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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喜如意 -【庶女就要狠】《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37 PM     標題: 喜如意 -【庶女就要狠】《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vichaho 於 2014-3-26 08:03 PM 編輯

【書名】:庶女就要狠

【作者】:喜如意

【內容簡介】:

  玉玲瓏,無依無靠的庶女一枚,只因嫡妹中毒需要至親之血為藥引,便慘死在毒蠍針下。

  玉梅,叱吒風雲的黑道大姐大,手段毒辣,作風狠戾,卻在金盆洗手之時被情人害死,心不甘情不願地落入輪迴之道——

  再次睜開眼睛,她已不是人人可欺的庶女。從前那個深受尊卑等級觀念束縛的懦弱庶女玉玲瓏,已經化身為地獄使者般令人驚恐的女修羅!

  *     *     *     *     *

  大罵嫡母、暴打姐妹,連身負武功的玉將軍親自出馬要教訓她,都被揍得連滾帶爬,滿地找牙!

  什麼封建禮教?什麼婦德婦言?姐不吃那一套!我的地盤,就得聽我的!

  姐妹敢張嘴開罵?把你打成癟嘴老太!

  嫡母端著正室夫人的架勢裝13?扯爛你衣裳看你怎麼裝!?

  親爹惱羞成怒抬手就打?一腳把你踹到大門外!

  *     *     *     *     *

  不出三個月,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了事實:玉府庶出四小姐玉玲瓏,雖然生得妖顏無雙,卻性烈如火,乃是京城第一悍女!

  可是惡名遠揚的她,卻為何桃花運接連不斷?難道古代男人都這麼重口味,越是凶悍如她,越是要前僕後繼地前來送死?

  且看黑道大姐大,在古代怎麼興風作浪,活出驚世駭俗的人生!

★片段一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那張千嬌百媚的小臉上,嫡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你竟然敢打我?」

  某女不屑一顧:「打你又怎樣?」

  嫡妹又氣又恨:「我去告訴母親!」

  某女一臉鄙視:「告訴她又怎樣?老娘連她一塊兒打!」

  嫡妹徹底崩潰:「我要去找父親,讓他請家法收拾你!」

  某女不禁嗤笑:「要去就快去!老娘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片段二

  掃了一眼眼前裝模作樣的神婆,某女不怒反笑:「你說我是什麼?鬼上身?」

  某個不知死活的神婆還在搖頭晃腦:「你們可別不信!這鬼上身啊,輕則損耗錢財,重則家破人亡——」

  話音未落,一隻繡鞋已經穩準狠地拍上了她的嘴,伴隨著神婆呼天搶地的哀嚎聲,只見某女順手又操起一塊板磚,直接往神婆臉上招呼,頓時打得神婆逃之不迭:「你TM才是鬼上身,你TM全家都是鬼上身!」

★片段三

  看著被打成豬頭的公子哥,再看看堂下那桀驁不馴的某女,某夫人拍案而起,怒斥道:「你竟然連我的兒子都敢打,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某女冷笑:「誰惹我,我就打誰!你要是不服,不妨也下場來試試!」

  某夫人氣得破口大罵:「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如此無法無天?!來人,給我拿下!」

  沒等某女說話,門外已經響起一個冷冽的聲音:「誰敢!?」

  只見一個瀟灑倜儻的身影翩翩而至,來者似笑非笑地掃視著烏壓壓的眾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她動手打人怎麼了?我慣的!她無理取鬧怎麼了?還是我慣的!她沒上沒下怎麼了?都是我慣的!」

  全場噤若寒蟬,某女滿頭黑線:這小子跑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真是陰魂不散!

★鄭重聲明

  本文三觀不正、六根不淨,過程重口味,結局一對一,小心肝兒脆弱、有暈血暈暴力病史的妞兒們請提前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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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5 PM

卷一 天降悍女

001你比我心狠,我比你手狠!

  深夜,伴隨著炫目的閃電,一聲驚雷陡然響起,隨即而來的便是傾盆大雨。

  玉將軍府內院,一聲淒厲的尖叫陡然劃破了夜空,伴隨著那爆裂般的雷雨聲,讓人聽了不禁心悸萬分。

  「母親,不要,不要啊——」

  一個面帶些許稚氣的女孩緊緊地縮在牆角,似乎想要把纖細的身體整個擠進牆壁裡,一雙大大的眼睛驚恐萬分地盯著眼前黑漆漆的瓦盆,似乎裡面藏著世間最可怖的魔鬼。

  「求求你,母親……」顫抖的嘴唇語無倫次地發出零碎的哀求,卻絲毫打動不了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貴婦。

  「沒出息,跟你死了的娘一個德行!」許是被吵得心煩,慕氏不耐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幫幫四小姐!」

  一旁的僕婦們聞言趕緊走上前,將牆角裡的女孩團團包圍。

  錢媽媽伸出腳尖,小心地將瓦盆推向玉玲瓏,便忙不迭地抽起雙手,似乎生怕沾染到瓦盆裡的物事。

  「四小姐,夫人不是說了嘛,一點兒都不疼,就像是被繡花針扎了一下似的……」錢媽媽皮笑肉不笑地誘哄著,搖曳不定的燭火中,她的神情格外猙獰,「您就別難為我們了,乖乖地把手伸進去,六小姐還等著您的血呢!」

  看著瓦盆離自己又近了一步,玉玲瓏嚇得幾乎把嘴唇咬破,求助地仰起臉看著周圍的僕婦們:「我不要,我好害怕……求求你們不要……」

  虛弱的聲音聽在對慕氏忠心耿耿的丫鬟婆子們耳中,只會引起更多的不耐煩,一個性急的婆子伸手狠狠地掐了玉玲瓏一把,口中不乾不淨地罵道:「給臉不要臉的小蹄子,讓你救六小姐的命,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趕緊把手伸進去!」

  玉玲瓏疼得瑟縮起身子,頓時淚如泉湧,六妹妹的命金貴,難道她的命就下賤嗎!?為什麼六妹妹中了毒,卻偏要她的血來製藥!?

  似乎知道這些人也是聽命行事,玉玲瓏猛然轉過身,連滾帶爬地撲向人群外高高在座的慕氏,一邊爬,一邊淒慘地求告道:「母親,求求您可憐可憐我,我願意一輩子孝順您……求您不要讓那東西咬我,我怕……」

  慕氏厭惡地掃了她一眼,似乎她是天底下最骯髒下賤的東西,這丫頭才十四歲,雖未及長成,卻已經是個美人胚子,盡管沒見過玉玲瓏的生母,慕氏卻完全可以從她的嬌豔的臉龐和婀娜的身形上,想像到當年那個舞姬妖嬈的風韻……

  不過,她應該感謝玉玲瓏的親娘,要不是十幾年前夫君和那舞姬的一夜風流,今天還真不知道怎麼才能救她的女兒。

  三天前,玉將軍府的六小姐玉千嬌在花園遊玩被毒蛇咬了一口,用盡了解毒藥卻還是昏迷不醒,幸好有郎中獻上了海上方,說必須以毒攻毒,要用蠍子的毒汁才能逼出體內的蛇毒,可是玉千嬌體質虛弱,要是掌握不好毒藥的劑量,只怕瞬間就要了她的小命,只有用至親之人的血液稀釋了蠍毒才能使用。

  想起房裡生命垂危的親生女兒,慕氏猛然縮回了腳,盡量離玉玲瓏顫抖的小手遠遠的,高貴的臉扭過頭,生硬地吐出一句話:「你們都是死人嗎?連個丫頭都收拾不了?」

  錢媽媽等人一聽這話,知道夫人是動了氣,不敢怠慢,立刻七手八腳地將剛剛爬了幾步的玉玲瓏抓了回來。

  玉玲瓏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哪裡能抵抗這些五大三粗的婆子,雖然拼命掙扎,卻根本掙脫不了她們鐵箍一般的手臂,瞬間就被眾人壓在了瓦盆旁邊。

  「救命,救命啊!求求你們放開我——」

  錢媽媽似乎根本沒聽見她驚恐的求饒聲,示意旁人將玉玲瓏制服後,她便一把抓起玉玲瓏的手臂,硬生生地向瓦盆裡塞去,口中還念叨著:「四小姐,你乖乖的聽話,只要救了六小姐的命,夫人一定會重重地賞你——」

  後面的話已經聽不清楚了,玉玲瓏纖細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巨大的恐懼已經讓她臨近崩潰,手臂被錢媽媽死死抓著,掙脫不了分毫。

  她死死地盯著那散發著陣陣恐怖氣息的黑色瓦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手被生生地塞進了瓦盆——

  餓了數天的毒蠍群立刻毫不猶豫地爬上了那隻白皙如玉的手,那密密麻麻的陣勢,連錢媽媽這種心狠手辣的人看得都忍不住眼角抽搐。

  「啊——」玉玲瓏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她只覺得指尖似乎被無數根銳利的錐子一起刺中,頓時痛得尖叫出聲,兩眼一翻便昏死了過去。

  指尖上的痛楚漸漸變成了麻木,順著手臂一路蜿蜒,像是一條嘶嘶吐舌的毒蛇,爬行到身體何處,何處便失去了知覺。玉玲瓏想哭,卻流不出眼淚;想叫,卻叫不出聲音;想動,卻連手指都不再聽從自己的使喚。

  錢媽媽根本沒注意玉玲瓏的臉色已經褪盡了血色,只顧著著急喚著一旁的丫鬟:「快把瓷碗拿過來!」

  瑩白的瓷碗立刻被端了上來,錢媽媽趕緊拿起刀子,毫不留情地劃開了玉玲瓏那泛著青白色的小手。

  慕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張地站起身來,此刻看著那紅得詭異的鮮血緩緩流進瓷碗,緊張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窗外,仍然是大雨瓢潑,電閃雷鳴。

  「卡——」又一道刺眼的閃電擊破夜空,直直地墜落在房頂上,連瓦片也被擊落了好幾塊。

  而房內,沒有人注意到,剛才還毫無氣息的玉玲瓏,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剛才還滿是哀求之色的小臉,此刻卻寒霜密布——

  玉梅只覺得自己似乎剛剛穿過一條漫長而又狹窄的通道,累得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好不容易才看見前面有條亮光,她趕緊提步奔了過去,眼看著那亮光越來越大,可是直到她興沖沖地看清眼前的情景,卻不禁大吃了一驚。

  自己的手臂被人死死抓著,身體以一種極其難受的姿勢被壓倒在地上,更讓她憤怒的是,一個穿著奇怪的長裙子的老太婆正緊緊地捏著她的手腕,將她的血接到一個瓷碗中。

  竟然給她放血!?

  他媽的,是哪個幫派的馬仔膽子這麼大,連她都敢動!?

  玉梅什麼都沒考慮,第一反應就是直接出腿,把正抓著她小手的老太婆一腳踢出老遠!

  「噯喲,疼死我了!」錢媽媽哪裡料到已經昏迷過去的玉玲瓏此刻竟突然發力,狠狠地給了她一腳,頓時慘叫出聲,不過沒等她話音落地,玉梅第二腳已經飛了出來,又一個箝制著她的婆子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癱倒在了地上。

  據玉梅多年的巷戰經驗來看,這一腳至少能給那老東西踢成個脾破裂。

  身子一獲得自由,玉梅就咬牙切齒地抽回那隻還在流血的手腕,反手就給了錢媽媽狠狠一拳!

  這一拳可以說是凝結了玉梅所有的怨氣,她才不管錢媽媽是哪伙的,敢壓著她放血?不打得這賊眉鼠眼的老太婆哭爹喊娘她都不嫌解氣!

  錢媽媽哪能想到剛才還毫無反抗之力的玉玲瓏瞬間就變成力大無窮的母老虎,這一拳正中鼻梁,只聽見咯吱一聲脆響,錢媽媽的臉上頓時滿臉開花,血流成河!

  玉梅這才稍微解氣,看錢媽媽痛得在地上連連打滾,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很不客氣地抽出錢媽媽胸前掖著的手帕,熟練地包紮好自己的傷口。

  打了這麼多年架,這點小傷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屋裡所有人都被嚇呆了,這四小姐雖然進府沒多久,可都是一直柔順懦弱的啊!就算是知道夫人要拿她的血給六小姐製藥,也沒敢強烈反對呀,怎麼忽然就變得比下山猛虎還凶殘了?

  就說錢媽媽這幾個婆子吧,雖然不會什麼武功,可是個個都是身體倍兒棒力大無窮,玉府裡要是有丫鬟婆子觸犯了規矩,都是由她們幾人來執行刑罰,動不動就把人打得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了地,這麼幾個人物,竟然被四小姐三拳兩腳就全都打趴下了!?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慕氏,眼看著大半碗鮮血被玉玲瓏打翻在地,慕氏頓時想起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掙扎在生死關頭,頓時怒火上攻:「玉玲瓏,你大膽!」

  玉梅冷不丁聽見這麼一聲,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四周,沒想到正迎上一個中年婦人噴射著怒火的眼神。

  這老娘們兒是在說她?玉玲瓏又是什麼東西?

  在剛剛打翻了錢媽媽幾人之後,玉梅已經隱隱發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剛剛包起來的傷口那麼陌生,這嬌嫩的小手也絕對不是自己的,尤其是這身瑩白如玉吹彈可破的肌膚,哪像是歷經十幾年黑道血雨腥風的模樣?

  再看看眼前兒這幫把一身衣服捂得密不透風的娘們兒,玉梅立刻意識到:她竟然也能趕上時代潮流,玩了一把穿越空間。

  無所謂,反正以她的適應能力,到哪都是一樣混,玉梅,不對,這個嶄新的玉玲瓏,索性大大咧咧地拉過一旁的凳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這才冷冰冰地掃了滿腔怒火的慕氏一眼:「你老找我有事?」

  一句話差點把慕氏噎得吐血,她雖然年過四十,卻一直以保養極佳的容顏為驕傲,對這個「老」字尤其敏感,玉玲瓏竟然敢說她老!?

  慕氏顫抖地指著玉玲瓏:「你、你說什麼!?」

  玉玲瓏挑了挑秀氣的眉毛:「你是不是老得耳聾眼花了?沒聽見啊!?」

  要不是想盡快適應古代生活,她還真懶得跟這老娘們兒廢話,看她穿著打扮像個夫人太太級別的,她才用了老人家這個稱呼,竟然還大呼小叫的,真是不識抬舉!

  慕氏看著玉玲瓏翹著二郎腿居高臨下的傲然模樣,再看看錢媽媽等幾位各自捂著傷處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得力幹將們,怒火熊熊地燃燒,想也不想就直接下令:「給我打,打死這個沒規矩的丫頭!」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5 PM

002對壞人,就得比她更狠!

  慕氏帶來的都是對其忠心不二的玉府下人,聽到主子一聲令下,哪敢怠慢,立刻爭先恐後地衝了上來,個個磨著拳、擦著掌,眼裡冒著凶光,似乎恨不能將玉玲瓏生吞活剝了。

  玉玲瓏冷笑,眼前這幫人來勢洶洶,在她眼裡卻連個紙老虎都不如,頂多算幾隻紙耗子。個個兒小胳膊小腿的,別說是要收拾她了,恐怕連隻雞都殺不死。

  要不是這個身子的本主實在太過膽小懦弱,怎麼會被這麼幾個狗東西生生逼死?想到此處,玉玲瓏頓時心頭無名火起,他媽的,莫名其妙被穿了,正憋著一肚子氣呢,這些不長眼的傢伙還敢找茬?不揍她們一頓簡直對不起自己!

  一轉眼,十幾個丫鬟婆子已經烏壓壓地欺了上來,玉玲瓏利索地拽出來屁股下面的凳子,狠狠地朝她們砸了過去!

  「哎喲!」

  「我的娘哎~~」

  眾人猝不及防,在這麼短的距離內被砸了個正著,一個丫鬟的額頭恰巧撞在椅子腳上,鮮血立刻噴湧而出,尖叫著倒在地上,與此同時,沉重的椅背方向一轉,又毫不客氣地撞翻了兩個婆子,三人頓時哭爹喊娘地倒在了地上滾成一團,順便還把身邊的人撞倒了好幾個。

  只這麼一下,對方的有生力量就消滅了一多半,剩下幾個不知死活的還要掙扎,卻還沒等爬起來就被玉玲瓏個個一腳踢飛,輪到最後一個,玉玲瓏掃了一眼慕氏,直接把那婆子踹到了慕氏身上!

  電光火石之間,慕氏帶來的一群人就全都趴在了地上。

  「你,你這個死丫頭,是不是不想活了!」慕氏被那個婆子撞得東倒西歪,頭上的髮髻也散亂不堪,氣得一邊胡亂地扶著釵環,一邊指著玉玲瓏痛罵。

  玉玲瓏冷哼一聲,不想活了?剛才這個身體的主人倒是想活,可是你給她活路了嗎?還不是被你活活弄死了?玉玲瓏可從來不會相信什麼眼淚和哀求能換來別人的可憐,在她的字典裡,只有一條規則:對壞人,就得比她更狠!

  「你你你,沒規矩的野丫頭,竟然敢這麼對嫡母——」慕氏氣急敗壞地罵著玉玲瓏,完全失去了貴婦的風度。

  玉玲瓏皺了皺眉,這女人簡直比要下蛋的母雞還聒噪,再混合著地上陣陣哀嚎聲,這些噪音實在讓她很鬧心。

  不過把她們一個個丟出去也太麻煩了點,玉玲瓏的眼神落在了地面的瓦盆上,頓時有了主意。

  提起長長的裙子,玉玲瓏幾步跨過去,拎起瓦盆就朝罵聲不絕的慕氏扔了過去!

  眼看著沉重的瓦盆朝自己飛了過來,慕氏那一瞬間竟然嚇得愣住了,連躲都不會躲,還是一個受傷較輕的婆子情急之下拉了慕氏一把,雖然把慕氏拉倒在地上,卻也躲過了瓦盆的雷霆一擊。

  「啪」的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讓房間裡所有的人都頓時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哀嚎,目光齊刷刷落在了瓦盆落地的方向——

  被關了數天的蠍子群,忽然獲得了自由,立刻氣勢洶洶地爬了出來,整個房間的地面頓時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蠍子!

  「天哪!」

  「救命呀!」

  「可不得了啦,快來人哪!」

  剛才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眾人,此刻個個都像被打了雞血似的,飛快地爬起身,爭先恐後地向門口逃去。

  總算有兩個忠心的婆子沒忘了慕氏,忙於逃命的緊急時刻還一邊一個架著慕氏,跌跌撞撞地跟著眾人跑了出去。

  一秒鐘之內,屋子裡的人跑了個乾乾淨淨。

  看著抱頭鼠竄的眾人,玉玲瓏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就這麼點本事,還敢惹她?回去修煉幾百年再說吧!

  世界清靜了,玉玲瓏終於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好吧,她穿了,她接受這個事實,可問題是,這個身體是誰的?

  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堆影像和資料,彷彿是電腦自動提取出答案似的,玉玲瓏揉了揉額頭,仔細分析著這個身體從前的記憶。

  玉玲瓏,玉將軍府四小姐,身為庶女,卻並不是在玉府長大。她的親娘名叫依蘭,是個西域進貢的舞姬,因與玉將軍一夜風流誕下了玉玲瓏,由於出身低賤,一直沒有進府,直到前段時間依蘭去世,才不得不讓年僅十四歲的玉玲瓏來到玉將軍府認親。

  無依無靠的玉玲瓏,一進府就遭受了各種欺負和白眼,連最低賤的僕婦丫鬟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偏偏她又生性溫和懦弱,受了多少欺負也是忍氣吞聲。可是她的柔弱並沒有換來旁人的同情和尊重,反倒落得一個被慕氏當做藥引的悲慘下場。

  搞清楚自己的處境,玉玲瓏瞇了瞇眼睛,合著自己原來是玉將軍的私生女啊,難怪那個嫡母看自己如此不順眼,非要置於死地而後快呢!

  隨手攬過桌上擺設的銅鏡,玉玲瓏打量著這個嶄新的身體。

  雖然老天給她安排了一場讓她意外卻不驚喜的穿越,而且還偏偏落在一個苦逼的庶女身上,可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容貌她還是很滿意的。

  玉玲瓏完全繼承了依蘭的容貌,盡管只有十四歲,身量卻長得比同齡人要高一些,目測大概一米六五,略帶纖細的身材卻不失窈窕,白皙的皮膚膩如羊乳,彎彎的柳葉眉不描而濃,高挺的鼻梁越發襯得容貌出眾,嬌豔欲滴的嘴唇彷彿鮮花初綻,尤其是這雙眼睛,濃密綿長的睫毛下,卻掩不住那墨玉般水潤的雙眸,顧盼流轉間,頓生萬千風情。

  玉玲瓏微微一笑,鏡子裡立刻出現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笑臉,傾國傾城,迷倒眾生。

  沒想到來到古代,她還能弄個大美女當當!

  正左照右照地欣賞著,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一把推開,沒等玉玲瓏反應過來,一個渾身濕淋淋的少女已經衝進了房間,直奔她而來!

  玉玲瓏不禁嚇了一跳,經歷了剛才那一場,怎麼還有人敢衝進這個蠍子滿地爬的房間?難不成是鬧鬼了嗎?

  還沒等她看清眼前的人長什麼樣,自己已經被那少女緊緊抱住,耳邊也頓時響起一個顯然是壓抑了許久的聲音——

  「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6 PM

003一定要活得最好!

  熟悉無比的聲音,讓玉玲瓏立刻想起了這個女孩的名字。

  「萱草,你這是怎麼啦?」玉玲瓏好不容易才掙脫了萱草的懷抱,畢竟被一個渾身被雨淋透了的人摟著,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萱草是玉玲瓏的貼身丫鬟,從小就跟在她的身邊,她來到玉府以後因為慕氏不待見,過著沒吃沒穿的日子,是萱草從廚房偷來食物,主僕兩人才能勉強生活下去,為此,萱草也不知挨了玉府下人多少打罵。

  玉玲瓏知道,萱草是整個玉府裡唯一一個對她真心好的人。

  大概是從別人那裡聽說慕氏要將玉玲瓏當藥引,萱草擔驚受怕地在外頭淋著大雨守了大半夜,這才能看見玉玲瓏。

  「小姐,嗚嗚嗚——」看著眼前完好無損的小姐,萱草喜極而泣,頓時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眼前這個秀氣的丫鬟為自己哭得泣不成聲,玉玲瓏不免心生惻隱。這丫鬟恐怕還不知道,自己那個真正的小姐已經掛了吧,取而代之的是她這個來自未來的穿越人士。

  「別哭了,看你這一身水,趕緊去換身衣裳。」她實在是不擅長說這種體貼的話,語氣不免顯得有幾分生硬。

  萱草抽抽搭搭地止住了眼淚,抬眼看向玉玲瓏,這一看,她卻不由得怔住了。

  小姐,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從小和玉玲瓏一起長大的萱草,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奇異的氣息。要是往常,劫後重生的小姐肯定早就和她抱頭痛哭了,可現在呢,萱草看著一臉鎮靜又帶著冷漠和淡淡疏離的小姐,忽然覺得她是這樣的陌生。

  這種表情,萱草從來都沒有在玉玲瓏的臉上看到過。

  難道是小姐受了刺激,心神大變了麼?

  玉玲瓏顯然並不在意萱草探尋的目光,她環顧著這個房間,只打量了幾眼,便知道這是玉府裡最偏僻的院落之一,如果今天她真的死在了這裡,恐怕一年半載都不會有人來給她收屍。

  這慕氏,還真不是一般的狠心。只為了能給自己的親生女兒解毒,竟然不惜害死另一條鮮活的人命,這手段,比她這個黑社會大姐還狠啊!

  而她偏偏就成了玉府庶女的身份,以後還要在慕氏的手下討生活,想到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再想起剛才慕氏看向自己時那充滿憤恨的神情,玉玲瓏很輕鬆就得出一個結論:自己的古代庶女之路肯定是崎嶇不平,坎坷萬分。

  玉玲瓏嫣紅的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很好,她就喜歡這種有挑戰的生活!

  不理會萱草詫異的目光,玉玲瓏抬腳出了房,頭也沒回地扔下一句話:「不想被蠍子咬,就快點出來!」

  萱草剛才太心急玉玲瓏的狀況,竟然沒注意到地上還伏著一群蠍子就衝了進來,此刻被一提醒,這才發現這房間裡的地面上危機四伏,頓時尖叫一聲,飛快地奔出了房間。

  *     *     *     *     *

  這是玉玲瓏穿越以來第一個夜晚,原本以為躺在又硬又冷的木板床上會很難入睡,沒想到她竟然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夢裡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條狹窄的通道,只不過這次她是順著那條路往相反的方向走,一樣是朦朧的亮光,她卻越靠近那團光芒,心裡越緊張,潛意識裡她似乎知道,光明的那一邊,是什麼樣的景象……

  「……梅子,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和往常一樣說著甜言蜜語,交錯著或輕或重的吻,落滿她的全身每一處肌膚。

  意亂情迷中,她再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黑道大姐大,在他懷裡,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幸福的女人。

  是的,再牛掰的女人,在自己所愛的男人面前,都是一樣溫存,同樣,再精明的女人,在愛情面前,都是一樣的盲目。

  「……把生意都交給我操心,以後你就做我乖乖的老婆,做個幸福的小女人……」催眠一般的聲音,讓她迷醉其中,幸福滿溢。

  是的,就是那天,她把自己名下所有的產業都交給他打理,還特意擺了上百桌酒席,一來是宣布自己金盆洗手,二來也是為了樹立他在黑道的地位。

  「老公……你真好……」

  話音未落,她卻陡然發覺左胸處傳來一陣冰冷的劇痛!

  下意識地推開他的懷抱,她驚詫地低下頭,卻看見一把匕首正端端正正地插在她的心臟上!

  「你……」

  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天旋地轉中,她只覺得眼前發黑,靈魂似乎墮入了萬丈深淵,而溫暖柔軟的被衾,竟也變得如此沉重而寒冷。

  意識渙散的最後一刻,她只看到他略帶嘲諷的森冷笑容——

  「玉梅,謝謝你為我打拼的天下!現在,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和我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了。」

  他竟然是在利用她!

  從頭到尾,她都只是活在他的謊言中!

  他欺騙了她的愛情,奪走了她的一切,最後竟然還要親手殺了她!

  滿腔的怒火似乎即將噴薄而出,她卻只能在深入骨髓的怨恨中魂飛魄散……

  「啊——」她倏地坐起身,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裳。

  竟然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黑暗中,她深邃的雙眼泛著幽藍的寒光。她竟然輕信了那個男人,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男人!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破舊的簾子被一把掀了起來,露出萱草驚慌失措的小臉。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將她拉回了現實,此刻,她已經不再是黑道大姐玉梅,她現在是這個古代空間裡不得寵的庶女,玉玲瓏。一個無依無靠,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的小小庶女!

  看著窗格上微微透進來的晨光,玉玲瓏竟然笑了,即使在隱隱的光亮中,她的笑靨仍舊豔光四射,百媚橫生。

  「小姐……」萱草是真的被玉玲瓏嚇到了,從那個滿是蠍子的房間出來以後,她似乎就再也不認識自家的小姐了。

  比如此刻這種自信滿滿的笑容,那是從前的小姐從來也沒有過的。

  玉玲瓏緩緩躺下,一雙冰冷幽深的眼睛望著千瘡百孔的天花板,似乎在打量著什麼新奇的景色。

  「明天,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既然上天設計了她的新生,不管是善意的安排也好,是惡意的玩笑也好,她玉玲瓏,就接受現在的身份,而且一定要活得最好,活得最牛掰!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6 PM

004姐就要一鳴驚人!

  次日,折騰得一宿沒敢合眼的萱草早早就起了床,沒想到剛走進房間,就看見玉玲瓏已經坐在梳妝台前。

  「小姐怎麼這麼早就醒了?」萱草費力地將半桶水提了進來,抬頭卻看見不可思議的一幕。

  纖細的柳葉眉此刻緊緊地皺在一起,黑瑪瑙般晶瑩剔透的眼眸死死地盯著鏡子,手上拿著一支斷了齒的木梳,正狠狠地一下一下梳理著齊地的長髮,彷彿跟頭髮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玉玲瓏這個煩悶啊,古代人怎麼要留這麼長的頭髮?這要梳到猴年馬月才能搞定啊?此刻她真是無比懷念前世那利索精幹的齊耳短髮。

  「小姐,奴婢來幫你吧。」萱草嚇得幾乎是搶過了梳子,再這麼梳下去,她家小姐非得變成禿子不可。

  太奇怪了,從前小姐可是最寶貝這頭逶迤至地面的長髮了,每天都要細細地梳理個把個時辰,今天怎麼忽然就不再顧惜了呢?

  玉玲瓏半是無奈半是妥協地鬆開了手,注意力轉移到了面前的梳妝台上。

  這個時代沒有玻璃鏡,能用上光可鑒人的銅鏡已經算是好的了,可自己面前這個鏡子,顯然是殘次品。凹凸不平的鏡面只能照出一個模糊的人影,桌面都已經出現了長長短短的裂紋,隨手拉開抽屜,竟然連個底都沒有。

  不只是這個梳妝台,環顧四周,這房間裡家具倒是不少,只不過個個都是殘破不堪,桌子少了半條腿,是用磚頭摞起來頂上,才勉強支撐不倒,幾只凳子也是搖搖晃晃,窗子上的洞顯然是被萱草用紙片糊上的,東一塊西一塊打著補丁。再看看昨晚睡得那張床,呼吸的幅度稍微大一點都能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隨時隨地準備倒塌,這都是什麼破玩意!?

  這哪像是大家小姐的閨房,簡直就是個堆破爛的倉庫。

  玉玲瓏冷哼了一聲,也難怪自己會住進這樣的房間,如今玉將軍在外征戰,玉府裡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是慕氏一個人說了算,自己無依無靠進了府已經是討人嫌,更何況又是私生女,慕氏當然不可能善待她。你見過哪個正室對小三生的孩子真心疼愛的?

  只不過,慕氏這麼做也太過分了,難道她不怕被外人知道丟了玉將軍的臉?還是早已存了要致玉玲瓏於死地的心思,連敷衍幾天都懶得敷衍了?

  不過她的目的倒是達到了,以前的玉玲瓏,已經被她活活折磨死了。只可惜老天跟慕氏開了個玩笑,給本性懦弱的玉玲瓏換了個彪悍的靈魂。

  玉玲瓏微微一笑,鏡子裡立刻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卻仍然難掩光華的笑容。

  不就是白手起家麼?她都死過一次的人了,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

  「什麼時辰了?」玉玲瓏看著小心翼翼給她挽著髮髻的萱草,忽然開口。

  「快到辰時了,小姐餓了吧?」萱草察言觀色,輕聲問道。

  玉玲瓏昨天晚上受了傷,晚上又沒睡好,這時候餓了很正常。

  「小姐別著急,等會兒就是給各房送飯菜的時候,廚房沒什麼人,奴婢就去拿點吃的過來。」萱草故意語氣很輕鬆地說道。

  偷了這麼多天的食物,萱草還真摸索出點兒經驗來,什麼時機最適合從廚房裡偷飯菜,她已經非常熟悉了。

  聽了萱草的話,玉玲瓏的眼睛閃過一絲冰冷的幽光。

  難道她就這麼靠偷來的東西一直過下去?也許從前的玉玲瓏不會在意這些,可是現在的她,絕不能容忍自己卑微地活著!

  看著萱草將一根荊木釵插在髮髻上,玉玲瓏站起身來。

  「走。」

  「小姐要去哪?」萱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問道。

  往日這個時辰,她們倆都是躲在房裡不出去的,因為此刻正是各房擺早飯的時候,院子裡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的,要是衝撞了哪位有些臉面的大丫鬟或者媽媽,她們主僕兩人又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沒錯,玉玲瓏雖然有個小姐的名頭,在這逢高踩低的玉府裡頭,卻連個奴僕的地位都不如。

  玉玲瓏冷眸微瞇:「怕什麼,難不成外頭還有人能吃了咱們?」

  話音未落,她已經抬腳快步出了房,萱草不敢怠慢,趕緊跟在後頭,想勸幾句,卻又不知為什麼不敢開口。

  此刻的玉玲瓏,雖然並沒有什麼粗暴的言語和動作,卻從頭到腳隱隱透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忍不住心中生畏。

  腦海裡搜索著地圖,玉玲瓏繞過幾個院落,直奔目的地而去。

  「小姐,那邊咱們可去不得!」眼看著小姐步伐堅定地朝慕氏所住的院子走去,萱草終於忍不住開口勸阻。那裡可是慕氏的住處,平時她們都要繞著走的,生怕不小心打擾了慕氏,這時候正是用早飯的時間,小姐就這麼直闖進去,簡直比伸手摸老虎屁股還危險。

  似乎根本沒聽見萱草的警告,玉玲瓏的腳步絲毫沒停,直走到慕氏院子的必經之路,才倏地停下腳步。

  「小姐……」萱草心驚膽顫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生怕被人發現,卻又不敢伸手去拉玉玲瓏,一時間左右為難。

  小姐這是要幹什麼啊!?要是別人看見她們兩個站在這裡礙眼,不挨打也要被罵一頓。

  玉玲瓏也掃視了一下四周,不過她的神情和萱草偷偷摸摸的樣子完全相反,萱草是怕人看見,她呢,是巴不得別人看見。

  想出頭,想要徹底顛覆從前那個玉玲瓏給人留下的懦弱印象,她就要一鳴驚人!這也是她選擇慕氏下手的原因!

  老天並沒有讓她失望,才等了沒多久,遠處就傳來陣陣的腳步聲。

  萱草再也顧不得身份,伸手就拉住了玉玲瓏的袖子,拼命想要把自家小姐拽到柳樹後面躲起來。

  「小姐,有人過來了,咱們先去那邊躲躲!」

  萱草是真害怕啊,雖然跟著小姐進府才沒多久,可是她每天挨的打罵太多了,以至於她對玉府的所有人都充滿了恐懼。更重要的是,她可不想讓小姐遭受到和她一樣的命運!要知道這些人是根本就沒把玉玲瓏這個庶出的四小姐放在眼裡啊,上次小姐只不過是因為給一個大丫鬟讓路稍稍遲了些,就被那丫鬟狠狠地推了一把,跌進了泥坑裡,連膝蓋都摔青了。

  想到上次那件事,萱草更加努力地拉著玉玲瓏,可是她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卻根本撼動不了玉玲瓏分毫。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近得連送飯的丫鬟婆子們的說笑聲都清晰可聞。

  玉玲瓏眼睛微瞇,明澈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陣令人心寒的冷冽光芒!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7 PM

005劫的就是你!

  給慕氏送飯的丫鬟婆子們一拐彎,就迎面遇上了玉玲瓏。

  打頭的婆子正是昨天晚上被玉玲瓏揍過的人之一,眼見玉玲瓏默不作聲卻目露寒光地站在路中央,竟然忍不住倒退了幾步,一隻手不禁下意識地摸了摸昨天晚上被踹得青腫的傷處。

  雖然玉玲瓏還沒開口,但是這氣勢,顯然來者不善啊。那個吃過虧的婆子悄悄低了頭,幾乎不為人察覺地挪了幾步,躲在了別人身後。

  其他幾個可沒見識過玉玲瓏昨天晚上打人的架勢,一個年輕的丫鬟見玉玲瓏主僕二人沉著臉站在路中央,擋住了她們的去路,立刻張口就罵開了。

  「哪來的野丫頭,沒學過規矩嗎?杵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讓開!」

  玉玲瓏掃了說話的丫鬟一眼,原來是慕氏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名叫雙桃的,這丫頭牙尖嘴利,又仗著比旁人多生了幾分顏色,最是囂張,從前的玉玲瓏可沒少被她欺負。

  好吧,既然你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就別怪姐要老帳新帳一塊算了!

  「規矩!?本小姐今天就先教教你規矩!」略帶稚嫩的聲音,語氣裡卻充滿了不和諧的冷冽,「你是個什麼東西,連尊卑都不懂了嗎?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我可是玉家的四小姐!」

  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庶出的小姐,身上流淌著玉將軍的血液,怎麼能被一個奴婢開口就罵?

  雙桃一愣,喲呵,這個一向看見她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四小姐今兒怎麼變厲害了,竟然還敢回嘴!?

  想必是欺負玉玲瓏習慣了,雙桃壓根就沒把這個四小姐放在眼裡,上次她打了玉玲瓏一耳光,慕氏知道了都沒多加責備,有主子撐腰,她還怕這個小丫頭不成?

  聽了玉玲瓏的話,雙桃頓時放聲大笑:「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也不找個水坑照照,就憑你也敢自稱小姐?別說我們玉家的小姐個個都是大家閨秀,就連我們這樣出身清白的丫鬟也比你強多了!別忘了你親娘就是個給人取樂的舞姬,誰知道你是哪來的野種!?也就是我們夫人慈悲為懷,願意收留你——」

  在雙桃剛罵出「野種」這兩個字,玉玲瓏就出手了。

  「啪!」雙桃的話還沒說完,臉頰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個耳光!

  雙桃捂著被打的臉,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不可思議:「你……你敢打我?」

  回答她的,是緊接而來的又一個耳光!

  「這兩個耳光,是上次你打我的,這次我加倍還給你!」玉玲瓏俏臉生寒,冷冷的神情竟讓人不敢直視。

  雙桃在慕氏面前都是有幾分臉面的,哪裡肯平白吃這麼大的虧,更何況這次是自己占理,被玉玲瓏打了兩耳光哪裡肯依,立刻上前幾步,張口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一邊說著,雙桃一邊惡狠狠地衝過來,高高地揚起手,就要朝玉玲瓏的臉摑下去!

  玉玲瓏冷冷一笑,快準狠地抓住了雙桃揮下來的手,毫不客氣地一扭!

  「卡」的一聲脆響,雙桃的手腕軟塌塌地落了下來。

  眾人都看得呆了。

  這四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雙桃扶著脫了臼的那隻手腕,頓時疼得臉色煞白,冷汗都流了下來,把臉上的脂粉沖開了好幾條白花花的道道,看著十分狼狽。

  看到雙桃吃虧,幾個婆子趕緊過來幫襯,廚房的管事媳婦李豐年家的眼珠轉了轉,走上前來:「四小姐,你可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

  玉玲瓏瞄了她一眼,這話什麼意思?

  李豐年家的見玉玲瓏不答,略帶得意的笑了:「我們可是來給夫人擺早飯的,四小姐今兒打了雙桃姑娘倒不要緊,只不過要是耽誤了咱們夫人用飯,哼哼哼——」

  話裡話外的威脅之意,傻子也聽得出來。

  玉玲瓏不怒反笑,來給慕氏送飯,難不成就怕了你們了?姐要劫的就是你們這群送飯的!

  看見玉玲瓏的臉上浮現出明媚的笑容,李豐年家的還以為她聽了自己的話內心畏懼,想要示好,越加神氣起來:「四小姐還是快讓開吧,要不然等會兒飯菜涼了,我們也沒法幫你求情了。」

  開玩笑,還用你們求情?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玉玲瓏櫻唇輕啟,銀鈴般清脆的聲音說出的話卻讓李豐年家的臉上笑容盡失。

  「讓開,可以啊!你們走,食盒留下。」

  李豐年家的惱羞成怒,頓時變了臉:「我叫你一聲四小姐,你可別真把自己當小姐了。再不讓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剛才玉玲瓏打了雙桃兩耳光,卻並沒有讓其他人心生畏懼,雙桃雖然是慕氏身邊的大丫鬟,卻畢竟還算個小姑娘,玉玲瓏打她容易,要是想打李豐年家的等人,可不是那麼輕鬆的事。畢竟她們的身子可比雙桃結實多了。

  站在李豐年家的身後的幾個媳婦婆子個個擼胳膊挽袖子,顯然是根本沒把玉玲瓏放在眼裡。

  雖然她們也聽說了昨天晚上的事,卻並沒放在心上,不就是個外頭剛進府的庶女嗎?能有幾分能耐?以前都欺負慣了的,難不成還真一夜就變了性子!?再說了,就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多大的力氣?

  玉玲瓏瞄了一眼被人扶到路邊坐著正哼哼唧唧叫疼的雙桃,面露冷笑,原本以為殺雞儆猴就行了,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多不怕死的。好吧,既然有人皮子癢癢欠揍了,她也不介意大發善心幫她們解解癢。

  見玉玲瓏壓根就沒有離開的意思,李豐年家的臉色一沉,上前就伸手去推玉玲瓏。身後的丫鬟婆子們見領頭的動了手,立刻一擁而上!

  玉玲瓏毫無懼色,隨手拔下頭上的木簪,狠狠地向衝在最前頭的李豐年家的臉上戳去!

  「哎喲!」李豐年家的猝不及防,這一下直接戳在了她的下巴上,木簪子應聲而斷,她臉上也立刻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她還算幸運,幸虧玉玲瓏用的是木簪,要是銀簪子,早就給她的臉扎個血窟窿了!

  李豐年家的嚇了一大跳,這丫頭小小年紀,下手竟然這麼狠辣!她心頭不禁升起一陣懼意,腳步也不知不覺地停下了。

  後面的人卻還在不知死活地往前衝,只見玉玲瓏三拳兩腳,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電光火石之間,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丫鬟婆子們已經東倒西歪,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唯一沒動手的就是昨天晚上已經被暴揍一頓的那個婆子,此刻她看著昨夜相同的情形在面前重現,不禁打起哆嗦來,甚至連逃都不會逃了。

  玉玲瓏輕輕鬆鬆地拍了拍手,看都沒看地上那些呻吟不已的人,向萱草吩咐道:「去,把那些食盒拿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7 PM

006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早已瑟瑟發抖的萱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嚇得腿都軟了,強撐著挪到那個沒挨打的婆子面前,鼓起勇氣伸出手去拿食盒。

  這可是頭一次不用偷東西吃,還要光明正大地從別人手裡搶來本該屬於慕氏的早飯,萱草還真是沒有底氣。

  那婆子大概是嚇糊塗了,見萱草手打著哆嗦,似乎想拿又不敢拿,竟然將手中的食盒直接塞到了萱草懷中!

  四小姐要什麼就給她什麼吧!只要趕緊把這個出手狠辣的四小姐送走,別說要一個食盒,就算要她的小命她也給!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玉玲瓏低頭看了看地上七倒八歪的眾人。

  「東西我拿走了,回頭你們怎麼跟夫人交代呀?」

  還是李豐年家的反應快,雖然捂著傷口疼得齜牙咧嘴,仍然忙不迭地答道:「奴婢們這就回廚房去重做了,再給夫人送來,一定不說出四小姐!」

  得,挨了打,再也不是那個趾高氣揚的管事媳婦了,連自稱都變成奴婢了。有的人就是這樣,給點臉就往鼻子上蹬,不收拾她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李豐年家的自以為聰明的回答卻換來玉玲瓏狠狠的一腳:「誰讓你們撒謊了?你們就這麼給我滾進去,看到夫人了就照實說!」

  李豐年家的疼得齜牙咧嘴,猶豫著開口:「這……」

  「沒聽見嗎?就這麼進去!」玉玲瓏作勢又要踢。

  李豐年家的一邊躲避,一邊連聲答應:「是是是,奴婢照實說!」

  玉玲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帶著萱草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萱草提著幾個食盒,混混沌沌地跟在玉玲瓏身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做夢。

  這是自家小姐嗎?動作快如閃電、出手凶狠毒辣,這麼多丫鬟婆子,竟然都被小姐打趴下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萱草終於明白為什麼小姐能夠安然無恙地從慕氏的毒手中逃出來了。可是小姐,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

  看著眼前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上卻帶著無比陌生的神情,萱草終於猶豫著開口:「小姐,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今天這禍,闖得可大了。打了夫人身邊的人不說,還把夫人的飯菜都給搶了過來,更離奇的是小姐竟然還命令李豐年家的等人要照實向夫人稟告,恐怕要不了多久,夫人就要派人興師問罪來了。

  就憑她們主僕兩人,能鬥得過那些凶神惡煞的婆子嗎?

  玉玲瓏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頭,顯然並不放在心上,悠閒地說道:「當然是先回去,吃飽喝足了再說。」

  從昨天晚上穿越過來到現在,她還沒吃過東西呢,再這麼餓下去,哪裡有精神頭對付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雖然來到古代的第一頓飯是她生生從別人手裡搶來的,可是她心裡可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對待慕氏這樣的壞人,就得比她更壞、更狠、更毒!以前的玉玲瓏倒是乖巧聽話,凡事逆來順受,可是到最後落得什麼樣的下場?既然她不仁,又何必怪我不義?

  以玉玲瓏現在的性子,想要讓她忍氣吞聲,那可比登天還難。

  萱草還是不放心:「小姐,那一會兒要怎麼跟夫人交代啊?」

  這個時候,恐怕雙桃正在捂著臉跟慕氏告狀吧?再加上李豐年家的等人受了傷,慕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玉玲瓏微微一笑:「交代?憑什麼要給她交代?」

  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她自然就有必勝的把握。

  她之所以敢去慕氏的院子旁邊挑事,就是為了引出慕氏這條大魚。什麼雙桃、李豐年家的,那都是小蝦米,真正有能力決定她以後的溫飽生活的人,還得是玉府的當家夫人慕氏。

  今天她的舉動並不單單是為了向慕氏挑釁,更是傳達了一個信息:你不是不給我飯吃嗎?好,那我就頓頓搶你的飯,想餓著我?那咱們就一起挨餓!你一天不給我飯吃,我就一天讓你也吃不上飯!

  這事就算鬧大了她也不怕,反正她生來光棍一條,無牽無掛,而慕氏被牽制的東西就太多了,名聲、地位、嫡母的尊嚴,這些她都得考慮。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玉玲瓏占理,要是被外人知道慕氏身為堂堂的嫡母,竟然如此虐待庶出的小姐,那慕氏以後也不用在顯貴人家的交際圈裡混了,以後玉將軍回來,肯定也會因此教訓她。為了一個小小的庶女冒這麼大的風險,慕氏只要還有點頭腦,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幻想著慕氏此刻被氣得跳腳的模樣,她的心情別提有多好了。

  玉玲瓏猜得沒錯,這個時候,慕氏對著一屋子呻吟不已的手下,正氣得七竅生煙。

  本來就餓著肚子,一聽到這種事,那怒火更是跟澆了油似的,蹭蹭地往上竄。

  「你們都是廢物嗎?連個丫頭都治不了!」慕氏將手上的茶盅重重一放,指著地上跪著的一群人斥罵著,「這麼點差事都辦不好,要你們有什麼用?個個都是吃飽了不幹事的窩囊廢!」

  平時的慕氏還是挺端莊的,今天實在是被玉玲瓏氣著了才如此口不擇言,再加上空肚子喝了一早上的熱水,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好容易等來了雙桃等人,卻又帶來這樣的壞消息,心情真是沒法好起來。

  李豐年家的等人真是啞巴吃黃連,滿肚子的苦說不出來,一旁的雙桃捂著被打腫的臉頰,受傷的手腕不住地哆嗦著,憤憤地說道:「夫人,都是那個四小姐不好!奴婢等人口口聲聲地說是要給夫人送早飯的,誰知她不但不讓開,反而還打了奴婢一頓!夫人哪,您可要為奴婢們做主啊!」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雙桃在慕氏身邊可是得力的大丫鬟,打了雙桃,那不就是等於變相地打了慕氏的臉嗎?

  昨天晚上的事慕氏還沒消氣呢,今天早上玉玲瓏就這麼火上澆油地又搶了她的飯菜,還打了她的人,這丫頭豈止是不懂尊卑,簡直是要造反了!

  想到此處,慕氏怒火中燒,幾乎失去了理智。

  「來人,去把那個玉玲瓏給我帶來!」

  雙桃等人正巴不得這一聲兒呢,立刻應道:「是,夫人。」就要帶著眾人去找玉玲瓏。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夫人請稍安勿躁!」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8 PM

007暗藏殺機

  慕氏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婦人已經走進了房間,進來便給慕氏行了個禮:「奴婢給夫人請安。」

  慕氏有些疑惑地問道:「你不是去給老夫人送東西了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來人原來是慕氏身邊的一個得力幹將崔媽媽,只聽她回道:「老夫人見了夫人送去的東西很是喜歡,留奴婢住了一夜,說府裡事情多,就吩咐奴婢早些回來了。」

  慕氏點點頭:「罷了,你先下去,待我處置了那丫頭,你再過來回話。」

  崔媽媽眼珠轉了轉,笑道:「夫人先不要著急,不過是件小事,夫人若是為此事氣壞了身子,那可不值得。」

  慕氏想起來自己早飯被搶了就是一肚子氣:「小事?你沒聽見她們怎麼說嗎,這小丫頭連我都敢欺負,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崔媽媽陪著笑:「夫人是何等身份,怎麼會跟小姑娘一般見識?不如先用過早飯再說。」

  慕氏見崔媽媽三番五次阻撓自己找玉玲瓏的麻煩,不禁疑雲頓起:崔媽媽是她的心腹,怎麼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攔阻自己呢?

  想起崔媽媽剛從老夫人處回來,慕氏心頭微微一動,莫非是……

  想到此處,慕氏清了清嗓子,說道:「那也好。」

  崔媽媽鬆了口氣,忙回頭吩咐道:「還不快去把夫人的早飯送過來?」

  雙桃等人見慕氏發了話,不敢再說什麼,只得下去準備了。

  待屋裡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崔媽媽才上前幾步,走到慕氏身旁,說道:「夫人,奴婢有話稟報。」

  慕氏見崔媽媽的神態,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果然是老夫人那裡有什麼事發生了,便說道:「說吧。」

  崔媽媽壓低了聲音:「奴婢昨兒陪著老夫人說了會兒話,老夫人問起六小姐的傷勢,奴婢回道幸虧調理得當,如今只要慢慢將養,身子就快好了。」

  慕氏聽到此處,不禁微微點頭,玉老夫人三年前已經上山隱居,說是要專心禮佛,為玉府念經祈福,這幾年對玉府裡的事情也是不聞不問,如今卻問起六小姐的傷,可見對這個孫女還是看重的。

  崔媽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慕氏的臉色,說道:「老夫人還問起了四小姐……」

  慕氏不禁眉頭一皺,怎麼,這個玉玲瓏才進府幾天,老夫人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嗎?那她為了給六丫頭治病而逼迫玉玲瓏煉血的事,難道老夫人也知道了?

  看著慕氏陰晴不定的臉色,崔媽媽忙說道:「老夫人只說了一句:畢竟是玉府的骨血,請夫人好好教導。」

  慕氏冷笑,讓她教導?就以這丫頭頑劣不堪的性子,讓她怎麼教導?夫君多年前的一筆風流債,如今卻讓她來擦屁股!也虧得老夫人說得出口。

  畢竟是做了這麼多年的當家夫人,慕氏的怒氣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卻是隱隱的不安,玉老夫人不是早已出府了嗎?怎麼府裡的消息她卻知道的這麼詳細?連一個庶女進府這等小事都一清二楚,難道是……

  掃了崔媽媽一眼,慕氏便知道,崔媽媽的想法跟她是不謀而合。玉老夫人雖然是上山參佛,可是這玉府裡一定還有她的人,這樣她才會在第一時間就得到玉府的消息。這樣看來,雖然慕氏是玉府裡明面上的掌管著,可是背後卻還有一雙審視的眼睛。

  想到這裡,慕氏冷哼一聲:「想躲清閒,又要插手府裡,哪有這樣的好事?」

  把這麼一個爛攤子丟給她,還要對她指手畫腳?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還要讓她費心教導不成?

  崔媽媽勸道:「老夫人畢竟有身份擺在那兒,夫人不必因此置氣。更何況,老夫人就算想插手,畢竟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這府裡還不是以夫人為重?」

  聽了這話,慕氏覺得十分順耳,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只是想起玉玲瓏來還是臉色微沉:「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才進府幾天就闖出這麼多禍來,身份低賤的人,生出來的貨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崔媽媽跟了慕氏這麼多年,自然明白慕氏心裡在想什麼,便笑道:「夫人是塊貴重的玉石,怎麼能跟路邊的石頭硬碰硬?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夫人若是有空呢,便教導她幾句,若是看她不順眼了,自然也有更多的辦法處置了她。」

  討好的笑容,溫和的話語,暗藏的卻是森森的冷意。

  慕氏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來:「你說的是,倒是我沉不住氣了。」

  崔媽媽忙說道:「哪裡,夫人這些日子來為六小姐的事情操勞憂心,怎麼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待六小姐身子大好了,夫人也好騰出手來清理府上的事。」

  還有「清理」府上的人。

  慕氏垂下眼眸,輕聲說道:「那這件事就由你去安排吧,她不是喜歡吃我的飯菜嗎?那就讓她多吃點兒。」

  話語中含著隱隱的嘲諷,卻充滿了濃濃的殺機。

  崔媽媽心領神會地告退了出去。這種事情,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手了,在這玉府裡,膽敢挑戰慕氏的權威地位的人就只有一個下場:死。

  *     *     *     *     *

  玉玲瓏所住的院子裡,絲毫沒有大難臨頭之前的緊張氣氛,萱草被玉玲瓏強拉過來吃著從慕氏那裡搶來的飯菜,卻是坐立不安,有點風吹草動就馬上跳起來向外頭張望,似乎院子外頭有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玉玲瓏卻是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這可是她來到古代的第一頓飯,怎麼能不好好享用一番呢?還別說,這玉府的廚子倒是有幾分本事,給慕氏做的這幾樣雖然只是清粥小菜,糖糕細點,卻樣樣都十分開胃可口,讓吃慣了現代山珍海味的她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萱草手中捏著只咬了一口的小籠包,滿面愁容地看著玉玲瓏,幾番欲言又止。

  吃飽喝足,玉玲瓏才放下筷子看向萱草:「有好東西不吃,想什麼呢?」

  萱草放下手中的包子,忽然說道:「小姐,咱們逃吧!」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9 PM

008姐的耐心很有限!

  玉玲瓏沒想到萱草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聽了忍不住失笑:「逃,為什麼要逃?」

  萱草憂心忡忡地說道:「小姐您搶了夫人的早飯,這後果您想過沒有?現在不逃,只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小姐闖了這麼大的禍,只怕夫人那裡早就翻了天了,她們主僕二人勢單力薄,又怎麼鬥得過堂堂玉府掌家夫人?還不如早點逃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玉玲瓏卻毫不在意:「逃什麼逃?她敢動我,我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不就是個大宅門裡的夫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文鬥武鬥她一概不懼,只要慕氏不怕死,那就盡管動手!她就不信了,大風大浪闖過來那麼多次,難道會敗給一個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女人?

  聽了玉玲瓏的話,萱草目瞪口呆,這還是自家那個柔弱溫順的小姐嗎?就在昨天,玉玲瓏還是個在路上看見玉府奴婢經過都要趕緊低頭讓路的庶出小姐,今天怎麼就這麼膽大包天,竟然連慕氏都敢惹?

  沒等萱草說話,門外就傳來一個和氣的聲音:「四小姐可在嗎?」

  萱草驚得直接跳了起來,完了,肯定是夫人派人來找玉玲瓏的麻煩了!

  似乎壓根沒看見萱草的驚慌失措,玉玲瓏身形未動,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揚聲問道:「誰在外面?」

  破爛的門扇被輕輕推開,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一進屋視線就落在了玉玲瓏身上,笑瞇瞇的臉上,一雙小眼睛卻藏著深深的打量:「奴婢姓崔,見過四小姐。」

  玉玲瓏微微冷笑,盡管之前沒見過,可是進玉府這幾天,早就聽說慕氏身邊這個崔媽媽是第一能幹的人,慕氏竟然派了她來,還真是看得起她玉玲瓏。

  玉玲瓏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知道了,你有事?」

  崔媽媽的眼神掃過杯盤狼藉的桌面,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奴婢來得不巧了,打擾四小姐用飯,還請恕罪。」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四小姐就算再凶,也沒有一見面就打人的道理吧?崔媽媽知道眼前這個清麗絕倫的姑娘雖然看著年紀小,可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在玉府鬧過兩場了,她可絲毫不敢小看了玉玲瓏。

  先把面上的功夫做足,至於以後的事嘛,崔媽媽假裝恭敬地垂下眼眸,隱藏起眼底的冷意,這四小姐恐怕是沒有幾天的活頭了,她又何必在意。

  看著眼前這個玉府有頭有臉的崔媽媽在自己面前如此恭順,玉玲瓏暗起戒備之心。她並不怕那些仗勢欺人的奴才,越是狗仗人勢的東西,一遇到強硬的對手就越是軟弱。而眼前這個說話和氣的崔媽媽,十有八九是笑裡藏刀。這樣的人,最容易讓人輕易放下戒心,因此她要害人,也最容易得手。

  想到此處,玉玲瓏微微一笑,雖然布衣荊釵,卻絲毫不減容光,更特別的是,她的臉上雖然是燦若朝霞的笑容,卻仍然隱含著一股令人倍感壓迫的氣勢。就連崔媽媽這個見慣了無數名門閨秀的大家奴僕,見了也不禁暫時的失神。玉玲瓏這樣的絕色容顏,也可以想到她娘親的豔光四射,難怪當年老爺會對那個舞姬如此著迷……

  並不理會崔媽媽若有所思的神情,玉玲瓏開門見山地問道:「有什麼話,直說吧。」

  她倒是很想知道,經歷過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這個慕氏到底想要怎麼對付她?

  崔媽媽回過神來,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就帶了幾分虛偽的恭敬:「是夫人吩咐奴婢來看看四小姐,四小姐進府已經有些日子了,不知道過得可還習慣嗎?」

  聽了這話,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明澈如清泉的眼眸中,露出的卻是絲絲冷意。

  在招惹慕氏之前,她就已經想好了幾種結局,慕氏會派崔媽媽來問候自己,分明是想要表面示好,安撫自己,這並不在她意料之外,只不過,她沒想到,慕氏真的能這樣無恥地沒有下限,在昨天晚上想要害她性命之後,今天竟然還能如此大言不慚地來「關懷」自己。

  莫非古代就流行這個調調兒,自己做過的事,轉個身就可以厚顏無恥地當沒有發生過?如果真是這樣,玉玲瓏可是覺得古代生活很有意思,太TM有意思了。

  看著眼前這個笑容滿面的崔媽媽,玉玲瓏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既然人家這麼「關心」自己,她又有什麼客氣的?

  「說實話,我住這兒還真不怎麼習慣。」玉玲瓏環顧了一下四周破破爛爛的擺設,示意崔媽媽看看,「你眼睛沒問題吧?看不到我住的這是什麼地方?」

  似乎根本沒聽出來玉玲瓏語氣中的嘲諷,崔媽媽仍然面帶微笑:「四小姐別生氣,您回府的事情太過突然,夫人還沒來得及給您安排住處呢,這才慢待了您,還請四小姐多多體諒啊。」

  話雖然說得很客氣,崔媽媽暗地裡卻是咬了咬牙,這丫頭算個什麼東西?以她崔媽媽在玉府的地位,就連其他庶出小姐見了都要站起身叫聲媽媽的,這個玉玲瓏卻乾脆把她當成了下等僕婦,呼來喚去,這讓一向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崔媽媽心裡非常不舒服,也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臨死之前多吃點苦頭,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聽了崔媽媽的解釋,玉玲瓏卻絲毫沒有原諒的意思,反而步步緊逼:「那現在呢?這麼大的府邸,不會連個我住的地方都沒有吧?」

  崔媽媽一愣,她不過就是來試試玉玲瓏的底細的,誰知卻把自己裝了進去,她不過是個奴婢,哪有權力給玉玲瓏安排院子啊?可要是說沒安排好吧,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剛說完是夫人派自己來問候玉玲瓏的,卻連這點事情都安排不好,那是夫人的疏忽,還是自己辦事不力?崔媽媽頓時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堵在風箱裡的耗子,兩頭受氣,左右為難。

  崔媽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了咬牙才說道:「四小姐別著急,奴婢這就去回覆夫人,盡快給四小姐一個交代。」

  玉玲瓏悠然地端起了茶杯,示意送客:「快去吧,我的耐心可是非常有限的,要是今天晚上還沒個準信兒,那我就只好用老辦法了。」

  崔媽媽聽得心裡一驚,老辦法?這玉玲瓏剛搶了慕氏的飯,又要搶慕氏的院子住?!

  想起慕氏院子裡的下人個個鼻青臉腫的模樣,崔媽媽十分肯定,要是玉玲瓏繼續使用暴力,這內院裡沒人是她的對手,如果再不給她安排個像樣的院子,恐怕今天晚上慕氏真的要沒地方住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49 PM

009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你就是這麼辦事的?」聽了崔媽媽的匯報,慕氏氣得柳眉倒豎。

  將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慕氏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分明是叫崔媽媽去收拾那個玉玲瓏的,結果現在不但玉玲瓏完好無損,自己竟然還要給她安排住處?這讓旁人看了成什麼事了?早上自己剛剛被玉玲瓏明目張膽地欺負了一頓,現在卻還要給她一個院子居住,這不是明擺著讓人覺得她堂堂玉府夫人怕了這個小小的庶女?這讓她的面子往哪擺?

  崔媽媽早已想好了對策,見慕氏生氣,忙上前說道:「夫人先別急,聽奴婢慢慢說。夫人是何等身份,何必跟一個庶出小姐一般見識,早上出了那樣的事,如今夫人若是好好安置了她,這讓人瞧了,只有說夫人心胸開闊處事大方的,絕不會有人說夫人的不是,也正好堵住那些好說閒話的嘴。這事傳到老夫人那裡,自然也會覺得夫人辦事妥當。至於怎麼安排四小姐的住處嘛,奴婢倒有個主意。」

  聽著崔媽媽的分析,慕氏的臉色好看了些,崔媽媽說得不錯,她身為掌家夫人,要是和一個庶女認真起來,那豈不是更大的笑話?倒不如大度一點,假裝不予計較,這樣一來可以安撫玉玲瓏,二來也給自己博了一個善待庶女的好名聲。

  慕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崔媽媽忙附在慕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慕氏臉上頓時雲開霧散,不禁露出幾分笑容來:「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崔媽媽這才鬆了口氣:「那……奴婢現在就去安排?」

  玉玲瓏可是給了她們限期的,要是不抓緊時間辦好這件事,只怕玉玲瓏會將事態進一步鬧大啊。

  慕氏冷哼:「好,就這麼辦!還有,明天天亮以後,我不想再看見那張臉!」

  這是催促崔媽媽,趕緊把玉玲瓏這個礙眼的丫頭處理掉。

  崔媽媽不敢掉以輕心,忙答應下來:「夫人放心,奴婢已經安排好了,保證今天晚上就會有好消息。」

  *     *     *     *     *

  玉府後花園裡,崔媽媽在前面領路,玉玲瓏則帶著萱草,一路走,一路欣賞著景色。

  這玉府不過是座普通的將軍府邸,並不是很大,不過花園的景色倒也值得一看,正是晚春時分,園子裡處處鶯歌柳綠,假山巍峨,亭閣清雅,配著潺潺流水,的確是一處散心的好地方。

  玉玲瓏心裡真是瞧不起這些古代女子,天天宅在家裡哪都不能去,又不愁吃不愁穿的,當然就只能找點勾心鬥角的游戲玩玩,要不然生活多無聊啊。

  這不,她剛轉過一個假山拐角,迎面就碰上兩個明顯是來找茬的二貨。

  「喲,這不是四妹妹嗎?」這故作熱情的聲音,怎麼聽著怎麼假。

  玉玲瓏的面前出現的是兩個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一個看著年長一些,身量微豐,面若桃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十分溫和可親。另一個黛眉杏眼,體態輕盈,生得頗有幾分顏色,看向玉玲瓏的神情卻是充滿了輕蔑。

  崔媽媽上前行禮道:「奴婢見過二小姐、三小姐。」

  玉玲瓏厭煩地看了這兩個所謂的姐姐一眼,二小姐玉千芳看著還好,至少沒露出那麼明顯的敵意。這三小姐玉千柳,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貨色。要不是迎面遇到,真不願意搭理這陰陽怪氣的傢伙。

  玉千芳向崔媽媽微微一笑:「崔媽媽這是要去哪裡?」

  崔媽媽笑道:「夫人給四小姐安排了院子居住,奴婢這是帶四小姐去新院子呢。」

  這句話剛說完,玉玲瓏就感覺到一道充滿嫉妒的目光唰地投射了過來。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那個存心找茬的玉千柳。

  玉千柳心裡這個生氣啊,自己這個庶女在府裡苦熬了這麼多年,都沒得到過夫人的正眼看待。這玉玲瓏才進府幾天,就打了夫人的下人、搶了夫人的早飯,夫人不但不處置她,竟然還要給她安排院子住?夫人憑什麼對玉玲瓏這麼好?

  玉千柳當然不敢挑戰慕氏,她只有把滿腔怒氣發洩到玉玲瓏身上,之前她對這個剛進府的庶女是不屑一顧,現在既然迎面碰上,自然要把握機會,好好收拾這個外來的丫頭!

  「四妹妹命可真好啊,母親對妹妹這麼好,妹妹可得好好孝順母親!要不然豈不是不知好歹嗎?」玉千柳重重地咬住了「孝順」二字,聲音裡滿是譏諷。

  孝順?誰不知道玉玲瓏今天早上對慕氏幹了什麼事?敢搶嫡母的早飯,這不就是不知好歹嗎?

  玉玲瓏星眸微瞇,冷冷地說道:「孝不孝順她,關你屁事?」

  當場幾人頓時石化,竟然爆粗口?這哪是千金小姐說的話?

  玉千柳驚愕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你、你說什麼?」

  玉玲瓏幾步欺上前去,盯著錯愕不已的玉千柳,精美絕倫的臉上滿是不屑,周邊的氣壓頓時降到極致。

  「老娘說:關、你、屁、事!」

  一字一頓,似乎每個字都是一記重拳,打得玉千柳不禁倒退了幾步。

  這樣的千金小姐,她別說見過了,連聽都沒聽說過!

  眼看玉千柳要吃虧,玉千芳趕緊拉了她一把,笑著向玉玲瓏說道:「四妹妹別急,三妹妹也是關心你嘛,有話好好說。」

  玉玲瓏冷哼,關心,有丫這麼關心人的嗎?當她好賴不分?

  「行了,好狗不擋道,趕緊滾!」玉玲瓏沒心情跟她們閒磕牙,讓她們滾已經是很客氣了。

  不過,她的好心似乎被某人當成了驢肝肺,只見玉千柳秀眉倒豎,怒道:「玉玲瓏,別真把自己當成什麼金貴人!誰不知道你娘親不過是個下賤的舞姬?你算是什麼東西,給你點兒顏色你就開染坊了?」

  一旁的玉千芳聽著話不對味,趕緊想要拉玉千柳離開,只不過,已經晚了。

  玉玲瓏倏地停住腳步,俏麗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給點顏色開染坊?還不知道是誰給臉不要臉呢!

  看著玉玲瓏臉上那冷入骨髓的微笑,玉千柳不禁心生膽怯,轉念間卻又挺直了腰板,她雖是庶出,卻也是玉府的小姐,更是玉玲瓏的姐姐!教育她幾句又怎麼了?難道玉玲瓏還真敢伸手打她?

  可惜的是,沒等她回過神來,腿上已經挨了重重的一腳!

  玉千柳那小體格哪裡禁得住玉玲瓏這雷霆一腳,頓時跪在了地上!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0 PM

010幫你漱漱口!

  「你剛才說什麼?」玉玲瓏居高臨下地看著玉千柳,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殆盡,「你說誰的娘親是舞姬?你說誰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玉千柳疼得滿頭冷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口中卻還不肯服軟:「你敢踢我?我是你姐姐!」

  「姐姐?你算哪門子姐姐!?」

  話音未落,玉千柳只覺得頭皮一緊,玉玲瓏已經伸手抓住她的頭髮,向一旁的水池拖去!

  見此情景,玉千芳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來:「四妹妹快放手吧,要不一會兒母親知道了……」

  還沒等說完,餘下的話已經被玉玲瓏一記惡狠狠的眼刀逼了回去:「你是不是也想嘗嘗這滋味?」

  玉千芳頓時噤若寒蟬。

  至於崔媽媽,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躲到了一旁,幾個庶出小姐打架而已,她沒必要攙和在裡頭。此刻看到玉千柳狼狽的樣子,更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上前,想起錢媽媽被打斷的鼻梁,還有雙桃那脫臼了的手腕,崔媽媽縮了縮頭,再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主動招惹玉玲瓏,更別提勸架了。

  此時玉千柳已經鬢髮散亂,頭上的釵子叮叮噹噹散落了一地,再也不復剛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她拼了命地掙扎,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玉玲瓏那雙牢牢不放的手。

  轉眼間,玉千柳已經被拖到了水池旁,似乎是預感到玉玲瓏想要幹什麼,玉千柳驚恐地尖聲叫了起來:「你要幹什麼?快放開我!」

  玉玲瓏壓根不跟她廢話,纖手一翻,直接把玉千柳的臉按進了水池裡!

  一旁的玉千芳和崔媽媽等人頓時倒吸了口涼氣,天啊,這四小姐,也太膽大妄為了吧!她就不怕出人命?

  只見水池裡咕嘟咕嘟冒著氣泡,雖然聽不到玉千柳的呼救聲,可是看著她那劇烈扭動卻掙脫不了分毫的身體,完全可以想像到她此刻有多麼痛苦不堪。

  眼看著她扭動的幅度越來越小,玉玲瓏才將她一把提了出來。

  「嘩啦啦」,玉千柳總算破水而出,可惜臉上那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水泡得一塌糊塗,不過她已經顧及不了這麼多了,此時的她,滿頭滿臉的污水,口中還在猛烈地咳嗽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玉玲瓏淡淡地笑,豔若華光的笑容裡,話語卻是冰冷地寒涼徹骨:「你嘴巴太臭,我幫你漱漱口!」

  一旁的玉千芳聽著,身體不禁打了個寒磣,可是此刻,她卻根本提不起勇氣去解救玉千柳,眼前的玉玲瓏似乎不是人,而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女魔頭!

  隨手將虛弱不堪的玉千柳丟在地上,玉玲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都不看地上那具半死不活的身體一眼,俐落地轉身,走人。

  崔媽媽不敢怠慢,趕緊跟上前去。

  偷偷看了看玉玲瓏那若無其事的臉,崔媽媽不禁覺得有些膽寒,她並沒有親眼看見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可是現在她看見了,這位庶出的四小姐,手段竟然如此狠辣,對待親姐妹也毫不留情,實在是太可怕了。

  想起自己的計劃,崔媽媽不知怎麼內心一陣緊張,要是這事兒辦成了還好,要是辦不成,不但慕氏那裡自己不好交代,只怕這個玉玲瓏頭一個就不會放過自己。

  崔媽媽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玉玲瓏清脆的聲音:「還有多遠?」

  崔媽媽忙賠笑道:「不遠了,就在前面。」

  玉玲瓏看著崔媽媽魂不守舍的模樣,微微一笑,星眸清波流轉,卻泛著凌厲的寒光,似乎能看穿人心:「怎麼,怕了?」

  「沒、沒有……」崔媽媽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哆嗦,這四小姐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厲害,連她在想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玉玲瓏將崔媽媽的不安淨收眼底,卻不動聲色,這老太婆不過是慕氏的一條狗,或許慕氏會給她很多肉骨頭來收買她,令她忠心耿耿地追隨。可是這種狗最怕的,卻是狠辣的大棒!

  她今天收拾了玉千柳一頓,必定會讓崔媽媽心生畏懼,慕氏想要讓她的計劃順利進行,恐怕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兩人各懷心思,向不遠處的一座院落走去。

  另一頭,玉千芳直到玉玲瓏等人走遠了,才敢上前扶起玉千柳,只見她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臉上的脂粉混合著水池下面的污泥,已經又臭又髒,濕漉漉的頭髮上,冰冷的水珠還在不停的往下滴落著。

  玉千芳嚇了一大跳,抬眼看看四周又無人經過,趕緊用手指按住玉千柳的人中,口中不停地喚著:「三妹妹、三妹妹!你快醒醒啊!」

  過了好一陣兒,玉千柳終於悠悠醒轉,玉千芳這才放下心來:「三妹妹,你沒事吧?」

  玉千柳半天才完全清醒過來,搞清楚眼前的狀況後,玉千柳忍不住開口罵道:「這個死丫頭,竟然敢這麼對我!」

  玉千芳歎了口氣:「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莽撞了,明明知道她才剛做出那樣的事來,還要往她槍頭上撞!」

  玉千柳氣恨難平,掙扎著要起身:「她去哪兒了?我找她去!」

  找到玉玲瓏又能怎麼樣?玉千芳十分無語,難道想再挨一頓打?

  抬眼看了看四周,玉千芳的臉色忽然變了,看崔媽媽帶玉玲瓏離去的方向,竟然像是往那裡去了……

  看著玉千芳遲疑不決的神情,玉千柳覺得有些奇怪:「二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了?有沒有看到那丫頭去哪了?」

  玉千芳猶豫著說道:「她……好像是往品蘭苑那邊去了。」

  玉千柳聽了也不禁神色一變:「什麼?品蘭苑?她去那裡幹什麼?」

  玉千芳畢竟年長些,轉念一想,便知道了慕氏的用意:「莫非……夫人賜給她的院子便是品蘭苑嗎?」

  玉千柳一愣,轉瞬便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幸災樂禍:「還是夫人有辦法,竟然把那個院子給了她!我看她以後有什麼好日子過?哈哈,真是太讓我解氣了!」

  玉千柳笑得狠了,忍不住又拼命咳嗽起來,玉千芳連忙扶起她:「妹妹還是少說幾句,趕緊回去吧,當心著涼!」

  玉千柳一邊咳嗽,一邊還是笑:「好,好!看來不用我動手,她也活不了幾天了!」

  玉千芳沉默不語地攙著玉千柳,眼底卻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恨意。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1 PM

011事出反常必有妖

  品蘭苑位於玉府的西北角,位置並不算偏僻,可是這大白天的,周邊看起來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只有竹林中時不時傳出幾聲鳥鳴,聽起來映襯得這座院落更加寥落。

  玉玲瓏站在院子中間,向四周打量著,只見這院子裡有三間正房,東西各有兩間廂房,由迴廊連接成一體,十分齊整俐落。廊下種滿了四季蘭,給這冷清的院落中增添了幾分生氣。南牆處有一小片竹林,微風拂過,竹葉發出唰唰的輕響,顯得院子裡格外清幽。

  初步打量後,玉玲瓏對這處居所還算滿意,幽雅清靜,很適合居住。

  崔媽媽察言觀色,見玉玲瓏不置可否,便賠笑道:「四小姐覺得這裡如何?」

  玉玲瓏沒答話,提步上了台階,推開了正房的大門。

  一股淡淡的灰塵味道撲面而來,玉玲瓏看了看水漬未乾的地面,忽然問道:「這裡很久沒人住過了吧?」

  崔媽媽一怔,四小姐怎麼會問這個,莫非是聽說了什麼?

  見玉玲瓏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來,崔媽媽不由得心頭亂跳,她忙按捺住心神,硬著頭皮說道:「並不是夫人有意怠慢四小姐,只不過最近府裡事情太多,時間匆促,所以才緊趕慢趕地整理出這麼一處院子。四小姐若是覺得這裡打掃得不夠乾淨,奴婢再叫人來重新整理。」

  玉玲瓏冷哼一聲,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崔媽媽要不是做賊心虛,怎麼會這麼主動地提出要給她打掃?似乎生怕她不滿意就不肯住這院子似的。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想到這裡,她反倒放心了,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來,忽然問道:「不知六妹妹的傷怎麼樣了?」

  崔媽媽心頭一震,玉府裡頭誰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四小姐正是為了六小姐受傷的事才被夫人下令用毒蠍煉血的,這四小姐不但沒心生怨恨,反而還主動問起六小姐的傷勢,這是什麼意思?

  崔媽媽垂眸回道:「聽說今兒看著還好些,或許是從前的方子有了效驗吧。」

  玉玲瓏緩步走進房間,似乎在欣賞裡頭的家具和擺設,心裡卻是暗暗冷笑,前幾天還傷得死去活來的,今天就見好了?要是這麼容易,昨天晚上慕氏為什麼要拿玉玲瓏煉血?崔媽媽這話,明擺著是安撫自己罷了。

  好,那就她就看看,這些老女人要出什麼麼蛾子!

  纖細的手指劃過冰冷的黃梨花木方桌邊沿處鑲嵌的螺鈿,繁複的螺紋摩挲著她的指尖,竟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她真的來到古代了,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

  「好,這兒我就住下了。」

  聽到玉玲瓏的聲音,崔媽媽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忙笑道:「四小姐您滿意就好,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玉玲瓏點點頭,帶著萱草進了裡面的臥房,崔媽媽悄悄退了出去。

  走到外頭燦爛的陽光下,崔媽媽才敢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不知道為什麼,在玉玲瓏面前,她總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這種壓力讓她每說一句謊話都膽顫心驚,對方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讓她覺得十分害怕。

  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罷了,為什麼會讓她這樣不安呢?

  崔媽媽回頭看了看那座靜悄悄的院落,品蘭苑,大概只有玉玲瓏這種不知底細的人才敢住進來吧?如果一切順利,那明天這個時候,這裡又要多一個鬼魂了。

  *     *     *     *     *

  臥房裡,萱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那作工精致的帷幔,又摸了摸床上那輕密綿軟的衾被,這才能勉強開口:「小姐,這……這是真的嗎?」

  她真是難以相信,早上她還住在破爛堆裡,現在就已經跟著小姐住進這麼齊整的院子了!

  看著萱草那激動不已的表情,玉玲瓏神情稍緩,這丫頭也太沒見過世面了吧,不過是些綾羅綢緞而已,至於這麼興奮嗎?

  不過也難怪,從前的玉玲瓏,雖然是玉將軍的私生女,可是卻一直跟著依蘭住在京城一個小胡同的民居裡,哪裡見過這麼精致的宅院?不過這些看在玉玲瓏眼裡,也只是算是勉強能住而已,這跟自己前生住的海景花園別墅哪有什麼可比性?

  只是到了古代,她也只能先將就著住下,而且她有預感,這個地方恐怕不是那麼好住的。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慕氏會有那麼好心,讓她有舒坦日子過?只不過是明著解決不了她,打算暗地裡使陰招罷了。

  天剛擦黑,院子外頭就響起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四小姐在嗎,奴婢是給您送晚飯的!」

  萱草聽了這話,趕緊出去迎著,只見一個僕婦帶著個小丫鬟,正提著食盒站在院子裡,顯得十分恭敬。

  萱草心裡這個感歎,跟著小姐進府這麼多天了,還是頭一次有人給她們送飯,看來小姐這兩場真是沒白鬧騰,這大宅院裡的人,怎麼就這麼欺軟怕硬呢?

  萱草上前接過食盒,說道:「有勞嫂子了……」

  話未說完,萱草一抬頭已經愣住了,這送飯的僕婦不是別人,正是早上剛剛打過交道的李豐年家的。

  只見她臉上的傷口已經被白布包紮了起來,只露出一半的臉,配合著奇怪的笑容,夜色中看著竟然有幾分詭異。

  「姑娘別愣著了,快把晚飯送進去吧,要不一會兒就涼了!」

  李豐年家的開口,打斷了萱草的思緒,萱草勉強回了個笑容,便要轉身進屋。

  還沒等她抬腳,一個冷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站住!」

  玉玲瓏高高地站在台階上,一雙清亮的眼眸在暮色中顯得格外璀璨,只是這明淨的眼眸裡透射出來的眼神,卻顯得那麼冷酷無情。

  「你們倆,進來。」粉嫩如花瓣般的嘴唇裡,吐出一句冷冷的話。

  不過是個簡單的命令,李豐年家的身後那個小丫頭卻打了個大大的寒顫,一直低垂著的眼睛猛然抬起來看向玉玲瓏,眼神裡滿是恐懼。

  就算玉玲瓏之前沒有防備,這小丫頭的神色也足夠令人起疑了,只是叫她們進房而已,至於這麼害怕嗎?

  李豐年家的低下頭,有意無意地避開了玉玲瓏咄咄逼人的眼神,語調中是竭力壓抑才能保持的平穩:「回四小姐,奴婢還要去給別的院子送飯,恐怕沒時間伺候四小姐用飯了。」

  玉玲瓏冷笑,這兩個人連撒個謊都這麼蹩腳,還好意思在她面前裝!?

  這飯菜裡,肯定有問題!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2 PM

012想害我?毒死你!

  玉玲瓏淡淡地笑,緩步走下了台階。暮色裡,她的笑容彷彿一道明亮的光,照耀了整個灰濛濛的院落。

  「沒時間伺候?」她的聲音宛如銀鈴般悅耳動聽,可聽在李豐年家的耳中,卻有一種不寒而慄的冰冷。

  玉玲瓏已經走到她身邊,一雙寒意重重的眼眸審視地看著她:「如果我說一定要你伺候呢?」

  她的眼神落在李豐年家的臉上,李豐年家的立刻覺得早晨被扎的那道傷口處湧起一陣尖銳的疼痛。這個四小姐,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李豐年家的打了個寒顫,強自鎮定下來:「奴婢……奴婢只怕伺候得不好。」

  玉玲瓏冷笑,雲淡風輕地說道:「沒關係,你進來吧。」

  方欲轉身,李豐年家的身後那個小丫頭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略帶稚氣的嗓音帶著隱隱的哭腔:「四小姐,奴婢……奴婢不敢進去,您讓奴婢回去吧——」

  話沒說完,那小丫頭已經挨了李豐年家的狠狠一腳:「沒出息的小蹄子!帶你來伺候四小姐,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說著,李豐年家的回身向玉玲瓏說道:「四小姐莫怪,這小蹄子是前幾天剛挑上來的,什麼規矩也不懂,見了四小姐就害怕了。」

  玉玲瓏微微冷笑,怕她?難道她是洪水猛獸,吃人的惡魔?這小丫頭又沒挨過她的拳腳,怕她幹什麼?只怕這丫頭怕的不是她,而是即將要發生的事吧?

  懶得跟她們廢話,玉玲瓏直接丟了兩個字:「進來!」便轉身進房。

  李豐年家的揪著那小丫頭的耳朵,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提高聲音,像是在呵斥小丫頭,又像是說給玉玲瓏聽的:「你個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連這點兒事都做不好,還不趕緊滾回去!等老娘回去再收拾你!」

  這是要趕那丫頭走了,是怕那小丫頭洩了她們的秘密吧?玉玲瓏聽而不聞,徑直進了房間。

  萱草將食盒裡的飯菜一樣一樣擺在了桌上,八寶鴨、薑汁魚片、糖醋荷藕、如意捲,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銀耳甜湯,散發著陣陣誘人的香氣,看著便讓人食欲大開。

  玉玲瓏看都不看桌上的豐盛餚饌一眼,目光只放在垂手侍立在一旁的李豐年家的身上,看得她只覺得渾身都爬滿了雞皮疙瘩。

  難道這個四小姐看出了什麼?李豐年家的暗暗心驚,不會的,這件事只有崔媽媽和自己才知道,剛才那個小丫頭不過是聽信了府裡的傳言,才會對這裡避之唯恐不及,要不是怕自己一個人來送菜會引起四小姐疑心,真不該帶那個膽小如鼠的丫頭來。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玉玲瓏開口說道:「怎麼,你沒服侍過主子用菜?」

  李豐年家的回過神來,忙抑制住心底湧上來的強烈不安,走上前兩步,拿起了筷子:「不知四小姐喜歡吃什麼?」

  看著李豐年家的微微顫抖的手,玉玲瓏的嘴角泛起一絲嘲諷的微笑,這女人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吧,怎麼這就哆嗦上了?就這心理素質,能幹什麼大事?

  見玉玲瓏不答,李豐年家的心裡更沒底了,她強迫自己想起早上被玉玲瓏暴打了一頓的事,再想起崔媽媽的叮囑,狠狠心,夾起了一塊鴨腿放在玉玲瓏面前:「四小姐,這是用臘腸、香菇、銀杏、冬筍、熏乾等材料做成的八寶鴨,請四小姐嘗嘗看。」

  玉玲瓏卻並不舉筷,一雙滴水銀杏般的眼眸似笑非笑,卻讓人從心裡覺得寒意泠泠。

  「哦?你覺得這個菜很好吃?要不你先替我嘗嘗吧!」

  李豐年家的聽了這話,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什麼,讓她吃這個菜!?

  看見李豐年家的那瞬間蒼白的臉,玉玲瓏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意一掃而空,聲音變得更加凌厲起來:「怎麼,你不敢吃!?」

  李豐年家的勉強穩定心神,強迫自己不要在這個時候露了馬腳,她垂下眼眸,掩蓋住臉上的驚慌,低聲說道:「這是夫人特意吩咐給四小姐做的,奴婢不敢妄動。」

  玉玲瓏冷哼一聲,沒錯,這菜的確應該是慕氏「特意」吩咐給她做的,只不過,慕氏是什麼居心,她不用想也知道!

  「如果,我一定要你吃呢?」冰冷的聲音響徹在空曠的房間裡,屋內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李豐年家的不由得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四小姐一定是知道了什麼!?要不然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強逼自己呢?想到這裡,她不禁顫抖起來。

  「你怎麼不吃,難道是怕這裡有毒嗎?」玉玲瓏的聲音帶著冷冷的嘲諷,眼神如同寒冷刺骨的利刃冰刀。

  「奴婢……」李豐年家的只覺得自己所有的企圖在玉玲瓏面前已經無所遁形,周身控制不住地打著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沒等她編好藉口,臉上已經重重地挨了一個耳光,正打在她才包紮好的傷口上!

  還沒癒合的傷口挨了這麼一下,頓時迸裂開來,轉眼鮮血就浸透了白布,順著她的脖子往下淌,李豐年家的痛得慘叫連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讓你吃是瞧得起你!給你臉,你別不要臉!」玉玲瓏倏地站起身來,「萱草,把菜端過來!」

  一旁的萱草嚇得膽顫心驚,趕緊將桌上的飯菜端了下來,遞到玉玲瓏手中。

  「不要啊,我不吃——」李豐年家的顧不得痛楚,拼命扭過臉,想要躲開玉玲瓏的手,只是沒等她喊完,脖子已經被玉玲瓏一把掐住!

  「吃不吃,可由不得你!」玉玲瓏抓起盤子裡的飯菜,沒頭沒腦地向她口中塞去。李豐年家的脖子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張開嘴,將玉玲瓏塞進來的飯菜照單全收。

  李豐年家的嚇得面無人色,她親手在這飯菜裡下了分量足夠的毒藥,要是吃下去,只怕轉瞬就會斃命!

  「唔——四小姐——饒命啊——」掙脫不了玉玲瓏的手,她一邊竭力將口中的食物往外吐,一邊斷斷續續的求饒,「奴婢——知錯了——求求您——」

  看著驚恐萬分的李豐年家的,玉玲瓏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不過,她可不是心軟,而是這灌進李豐年家的嘴裡的飯菜,大部分都被吐了出來,這麼塞下去也沒有效果啊。

  玉玲瓏一手拿起桌子上的湯碗,一手緊緊捏住李豐年家的鼻子,將一大碗甜湯全都灌了進去!

  這回看你怎麼吐!?

  眼看著最後一滴湯汁消失在李豐年家的口中,玉玲瓏才鬆開了手。

  李豐年家的癱倒在地上,臉上的血跡混合著飯菜的油污,看起來狼狽不堪。

  「救命……救命啊……」李豐年家的精疲力盡,卻還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哀嚎著,她親手下在飯菜裡的毒藥,已經全都進了自己的肚子,她就算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玉玲瓏緩緩地擦著手上的殘湯,看著地上捂著肚子連連打滾的李豐年家的,雲淡風輕地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3 PM

013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豐年家的連滾帶爬地撲向了玉玲瓏:「四小姐,奴婢知道錯了!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玉玲瓏那白皙如玉的臉上浮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你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好心好意把我的飯菜讓給你吃,怎麼變得好像我要害你一樣!」

  李豐年家的磕頭如搗蒜:「四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別拿奴婢的小命開玩笑了!實在不瞞您說,這飯菜裡……這飯菜有毒啊!」

  玉玲瓏冷笑,廢話,她當然知道這飯菜有毒,要不能給她吃嗎!?

  從崔媽媽第一次出現,玉玲瓏就一直提防著慕氏,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慕氏沒辦法明著害死她,自然就要出陰招。這大宅院裡,用什麼辦法害死人能既方便又快捷呢?當然是下毒!

  所以李豐年家的一來,她就知道這飯菜肯定是有問題的,略施小計一試,果然如此。

  見玉玲瓏不說話,李豐年家的嚇得幾乎魂飛魄散,腹中的絞痛越來越厲害,她再也不敢拖延下去,忙說道:「求四小姐饒了奴婢的小命,奴婢發誓以後一定對您忠心耿耿,再不敢害您了!」

  玉玲瓏勾唇冷笑:「沒關係,下次你可以繼續下毒,反正我還會讓你吃下去!」

  李豐年家的渾身顫抖不已,命只有一條,她可再也不敢給玉玲瓏下毒了!

  「奴婢知錯了!求求四小姐饒了奴婢吧!」李豐年家的砰砰地磕著頭,額頭上的鮮血汩汩而下。

  玉玲瓏抬起素手,不耐煩地指向門外:「行了,快滾出去!」

  李豐年家的如逢大赦,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踉蹌著向門外走去,時間耽擱了這麼久,不知道毒性已經擴散了多少,她越想越著急,越想越害怕,一出了院子大門,立刻伸出手指摳著自己的嗓子,哇哇大吐起來。

  房間裡,萱草看著滿地散落的精致菜餚,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這都是怎麼回事啊?夫人不是好心給小姐安排住處了嗎,怎麼轉身就要毒死小姐呢?這大宅院裡的事,怎麼每一件都那麼詭異呢!?

  而她的小姐,也似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麼聰慧卻又這麼凶悍,這麼熟悉卻又這麼陌生……

  並不在意萱草驚異的眼神,玉玲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來。

  折騰了這麼久,她還真有點餓了,這屋裡的東西自然是沒法吃的,她還是得自己想辦法解決食物的問題。另外,那個不知死活非要摸老虎屁股的老女人,真的應該再教訓一通,要不然,她還當自己是塊軟柿子,任由她搓圓捏扁呢!

  找塊帕子包住那有點累贅的髮髻,玉玲瓏便向外走去,萱草趕緊跟上:「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玉玲瓏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去二門那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臨出門前,玉玲瓏隨手拽下院門上的門閂,在手裡掂了掂。

  不錯,還挺合手的。

  萱草眼睜睜地看著玉玲瓏大步出了門,頓時滿頭霧水。

  小姐這又是要鬧哪樣啊……

  *     *     *     *     *

  燈下,慕氏看著滿桌的菜餚,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還沒有消息?」她蹙緊眉頭,看向一旁的崔媽媽。

  崔媽媽也十分著急,說好了只要事情一辦妥,就讓李豐年家的過來回話的,怎麼都這麼久了還沒動靜呢?按理說,李豐年家的早上剛在玉玲瓏手中吃了虧,又得了慕氏的命令,肯定會一心一意辦事,不會出岔子的啊?莫非……

  想起玉玲瓏那雙冰冷的眼睛,崔媽媽心底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沒等她回慕氏的話,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喧囂。

  「四小姐,您不能進去啊!」

  「四小姐,容奴婢去通稟夫人一聲——」

  聽到這些驚慌失措的聲音,慕氏猛然變了臉色!

  怎麼,這個玉玲瓏竟然沒死,還闖到自己院子裡來了!難道是計劃失敗,反而走漏了消息嗎?

  一想起昨夜玉玲瓏在她面前暴打眾人的凶狠樣子,慕氏竟然忍不住身上微微發起抖來。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旁的崔媽媽也是驚訝萬分,真沒想到,這個玉玲瓏竟然還沒死!

  看到眼前慕氏又驚又怕的樣子,崔媽媽忙說:「夫人別急,這四小姐再怎麼厲害,您畢竟也是她的嫡母,她不敢拿您怎麼樣的!」

  慕氏聽了這話,才稍稍鎮靜了些,只是開口說話的聲音還帶了幾分顫抖:「這……這是怎麼回事?」

  沒等崔媽媽回答,就聽見房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只見玉玲瓏已經踹開了房門,徑直闖進屋來!

  慕氏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房間正中央,玉玲瓏傲然站立著,冷冷地看著慕氏,一雙墨眸宛如萬年堅冰,直看得人周身寒氣嗖嗖地往上竄。

  「你、你好大的膽子!」想起剛才崔媽媽說的話,慕氏強自鎮定下來,抬手指向玉玲瓏,「誰讓你進來的?還不快滾出去!」

  不錯,慕氏是玉玲瓏的嫡母,是玉府的當家夫人!這身份擺在這兒,就算玉玲瓏膽子再大,也不會敢冒著不孝父母的名頭忤逆她的!

  只是慕氏不知道,這個身體裡的靈魂,再也不是那個卑微懦弱的庶女,而是一個叱吒風雲,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道大姐!

  跟她講封建禮教,開什麼玩笑!?

  看她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裝腔作勢,玉玲瓏懶得跟她廢話,掏出門閂直接上前,一棒子就掀翻了慕氏!

  「你!你敢打我?」慕氏目瞪口呆,她實在想不到,玉玲瓏竟然真的敢出手打她!

  一旁的崔媽媽連忙撲上前來,死死地護住慕氏,口中還在大喊著:「快來人哪,快來保護夫人!」

  玉玲瓏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滾成一團的主僕兩人,不禁勾唇冷笑。

  昨天晚上她已經把慕氏的另一個走狗錢媽媽打成了重傷,幾個得力的丫鬟媽媽此刻都還在養傷,而餘下的幾個,剛才她進來的時候已經一下一個,隨手料理掉了,現在還躺在外面院子裡哼哼呢!

  所以,偌大的院落裡,此刻慕氏能動用的有生力量只剩下了崔媽媽一個!她倒要看看,這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婆想要怎麼對付她!

  慕氏看來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雖然被玉玲瓏打翻在地,卻還在嘴硬地怒罵著:「你這個死丫頭,竟然連我都敢打!?我可是你的嫡母!我告訴你,你的小命都還攥在我手裡頭!我要你活你就活,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玉玲瓏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說玉玲瓏的命由她說了算!?這老女人是不是陰招玩多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用暴力揍成這副德性吧?

  緩緩揚起手中的門閂,玉玲瓏如同周身充滿戾氣的地獄修羅,一步一步走近了慕氏!

  「告訴你,我命由我不由天!」門閂帶著寒風狠狠砸下,同時砸下的,還有玉玲瓏那擲地有聲的話語!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4 PM

014我最討厭裝B的人!

  「哎喲!」細皮嫩肉的慕氏哪裡受過這樣狠辣的暴打,只挨了一下,頓時慘叫出聲!

  崔媽媽見勢頭不好,趕緊撲在慕氏身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玉玲瓏那雨點般落下的門閂,口中還說著:「夫人快走,奴婢來擋住她!」

  玉玲瓏冷笑,真是一條忠心護主的狗!好,那姐就成全你!

  崔媽媽雖然比慕氏身子骨結實些,卻也禁不住玉玲瓏的暴打,只挨了三五下就被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玉玲瓏狠狠地踹了她一腳,確定這老太婆沒法再站起來跟她得瑟,才停下了捶打。

  這老東西敢幫著慕氏害她,這就是她的下場!

  崔媽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慕氏換來了寶貴的逃跑時間,趁玉玲瓏專心致志地暴打崔媽媽的時候,慕氏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跑去,口中喊著:「快來人啊!救命啊!」

  一向高高在上的慕氏,此刻毫無一絲一毫尊嚴富貴的形象,只顧著往外跑,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再不跑,她就要被玉玲瓏活活打死了!

  玉玲瓏怎麼可能讓這個正主跑掉,手中的門閂一揚,直奔慕氏的背影而去!

  慕氏剛逃到院子裡,就被門閂狠狠砸中了後腦,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院子裡,東倒西歪地躺著大大小小十幾個丫鬟,都是剛才試圖阻撓玉玲瓏進屋的時候被撂倒的,此時她們看著自己的主母都難逃挨打的噩運,頓時個個縮回了頭,連大氣也不敢喘。

  玉玲瓏緩步走過來,掃了一眼地上的慕氏,慕氏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口中卻嘴硬地說道:「玉玲瓏!你敢打我,你信不信明天我就把你從府裡趕出去!?我看你離了玉府怎麼活!」

  玉玲瓏眼睛微瞇,頗有興趣地打量著慕氏。

  都這個時候了,還裝13!?

  這個老女人是腦子進水,還是被封建禮教洗腦了,竟然還拿孝道來壓她?

  笑話,孝道算什麼東西?更別說慕氏跟她一點兒血緣關係都沒有!她孝不孝順,跟慕氏有一毛錢關係嗎?

  院子裡,十幾雙大大小小的眼睛盯著玉玲瓏,一時間空氣裡彌漫著緊張不安的氣氛。

  慕氏強迫自己跟玉玲瓏對視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掉落的門閂,要是玉玲瓏再撿起來那個門閂,那她就再也裝不下去,只能落荒而逃了。

  幸好,玉玲瓏並沒有撿起門閂的意思,反而又上前走了幾步。

  慕氏心裡暗暗琢磨,難道是自己的話起作用了?這個莽撞暴力的丫頭是不是認真考慮自己的威脅了?是啊,在這個封建社會,一個被家族驅逐的單身女人,要想活下去可是艱難萬分啊!

  沒等慕氏想明白玉玲瓏想要幹什麼,衣領已經陡然一緊,自己整個人都被玉玲瓏提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裝B的人!」

  話音未落,慕氏的衣裳已經被一把撕開,那套唯有正室夫人才能穿的正紅牡丹花紋錦長裙,頓時在玉玲瓏的手下四分五裂!

  「你——」慕氏的驚呼聲在玉玲瓏聽來根本就是耳旁風,只見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慕氏身上穿的外衫和中衣都撕得稀爛,只剩下最裡面的肚兜和褻褲。

  料峭的春寒裡,慕氏凍得瑟瑟發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就算她說得出來,她也不敢說下去了。她終於看明白了,這個庶女簡直就是個惡魔、煞星!不管她說什麼,玉玲瓏都是充耳不聞,該怎麼打還怎麼打!還不如裝老實一點兒,說不准還能逃過一劫。

  看著慕氏咬緊嘴唇的驚恐模樣,玉玲瓏冷笑,撿起了地上的門閂。

  以為撕爛你衣服就完事了?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方才慕氏穿著那麼厚的衣服,打起來都隔著層層的阻力,根本不爽嘛!現在好了,她可以在零阻力的情況下痛痛快快地收拾慕氏了!

  看到玉玲瓏手中的門閂,慕氏就算再傻也知道玉玲瓏接下來要幹什麼了,她顧不得衣不蔽體,趕緊爬起身來向外跑去,此刻她只想離玉玲瓏越遠越好!

  於是,玉府的內院就上演了這麼一幕:寒風中,堂堂玉府夫人,身上只穿著一件肚兜一條褻褲,光著腳拼命地逃,她的身後,緊隨而至著揮舞著門閂的玉玲瓏!

  慕氏那嬌生慣養的身子哪裡跑得過玉玲瓏,沒跑幾步,就被玉玲瓏追上,惡狠狠地砸上一門閂,慕氏吃痛,便會再次拼盡全力地跑,可是甩不了玉玲瓏幾步,又會被追上,然後再狠狠地挨上一門閂!

  看著凶性大發的玉玲瓏,整個玉府內院就沒有一個僕婦敢出頭去解救慕氏的!

  最後,慕氏精疲力盡地躺在了地上,她實在是跑不動了,再跑下去,不被玉玲瓏打死,她也要被自己累死了。

  看著臉不紅氣不粗的玉玲瓏,慕氏那一向高傲的眼眸裡,終於露出了哀求之色:「你……你別打了……」

  右手的門閂玩味地敲打著左手的手心,玉玲瓏那張絕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漢都架不住她的大棒,更何況是區區一個玉府夫人?現在知道倒求饒了,早幹什麼去了?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你別打了……」慕氏的身上火辣辣的疼,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布滿了紫紅色的傷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玉玲瓏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戰果,嗯,雖然還沒有血肉模糊,不過已經是滿身傷痕了。看著還算滿意,估計這次慕氏是能長點兒記性了。

  對待不服自己的人,玉玲瓏通常都沒什麼耐心,一向都是暴打一頓再說,看來這條原則在古代同樣有效。

  「想讓我住手?可以啊,拿銀子來!」對待落水狗,玉玲瓏一向沒有同情心可言。

  開什麼玩笑,當初是誰要致她於死地方才後快?對想害自己的人仁慈,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即便是罪魁禍首此刻就匍匐在自己腳下,哀求著自己的手下留情,她也絕不會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夜色中,玉玲瓏那張清豔絕倫的臉帶著濃濃的戾氣,令在場所有的人都不敢直視。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5 PM

015怎麼,捨不得?

  聽了玉玲瓏的話,慕氏心裡一驚,什麼?自己挨了一頓揍,玉玲瓏的目的卻只是銀子?

  掃過慕氏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詫異和猶豫,玉玲瓏冷聲問道:「怎麼,捨不得?」

  被冷冽的目光掃過,慕氏頓時覺得身上的傷口被鞭子抽了一樣的痛,趕緊說道:「不不不……來人哪,快拿銀子來!」

  躲在一旁看熱鬧看得大氣都不敢出的一眾僕婦,此刻迅速跑了出來,飛一般地給玉玲瓏端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

  玉玲瓏掃了一眼,嗯,分量倒是十足,看來這些人為了救下主母,還真是捨得下血本。

  「這……你看夠不夠?」慕氏膽怯的聲音在寒風中劇烈地顫抖著,她實在是冷得受不了了,好好的衣服被扒得精光,外加一頓暴打,最讓她受不了的,還是這一切都是當著玉府所有下人的面發生的,往後她的臉還往哪擱?她身為主母的威嚴何在?

  不過此刻她根本沒辦法考慮這些問題,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滿足玉玲瓏的要求,讓她高抬貴手放過自己!

  活了半輩子,她這是頭一次如此低三下四,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小小的庶女!

  這樣的奇恥大辱,卻讓她不敢起絲毫的怨恨之心,眼前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女子,簡直就是惡魔的化身,讓她的手段心計都統統落了空,而且這後果更是如此慘痛!

  玉玲瓏拿了幾個銀元寶掂了掂:「剩下的,送我房裡去!」

  說完,她扔下手中的門閂,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實在懶得再看地上那赤身露體遍身傷痕的慕氏一眼,她還餓著肚子呢!

  玉玲瓏走了,留下的,是一地狼藉。

  直到看見玉玲瓏消失在遠處,僕婦們才七手八腳地扶起了慕氏,早已有機靈的丫鬟飛跑著給慕氏拿來了衣裳,堂堂的玉府主母此刻才終於避免了赤身裸體的窘態。

  幸好這是內院,沒有男人,要不慕氏就不用活了。

  「哎呀我的夫人哪——」被打趴下的崔媽媽此刻才一瘸一拐地趕來,看到慕氏的模樣,頓時淚如雨下,「都是奴婢的不是,讓夫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慕氏哪有心情再理會這些,看見玉玲瓏消失,她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渾身的疼痛頓時潮水般席捲而來,慕氏兩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     *     *     *     *

  二門上,萱草心神不寧地來回走動著,目光時不時地望向內院。

  都過去這麼久了,小姐怎麼還不來?

  想起剛才玉玲瓏一身煞氣地走出門去,萱草心裡越來越惴惴不安,小姐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耳邊忽然想起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萱草。」

  只見夜色籠罩中,走過來一個明麗的身影,雖然是在黑暗裡,卻仍舊掩蓋不住她周身淡淡的光輝。

  萱草幾乎是喜極而泣地快步迎了上去:「小姐,您總算是來了。」

  玉玲瓏看見萱草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眸,心裡不禁暗暗歎氣,這丫頭怎麼這麼愛哭,昨天第一次見面就是哭個不停,現在不過是多等了一會兒,又急成了這個樣子。

  玉玲瓏不喜歡弱者,在她觀念裡,哭是一種懦弱的行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偏偏自己的丫鬟萱草卻是個愛哭鬼,這點讓玉玲瓏很有些無奈,膽子這麼小,以後怎麼跟姐混?

  看見萱草那見到自己的興奮和激動,玉玲瓏還是把責備的話語嚥了回去,畢竟這丫頭也是好心,她再凶再厲害,也不能好賴不分地拿好心當驢肝肺啊。

  「跟我出去。」淡淡地扔下一句話,玉玲瓏率先跨過了二門的門檻。

  等了好一會兒,身後卻沒有傳來任何腳步聲,玉玲瓏微微蹙眉,回過身。

  只見淚痕未干的萱草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

  「你傻站在那幹什麼,過來啊。」玉玲瓏確實很費解,萱草怎麼不過來?

  「小姐……那、那裡是外院啊。」看著玉玲瓏若無其事地站在外頭,萱草結結巴巴地說道。

  那邊可是到處都是小廝和護院的外院,小姐怎麼就這麼過去了?難道不怕被外人看到嗎?

  看見萱草又驚又怕的樣子,玉玲瓏才恍然大悟,她怎麼忘了,這裡是封建社會啊,她身為千金小姐,怎麼能就這麼隨隨便便地出門拋頭露面?

  玉玲瓏眉頭暗蹙,真是麻煩!

  「不就出個門嗎?哪那麼多規矩?趕緊過來!」想讓她一輩子待在內院裡,她只要想想就覺得會活活憋死。

  管你什麼古代的破規矩,姐要出門,看誰敢攔著!?

  被玉玲瓏的怒喝嚇了一大跳,萱草趕緊哆哆嗦嗦地邁出了二門。

  「你至於這麼緊張嗎?外面又沒有吃人的老虎!」玉玲瓏瞪了萱草一眼,扭頭向外走去。

  見此情況,萱草只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下館子!」玉玲瓏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話。

  萱草再次被震到,什麼,她們家小姐要下館子!?

  在她印象裡,小姐在沒進玉府前,並沒有過過什麼富貴的生活,可是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是個典型的小家碧玉。依蘭雖然只是個舞姬,卻深深為自己生了個玉將軍的女兒為榮,並且嚴格用大戶人家的規矩來教導小姐,小姐也因此養成了溫婉柔順的性格。可現在,小姐似乎連什麼都不在乎了,竟然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了玉府大門!竟然還說要下館子!?

  萱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有下意識地跟在玉玲瓏的身後,向玉府的大門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幾個小廝和護院,可是見主僕二人是從內院出來的,尤其是玉玲瓏那雖然布衣素衫卻仍舊掩不住的通身氣派,竟然也無人敢來盤查詰問,由得兩人徑直出了府。

  站在大街上,萱草只覺得心生膽怯,這大黑天的,就她們兩個單身女子出門,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啊!

  玉玲瓏可沒想那麼多,她不怕危險,因為她自身,就比任何人都危險。

  揚手招了輛馬車,玉玲瓏上了車廂,揚聲道:「去最好的酒樓!」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5 PM

016狗眼看人低!

  夜色已晚,街道兩邊的酒肆茶樓紛紛掛起了燈籠,在眾多酒樓中,一家門臉恢弘的酒家格外引人注目,只見這是一座獨門獨棟的四層樓房,門前立著兩隻精雕細琢的石獅,神態栩栩如生,彷彿在迎接著客人的到來。大門正上方,掛著一個黑檀木的牌匾,上面只有金漆描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醉仙樓,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玉玲瓏下了車,抬眼看了看招牌,門臉倒還罷了,字也算大氣不俗,只是在見慣了大場面的她眼中,這裡頂多也就算個四星酒店。

  斂起裙角,玉玲瓏剛帶著萱草上了台階,就聽見一個頤指氣使的聲音:「喂喂喂,要收泔水的,走後門!」

  精致的眉毛微微一蹙,玉玲瓏緩緩抬起了頭,這貨是在跟她說話?

  門口處站著幾個身著統一式樣短衫的男子,一看便知是這酒樓裡看門護院的角色,一個年輕些的男人正不耐煩地衝玉玲瓏揮舞著手,示意她繞道後門進來。

  墨眸微瞇,玉玲瓏冷哼,不就是看她穿的是粗布衣衫嗎?竟然說她是收泔水的!

  沒等玉玲瓏說話,只聽見身後的萱草怒道:「你怎麼敢這麼跟我們小姐說話!?」

  萱草幾步上去,指著那男人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瞧瞧,這可是玉將軍府的四小姐!」

  玉玲瓏有些吃驚,從昨天晚上穿越到這裡,萱草給她的印象就是膽小怕事,動不動就哭鼻子,沒想到此刻見到她受辱,萱草竟然敢挺身而出。

  本以為這具身體的本主性格懦弱,她的丫鬟也不會是什麼厲害角色,沒想到在別人面前,萱草竟能如此維護她。想起從前萱草為玉玲瓏不惜去廚房偷東西吃的事,玉玲瓏的心底湧上些許感動。

  大概無論什麼人什麼事,一旦侵犯了玉玲瓏,萱草都會不假思索地站出來維護她吧?

  這樣的主僕情深,她倒從來沒遇到過。

  玉玲瓏正思索著,只見那邊幾個男子聽了萱草的話,竟然哄堂大笑起來。難怪他們不信,平日裡達官貴人見得多了,倒是頭一次看見周身上下連件像樣首飾都沒有的大戶小姐!

  「去去去,哪裡來的瘋婆子,還不快滾!」說話的男子一邊笑著,一邊伸手便要推玉玲瓏。

  「卡嚓!」

  一聲脆響,沒人見到玉玲瓏是怎麼出手的,只見下一刻,那個男子的手腕已經軟塌塌地垂了下去,緊隨而至的,便是殺豬般的慘叫。

  玉玲瓏掏出帕子,優雅地擦著手,似乎上面沾染了多麼骯髒的東西。

  「堂堂醉仙樓,就是這麼招待客人的?」清脆如鶯啼的聲音,卻隱含著冷冷的怒意。

  明亮如晝的燈籠下,玉玲瓏俏生生站立在大門口,夜晚的風吹動著她的衣衫微微飄動,竟讓人不敢逼視。

  許是被她懾人的氣勢嚇住了,那幾個看門的男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倒在地上的男子還在陣陣地哀叫著,很快,便有管事模樣的人快步走了出來:「吵什麼吵!?出什麼事了?」

  眾男子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忙報道:「李管事,這個女人把牛四的手腕掰折了!」

  李管事的視線落在玉玲瓏身上,眼神裡透出幾分探視,眼前的女人,只穿著粗布衣衫,頭上只隨便挽了個髮髻,連根簪子也沒有,身後只帶了一個小丫鬟,周身卻散發著陣陣逼人的氣勢。

  李管事是何等人物,眼光自然不會像門前的幾個看門人一樣,只掃了一眼,他便知道玉玲瓏來頭不小。要知道這衣裳首飾可以用銀子買得到,可是這高人一等的貴族氣派卻是與生俱來,用多少銀子也買不來的。

  見此情形,雖然還摸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李管事也忙換上了笑容迎上前來:「這位小姐,不知如何稱呼?」

  憋了一肚子氣的萱草硬邦邦地頂了回去:「我們小姐的閨名也是你能問的?」

  玉玲瓏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很好,這丫頭開始讓她另眼相看了。

  李管事被嗆了一句,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敢減少:「抱歉抱歉,小姐快請進,我姓李,您有什麼事盡管吩咐。」

  玉玲瓏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你姓什麼,跟我沒關係。」

  對於這種看人下菜碟的傢伙,她沒有什麼敷衍的耐心。

  李管事硬著頭皮跟了上來,賠笑道:「小姐喜歡吃什麼?小的好下去準備。」

  這種人就是這樣,你越是高傲,他便越是卑賤。要知道京城裡藏龍臥虎,他們開酒樓的更是要笑迎八方,萬一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仙,可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玉玲瓏隨手甩出兩個沉甸甸的銀元寶:「你們有什麼拿手菜,擺上來。」

  如果說之前李管事對玉玲瓏的身份還有所疑惑的話,那現在看到玉玲瓏這出手大方,貴氣十足的模樣,就連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了。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準備,請小姐稍候。」把玉玲瓏主僕二人帶到臨窗的雅座,李管事滿臉堆笑地下去了。

  萱草狠狠地瞪了李管事的背影一眼:「什麼東西,真是狗眼看人低!」

  玉玲瓏把錢袋遞給萱草:「這東西,你拿著。」

  在玉玲瓏記憶裡,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錢了,以她的身份,去哪裡都很少需要用到錢,就算需要,自然也有身後的小弟小妹處理。到了古代讓她帶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到處跑,實在是很不習慣。

  萱草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縮手:「小姐……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讓你拿你就拿著!」玉玲瓏一把將錢袋塞到萱草手中。

  萱草怔怔地坐著,手裡的錢袋是拿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跟著小姐這麼久了,從來沒有過手裡有這麼多銀子的時候,一時間她比玉玲瓏更不習慣。

  看著萱草手足無措的模樣,玉玲瓏第一次失笑:「發什麼呆呢?這麼點兒錢就把你嚇到了?」

  「我……」萱草抬眼看著玉玲瓏那明若霞光的笑容,頓時失聲。

  她的小姐,一直都是婉約淡雅,何曾有過如此自信滿滿的笑容?

  這時菜已經端上來了,四冷四拼四果子,小二點頭哈腰地賠著小臉:「小姐請慢用,熱菜馬上就來。」

  玉玲瓏拿起筷子:「快吃,一會兒咱們去買衣服。」

  萱草剛拿起來的筷子瞬間掉落在桌面上,什麼?出來下館子還不夠,小姐還要去買衣裳!?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6 PM

017酒瘋子一個

  成衣店裡,剛才在醉仙樓裡因為穿得差而被鄙視的情形差點再次發生,只不過,店員那張冷冰冰的臉在看見萱草扔過來的銀元寶時,瞬間融化的跟泥水一樣又軟又膩。

  「兩位小姐,這是上好的金花緞,五個一等的繡娘整繡了十天才做好的,您看看這質地、這作工,再配您不過了……」

  誰知玉玲瓏連看都不看一眼,隨意指了指幾件衣裙:「這個、這個,還有那個,給我包起來。」

  天知道她對逛街一向沒有什麼興趣,前生的衣服都是頂級形象設計師給搭配好的,哪用像現在這樣費腦筋。

  選完了自己的,玉玲瓏又指了兩套:「這兩件拿下來,萱草,你去試試。」

  「什麼?」還沒從剛開始管錢的意外中回過神來,萱草再次驚訝了,「奴婢也要買衣裳?奴婢……奴婢只是個丫鬟啊!」

  玉玲瓏掃了她一眼:「丫鬟怎麼了,丫鬟就不用穿衣裳?讓你試你就試,哪那麼多廢話!」

  就憑萱草剛才維護自己的那個樣子,怎麼也配得這兩套衣裳了。

  前世做大姐大的時候,她一向御下甚嚴,可是對下屬的功過是非也都是賞罰分明,萱草這個丫頭既然跟了她,自然就不能受委屈。

  店員顛顛地去拿衣裳,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沒想到大晚上的還能做成這麼大一筆生意,真是意外之喜。

  玉玲瓏打量著銅鏡中的自己,只見鏡中的女子身著水綠色的曳地飛鳥描花錦緞長裙,越發襯托得她精致的小臉粉面生輝,明眸璀璨,舉手投足間滿是貴族氣派。

  她這才略顯滿意的點點頭,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麼一身衣裳穿在身上,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

  既然來到了古代,那就來一個全新的開始吧!

  主僕二人剛換好衣裙,門口忽然傳來一個緊張的聲音:「快!快關上門!」

  那店員一驚,抬眼向外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進來,一迭聲地呼喝著店裡的幾個人:「沒聽見嗎?趕緊落閂!」

  店員顧不得玉玲瓏二人,趕緊迎了上去:「掌櫃的,這是怎麼了?」

  中年男子急得直跺腳:「沒聽見嗎?那個魔頭又來啦!」

  剛說完,他才看見玉玲瓏二人,想必是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會有客人,掌櫃的半晌才回過神來,忙賠笑道:「兩位小姐,本店要打烊了,還請您二位移步,改日再來吧。」

  沒等玉玲瓏問話,外面就傳來各店紛紛亂亂關門落閂的聲音,成衣店掌櫃更著急了:「要不,這幾件衣裳給您留著,趕明兒您再來取吧!」

  一邊說著,掌櫃的一邊做出送客的手勢。

  玉玲瓏秀眉微挑,到底出了什麼事,讓這掌櫃的連生意都不做了,一個勁的要送客出門?

  她不動聲色地拿起櫃台上已經包好的衣裙,說道:「不用麻煩,萱草,付帳。」便轉身出了門。

  那掌櫃的一怔,待回過神來,趕緊送了幾步,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兩位小姐還是快點回府上吧,這外頭……不大消停呢!」

  這時,街上已經傳來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掌櫃的顧不得多說,手忙腳亂地在玉玲瓏身後關上了門。

  玉玲瓏揚了揚眉,真有意思,沒想到出門吃個飯買個衣裳,還能看場古代大熱鬧。

  方才還門庭若市的大街,此刻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街上寥寥的幾個人步伐匆匆,轉瞬便消失在小巷裡,一眨眼,大街上竟然只剩下了玉玲瓏主僕二人。

  「小姐,咱們快走吧。」似乎也被這緊張的氣氛所感染,萱草不安地看了看四周,低聲催促道。

  玉玲瓏點點頭,回身向來路走去。

  剛來古代,她並不想惹是生非,看著周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來者看來真不是個善茬。

  只可惜,這世界上並不是你不想惹事,事情就不來惹你的。

  方才還遠在街那頭的馬蹄聲轉瞬即至,伴隨的是一陣朗朗的大笑:「哈哈——好酒,好酒啊——」

  玉玲瓏微微蹙眉,這人莫非是在撒酒瘋?

  深夜寂靜的街上,只有放肆的馬蹄聲和那人囂張的笑聲,聽起來真是十分的擾民。

  難怪家家要關門閉戶,這人要是興之所至,隨便進到哪家店裡騷擾騷擾,恐怕都不好打發。

  得得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轉眼已來到玉玲瓏主僕二人的身後,玉玲瓏挑挑眉,回頭看去。

  一匹金羈玉鞍的青驄馬飛馳而來,即使在深夜裡,仍然顯得神駿非凡,馬都如此,騎在馬上的人更是飄逸俊朗,藉著街尾處燈籠的淡淡微光,只見那人長衫似雪,幾綹散亂的髮絲隨意地飄散在風中,將那張清俊的側臉勾勒得越發完美絕倫,盡管醉眼朦朧,卻仍不失風度翩翩,豐神俊朗。

  那男子一手握著一只青白色的酒瓶,一手十分隨意地挽著韁繩,讓人看了都不由得擔心他會不小心失足墮下馬來,可他偏偏就這麼穩穩當當地坐著,時不時地催促著馬兒快行,一邊還高聲吟誦著詩句:「獨隱青山水流長,多情誰助我千觴……」

  只看這通身不俗的打扮和即使微醺也不失高貴的氣派,玉玲瓏很容易就得出一個結論,此人不是個官二代就是個富二代。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閒心半夜喝多了酒在大街上縱馬飛馳,毫不顧忌平民百姓的感受。

  玉玲瓏鄙視地掃了他一眼,空生了一個好皮相,這種男人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酒囊飯袋!

  並不寬廣的街面,男子縱馬很快就跑了個來回,直到第二次經過玉玲瓏身邊的時候,那男子才發現她們主僕二人。

  「喂,明明看見我在遛馬,你們怎麼還不迴避!?」

  鑲金嵌玉的馬鞭一揮,毫不客氣地指住了玉玲瓏,男子那因微醉而略帶嘶啞的聲音陡然響起,充滿了跋扈的囂張。

  玉玲瓏的冷眸閃過一道不耐,這路是他家的?怎麼他來縱馬擾民,還要別人迴避!?

  一旁的萱草有些害怕,悄悄扯了扯玉玲瓏的衣角,低聲說道:「小姐,別理這個酒瘋子,咱們還是快走吧。」

  從昨天晚上開始,自家小姐的脾氣就變了,再也不想從前那麼委曲求全好欺負。眼前的男子明顯非富即貴,她們兩個弱女子,還是不與人起正面衝突比較好。

  玉玲瓏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要自顧自離開,萱草說的沒錯,這人喝多了酒,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誰知男子見玉玲瓏要走,手中的馬鞭竟然徑直甩了過來,雖然力度不大,卻仍然在玉玲瓏的身後帶起一道淡淡的寒風。

  「我在跟你們說話,你們敢不答!?」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7 PM

018姐這是為民除害!

  唰地一聲輕響,勁風從萱草頭頂掃過,直奔玉玲瓏而去!

  冷眸微瞇,玉玲瓏驀然出手,白皙的素手精準地捏住了那條細細的馬鞭,回手一拉,細長的馬鞭陡然被拽得筆直!

  大概是沒想到玉玲瓏一個小女子能有如此敏捷的反應和矯健的身手,男子手中的馬鞭差點脫手而出,只見他身形微晃,轉瞬卻仍舊穩穩地坐在馬上,手上卻加大了力度。

  「放開!」黑暗中傳來男子慵懶的聲音,語調中的酒意卻似乎清醒了不少。

  玉玲瓏冷笑,手中猛地一緊,毫不示弱地與那男子拔起河來。

  這樣的紈絝子弟,不教訓教訓他,他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一個在地上,一個在馬上,空氣似乎瞬間凝固。

  此時男子的臉正迎著高處燈籠的光芒,只見他劍眉微蹙,一雙眼眸如最上等的鑽石一般璀璨,映得連漫天星光都霎時失去了光芒,英挺的鼻梁襯托著整個臉龐稜角分明,薄薄的唇此刻抿得緊緊的,顯然是暗暗用力。

  這樣一個氣質不凡的帥氣美男,如今卻正在和一個女子較著勁,實在是大煞風景。

  「小姐……小姐!」一旁的萱草回過神來,立刻撲上來,想要助玉玲瓏一臂之力。

  「站那兒別動!」玉玲瓏冷喝,卻不料稍一分神,對方的力度陡然加大,馬鞭順勢脫手而出,在空中甩出一條漂亮的弧線,鞭尾帶起來的勁風登時在剛撲過來的萱草臉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絲兒——」萱草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聽到萱草的驚呼,玉玲瓏的美眸立時射出一道凌厲的銳芒!

  敢動她的人!?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原本只想自保的玉玲瓏已經飛快地出手。

  這種囂張的二世祖,不給他點教訓嘗嘗,真以為自己是屬螃蟹的,可以滿世界橫行霸道了!

  白玉般的小手一把抓住馬籠頭,右腳借力往馬身上一蹬,玉玲瓏順勢飛身躍起,身子還在空中,左腳已經精準地踹向了男子的腰間。只聽得一聲意外的輕呼,男子頎長的身影已經從馬背上飛了出去,直接跌落在地上,又連打了兩個滾才爬起身來。

  男子的酒意看來已經完全醒了,清朗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怒意:「你,好大的膽子!」

  雪片般翩然的白衫上,腰間多了一處精致小巧的腳印,在黑夜中尤為醒目,卻絲毫不減男子的氣質不凡,此刻他正好立在燈下,只見他墨眸閃閃發亮,透著又惱又氣又意外的灼灼光芒,似乎恨不能將玉玲瓏的身上刺幾個透明窟窿。

  方才還出手凌厲的玉玲瓏,此刻已經悠然自得地坐在了馬背上,連看都懶得看那男子一眼。

  還真是個繡花枕頭,只挨了一腳,就乖乖地滾下馬去,這樣的身手也敢出來混!?

  「你的馬,我帶走了。」玉玲瓏毫不客氣地說道,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還有,回去跟你爹娘學學什麼叫教養!」

  小手往馬臀上一拍,馬兒吃痛,不由得往前走去,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萱草回過神來,趕緊跟了上去。

  沒走幾步,街那邊已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玉玲瓏秀眉微挑,怎麼,還來幫手了?

  回眸望去,正迎上男子帶著薄怒的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陣陣酒香,在這晚春的夜晚,驀然就有種令人醺然欲醉的感覺。

  「王爺,您等等奴才——」氣喘吁吁的聲音,卻有著異於常人的尖細,直到看見那男子立在街邊的身影,來者才發出意外的驚呼,「王爺,您這是怎麼了!?」

  沒等馬兒停穩,來者已經連滾帶爬地下了馬,朝著男子直奔而去,急急地跪了下去:「王爺,您沒事吧?」

  夜幕下,男子那清俊的面容上忽然浮起一抹笑容,若有所思地投向玉玲瓏的背影。

  感受到身後複雜的目光,玉玲瓏卻並不回頭,王爺怎麼了?王爺就能大半夜地滿街縱馬瘋跑,還無緣無故衝路人甩鞭子?

  就算是天皇老子,惹了她都照揍不誤!

  馬蹄聲陣陣,馬上那神采飛揚的女子,轉眼已經消失在街那邊。

  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男子的聲音在黑暗中淡淡地響起:「去查查,那是誰家的小姐?」

  *     *     *     *     *

  回到玉府已是深夜,面對牽著駿馬回來的玉玲瓏,睡眼惺忪的門房頓時驚得睡意全無。

  「把馬牽馬房去,好好養著。」無視門房看向她那驚悚的眼神,玉玲瓏扔下一句話就進了內院。

  「……是,四小姐。」好不容易合上張得大大的嘴,門房趕緊低下頭應道。

  這位四小姐在內院的豐功偉績早已傳遍了整個玉府大院,連夫人都敢收拾,他一個小小的門房哪敢不聽四小姐的話?

  直到進了二門,萱草才敢出聲:「小姐,咱們今天晚上遇到的人,真的是個王爺嗎?」

  萱草心裡十分忐忑害怕,不過是出去吃個飯而已,怎麼還能碰到什麼王爺呢?看那人的穿戴和氣派,恐怕不是什麼好惹的。

  小姐可是一腳把那人踢下了馬,又把人家的馬奪了過來,那人若真是個王爺,肯善罷甘休嗎?

  玉玲瓏似乎並沒放在心上:「是王爺又怎麼樣?姐這是為民除害!」

  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區區一個繡花枕頭般無用的王爺,又怎麼會讓她心生畏懼?

  「可是……」萱草欲言又止,官大一級還能壓死人呢,更何況人家是皇親國戚!

  別說玉玲瓏只不過是玉府的一個小小庶女,就算是玉將軍,也得對人家畢恭畢敬啊!

  「好了,別說那麼多了。」玉玲瓏進了品蘭苑,直奔臥房而去,「我累了,要睡覺。」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好容易為自己爭來了一個良好的居住環境,她當然要好好享受。

  萱草不敢多言,服侍了玉玲瓏洗漱後,兩人便睡下了。

  柔軟綿厚的被褥裡,玉玲瓏很快進入了夢鄉。

  夢裡,她似乎又回到了前生,那些血雨腥風、爾虞我詐、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知為何,她忽然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夠了吧,她曾經是多麼想退隱江湖,將一切痛楚的回憶封存;她曾經是多麼想相信一生一世一雙人,將周身戾氣化為繞指溫柔;她曾經是多麼想與他相濡以沫,為他洗手作羹湯,過最平凡簡單卻快樂幸福的日子。

  原來不過是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原來不過是江湖絢爛,歲月蒼涼,最終卻是浮華幻滅,肝腸寸斷。

  黑暗中,似乎在低聲的哭泣,是她在情不自禁地掉眼淚嗎?

  為他無情無恥的背叛嗎?為自己心甘情願付出了一切卻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嗎?

  玉玲瓏只覺得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暗處那隱隱的哭泣聲,也似乎越來越明顯。

  恍惚間,她忽然覺得手臂被人死死地抓住,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性警覺讓她陡然清醒,反手便抓住了那隻手,口中低聲喝道:「誰!?」

  深夜裡,萱草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驚懼:「小姐你聽,那……那是什麼聲音!?」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8 PM

019神鬼怕惡人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哀哀的低泣,時而酸楚,時而淒厲,在黑暗的房間裡迴盪,聽起來格外分明。

  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

  玉玲瓏緩緩坐起身,一旁的萱草早已經驚恐不已,嚇得牙齒都在打顫:「小姐……這、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啊!」

  是啊,只有她們主僕二人,那這哭泣聲又是從何而來呢?

  玉玲瓏的腦海裡,忽然閃現出昨晚李豐年家的帶來的那個小丫鬟,滿臉驚懼的神情。

  她怎麼忽略了這一點,若是李豐年家的存心下毒害她,又怎麼會讓一個小丫鬟知道內情?

  那個小丫鬟若是不知飯菜裡有毒,又為什麼不敢進這個房間呢?

  答案只有一個,這個品蘭苑有問題!

  耳邊傳來的是陣陣時高時低的隱隱哭聲,飄蕩在房間裡,卻又讓人分不清這聲音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

  身為來自現代的黑道大姐,玉玲瓏當然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從古至今所有的鬼故事對她來說都只是傳說,如果現實中真的出現了鬼故事的情節,那就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看來這個慕氏對她可真是夠「好」的,不但給她送來的飯菜下毒,還要給她安排個鬧鬼的院子住,真是雙管齊下,不弄死她誓不罷休。

  這麼看來,白天揍她那一頓還是太輕了!

  萱草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小姐,咱們先離開這兒吧,奴婢害怕……」

  玉玲瓏冷哼:「離開?去哪兒?」

  深更半夜的,難道她們主僕二人要住到外面的草叢裡去嗎?

  萱草不敢再說話,低聲抽泣了起來。

  玉玲瓏微微蹙眉:「哭什麼?還嫌不夠亂?」

  一旁的萱草緊緊咬住了嘴唇,將哭聲死死嚥了下去。

  外面的悲泣聲還是不依不饒地傳進來,似乎要直鑽到她們的耳朵裡去,混合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風聲,越發高昂淒厲起來。

  玉玲瓏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床。

  萱草嚇了一大跳:「小姐,您要幹什麼去?」

  僅聽那哭聲就已經把人嚇得夠嗆了,要是再出門,遇到了鬼怪的真身可怎麼辦?

  玉玲瓏毫不畏懼地向外走去,邊走邊沉聲說道:「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敢來我的院子裡作怪!」

  「小姐!」萱草這一下驚得不輕,連害怕都忘了大半,趕緊起身跟在玉玲瓏身後。

  「嘩啦」一聲響,玉玲瓏已經打開了房門,外面的寒風頓時打著旋撲進了房間,將她身上的月白色中衣吹得翩翩而起。

  萱草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頓時又是冷又是怕,不禁瑟縮地抱起了肩膀。

  房門一開,那陣陣哀泣聲頓時低了下去,而夜風卻不知何時已經越來越大,越來越冷,直讓人周身都布滿了森森的寒意。

  黯淡的月光下,院子裡顯得黑影幢幢,白日裡看著高大的樹木,清雅的竹林,精致的蘭花,此刻在風的吹動下大幅度地搖曳著,將詭異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如濃墨般變幻莫測,顯得那麼陰森可怖。本就幽靜的小院裡,在深夜更顯得陰氣陣陣。

  玉玲瓏冷笑,難不成還真的有鬼?

  「小、小姐,咱們回去吧。」萱草又是害怕又是冷,哆哆嗦嗦地說道。

  顫抖的尾音還沒結束,玉玲瓏已經跨出了門檻,直接走向了黑魆魆的院子。

  萱草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偌大的院子就她們主僕二人,她可是不敢離開玉玲瓏半步。

  走到院子中央,那鬼魅般的哭聲又漸漸大了起來,尖利地似乎能摧人心肺,令人既不忍聽,也不敢聽。

  冷哼一聲,玉玲瓏忽然朗聲罵道:「什麼鬼鬼祟祟的狗東西,躲在暗處算什麼能耐?有本事就他媽的給老娘現身!」

  萱草嚇得幾乎昏了過去,鬼怪這種東西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她家小姐竟然還破口大罵!?難道就不怕那鬼真的出來嗎?

  似乎是聽到了玉玲瓏的罵聲,那哭聲陡然拔高了一個音調,似乎即將要破空而出!

  誰知轉瞬間,那聲音便消失了。

  而夜風,也漸漸地止息了下來,月亮不知何時已然掛在了中空,將皎潔的月光毫不吝嗇地投射在院子裡,剛才還淒淒冷冷的院落,此刻風靜樹止,再不聞一絲聲響。

  方才還詭異可怖的哭聲已經無影無蹤,彷彿只是她們做了一場噩夢。

  「這……」萱草目瞪口呆。

  看了驚悚不已的萱草一眼,玉玲瓏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在月光的籠罩下,她那清麗如花的面容泛著淡淡的銀輝。

  「你不知道,神鬼也會怕惡人的嗎?」

  似乎是調侃地說了這一句,玉玲瓏便向臥房走去,留下萱草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還不回來?等著鬼來捉你?」

  直到聽見玉玲瓏叫她,萱草才回過神來,逃一般地溜到玉玲瓏身後。

  「小姐,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看著玉玲瓏重新上床蓋上被子,驚魂未定的萱草才有膽子問出這個問題。

  反正也睡不著,玉玲瓏難得有耐心地跟萱草說起話來:「你想想,那個老太婆怎麼會輕易把這麼好的院子給咱們住?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還是她太輕敵了,以為自己給慕氏一點顏色瞧瞧,慕氏就不敢輕舉妄動,誰知躲過了下毒那一節,卻又住進了「鬧鬼」的院子。

  這也就是玉玲瓏膽子大,若是原來的那個玉玲瓏,只怕幾天就被嚇死了吧?

  萱草恍然大悟,繼而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眼神裡帶著些許膽怯:「那……那這裡真的有鬼嗎?」

  玉玲瓏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傻丫頭,這世上哪有鬼?都是活人編故事嚇唬自己的。」

  「那剛才的哭聲又是怎麼回事呢?」萱草不解地問道。

  玉玲瓏沉默了,如果是在現代,她可以設想一萬個可能,比如有人在暗處放置了錄音機,或者是隔壁在看恐怖電影,可是這是古代啊,哪有那些高科技的東西?

  「或許是哪個丫鬟受了委屈,躲在院子外頭哭吧?」玉玲瓏隨口說了一個理由。

  要是不安撫一下這個嚇壞了的小丫頭,只怕她一晚上都別想睡覺了。

  「……或許吧。」盡管對這個有些牽強的解釋帶著十分的懷疑,萱草卻也不敢再想下去。

  「睡吧。」玉玲瓏翻了個身,淡淡地吩咐道。

  翻了個身,她已經有了主意。

  到底是什麼人在搗鬼,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8 PM

020一群殘兵敗將

  第二天一早,廚房早早派兩個丫鬟給玉玲瓏主僕二人送來了早飯。

  原因很簡單,廚房裡的管事李豐年家的被四小姐狠狠收拾了一頓,就連當家夫人慕氏都被打得到現在還起不來床,兩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眾人面前,這玉府上下又還有誰敢招惹這個下手凶殘的四小姐?

  不錯,這大宅院裡,流行的是逢高踩低,可是欺軟怕硬卻是人的本性!如今看見四小姐連慕氏都降服了,眾人立刻開始見風使舵,就算不敢上前討好,也萬萬不能得罪啊。

  這就是玉玲瓏的目的,擒賊先擒王,她可沒空慢慢收拾丫鬟僕婦這些小蝦米,想要用最快的時間震服眾人,殺雞給猴看,最好的靶子當然就是慕氏了。要怪就只能怪慕氏生不逢時,做什麼不好,偏偏要當玉府的管家夫人,不收拾她收拾誰!?

  萱草服侍玉玲瓏洗漱好,換上一件昨天晚上剛買的桃紅彩繡蝶紋浣花錦春衫,越發顯得玉玲瓏膚白如玉,宛如新月清暈,花樹堆雪,一雙晶亮的眸子燦若繁星,即使在白晝也難掩點點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掃了一眼地上那兩個戰戰兢兢的丫鬟,玉玲瓏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讓人摸不透她此刻心情怎樣,頓了頓,她才開口問道:「誰讓你們來的?」

  一聽她說話,一個丫鬟嚇得下意識地跪了下去,另一個丫鬟也趕緊跪下,顫聲說道:「回、回四小姐的話,奴婢是、是李嫂子派來服侍四小姐用飯的。」

  李豐年家的?玉玲瓏不禁冷笑,看來這些人終於學乖了。

  敢不給她飯吃?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雲淡風輕地站起身,玉玲瓏看了眼桌上的食盒:「你們要不要嘗嘗?」

  昨天晚上李豐年家的被收拾的規規矩矩,兩個丫鬟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聽玉玲瓏這麼說,兩人頓時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一個丫鬟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說道:「奴婢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給四小姐的飯菜裡做手腳啊!四小姐您大人有大量——」

  「行了行了,快閉嘴吧!」玉玲瓏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那丫鬟立刻乖乖閉嘴。

  坐在桌邊,玉玲瓏優雅地拿起了調羹:「我這個主子是很寬厚的,說不准哪天心情好,就把飯菜賞給你們吃了。想動歪腦筋的,就回去問問你們李嫂子,這樣做是什麼後果!」

  一番話連敲帶打地說下來,兩個丫鬟已經是體如篩糠,忙不迭地答應:「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好了,下去吧。」

  看著兩個丫鬟恭恭敬敬地退出房去,萱草一臉擔憂地問道:「這飯菜,咱們真的要吃嗎?」

  玉玲瓏掃了她一眼:「怎麼,你還想天天下館子?」

  萱草語塞,上前就搶過了玉玲瓏手中的勺子:「那讓奴婢先嘗嘗,要是沒毒,小姐您再吃!」

  說著,萱草飛快地挨個嘗了遍桌上的清粥小菜,然後一臉嚴肅地站在地上,似乎在等待著意外發生。

  看著萱草視死如歸的樣子,玉玲瓏忍不住失笑:「你這是幹什麼?」

  笑歸笑,玉玲瓏的心底卻湧上一陣莫名的感動。

  明明昨天晚上才看見李豐年家的在飯菜裡下了毒,萱草竟然還敢以身試菜,如果不是對玉玲瓏忠心耿耿,還能有什麼動力讓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事呢?

  萱草迎著玉玲瓏的目光,眼含淚光卻十分堅定地說道:「奴婢從小就跟著小姐,要是小姐出了什麼事,奴婢只有一死!這府裡頭有那麼多人要害小姐,奴婢不能冒這個險!」

  看著萱草認真的小臉,玉玲瓏竟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盡管穿越而來的兩天過得都不怎麼樣,但是能有這麼一個忠心的丫鬟,倒也是一種幸運了。

  玉玲瓏收起眼底一閃而過的感動,垂下了眼簾,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早飯上:「沒事了,吃飯吧。」

  萱草努力感受著體內是否有異樣,確定沒有之後,才露出笑容來:「嗯,沒事,小姐您可以放心吃了。」

  玉玲瓏的筷子頓了頓:「你既然這麼不放心,咱們就自己弄個小廚房吧,雇幾個廚娘和丫頭就好。」

  萱草恍然:「小姐,這個主意好!奴婢一會兒就出去找人。」

  她怎麼忘了,自家小姐現在是個有錢人了,雇幾個廚娘也不算什麼大不了事。

  主僕二人正商量著,忽然外面傳來一個驚慌的聲音:「四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玉玲瓏眉頭微蹙,她才來兩天而已啊,能出什麼大事?

  萱草忙迎了出去,喝道:「小姐正用早飯呢,什麼人敢在這裡吵吵鬧鬧的?」

  只聽院子裡傳來一個驚怕不已的聲音:「奴婢不敢……是、是旭王爺來了,口口聲聲要請四小姐出去呢!」

  旭王?玉玲瓏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片段,那人白衫勝雪,翩然站在朦朧的燈籠下,有人在叫他——「王爺」。

  難不成就是這個旭王?

  能這麼快就找到玉府來,這人看來還有點門道。

  並不理會院子裡那個周身顫抖的報信丫鬟,玉玲瓏起身,冷聲道:「走,出去瞧瞧。」

  *     *     *     *     *

  另一邊,慕氏正一臉崩潰地聽著丫鬟的匯報:「……旭王爺一早上就來了,坐在咱們外院的會客廳裡不肯走。大管家說了好幾遍了,說將軍不在家,府裡只有女眷,夫人又身有微恙不便見客,旭王爺還是不肯走……」

  慕氏聽得陣陣頭暈,昨天晚上的傷處還在陣陣作痛,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卻聽到這麼一個恐怖的消息。

  旭王啊,那個滿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行事乖張,惹不起又躲不起的旭王爺!

  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慕氏艱難地開口:「……他沒說是什麼事嗎?」

  來報信的丫鬟遲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旭王爺說……他說咱們府上的四小姐搶了他的馬,他是來要馬的。」

  又是那個玉玲瓏!在家裡暴打嫡母還不夠,闖禍都闖到外頭去了!而且還惹上了最難纏的旭王爺!

  慕氏只覺得氣血上湧,兩眼發黑,她真想一下子昏死過去,就不用遭這份活罪了。

  可事實是,她還得面對這個爛攤子!

  慕氏咬緊牙關,忍住周身陣陣的傷痛坐起身來:「來人,給我更衣。」

  鼻青臉腫的崔媽媽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夫人還是先歇息吧,您現在這樣子……恐怕不便出去見客啊。」

  慕氏看了看身邊的僕婦,雙桃的手臂還掛在脖子上,錢媽媽臉上包著厚厚的白布,崔媽媽稍微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

  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去,個個兒身上帶傷面容驚恐,一群殘兵敗將!

  慕氏一時間又悲又氣,幾乎掉下淚來,她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虧,如今不僅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而且在府裡下人面前已經顏面掃地,毫無威信可言!

  咬了咬牙,慕氏開口下令:「去,把武哥兒請回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9 PM

021你是針尖,我就是麥芒

  外院會客廳裡,旭王穩穩當當地坐在屋子正中央的太師椅上,此時陽光明媚,早上剛剛清洗過的青石地面泛著陣陣柔和的光,投射在旭王那周身玉白銀線飛繡蛟龍的長袍上,只覺得似乎渾身都泛著銀白色的淡淡光輝,直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越發襯托得他豐神俊秀,風華絕代。

  只是這個謫仙般瀟灑的男人臉上帶著冷淡的笑意,似乎完全把侍立在一旁的玉府大管家當成了空氣。

  「……王爺請恕罪,敝府夫人真的是抱恙在身,不便見客……」

  任大管家說破了大天,旭王就是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本王今兒就算白來了?那馬也就白給你們了?」旭王端著茶盞,悠閒地吹著浮在熱水上的茶葉,「還是玉將軍仗著軍功卓越,架子端得越發大了!?連本王都如此慢待!」

  大管家頓時垂首,不敢再說話了。

  這旭王雖然平日裡和玉府並沒有什麼過節,但他在京城權貴圈子裡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並不是說他有多麼暴戾,而是因為他言語行事出人所料率性而為,而且從來不講道理,心情好的時候,什麼事都嘻嘻哈哈就過去了;心情不好的時候,那是雞蛋也能給你挑出骨頭來。

  更讓人無奈的是,他身份尊貴,乃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九皇子,這就決定了一件事實:他惹你,你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你惹他,那就是炸了馬蜂窩了。

  所謂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身為最小的皇子,旭王性情乖戾,行事隨心所欲,無論是誰惹了他,都夠頭痛好久的了。

  大管家看著太師椅上那個混世魔王,一時間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廳外響了起來:「不知旭王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大管家如同聽到了天籟,充滿希望地抬起頭來,總算是有主子出來接待旭王,他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如同遭受雷擊一樣定在了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陽光下,一襲紅衫的玉玲瓏俏生生地立在門口,冰雪般冷冽的眼神毫不客氣地直視著端坐在上座的旭王。

  這不是冤家路窄嗎?人家都打上門來了,這四小姐還敢出頭!?

  只見旭王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原來真是玉家的四小姐,我還以為昨天晚上遇到的是女飛賊!」

  說她是女飛賊!?玉玲瓏微微冷笑,鬥嘴嗎?看誰能鬥得過誰!

  「王爺過獎了,我身手再好,也不及王爺深夜醉酒縱馬來得風雅!」玉玲瓏針鋒相對地頂回去,「只不過擾得家家戶戶雞犬不寧,不知可是王爺所願?」

  「好!真是虎父無犬女!」旭王霍地打開手中的泥金折扇,扇面上描畫精細的水墨山水畫頓時一覽無餘,給他周身平添了一層濃濃的貴族公子氣派,既高貴儒雅又不失倜儻風流。

  「本王平生所好,唯美酒駿馬而已,你掃了本王的雅興,不知該當何罪?」

  座上的男子似笑非笑,一雙清波流轉的星目卻盯住了玉玲瓏,眼神隱隱露出審視和不耐。

  這樣的女子,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卻仍然能傲立在他面前,如絕世蓮花般清傲不俗,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玉玲瓏冷笑,毫不畏懼地揚高了小巧的下巴:「那敢問王爺:深夜縱馬,擾得平民百姓不得安寧,無緣無故鞭撻路人,又該當何罪!?」

  你是針尖,我就是麥芒,硬碰硬,誰怕誰!?

  一旁聽得心驚肉跳的大管家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王、王爺,四小姐剛進府沒幾天,不懂規矩,還請王爺大人有大量……」

  會客廳裡,兩個針鋒相對的人壓根就沒看他一眼,兩雙眼眸凌空對碰,一個帶著微微的探究和驚異,一個桀驁不馴宛若馳騁在廣袤草原野馬,空氣中幾乎能撞出火花來。

  就在這緊急關頭,一個聽起來十分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房間裡的緊張氣氛。

  「王爺駕到,實在是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旭王冷哼一聲,緩緩移開了目光,視線落在剛剛進來的人身上。

  只見慕氏扶著丫鬟,顫悠悠地走了出來,厚厚的脂粉仍然蓋不住臉上的青紫痕跡,腳步邁得稍微大一點就忍不住眼角抽搐,顯然是傷痛難忍。

  旭王的眼底劃過一絲驚詫,飛快地掃了玉玲瓏一眼。

  直覺告訴他,慕氏變得這麼狼狽,肯定跟眼前這個女子有關。

  慕氏咬緊牙關忍著痛,對著旭王行了個禮,努力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說道:「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旭王微微一笑,悠閒地靠在椅背上,似乎又恢復了平日裡風度翩翩的王爺形象,漫不經心地說道:「別裝模作樣了,若是你對本王當真恭敬,就不會把本王晾在這兒半天了。」

  慕氏好容易才強撐著出來見客,聽了這話如同五雷轟頂,旭王這開口就給她扣了頂不敬的大帽子,這讓她瞬間張口結舌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再也支持不住疼痛的身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道:「妾身就算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王爺您不敬啊,求王爺體諒妾身有病在身,饒了妾身吧!」

  玉玲瓏看著慕氏那痛哭流涕搖尾乞憐的模樣,厭惡地移開了目光。

  這還是前天晚上那個頤指氣使的玉夫人嗎?對庶女那麼凶殘狠毒,對一個酒囊飯袋的王爺卻如此卑躬屈膝,真是欺軟怕硬的典范。

  旭王掃了一眼慕氏,目光卻落在一直昂頭挺立在一旁的玉玲瓏身上。

  慕氏說有病在身?可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那是有傷在身!

  不過一個深宅大院的貴夫人,怎麼會受如此重的傷呢?再看看一旁桀驁不馴的玉玲瓏,傻子也能看出幾分端倪來。

  旭王悠閒悠哉地搖著扇子,一副風雅公子的模樣,口風卻是微微一轉:「得了,起來吧,讓旁人看了,還道本王是來欺負你們一門老弱病孺的!」

  慕氏心裡暗道,什麼叫旁人看了說閒話,玉府沒有男子主事,旭王來欺負老弱病孺這分明就是事實。

  心裡這樣想,口中可萬萬不敢這麼說,慕氏低垂了眼簾,緩緩站起身來,恭敬地問道:「王爺親自駕到,不知所為何事?」

  旭王似笑非笑地看向玉玲瓏:「這話,夫人還是問問貴府四小姐吧!」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2:59 PM

022就是我搶的

  慕氏抬眼看了看玉玲瓏,對上玉玲瓏那雙寒刀冰刃般的雙眸,下意識地瑟縮一下。

  堂上這兩個人,一個旭王,一個玉玲瓏,她可是哪個都惹不起,雖然其中一個名義上還是她的庶出女兒。

  當著旭王的面,慕氏只能硬著頭皮問道:「玲瓏,這是怎麼回事?」

  玉玲瓏脖頸昂然,細碎的陽光照射在她的後背上,勾勒出優雅的弧度,彷彿天池中那絕美又孤傲的天鵝。吹彈可破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耀著無數鑽石般的光芒,配上那張煙眉秋目卻凜然不懼的面容,竟令人不敢仰視。

  「我搶了他的馬!怎麼著?」清脆的話語擲地有聲地響徹在小小的會客廳裡,玉玲瓏不屑地掃了旭王一眼。

  難道她還怕了這個繡花枕頭不成!?

  慕氏聽了差點昏過去,剛才聽了丫鬟的匯報,她還抱有一絲幻想,覺得玉玲瓏搶了旭王坐騎的事情實在不可思議,可現在這話從玉玲瓏嘴裡說了出來,她只覺得一陣陣的暈眩。

  確實,慕氏雖然活了四十多年,可是生活的圈子就這麼大,對大家千金深夜出門的事情都覺得十分罕見,那半夜出門再加上搶人馬匹,就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旭王笑瞇瞇地看向慕氏,似乎玉玲瓏搶的是別人的馬,而他就是個來看熱鬧的。

  「夫人可聽到了?這可是貴府四小姐自己承認的!」

  玉玲瓏冷笑一聲,搶上幾步,一雙寒霜般的杏眼不耐煩地看向旭王:「就是我搶的,你要怎麼樣?」

  慕氏驚得連渾身的疼都忘了,愣愣地看著玉玲瓏。

  這丫頭是不是瘋了,連旭王爺都敢惹?這是要讓玉家抄家滅族嗎!

  旭王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玉玲瓏,話卻是向著慕氏說的:「貴府的四小姐,脾氣可真是不小呢。」

  慕氏聽不出來旭王語氣中的喜怒,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王爺……請恕妾身教女不嚴之過……」

  她也只能這麼說了,即使是當著旭王的面,她也實在不敢再招惹玉玲瓏。

  旭王忽然笑了起來,彷彿慕氏說的是多麼可笑的一句話:「夫人真是太謙虛了,這麼敢作敢當又脾氣直爽的千金小姐,本王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玉玲瓏冷冷地打量著旭王,剛才不是還頤指氣使地打上門來要馬嗎?現在怎麼又換了口氣了?

  緊接著,玉玲瓏就知道旭王是什麼意思了,只聽旭王說道:「難怪玉四小姐要本王好好回去學家教,原來玉府的家教竟然如此嚴格,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

  慕氏聽了這話,一顆心宛如落入了萬丈深淵,什麼,玉玲瓏竟然讓堂堂皇子回去學家教!?這不就是指責皇家家教不嚴嗎?這話要致整個皇家於何地啊?

  不待慕氏回話,玉玲瓏便不甘示弱地說道:「怎麼?王爺這麼快就把家教學好了嗎?」

  慕氏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都這個時候了,這個玉玲瓏還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早晚要害死全家啊!

  看著玉玲瓏橫眉冷對的樣子,慕氏心裡猛然有了個主意,她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嗚嗚地哭訴道:「王爺饒命啊,玉玲瓏她不懂規矩,不敬尊長,實在是頑劣不堪,妾身也無法可施啊!王爺您看,妾身這渾身的傷,就是被她打的呀!」

  慕氏哭得淚雨滂沱,臉上厚厚的脂粉也一道道被沖刷下來,更顯得臉上的傷口觸目驚心。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妾身實在不敢讓這一個庶女拖累了整個玉家!求王爺看在我們將軍還在北疆為國奮戰,對我們玉家網開一面吧!妾身願意將玲瓏交給王爺,任由王爺處置!」

  慕氏這番話說得慷慨陳詞卻又不失淒楚,首先要撇清自己和玉玲瓏的關係;第二,向旭王暗示玉玲瓏不是自己親生,她只有教導不力之責,更因此被玉玲瓏暴打一頓身受重傷,也是一個受害者;第三,提醒旭王自家將軍還在前線帶兵,就算旭王要找玉府的茬,也要考慮玉將軍在朝野的影響;第四,更是非常「慷慨」地請求旭王把罪魁禍首玉玲瓏帶走,當做是給旭王一個交代。

  這兩天在玉玲瓏手下吃了無數虧的慕氏,此時終於發揮了自己的長項,言語激烈,挑撥離間,恨不能馬上把玉玲瓏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去,最好能被旭王立刻就地正法。

  當然,慕氏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小心地離玉玲瓏很遠,說完了以後更是誇張地躲在了旭王的身後,讓人看起來好像對玉玲瓏有多麼懼怕一樣,更增加了自己剛才那番話的真實性。

  看見剛才還瑟縮著肩膀不敢說話的慕氏忽然發出這麼一堆長篇大論,房間裡的兩個人神色各異。

  旭王仍然一副笑瞇瞇事不關己的樣子,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覺得面前這對玉府母女很有趣。確實,在這個道德倫理壓死人的封建社會,能像玉玲瓏這樣大逆不道痛揍嫡母的庶女實在是絕無僅有,也難怪旭王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看著仍舊揮舞著扇子的旭王,玉玲瓏露出輕蔑的冷笑,這晚春的天氣雖然算不得冷,卻也根本還不至於一個勁搖扇子吧?這王爺生得倒是不錯,只可惜這副自詡風流的樣子,還真是讓人看了倒胃口。

  沒心思理會旭王那副紈絝小王爺的模樣,玉玲瓏犀利的眼神落在了正躲在他身後的慕氏身上。

  這個臭女人,她還沒來得及算昨天給她安排個鬧鬼院子的帳呢,今天又跑出來在旭王面前裝委屈?

  甚至還要旭王把她帶走,任憑人家處置!?

  即使她玉玲瓏是個不足為道的庶女,無依無靠沒人疼沒人愛,可是她也是個人!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慕氏身為玉家主母,一個旭王跑上門來鬧事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拱手相送,把她當什麼了?一只不聽話的小貓小狗嗎!?

  想起昨天晚上慕氏挨打之前說的那些話,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一雙墨玉般溫潤的眼眸散發出陣陣的寒銳之氣。

  是的,她記得很清楚,慕氏曾經說過:我要你活你就活,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把她送給旭王,來換取玉府的平安無事,還能順便拔了自己這顆眼中釘,慕氏這個當家主母打得還真是一手好算盤!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玉玲瓏清秀的眉眼漸漸凌厲起來,一步一步向慕氏走去。她可不在乎那個旭王會不會出手相助慕氏,一個酒囊飯袋又何足為懼?

  慕氏看見玉玲瓏犀利的眼神,周身的傷痛頓時火辣辣地疼了起來,說話也嚇得結結巴巴:「你、你要幹什麼?」

  「你的傷是不是好利索了?要不要我再幫你『看看』!?」手指捏得咯吱咯吱響,玉玲瓏周身充滿了危險的氣息,似乎馬上就要動手開打。

  慕氏嚇得語無倫次,求助地看向旭王:「王爺、王爺您看看……」

  她可是為了旭王才得罪玉玲瓏的啊,這個王爺不會棄她不顧吧?

  旭王卻似乎忽然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物事,起身向門外好奇地走去:「咦,哪裡來的鳥,羽毛倒還鮮豔得很。」似乎是毫不在意地把場地給玉玲瓏讓了出來。

  失去了旭王這層庇護,慕氏的身子陡然如篩糠一般抖了起來。

  玉玲瓏一看見慕氏這副欺軟怕硬的模樣就覺得吃了蒼蠅一般噁心,她毫不客氣的出手,一把就將慕氏從地上提了起來!

  慕氏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她是真的沒想到,當著旭王的面,玉玲瓏都敢動手!更沒想到,她一心一意要巴結的旭王爺,竟然對玉玲瓏的「暴行」裝作完全沒看見!

  想到昨天晚上玉玲瓏對她的「親熱招待」,慕氏此刻真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陡然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住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0 PM

023還要馬嗎?

  只見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了進來,先給旭王行了單膝跪禮:「臣護軍校尉玉維武,參見旭王爺。」

  旭王微微一笑,似乎覺得眼前的事情越發有趣了。

  「免禮,你是護軍校尉?看著不像嘛!」

  玉維武神情一滯,這傳說中的旭王還真是吊兒郎當,哪有看相貌來評判人該做什麼職業的?

  不過這話當然不會當著旭王的面說,玉維武站起身,恭敬地說道:「臣不敢,臣聽說家裡出了點兒事,所以才請假回來看看。」

  是啊,出大事了,自己親娘被打的遍體鱗傷,京城裡最難纏的旭王又坐鎮他家,他還能有心情當差嗎?

  被玉玲瓏拽著頭髮的慕氏看見玉維武回來,頓時如同見了救星一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玉玲瓏就撲了過去:「維武,你可算是回來了!」

  玉玲瓏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男子,玉維武?怎麼從記憶裡找不到這個人?

  不過看到慕氏那副驚喜交加的模樣,玉玲瓏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能讓慕氏像吃了糖雞屎那麼高興的人,應該就是她的兒子了吧。

  玉玲瓏猜得沒錯,來人正是玉府的嫡長子,慕氏的親生兒子玉維武,如今剛滿十九歲,他從小習武,又承玉將軍的威名,如今在京做著一個從八品的護軍校尉,平日裡都是在護軍中當值,很少有空回家。今天早上是慕氏派人通知他家裡出了事,他才請假趕回來的。

  玉將軍征戰在外,玉維武就算是家裡的頂梁柱了,一聽說旭王駕臨,自然要趕緊回來迎接。

  旭王合上手中的扇子,一雙宛如墨玉的黑眸似笑非笑:「你回來得正好,我還擔心你們府上沒有個主事的人,我這馬要不回來呢。」

  玉維武剛回來,還不清楚眼前的狀況,聽了不禁一頭霧水,慕氏忙說道:「維武,是……是你四妹妹得罪了旭王爺,把王爺的馬帶到咱們家來了。」

  四妹妹?玉維武的眉頭一皺,目光就落在了玉玲瓏的身上。

  只見這個素未謀面的庶妹站立在廳中央,一身紅豔豔的春衫映得她肌若凝脂,宛如一株靈秀美豔的芙蓉,此時她冷冷地迎著他審視的目光,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玉維武身為玉府的嫡長子,氣勢自然與他人不同,此刻看見玉玲瓏臉上毫無知錯之意,登時惱怒起來:「還不趕緊跪下,向王爺認錯!」

  玉玲瓏蔑視地掃了他一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凡事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認定是她的過錯,不就是因為來者是個王爺嗎?想把她當軟柿子捏,沒門!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讓我跪!?」清脆的喝罵陡然響起,震得玉維武目瞪口呆。

  玉維武哪裡受過這種辱罵,他是玉府的長子,又有官職在身,一眾弟弟妹妹對他都是又敬又怕,這個剛進府的庶妹竟然敢開口罵他!?

  「你——」玉維武剛要開口教訓玉玲瓏,一旁的慕氏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角。

  慕氏的意思是玉玲瓏那丫頭不好惹,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可是玉維武卻誤會了,想起一旁還有個看熱鬧的旭王,玉維武登時想起家醜可不能外揚,便硬生生地按下了口中的怒罵,轉過頭吩咐外面的管事:「快去把王爺的馬牽回來!」

  「慢著!」玉玲瓏冷然開口,「讓旭王把馬帶走也可以,不過他得向我道歉!」

  道歉!?

  房間裡的幾個人都愣住了。

  玉玲瓏把旭王的馬搶了來,竟然還要人家道歉?

  只見旭王臉上的驚詫之色轉瞬即逝,又露出了他那若有若無的淡淡笑意:「不知道四小姐憑什麼讓本王道歉?」

  是啊,旭王身份貴重,就算把天捅破了個窟窿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一個小小的玉府庶出四小姐,有什麼本事要他道歉?

  沒等玉玲瓏說話,一旁的玉維武已經按捺不住,大步上前喝道:「你這個不知死活的野丫頭,竟然敢這麼對王爺說話!信不信我——」

  沒人知道玉維武要做什麼了,因為玉玲瓏已經快如閃電地出手,狠狠地給了玉維武一個耳光!

  「你敢這麼對我說話,我看你才是不知死活!」

  旭王終於等到了他一直要看的熱鬧,此刻看到玉玲瓏抬手就給了玉維武一個響亮的耳光,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是好身手,難怪昨天晚上能一腳把本王從馬上踹下來!本王真是輸的心服口服!」

  而玉維武在短暫的愣怔之後,總算回過神來,不禁又氣又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在玉府裡連慕氏都捨不得打他一下,這個舞姬生出來的賤丫頭竟然敢打他!?

  玉玲瓏冷笑,打你怎樣?連慕氏都被她揍得起不來床,一個玉維武又算什麼東西?

  就算這個本體和玉維武的身體裡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玉玲瓏也沒打算把他當成自己的哥哥,什麼叫親人?對她好關心她,關鍵時候肯為你出頭的人才是她的親人,像慕氏和玉維武這樣一遇到壞人就迫不及待要她頂罪的人,算什麼親人!?

  玉維武在軍中歷練了幾年,也算身強體壯,如今當著旭王和自己母親的面被一個小女子打了一耳光,對他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屈辱,只見他此刻已經完全顧不得什麼家醜不可外揚,大手一抬,就要去抓玉玲瓏。

  這個小丫頭,不給她點厲害瞧瞧,還當他是個窩囊廢!

  玉玲瓏素手一翻,精準地捏住了玉維武的手腕,沒等玉維武反應過來,肚子已經挨了重重的一腳!

  「唔——」玉維武痛得發出一聲悶哼,頓時彎下了腰。他畢竟是個年輕力壯的男子,這一腳只是踢疼了他,卻並沒有被踹倒,只是下一刻,玉玲瓏緊隨而至一記重重的手刀,狠狠地砍在了他的脖頸上!

  這一下,玉維武連哼都沒來得及哼,高大的身軀就倒在了地上。

  「維武——」慕氏頓時淒聲尖叫,下意識地就想撲過來,只是在看見玉玲瓏那狠戾如修羅惡煞般的小臉後,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周身的傷痛提醒著她,這個庶女是多麼的恐怖。

  玉玲瓏抬起腳,踩在了玉維武的臉上,刺著並蒂蓮花的銀紅色綢緞繡鞋毫不客氣地擰了幾下,玉維武的臉立時出現了幾道帶著塵灰的紅印。

  「你他媽算什麼玩意,也敢來惹我?」嬌俏的聲音,卻帶著森寒的冷意,「從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少管老娘的事!」

  玉維武被那記手刀打得神志不清,方才的狠勁早已蕩然無存,此刻他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

  玉玲瓏優雅地收回了腳,這才抬起頭,凌厲的眉眼看向一旁沉默的旭王。

  「你,還要馬嗎?」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1 PM

024就是宰你,怎麼樣?

  旭王的目光緩緩地從地上的玉維武身上抬起,落在玉玲瓏的臉上,一時間看不清喜怒。

  眼前秀美絕倫的少女一臉煞氣,一雙如水晶般清澈剔透的眼睛透著濃濃的蔑視,彷彿壓根就沒把他這個王爺看在眼裡。

  慕氏膽顫心驚地躲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別提說話了。

  房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沒有人知道,這個來找茬的旭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將手中的扇子緩緩合起,旭王微微一笑:「既然四小姐喜歡那匹馬,本王就送給四小姐了。」

  說罷,他瀟灑地起身,竟然向門外走去,大有不再追究的意思。

  直到走到門口,他回過頭來,湛然若神的眼睛露出複雜的目光,深深地打量著玉玲瓏。

  「你,很特別。」

  扔下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旭王轉身離去。

  特別?玉玲瓏冷哼,這個小王爺是吃飽了撐的吧,還是沒見過她這種彪悍的千金小姐,覺得很新鮮?

  不過她可沒空去猜度旭王的心情,低頭看了看還躺在地上掙不起身來的玉維武,以及一旁瑟瑟發抖的慕氏,玉玲瓏的勾唇冷笑。

  「夫人是不是很想把我送走?」

  慕氏原以為自己又要挨一頓好打,一聽玉玲瓏的問話,竟然愣怔在了原地。

  這不是廢話嗎,她做夢都想趕緊把這個煞星送出門,省的天天心驚肉跳,可是這話她哪裡敢說出口啊!

  「玲瓏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慕氏努力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啊,旭王爺來興師問罪,我總得給他一個說法……」

  「所以你就要把我送給人家任人處置,以保全家平安?」

  玉玲瓏嬌小的身子端坐在太師椅上,卻顯得氣場無比龐大,壓迫得慕氏和玉維武都抬不起頭來。

  慕氏語塞,在她的觀念裡,大家族的女兒就是用來為家族做貢獻的,出身卑賤的庶出女兒更是如此,只要能保家族平安,保官途坦蕩,犧牲一個小小的庶女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當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時候,這種做法也就不足為怪了。

  但是這條法則在遇到玉玲瓏的時候便完全失效了,她可不管你們以前都是怎麼做的,只要觸及了她自身的安危和利益,那就誰都別想好過!

  面對慕氏不知如何回答的窘態,玉玲瓏輕蔑的笑了。

  如果她還是從前那個世族庶女玉玲瓏,對於慕氏的做法,恐怕只能是委曲求全的答應下來,任由他人主宰自己的命運吧,就像在依蘭去世以後,她唯一的出路便是回到玉府,依附慕氏生活。

  但是她不是玉玲瓏,她是黑道大姐玉梅!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多年的黑道經歷早已讓她看穿了這個世界,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讓自己強大起來,依靠別人,遲早會被利用甚至被害死。

  命運讓她來到了玉府,變成了玉玲瓏,但是不代表她就會接受玉玲瓏的命運,無論在什麼環境下,她都不會改變自己,更不會委屈自己!

  就像此刻,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慕氏母子,口中淡淡地說道:「你們看我不順眼,我看你們更不順眼。既然這樣,咱們就訂個協定:你們每個月出五百兩銀子給我,我住在品蘭苑,不打擾你們,你們也別騷擾我。」

  既然來到了古代,還是話說開了比較好,你別犯我,我也不犯你,兩不相干最好。她懶得跟這些人玩什麼宅鬥,因為她們所有的陰謀詭計在她看來,都像小孩過家家一樣幼稚可笑。

  慕氏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一個月五百兩!?這不是要了她的命嗎?她親生的女兒玉千嬌的月例銀子才二十兩,玉千芳和玉千柳更是每個月只有十兩,這玉玲瓏開口就是五百兩,夠養活五十個庶女了!

  可是這話她敢說嗎?連身為護軍的親生兒子都被玉玲瓏打趴在地上,她敢拒絕玉玲瓏?

  玉玲瓏翹起二郎腿,悠閒地看著一臉肉痛的慕氏。

  這些人想把她當成工具,她對他們也沒什麼好客氣的。昨天晚上去醉仙樓吃飯以及買衣裳花了二十兩銀子,她覺得五百兩差不多夠她一個月過活的。

  她明白一個道理,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一樣,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在還沒想好下一步做什麼之前,她決定讓慕氏來個大出血,算是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就是宰你的銀子,你能怎樣?

  慕氏猶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哭喪著臉說道:「玲瓏,不是我不肯給你,只是家裡暫時沒那麼多銀子。再說,昨天都給你那麼多了……」

  慕氏的聲音在玉玲瓏凌厲的目光下,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玉玲瓏冷冷地看著慕氏:「你嫌我要得多!?」

  慕氏連忙否認:「沒沒沒,我的意思是,一個月五百兩,家裡實在是拿不出那麼多……」

  在迎上玉玲瓏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後,慕氏的聲音戛然而止。

  都這個時候了,慕氏還敢跟她討價還價?

  「嫌多?好,每個月一千兩。」玉玲瓏雲淡風輕地吹了吹淡粉色的指甲,「不給,今天晚上我就燒了玉府的大院!」

  慕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頭如同被剜了一大塊肉般痛,一千兩銀子啊!就因為自己猶豫了片刻,數量就翻了一倍!

  而且,看玉玲瓏那個架勢,慕氏絕對相信她說要放火燒院子的事情不僅僅是口頭威脅。

  才兩天的功夫,玉家就已經被折騰的人仰馬翻,再不安撫好玉玲瓏,她真不敢想這個庶女還能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來。

  就當是破財消災吧,先答應她的要求,否則眼前這關她就過不了。

  「是……」一向高傲的嫡母,在庶女的面前低下了高昂的頭,「三天以內,我一定把銀子送到品蘭苑。」

  玉玲瓏站起身:「好。還有,從此以後,別再管我的事。否則,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輕鬆放過你們了!」

  慕氏低垂著頭,身體因為疼痛和害怕而劇烈地發著抖,今天這還算輕鬆放過?她自己在旭王爺面前顏面盡失,她的兒子被打倒在地,現在還神志不清,而玉玲瓏竟然還說這還是她高抬貴手了!?

  這個庶女,到底是哪裡來的煞星!?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2 PM

025守株待兔

  不知不覺,又一個夜晚降臨了。

  品蘭苑裡,萱草從黃昏就開始坐立不安,新來的廚娘做好了飯菜,請萱草嘗嘗味道,她都食不知味。

  昨天半夜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哭聲如同鬼魅,縈繞在她的心頭上,讓她越想越是害怕,偏偏玉玲瓏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讓她想問又不敢開口,不問又心中忐忑。

  眼看黑夜再一次籠罩在清冷的品蘭苑上,萱草心頭的不安也達到了極致。

  今天晚上,那個恐怖的哭聲還會不會來!?

  一入夜,玉玲瓏就把品蘭苑的人都叫了過來,白天萱草去外頭雇的幾個廚娘,此刻全都聚集到了正廳。

  玉玲瓏坐在上座,悠悠地吹著溫熱的茶水,此時她換上了一件木蘭青祥雲紋雙繡緞裳,在明滅的燭火下顯得面容俊秀,神情清冷,令人看了不禁心生畏懼。

  幾個廚娘摸不清新主子的脾氣,又不知道大晚上的叫她們來做什麼,一時都不敢出聲。

  玉玲瓏喝了口茶,才緩緩開口:「你們既然跟了我,就要好好做事,工錢是絕不會虧待你們的,不過要是有人生了二心,也別怪我不客氣!」

  廚娘們都是見過些世面的,知道跟了一個新主子,這種連敲帶打的場面話都是會有的,連忙恭敬的答應下來。

  「也巧了,我今天晚上正好要用得著人,就看你們肯不肯盡心了。」

  說著,玉玲瓏便看向一旁的萱草,萱草忙拿出兩個銀元寶放在桌上,燭光下,元寶發出陣陣淡淡的銀光,立在地上的幾個廚娘頓時瞪大了眼睛。

  「肯的,肯的!」一個心急的廚娘連忙陪笑開口,「四小姐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奴婢們一定盡心盡力!」

  玉玲瓏微微一笑,看向說話的人:「你叫什麼?」

  那廚娘答道:「回四小姐的話,奴婢當家的叫馬長更。」

  馬常耕?這名倒有意思。

  玉玲瓏點點頭:「好,以後就由你來管廚房的事。」

  馬長更家的頓時受寵若驚,餘下的幾個廚娘不由得暗暗後悔自己沒有先開口說話。

  不過就是率先表個忠心罷了,竟然就混上了廚房管事,要知道這可是一個肥缺啊!

  將眾人複雜的神情看在眼裡,玉玲瓏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簾。

  她剛剛來到古代,除了萱草,還沒有能幫她做事的人,整個玉府的下人她是一個都不會相信的,要想培養自己的勢力,還要從頭做起。

  就像剛才,她雖然只是提拔了馬長更家的做管事,卻是向眾人傳達了一個信息,願意為她做事的人,她都不會虧待。

  只有賞罰分明,才能讓別人心甘情願地為自己效忠,才能鞏固自己的地位。

  玉玲瓏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晚上,大概會有人來咱們這裡做客,大家辛苦點,好好招待一下。」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廚娘們頓時放下心來,馬長更家的更是滿口應承:「小姐放心,奴婢們一定使出渾身的本事,好好款待小姐的貴客。」

  「那倒不必,」玉玲瓏淡淡的笑,明豔動人的臉露出隱隱的寒冷光芒,「你們只需要做一件事,好好守在院子的各個角落裡,把咱們的客人帶進來。」

  馬長更家的聽得滿頭霧水:「小姐的意思是……」

  玉玲瓏摩挲著冰冷的元寶,緩緩開口:「我是說,今天晚上,你們要守在暗處,看到外人就給我帶進來,無論是誰,都別放過!」

  鬧鬼的院子既然住了人,那麼始作俑者一定會來看看效果,她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而已。

  她就不信,抓不住這個故弄玄虛的傢伙!

  「誰捉住了那個外人,這二十兩銀子就是誰的。」

  幾個廚娘的臉上立刻露出驚喜交加的神情,二十兩銀子啊,那可是她們好幾年的工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馬長更家的更是忙不迭的答應:「小姐放心,奴婢們一定瞪大眼睛,只要那人敢來,奴婢們絕不會讓她溜掉!」

  玉玲瓏點點頭:「好,捉到了,就給我送進來。」

  纖長的身影優雅地起身,玉玲瓏走進了內房。

  晚上還有一場仗要打,她要養足精神,好好收拾那個躲在暗處的傢伙。

  夜,漸漸深了。

  睡夢中,那個隱隱的哭聲又不知何時傳了進來,如影隨形地鑽進耳中,怎麼也擺脫不掉,那陣陣時而幽怨時而尖利的哭聲彷彿魔鬼巨大的利爪,森森地籠罩在品蘭苑的上空。

  內房裡,玉玲瓏早已醒得星目炯炯,守在旁邊一直沒敢合眼的萱草此時死死咬住了嘴唇,生怕自己會驚恐地叫出聲來。

  院子外,忽然響起馬長更家的那厲聲的呼喝:「什麼人!?」

  緊接著便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玉玲瓏倏地翻身下床,向外走去,萱草趕緊拿起她的外衫,緊跟在她身後。

  難道真的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嗎?

  玉玲瓏剛剛走到正廳,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抓到了,抓到了!」

  馬長更家的氣喘吁吁地跑進了房間:「小姐真是神機妙算,奴婢等人守了大半夜,果然捉到了一個面生的丫頭!」

  只見幾個廚娘有的拽胳膊,有的抓肩膀,連拉帶扯地將一個丫鬟服飾的年輕女子拽了進來。

  眾人七嘴八舌地表著功:「稟告四小姐,是奴婢先發現的!」

  「是奴婢先抓住的!」

  「要不是奴婢給了她一耳光,她早跑了——」

  玉玲瓏一抬手,眾人立刻止住了聲音,眼巴巴地等著犒賞。

  「放心,人人都有賞。」說完,玉玲瓏的視線便落在了從被拉進來就一直低著頭的丫鬟身上。

  「怎麼,敢做不敢當嗎?」燭光下,玉玲瓏的眼眸清波流轉,宛如一潭早春清凌凌的池水,波光瀲灩,卻泛著冷冷的寒氣,「說吧,你是什麼人?」

  聽到玉玲瓏那冰涼徹骨的聲音,那丫鬟猛然跪倒在地上,連聲音也顫抖起來:「四小姐饒命啊,奴婢只是被主子派來看看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玉玲瓏冷聲道:「抬起頭來。」

  跪著的丫鬟哆哆嗦嗦地抬起了臉,沒等眾人說話,便聽見一旁的萱草忽然發出驚詫的叫聲。

  「是你!?」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2 PM

026騙我?燙死你!

  玉玲瓏看著那張清秀卻陌生的臉,微微蹙起了秀眉:「萱草,你認識她?」

  萱草忙說道:「小姐,這是三小姐院子裡的丫鬟,名叫菱角。」

  玉玲瓏打量著地上驚恐不已的小丫鬟,她是玉千柳派來的?這倒是有點兒意思。

  「哦?你是玉千柳的丫鬟?她沒說派你來幹什麼?」

  在玉玲瓏充滿銳氣的目光下,菱角哆嗦得更厲害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結結巴巴地說道:「三、三小姐只是讓奴婢來品蘭苑看看……」

  「看什麼?」玉玲瓏接過萱草端上來的熱茶,雲淡風輕地問道,「來看看我死了沒有?」

  菱角嚇得面無人色,砰砰地在地上磕著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膽子倒是大得很。」玉玲瓏冷笑,「難道你不知道這院子鬧鬼?大半夜的你一個人跑來,豈不是膽子很大嗎?」

  菱角磕頭的動作瞬間凝滯了,此刻她全身都伏在了地上,劇烈地發著抖:「奴婢……奴婢不知……」

  沒等她再說下去,玉玲瓏手中的茶盞已經倏地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菱角的身上!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半夜三更地跑到鬧鬼的院子裡來看熱鬧?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來招惹我!?」

  她可不相信,自己這兩天在玉府裡鬧得這麼大的動靜,這個小丫鬟就一點兒都沒聽說過她的厲害?敢偷偷摸摸地來窺探她,這小丫頭還在這兒跟她裝可憐!?

  滾燙的茶水潑在菱角身上,燙得她頓時尖叫出聲:「四小姐饒命啊!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

  菱角擦了擦眼淚,斷斷續續地說道:「是……是三小姐說,品蘭苑鬧鬼,也不知道四小姐在這裡住得怎麼樣,就……就命奴婢偷偷來看看……」

  看著跪在地上驚恐不已的菱角,玉玲瓏忽然笑了。

  很好,看來這個品蘭苑鬧鬼的事情是人盡皆知,只有自己不知道!

  早在慕氏讓崔媽媽帶她來這個院子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她不過是個庶女,又把慕氏狠狠地收拾了一頓,慕氏怎麼會這麼痛快就給自己安排一個齊整的好院子居住?原來是給了她一個誰都不敢住的鬧鬼的院子!

  菱角的話還沒說完,玉玲瓏忽然開口打斷了她:「你真的是玉千柳派來的?」

  菱角的臉上閃現過一絲驚惶之色,轉瞬卻又深深地低下頭去:「奴婢是三小姐的人,自然要聽三小姐的吩咐。」

  玉玲瓏緩緩起身,走到菱角面前,打量著這個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不已的丫鬟。

  她淡淡的聲音比天山上的積雪還要冰冷:「你覺得我很蠢,很好騙,是嗎?」

  聽到玉玲瓏的話,菱角大驚失色,頓時搗蒜般磕起頭來:「四小姐您饒了奴婢吧!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啊!真的只是三小姐來讓奴婢看看的,其他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玉玲瓏冷哼一聲,倏地轉身坐在了上座,厲聲道:「來人!」

  「在!」馬長更家的等人立時齊齊的應道。

  「去拿個炭盆來!」玉玲瓏的眼睛銳芒畢露,如鋼刀刮骨般鋒利,「這張花言巧語的嘴留著做什麼?給她嘴裡塞上火炭,叫她永遠也說不出話!」

  「是!」早已被玉玲瓏凌厲的手段嚇得心驚肉跳的眾人恭敬地答應,忙忙地去取炭盆了。

  「四小姐饒命啊!」菱角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口中卻還哭嚎著,「真的是三小姐叫奴婢來的,奴婢只是聽主子的吩咐——」

  炭盆很快就搬了進來,滾熱的火炭在黑漆漆的炭盆中燒得辟裡啪啦作響,屋子裡的溫度陡然提高了些許,卻擋不住房間裡眾人身上深深的寒意。

  玉玲瓏的俏臉在跳躍的炭火照耀下,如同覆蓋了寒霜一般。

  對菱角的求饒完全充耳不聞,玉玲瓏親手用火鉗夾起了一塊燒得正旺的火炭,毫不客氣地向菱角的臉上戳了過去!

  「啊!」菱角嚇得連連後退,臉上滿是驚懼恐怖的神情,「四小姐饒命啊——」

  滾燙的火炭從菱角的耳畔擦邊而過,燎起她的頭髮,滋啦一聲響,空氣中頓時充滿了毛髮燒焦的焦糊味!

  可想而知,這一下要是燙在了菱角的臉上會是什麼效果!

  「躲什麼躲?」紅彤彤的火光中,玉玲瓏的臉顯得格外殘暴,「再躲,我就把你整個臉燒焦,讓你親媽都認不出來你!」

  「嗚嗚……四小姐饒命……」臉龐上那灼熱的氣息瞬間燒毀了菱角最後的理智,「奴婢知錯了,求求四小姐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說謊了!」

  一旁的萱草等人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菱角竟然真的是在說謊!?

  可是玉玲瓏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白皙如玉的小手握著火鉗,玉玲瓏慢悠悠地將已經變得發黑的木炭放回了火盆。

  就在大家都以為玉玲瓏就這麼放過菱角的時候,玉玲瓏已經又夾起了一塊火炭。

  「剛才那塊冷了,我給你換一塊熱乎的。」

  滾燙的氣息噴薄在菱角的臉上,菱角此刻已經被嚇得一動都不能動,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塊火紅的炭,似乎馬上就要昏死過去。

  「奴婢、奴婢是二小姐派來的!」隨著這一聲淒厲的喊叫,菱角崩潰了,「是二小姐讓奴婢來看四小姐怎麼樣了!還說要是奴婢不小心被發現,就說奴婢是聽從了三小姐的吩咐!這樣四小姐就會去收拾三小姐,不會怪罪到二小姐頭上了——」

  玉玲瓏手中的火鉗終於停止了移動,盯著菱角驚恐萬分的臉,她勾唇冷笑:「還有呢?」

  「鬧鬼的事也是二小姐做的!是二小姐讓奴婢從外頭買來鐵笛,悄悄放在廊下的風口處,只要一起風,就會發出嗚嗚的聲音——」

  菱角匍匐在玉玲瓏腳下,涕淚交加:「四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玉玲瓏緩緩起身,坐在了太師椅上,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玉千芳為什麼要在品蘭苑裡裝神弄鬼?」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3 PM

027等魚上鉤

  菱角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將一切和盤托出:「品蘭苑從前是蘭姨娘和二小姐住的地方,蘭姨娘去世以後,二小姐不願讓別人再來這裡住,就在院子裡做了手腳,讓大家都知道品蘭苑鬧鬼——」

  聽到菱角的話,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

  就這麼簡單嗎?

  從菱角的話不難推測出,那個蘭姨娘是玉千芳的親娘,早早的就已經沒了。玉千芳不願意讓旁人住在自己親娘曾經的院子裡,才設計下了這鬧鬼的陰謀。

  難道這只是因為玉千芳的私心?難道自己只是陰差陽錯地當了一次無辜的炮灰?

  直覺告訴玉玲瓏,這一切並沒有那麼簡單。

  但是看到菱角被嚇得肝膽俱裂的樣子,玉玲瓏知道,這個丫鬟也就只知道這麼多了。

  想來也是,玉千芳既然能利用玉千柳的丫鬟來做事,又怎麼會讓菱角知道她真實的目的?

  看來,內宅的爭鬥,不是她想躲就能躲開的。只不過因為自己收拾了玉千柳一次,就被玉千芳記在心中,甚至還想設計利用她去打擊玉千柳。

  這些小姑娘彎彎繞繞的心思,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看到玉玲瓏沉思的樣子,菱角嚇得膽顫心驚,不知道這位下手毒辣的四小姐要怎麼處置自己,她膝行向前,撲倒在玉玲瓏的腳下,痛哭流涕地說道:「求求四小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或許玉千芳可以用銀兩收買她,可是再多的銀子,也沒有自己的小命來得重要!四小姐連主母慕氏都敢打,自己一個小小的丫鬟又算得了什麼?菱角完全相信,這個四小姐絕對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玉玲瓏看著被嚇得魂飛魄散的菱角,嘴角漸漸浮起了一抹笑意。

  想利用她?好!她倒要看看,這個玉千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     *     *     *

  慕氏躺在床榻上,身上的傷痛讓她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一旁服侍的錢媽媽端過碗來,悶聲悶氣地說道:「夫人,該吃藥了。」

  慕氏的視線落在滿頭滿臉都包著白布的錢媽媽臉上,一時間悲從中來,差點哭出了聲:「我這是造的哪門子孽,竟然招惹了這麼一個煞星回來!」

  錢媽媽口齒不清地勸慰著慕氏:「夫人別著急,凡事總會有辦法的,您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這樣蒼白的話哪裡勸得動慕氏,慕氏只覺得如鯁在喉,根本喝不下藥去,她推開藥碗,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你說這才幾天的功夫,府裡都變成什麼樣了!?連武哥兒都受了傷,至今還沒醒。旭王爺那裡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萬一怪罪下來,我可怎麼跟老爺交待啊!」

  錢媽媽等人聽了也不禁覺得心酸,是啊,先不說跟著慕氏的人已經是人人帶傷,慕氏更是傷得起不來,如今就連家裡最大的男主子玉維武也被玉玲瓏打得現在還是神志不清,玉府的主心骨已經統統倒下,還有誰能來主持大局呢?

  慕氏越想越是頭疼:「都是那個玉玲瓏給鬧的!早知道她是這麼一個潑婦,我就不該一時心軟收留她進府!」

  錢媽媽說道:「這四小姐剛進府那幾天還算老實,誰能想到她竟是這樣的性情!」

  雙桃在一旁恨恨地說道:「她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錢媽媽想了想,說道:「是啊,頭幾天還沒什麼事,就是自從那天夫人說要用她的血給六小姐解毒,她就好像一下子變了個人。前一刻還躺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呢,轉眼的功夫,就跟鬼上身了似的把奴婢們都給打了一頓!哎喲喲,這給奴婢疼的啊——」

  慕氏眉頭緊蹙:「你說什麼?」

  錢媽媽答道:「奴婢說,四小姐轉眼的功夫就給奴婢等人打了一頓,活像鬼上身了似的——」

  慕氏眉頭一下子展開了,彷彿忽然明白了什麼:「對!鬼上身!那丫頭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慕氏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個原因,那個玉玲瓏進府之後她一直懶得管,對下人對她的白眼和拳腳也是睜一眼閉一眼裝看不見,不過是個庶女罷了,餓不死就完了,誰還有心情管她。對於慕氏的視而不見和玉府下人的各種虐待,那個玉玲瓏可是連個屁都沒敢放,可是就從被蠍子咬了以後,玉玲瓏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脾氣暴躁,下手狠辣,哪裡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同樣一個人,怎麼會轉眼之間有這麼大的變化?玉玲瓏肯定是被鬼附身了!

  慕氏心裡十分痛悔,她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啊,如果早早就看出玉玲瓏是被鬼附上了身,她就會趕緊請個神婆來驅鬼做做法事,那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自己何至於變成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

  慕氏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了床榻上:「來人,快去給我請個最好的神婆來!只要能把這個惡鬼送走,給多少銀子都行!」

  *     *     *     *     *

  品蘭苑,萱草服侍著玉玲瓏洗漱,忍不住憂心忡忡地問道:「小姐,這件事您就這麼算了?」

  對於玉玲瓏將菱角毫髮未傷地放走的事,萱草耿耿於懷,她可沒忘記自己昨天夜裡被嚇成了什麼樣,這可都是菱角搗的鬼啊!

  玉玲瓏用帕子擦乾了臉,淡然地說道:「那個鐵笛已經拿走了,鬧鬼的事情也不過是子虛烏有,你還要怎麼樣?」

  「可是……」萱草噘著嘴,一臉的不滿,「奴婢覺得,應該好好教訓一下那個丫頭!」

  這兩天跟著玉玲瓏,連萱草的膽子也大了不少,萱草就想不明白,對於慕氏和旭王爺,自家小姐都有膽子又打又罵,對於菱角那個裝神弄鬼的小丫鬟,小姐怎麼一句話不說就給放了呢?

  「怎麼教訓?打她一頓嗎?」玉玲瓏把帕子遞給萱草,覺得有些好笑,「打了她能怎麼樣?就算打死了她,對咱們又有什麼好處?」

  萱草語塞,她也是覺得有些憋屈想出口氣罷了,但是小姐說得對,如果真的打了菱角一頓,除了出氣,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玉玲瓏看著萱草失望的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放心,我已經布好了局,惹了咱們的人,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一句話說得萱草又高興了起來,想起困惑了自己半天的事,萱草好奇地問道:「對了,小姐,您是怎麼看出來菱角不是三小姐派來的?」

  菱角明明是玉千柳的丫鬟,可是小姐又是怎麼知道菱角不是玉千柳派來的呢?

  玉玲瓏坐在床邊,看著萱草蹲下身為自己褪鞋,說道:「第一,但凡被當場捉住的人,總會有幾句狡辯想要開脫自己的,可是菱角卻一下子就招供是玉千柳派來的,這一點就不正常;第二,鬧鬼的事定是有人存心而為,能在內宅設計出這樣一個局的人,肯定都是有些小聰明的,而玉千柳你也見過,她像是有這份心機的人嗎?她若是有這份智慧,也不會被我灌一肚子臭水了。」

  萱草恍然大悟:「小姐,您真是太聰明了。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玉玲瓏躺在床上,一雙幽黯的眼眸看著床上繁複的花紋,露出隱隱的寒意:「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魚上鉤。」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4 PM

028你陰,我更陰!

  在京城裡,玉將軍府並不算一個很大的宅子,雖然玉千芳和玉千柳都是玉府的小姐,卻並沒有單獨的院子,而是由慕氏安排著住在了同一個院子,玉千芳便住在東邊的廂房,玉千柳住在相對寬敞一些的西廂房。

  玉千芳和玉千柳住得近,關係也就親近一些,小矛盾是免不了的,但是平日裡也算面上過得去。在有了玉玲瓏這麼一個共同的敵人以後,姐妹倆的關係更是親密了不少。

  這天一大早,玉千芳就被對面的動靜給弄醒了,慵懶地起了床,她叫來服侍的小丫鬟,問道:「外頭是什麼聲音,怎麼這麼吵?」

  小丫鬟答道:「是三小姐要去給夫人問安,這一大早的,又叫人打水梳洗,又要找衣裳,那邊的人都忙得團團轉呢!」

  玉千芳眉頭微蹙,慕氏一向對她們幾個庶女都不大理會的,怎麼今天玉千柳會忽然想要過去?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設的局,玉千芳猛地坐起身來:「快給我打水,我要過去看看三妹妹。」

  很快,玉千芳就帶著貼身的大丫鬟春燕出了門。

  剛出門,她就看見菱角正端著一盆水,從迴廊裡快步走了過來。

  玉千芳給身後的春燕使了個眼色,春燕會意,忙抬高了聲音說道:「你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兒啊?」

  菱角停下了腳步,陪笑道:「奴婢忙著給小姐送水,竟沒看見二小姐,奴婢給二小姐請安。」

  玉千芳矜持地點點頭,明知故問地說道:「嗯,你們怎麼這麼忙,三妹妹這是要出去嗎?」

  菱角笑道:「回二小姐的話,我們小姐這是要打扮好了,去上房給夫人問安。」

  玉千芳聞言,眉頭微蹙,慕氏一向不待見這些庶出小姐,嫌她們個個兒礙眼,早就吩咐了平日裡無事不要去給她請安,今兒玉千柳這麼大張旗鼓的折騰,興致勃勃地要去給慕氏請安,難道不怕惹惱了慕氏嗎?這是怎麼回事?

  玉千芳越想越是不對勁,看著菱角臉色古怪,不由得心中生疑。

  如果是慕氏要庶女過去請安,絕對沒有只叫玉千柳卻不叫玉千芳的道理,難道是……

  菱角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似乎沒頭沒腦的話:「要去夫人那邊,可是要路過品蘭苑呢!」

  玉千芳一聽這話,正對上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別等水涼了,三妹妹怪罪你。」

  菱角笑著給玉千芳屈了屈膝,便轉身離去了。

  看著菱角的背影,玉千芳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看來自己的計策是成功了,玉玲瓏認定背後鬧鬼的人是玉千柳,這是設下了圈套,引玉千柳過去要收拾她。

  可憐玉千柳滿心歡喜地精心裝扮,卻是要去自投羅網了。

  平日裡玉千柳仗著自己生得比玉千芳身材苗條,臉蛋漂亮,沒少明裡暗裡地諷刺玉千芳,玉千芳一直記恨在心,想起上次玉玲瓏給玉千柳灌了一肚子髒水的事,玉千芳心裡十分的痛快,那次玉千柳不過是罵了玉玲瓏幾句,玉玲瓏就下手那麼狠,這次玉玲瓏肯定是不會放過玉千柳的。

  反正玉千柳和玉玲瓏早已鬧掰了,她只要坐山觀虎鬥就好。

  想到這裡,玉千芳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她施施然轉了個身:「走,回去吃飯,一會兒好去看戲。」

  春燕哪裡猜不到玉千芳的心思,也笑著說道:「小姐真是神機妙算。」

  玉千芳再也忍不住臉上的笑容,輕輕點了點春燕的額頭:「你這丫頭,也是個愛瞧熱鬧的!」

  主僕二人一邊說笑,一邊回了房。

  *     *     *     *     *

  品蘭苑,玉玲瓏悠閒地喝著茶,看著萱草在窗下認認真真地繡著一塊手帕。

  古代人的毛病可真多,一塊手絹而已,還要費那麼大的功夫繡上什麼花啊鳥的,真不嫌麻煩。

  萱草繡了一會兒,抬頭不安地看向玉玲瓏:「小姐,咱們到底在等誰啊?」

  這一大早上,玉玲瓏就吩咐她沏了一大壺茶,說要等人來,如今都過了小半天了,卻還不見動靜。

  玉玲瓏難得的好心情,微笑著說道:「你這丫頭怎麼那麼心急,只管等著就是了。」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吵鬧,隱隱能聽見玉千芳帶著怒意的聲音:「你們是哪裡來的僕婦,竟然敢對我動手動腳!」

  玉玲瓏霍地站起身:「魚兒上鉤了,走,出去瞧瞧。」

  出門前,她隨手從萱草的針線笸籮裡操起了一把剪刀。

  「小姐,您這是……」萱草膽顫心驚地看著玉玲瓏的臉色,記得上次小姐去找慕氏算帳之前,也是這麼一副神情。

  「怕什麼,還不快出來!」玉玲瓏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掀起簾子就走了出去。

  院子裡,玉千芳主僕二人正被幾個廚娘扭著,春燕高聲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不看看這是誰!這可是我們二小姐!你們主子是誰,不會教導你們規矩嗎?」

  話音未落,一個冷冷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她們的主子就是我!」

  聽到這個悅耳卻令人心寒的聲音,玉千芳心頭大震,手上的動作也頓時凝滯了。

  難怪這些僕婦看著如此眼生,原來竟是玉玲瓏從外頭雇來的廚娘,她們當然不知道她玉千芳是什麼身份,在她們眼裡,只有玉玲瓏一個是她們的主子!

  玉千芳反應很快,立刻說道:「春燕,不得無禮!」

  轉過頭,玉千芳那張滿月般的圓臉露出溫和的笑容:「原來是四妹妹,我正想來看看妹妹呢。」

  她只是想來看熱鬧,誰知剛走到品蘭苑外頭就被幾個廚娘一把扭住,直接拽了進來。偏偏品蘭苑素有鬧鬼的名聲,即使是大白天也沒人敢從這裡經過,她們主僕二人又是反抗又是大叫,卻沒有任何人看見。

  如今看著玉玲瓏如天山雪蓮般寒冷俏麗的小臉,她不由得心生忐忑,只有希望這一切只是個誤會,讓玉玲瓏趕緊放了自己。

  她可是見識過玉玲瓏的手段的,哪裡敢有半分的怠慢?她只有越溫柔越和氣才好,免得惹上這個母老虎。

  「妹妹住進了新院子,我還沒有恭賀妹妹喬遷之喜。」玉千芳強行按捺住內心的不安,滿臉堆笑地說道。

  「是嗎?我可是早就收到你的賀禮了,」玉玲瓏坐在廚娘們剛搬出來的太師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玉千芳,明豔的小臉似笑非笑,「昨天晚上,菱角已經替你送過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5 PM

029真的有鬼!

  玉千芳一聽到菱角的名字,頓時如同五雷轟頂,連動都不會動了。

  不會的,菱角只是她派來偷偷看看的,就算是被逮住,供出來的也應該是玉千柳啊,怎麼可能會供出她來?

  玉千芳臉色蒼白,卻還是擠出一絲笑意來:「四妹妹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玉玲瓏端坐在太師椅上,精致如畫的眉眼滿是濃濃的戾氣:「你不明白!?你今天來不就是想看熱鬧的嗎!?」

  玉千芳能派菱角來看看玉玲瓏住在鬧鬼的院子裡是什麼樣子,她就知道,玉千芳肯定不會錯過她教訓玉千柳的好戲,所以她就反客為主,先讓菱角去玉千柳那裡進言,以慕氏生病的名義勸玉千柳去向慕氏獻殷勤,玉千柳那簡單的頭腦自然認為這是個討好嫡母的好主意,立刻大張旗鼓地精心打扮要去給慕氏請安。緊接著菱角又按照玉玲瓏的指示,去玉千芳那裡暗示玉玲瓏要收拾玉千柳,玉千芳認定菱角是自己人,便確信自己之前栽贓陷害的計策成功,得意忘形之餘便想要來看玉千柳是怎麼被玉玲瓏收拾的,結果卻就自投羅網,掉進了玉玲瓏設計的圈套裡。

  這世界上,自作聰明的人,多數都會死在自己的小聰明上。

  玉千芳被玉玲瓏說中了心事,頓時臉色煞白,強裝的鎮定也無影無蹤:「四妹妹,我……」

  玉玲瓏高高地俯視著驚慌失措的玉千芳:「你不覺得,你應該好好跟我解釋一下嗎?」

  玉千芳的身體在止不住地發抖,她是見識過玉玲瓏的手段的,此刻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四妹妹,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無意中路過這裡啊!」

  玉玲瓏忍不住冷笑,剛才還說是來看望她,這麼快就變成無意中路過了,這個玉千芳是被嚇傻了嗎?她盡管陰險,到底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

  這些她自以為得計的小手段,還真是愚蠢得可笑!

  「這個時辰,不知道你到這裡來溜達什麼?」玉玲瓏緩緩起身,纖長的身姿更顯得她氣勢逼人,「難道你不知道,這裡一直在鬧鬼嗎?」

  聲音重重地咬在鬧鬼兩個字上,玉千芳自然聽出了言外之音,雙手下意識地死死地抓住身邊的春燕,才能強撐著自己站在玉玲瓏面前。

  「我……我是……是啊,聽說這裡不太平,所以,所以我才想來看看四妹妹……」

  「看看這鬼有沒有把我嚇死?是嗎?」玉玲瓏絕美的小臉上笑容冰冷,「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

  明豔無雙的臉龐緩緩俯下,玉玲瓏粉紅色的唇瓣緩緩地靠近玉千芳的耳畔,吐氣如蘭。

  「這裡,真的有鬼!」

  斬釘截鐵的話語響徹在玉千芳耳畔,宛如雷轟電擊,瞬間將她最後一抹幻想震得灰飛煙滅!

  玉千芳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玉玲瓏,她說什麼?

  玉玲瓏敢把她抓到這裡來,十有八九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自然也會猜到這鬧鬼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劃,可是現在,玉玲瓏說這裡有鬼是什麼意思!?

  很快,她就知道玉玲瓏到底要做什麼了。

  因為下一刻,玉玲瓏就一把抓住了她精心梳理的髮髻,狠狠地將她拖倒在地!

  「救命啊!」玉千芳再也忍受不住恐懼的折磨,撕心裂肺地喊道。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玉千柳的下場,玉千柳不過是罵了玉玲瓏幾句,就被灌了一肚子的泥水,現在她裝神弄鬼地嚇唬玉玲瓏,玉玲瓏又要怎麼懲罰自己呢?

  玉千芳絕望地伸手抓向春燕,在這個院子裡,她能依靠的只有這個貼身的丫鬟了。可是春燕被馬長更家的等人壓得死死的,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顧得上自己的主子!?

  玉千芳的雙手徒勞地抓在空氣中,卻什麼都觸碰不到,曾經一直引以為傲的三千青絲,此刻被玉玲瓏死死拖拽著,她掙脫不了分毫,頭皮上傳來的痛楚更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快來人啊,救命啊——」

  「叫吧,大點兒聲叫。」玉玲瓏聲音森冷,「別忘了,這裡可是鬧鬼的品蘭苑,我看誰敢來救你!」

  玉千芳絕望的淚水洶湧而出,沒錯,這是她一手設計的,如今品蘭苑鬧鬼的事情早已是人盡皆知,此時又會有誰敢出現這裡呢?更別提進來救她了!

  一向自恃聰慧的玉千芳,此刻終於嘗到了作繭自縛的滋味。

  毫不費力地把玉千芳拖到院子中央陽光最充足的地方,玉玲瓏隨手把她頭髮一拉,右手舉起了剪刀。

  「你、你要幹什麼——」玉千芳顫抖的牙縫迸出幾個字,「你饒了我吧——」

  玉玲瓏玩弄著手中的剪刀,花樣層出不窮,眼花撩亂卻又令人驚恐萬分。

  玉千芳被嚇得眼淚橫流:「四妹妹,咱們都是庶出,你就放過我吧——」

  「庶出?」玉玲瓏眼神微瞇,似乎覺得玉千芳的話很有意思,「你是說,你覺得我跟你一樣?」

  玉千芳渾身顫抖著:「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玉玲瓏冷哼:「你覺得我跟你一樣!?」

  跟她套近乎?可笑,她玉千芳是什麼東西,也配跟她比!?

  下一刻,一聲鐵刃交匯的清脆聲響陡然響起,在玉千芳耳中聽來,這簡直就是來自地獄的聲響。

  「你非要來這個鬧鬼的地方,就別怪我要送你個見面禮了!」

  脖頸處傳來一陣鐵器的冰涼,玉千芳渾身的汗毛隨之唰地立了起來,瞬間被嚇的一動也不敢動,玉玲瓏是要殺了她嗎!?

  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頭頂上傳來陣陣毫不留情的卡嚓聲,卻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玉千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頭髮被玉玲瓏大把大把地剪了下來,飄灑在燦爛的陽光中。

  玉玲瓏竟然把她的頭髮剃光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古人對頭髮的珍愛程度簡直到了愛若性命的地步,尤其是女子,頭髮稍微稀少了些都不敢出去見人,而此刻,玉千芳那烏黑濃密的頭髮已經被剪了個精光!

  玉千芳只覺得心痛如絞,連哭都哭不出來,瞬間便昏死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玉玲瓏冰冷的聲音:「來人哪,出去告訴大家,咱們二小姐來了品蘭苑,不小心被鬼纏住,連頭髮都被剃光了!」

  不但要剪光你的頭髮,還讓你連躲都沒處躲,瞞都沒法瞞!

  她倒要看看,這個玉千芳沒了頭髮,還能不能嫁出去!

  想玩陰的,那就看看誰比誰更陰!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1 03:06 PM

030夫人大喜

  不得不說,廚娘們真是散播傳言的好手,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傳到了慕氏耳中。

  「什麼?鬼剃頭!」慕氏差點掀翻了雙蕊手中的藥碗,「你說誰被鬼剃頭了?」

  崔媽媽忙說道:「奴婢也是聽今天早上送飯的管事媳婦說的,如今咱們府裡的人都知道了,二小姐昨兒去了趟品蘭苑,回來就變成了禿子,大家都說是被鬼剃頭了呢!」

  「品蘭苑?」慕氏一聽到這個名字,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驚慌,「好端端的,她去那裡幹什麼?」

  崔媽媽回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聽說二小姐昨天一回去就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誰都不見呢。」

  是啊,一個正值荳蔻年華的妙齡少女,轉眼間變成了光頭尼姑,誰還願意出門,這不是丟人現眼嗎?

  慕氏煩躁不安地說道:「這幾個丫頭,真是不消停!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

  剛用一千兩銀子安撫好玉玲瓏那個女魔頭,玉千芳又出了狀況,慕氏當然不是因為心疼玉千芳沒了頭髮,她只是覺得在玉千芳偏偏在這個多事之秋出事,讓她平添了幾分煩心。

  玉玲瓏性情大變,玉千芳又遭遇了鬼剃頭,慕氏越發堅信是玉家的宅邸裡出了問題。

  「讓你們找神婆來,找得怎麼樣了?」

  錢媽媽說道:「奴婢已經請了道行高深的白仙姑,不過白仙姑說她最近忙得很,要過幾天才能來。」

  慕氏眉頭緊蹙,她可是一天都不想多等了,這才幾天,就出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要是再等幾天,指不定還要出什麼大事。

  「你沒說是玉將軍府要請她嗎?」

  錢媽媽賠笑道:「說了,不過……不過白仙姑說,請她的達官貴人多得很,她也只能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地來看,哪個她也得罪不起啊!」

  慕氏哼了一聲:「什麼得罪不得罪的,還不是想多要銀子?你去說,只要能把咱們府裡的邪祟驅除乾淨,我給她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量那個什麼白仙姑也不會推脫了吧。

  錢媽媽見慕氏生氣,只得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下來。

  正商量著,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連串聲音:「夫人大喜,夫人大喜了!」

  慕氏揉了揉額頭,抬眼向外看去,她實在是想不出,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候,她還能有什麼喜事可言。

  只見幾個丫鬟跟著一個二門的管事媳婦快步走了進來,人人都是滿面喜色,那媳婦行了個禮,滿臉堆笑地說道:「夫人,外頭剛得到的消息,老爺要班師回朝了!」

  「什麼?」慕氏頓時瞪大了眼睛,倏地坐起身來,連身上的傷痛都忘了,「不是要年底才能回來嗎?怎麼提前了半年?」

  那媳婦笑道:「奴婢一聽說老爺要回來,喜得什麼都忘了,就想著趕緊來給夫人報喜。報信的小廝還等在二門,要不奴婢叫他進來問問?」

  慕氏趕緊揮手:「快去快去!」

  那媳婦忙不迭地跑出去了,房間裡眾人個個都喜笑顏開,紛紛上前說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老爺這次凱旋而歸,定是又要加官進爵了!」

  慕氏也掩不住一臉的得意,帶著青腫傷處的臉上容光煥發:「老爺回來就好,平平安安歸來就是天大的福氣啊!」

  玉將軍一去三年,玉府全靠慕氏一個女人撐著,也著實不容易,如今家裡的頂梁柱回來了,慕氏自然喜出望外。

  說話間二門的媳婦已經帶了小廝進來,那小廝也是玉府的世僕,三年前玉將軍去北疆的時候帶了他跟去服侍,這回玉將軍要回來,便派了他提前來報信。

  小廝一身風塵僕僕,進了房就跪倒在地磕了個頭:「小的王勇,給夫人請安。」

  慕氏一見這小廝是舊人,已經放心了不少,忙問道:「老爺如今到了何處?怎麼提前半年班師?老爺的身子怎麼樣了?」

  面對慕氏連珠炮似的問題,王勇笑著答道:「夫人放心,老爺身體很好,這回老爺已經平定了北疆叛亂,所以聖上恩准老爺提前回朝。老爺已經帶兵到了韶門關,三四天就能到京城了。」

  慕氏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只聽那王勇又說道:「另有一件事要稟告夫人,夫人派去給老爺送信的家丁正好在韶門關遇上了老爺的軍隊,把家書給了老爺,老爺聽說六小姐中了毒,立刻命小的把從北疆帶來的解毒藥送回來。」

  慕氏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玉千嬌的傷一直沒好,這始終是她心頭大患,如今聽說玉將軍從北疆帶回來解毒的藥,立刻心急如焚地說道:「快呈上來。」

  王勇拿出一個紫檀木盒子,說道:「老爺怕耽誤了六小姐的傷勢,命小的快馬加鞭趕回來,這是北疆特有的療毒神藥,尤其對蛇毒蟲毒有奇效。」

  慕氏大喜過望:「太好了!你下去領賞吧,來人,給他封個上等封!」

  接著便將藥交給了崔媽媽:「快去給千嬌送去,越快越好!」

  吩咐完了下人,慕氏卻看見王勇仍然跪在地上,不禁有些奇怪:「你怎麼還不去領賞?」

  王勇磕了個頭,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老爺有口信,讓小的帶給夫人。」

  慕氏沉浸在玉千嬌有救的喜悅中,並沒有注意到王勇的遲疑,她接過雙桃端上來的茶,說道:「還有什麼事,快說吧。」

  王勇略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滿屋的僕婦,見慕氏並沒有迴避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說道:「老爺說,請夫人收拾出一個齊整乾淨的院子。」

  慕氏疑惑地揚了揚眉:「怎麼?老爺要帶客人來嗎?不知是哪裡的客人?」

  王勇伏下頭,不敢看慕氏的臉:「不是客人,是……是老爺從北疆帶回來的姨娘……」

  咣噹,慕氏手中的茶盞頓時墮落在地上,發出破裂的脆響,慕氏直勾勾地盯著王勇,口氣中滿是不敢置信:「你說什麼?什麼姨娘!?」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27 PM

031一石激起千層浪

  玉將軍去北疆三年,不是去打仗的嗎?怎麼還帶回來什麼姨娘?

  見慕氏失態,王勇嚇了一跳,頭伏得更低了:「夫人息怒,小的也只是回來報信的……」

  見到王勇一副不敢多說的樣子,慕氏回過神來,立刻嚴厲地掃視了房間一遍,同樣被這個消息驚呆的眾僕婦回過神來,趕緊知趣地退了出去。

  雙蕊靜悄悄地上前掃走了慕氏打翻的茶碗,又換上一杯新茶奉上來,慕氏喝了口熱茶,定了定神,聲音也恢復了平靜。

  「王勇,你這一路上為了給六小姐送藥,著實是辛苦了。如今老爺快回來了,你也不必再在外頭吃苦,往後就在府裡做個管事吧。」

  這是個好消息,王勇本就是世僕,家人老小都在玉府裡做事,慕氏讓他做管事,自然比在前線跟著玉將軍風餐露宿要舒服得多。

  王勇聽了卻不敢高興得太早,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好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果然,慕氏在屏退了左右後,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好好跟我說說,老爺帶回來的這個姨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勇猶豫了,一邊是跟了多年的玉將軍,一邊卻是府裡的當家夫人慕氏,哪個他也得罪不起啊。要是玉將軍回來知道是自己在慕氏面前告狀,以後還有他的好果子吃嗎?

  見王勇不敢說,慕氏又說道:「你怕什麼,我不過是聽說老爺帶了人回來,想要多了解一下情況罷了,知道了新姨娘的脾氣秉性,我才好安排住處啊。」

  王勇見慕氏如此說,只得一五一十地答道:「新姨娘娘家姓梅,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後來遭逢戰亂,被亂兵捉了去,正好被老爺碰上,把梅姨娘救了下來,梅姨娘的親人都被亂兵所殺,無處可去,老爺就收留了她,後來……後來的事小的就不清楚了。」

  原來是英雄救美呢,還真是俗套!

  慕氏銀牙暗咬,臉上卻還得裝著笑臉:「她跟了老爺多久了?」

  王勇答道:「大概有兩年多了,老爺在北疆一應起居生活,都是梅姨娘照料的。」

  都兩年多了,玉將軍的家書卻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慕氏氣得臉色大變,她強壓下去滿腔的怒火,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勇退了出去,崔媽媽悄悄走進來,見慕氏滿臉怒氣的樣子,勸道:「夫人先別生氣,老爺常年在外也不容易,或許是有什麼苦衷也未為可知。」

  慕氏把手中的茶盞重重地一放,怒道:「他能有什麼苦衷?哼,隨便從亂兵裡撿來一個女人就亂叫什麼姨娘,連主母都沒見過呢,誰敢封她做姨娘!?不過就是個開了臉的丫頭罷了!」

  慕氏越想越是生氣:「我辛辛苦苦替他操持家事,他卻在外面養什麼姨娘!兒子都要成親了,他還做出這種為老不尊的事來!」

  想起家裡那個玉玲瓏就是玉將軍當初一夜風流的產物,慕氏簡直是怒火中燒,家裡頭還一堆亂攤子呢,玉將軍又從外頭帶回來一個新的,這是嫌還不夠亂嗎?

  崔媽媽眼珠轉了轉,說道:「剛才王勇不是說了麼,這個梅姨娘是從亂兵裡救出來的,夫人您想,北疆那邊多亂啊,這女人是什麼來頭還不知道,萬一其中有什麼問題——」

  慕氏一經提醒,頓時醒悟過來:「你說的對,這女子來歷不明,咱們府上可不能收留這樣的女人!」

  這個理由倒是充分,可是要怎麼跟玉將軍交代呢?

  慕氏想了想,說道:「你去後院臨街那地方給她隨便收拾個院子。」

  崔媽媽一怔:「夫人,那裡可是府裡下人的住處……」

  慕氏冷哼一聲:「你去吧,老爺回來了,我自有交代。」

  *     *     *     *     *

  品蘭苑,玉玲瓏坐在椅子上,閒閒地喝著廚娘剛燉好的銀耳雪梨盅,聽著馬長更家的繪聲繪色地說著從外面聽到的消息。

  「……都說是老爺過幾天就回來了,還要帶回來一個新姨娘呢!聽說夫人氣得不得了,連藥碗都砸了,府上前後院的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還不知道夫人要怎麼安置這個新姨娘呢!」

  玉玲瓏放下燉盅:「還有什麼別的消息?」

  玉將軍即將回府,這對玉府上下都是一件大消息,玉玲瓏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驚喜,她與玉將軍從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什麼親情可言,而根據本體從前的記憶,玉將軍從和依蘭一夜風流之後,幾乎從來沒有去看過她們母女,只是吩咐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給她們母女送些銀兩當做生活費,其他的根本就是不聞不問。

  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引不起玉玲瓏絲毫的興趣。而依照他對依蘭的一時興起到始亂終棄,他從北疆帶回來一個姨娘也就根本算不得什麼意外了。

  總之,玉將軍回不回來,帶了什麼人回來,跟玉玲瓏都毫無關係。

  馬長更家的又說道:「夫人聽說二小姐被鬼剃頭了,說要請仙姑來做法事,估計過幾天,咱們府上就有熱鬧看了。」

  玉玲瓏終於略感興趣地揚了揚眉:「哦?什麼仙姑?」

  玉千芳的頭髮當然不是鬼剃頭,那可是她親手剪光的,只不過,難道慕氏也要藉此做什麼文章?

  馬長更家的笑道:「聽說是個姓白的仙姑,最近京城裡許多官家夫人都很信她,夫人大概是聽說二小姐出了事,所以也想讓白仙姑來給咱們府上看看風水。」

  玉玲瓏沉吟不語,什麼時候,慕氏也對庶出的玉千芳這麼上心了呢?如果慕氏對庶女當真這麼好的話,那從前的玉玲瓏也就不會慘死在毒蠍針下了。

  難道是因為玉將軍要回來,慕氏想要藉此彰顯自己的慈愛?也不會,慕氏現在正為了那個新來的梅姨娘焦頭爛額,又哪有心情考慮玉將軍的感受,更何況那個玉將軍也不見得就會對庶女多麼重視,否則又怎麼可能讓玉玲瓏母女漂泊在外那麼久都不曾接回府裡呢?

  恐怕不會只是因為玉千芳的事吧,玉玲瓏想起玉千芳處心積慮要給品蘭苑安個鬧鬼的名聲的事,不禁起了疑心。

  「去外頭打聽打聽,從前住在這裡的蘭姨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27 PM

032白仙姑駕到

  這天清晨,玉玲瓏剛剛用過早飯,馬長更家的就快步走了進來。

  「小姐,那個白仙姑到了,正往咱們這邊來呢!」

  萱草聽了這話有些奇怪:「這麼大的宅院,為什麼偏偏往咱們這邊來?小姐,不會是夫人又要找茬吧?」

  玉玲瓏放下茶盅,淡淡冷笑:「她?諒她還沒有這個膽子。」

  前幾天接連被玉玲瓏的雷霆手段震懾得連院子都不敢出,慕氏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招惹玉玲瓏,這其中,肯定是另有原因。

  不同於眾人的意外和不安,白仙姑進府就直奔品蘭苑的做法早就在玉玲瓏意料之中,既然說要看風水,那麼一直有鬧鬼名聲在外的品蘭苑必定首當其衝,只不過,白仙姑能這麼乾脆俐落地衝自己的住處而來,正好證明了玉玲瓏之前的想法:這個白仙姑,應該是有備而來。

  這些算命和看風水的道士仙姑之流,一萬個裡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是故弄玄虛,沒有真本事要怎麼忽悠人呢?那就要早作準備,比如早早把要看風水的人家情況打聽清楚,一般要請人看風水驅鬼的人家,都是有些毛病的,只要找到關鍵所在,再裝神弄鬼一番,那可信度自然大大增加。

  試問,一個陌生人,進來就直接找到自己家的問題所在,哪個人會不相信此人是有真本事的呢?

  不過這種人就算再能裝腔作勢,遇到玉玲瓏也是死路一條。她可不管你是真神仙還是假神仙,敢惹她,就算天皇老子來了,她也絕不會給他留面子!

  院子外響起陣陣嗡嗡的議論聲,品蘭苑鬧鬼早已是人盡皆知,平日裡大家都盡量繞著走,今天聽說有仙姑要來做法,大家也都壯起膽子來看看熱鬧了。

  只是品蘭苑院門緊閉,正主似乎對外頭眾人的說話聲充耳不聞,完全當白仙姑不存在一般。

  只見白仙姑帶了兩個持著法器的小道姑,自己手中拿了一支銀白拂塵,身上穿著一件青白色的道袍,髮髻只用一根刺繡精致的真州絲綢髮帶繫著,兩側各垂下一條飄飄若飛的帶子,襯得她面容端嚴,頗有幾分出塵脫俗的意味。

  此刻她繞著品蘭苑走了一圈,手中的拂塵四處點了點,口中念念有詞,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崔媽媽在一旁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問道:「仙姑,不知道這裡可有什麼問題嗎?」

  白仙姑面色肅穆地點了點頭:「此處乃是貴府的凶穴,八方陰氣皆凝聚至此,又沒有任何吉獸或陣法壓制,對風水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崔媽媽嚇得臉色驟變:「那可怎麼辦?仙姑可有克制之法?」

  白仙姑凝神不語,一雙眼睛端詳了品蘭苑的大門片刻,才緩緩說道:「辦法倒是有,只是以我所見,邪氣在此處聚集已久,恐怕已經影響到了貴人們的命格,若是再不出手化解,恐怕要生變故啊。」

  崔媽媽聽了這話,心裡十分不安,果然如慕氏所料,府裡最近接二連三地出事,原來是因為邪氣作祟!

  白仙姑的拂塵輕飄飄地一揮,瀟灑地指向品蘭苑:「不知這裡是哪位貴人的住處?」

  崔媽媽看見品蘭苑,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低聲說道:「這……這是我們四小姐的院子。」

  白仙姑略帶遺憾的搖搖頭,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住在這個地方,唉,恐怕四小姐受的影響最大!」

  崔媽媽拼命地點頭:「正是正是,我們四小姐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性情大變,連夫人都沒有辦法呢!」

  白仙姑滿臉一切盡在我所料的表情:「此乃邪祟入體,不妨事,待我布陣化解,四小姐定會沒事的。」

  崔媽媽趕緊陪笑說道:「那就請仙姑盡快施法,需要什麼盡管吩咐,我現在就讓人去準備。」

  白仙姑指了指正對品蘭苑大門的一塊空地:「在這裡擺一個案几,準備好香燭紙錢,還要一桶黑狗血。」

  崔媽媽趕緊叫丫鬟僕婦們去預備東西,轉眼便布置好了,眾人圍在四周,大氣也不敢喘,都眼睜睜地看白仙姑怎樣施法。

  白仙姑氣定神閒地站在案几後面,兩個小道姑滿臉嚴肅地持著法器侍立在兩側,一動也不動,空氣中頓時平添了幾分凝重。

  只見白仙姑單掌立在胸前,喃喃地念著咒語,腳下開始緩緩地踏起了天罡步法,周圍人頓時響起了低低的驚呼。

  內院裡都是些丫鬟僕婦,哪裡見過這等陣勢,個個伸長了脖子,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白仙姑的一舉一動。

  一套繁複的動作下來,只見白仙姑的拂塵陡然向品蘭苑一指,口中厲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眾人的眼光立刻齊刷刷地向品蘭苑看去。

  就在此刻,一直緊閉的大門緩緩地開了。

  眾人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膽子小的丫鬟甚至低聲驚呼,怎麼白仙姑一做法,大門就開了?難道品蘭苑真的有鬼嗎?

  玉玲瓏身著天水碧色嵌花掐腰錦袍,如雲的髮鬢上戴著一圈同色的貼額點玉碎花,襯得她越發面容清厲,眉眼冷峻,一臉不怒自威的高貴氣質。

  眾僕婦見了,立時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這個四小姐可是極其不好惹,沒人傻到要去觸她的鋒芒。

  「一大早上,跑這兒吵什麼吵?都很閒嗎?」

  居高臨下地掃視著烏壓壓的人群,玉玲瓏冷冷地說道。

  「大膽妖孽,見了本仙竟敢不跪!」白仙姑的拂塵直直地指向玉玲瓏,大聲斷喝。

  玉玲瓏的眼神緩緩落在了白仙姑的臉上,這就是慕氏費老大勁請來的什麼仙姑!?

  手裡拿個破掃帚撣子比比劃劃的,一副正義凜然的死樣,裝什麼半仙,分明就是個江湖老騙子!

  玉玲瓏緩緩走下台階,明豔無雙的小臉滿是寒霜:「你在跟我說話?」

  一旁的崔媽媽嚇得直往後躲,壯起膽子小聲提醒著白仙姑:「仙姑,這……這就是我們四小姐了……」

  白仙姑冷喝:「你們神昏目濁,看不透這邪祟的本相!這哪裡是你們的四小姐,分明是被鬼上身了!」

  「啊——」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驚呼,難怪這幾天四小姐行為乖戾,性情暴躁,原來是被鬼上了身!

  眾人看向玉玲瓏的目光立刻變得既複雜又恐懼,鬼怪誰不怕?更何況這些人都是親眼見過玉玲瓏是怎麼凶性大發暴打慕氏的,連當家夫人都敢打,尋常的千金小姐哪裡敢做出這種事?不是鬼上身又是什麼?

  玉玲瓏聽了白仙姑的話,秀美絕倫的臉上不怒反笑:「你說我是什麼?鬼上身?」

  不錯,她就是鬼上身,是黑道大姐大上了玉玲瓏這個庶女的身!

  而且,她還就不打算走了,看這個白仙姑能拿她怎麼辦!?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28 PM

033你他媽全家都是鬼上身!

  白仙姑一臉正氣,迎著玉玲瓏寒如刀刃的目光:「不錯,就是鬼上身!若是本仙不出手,不出三日,你們府上輕則損耗錢財,重則家破人亡——」

  崔媽媽聽得恐懼不已,後果竟然這麼嚴重?想起慕氏的囑托,崔媽媽就要開口求助白仙姑立刻出手,驅除玉玲瓏身上的邪魔鬼祟。

  只是沒等她開口,就看見一只鮮紅的繡鞋凌空飛來,直接拍上了白仙姑正滔滔不絕的嘴!

  「你說誰是鬼上身!?」玉玲瓏輕鬆地拍了拍手,彷彿剛才丟出紅繡鞋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白仙姑的正義形象瞬間被一只繡鞋打破,頓時惹得她羞怒交加,擦了擦被鞋底拍個正著的嘴,白仙姑忍著疼痛,仍舊裝模作樣地喊道:「大膽妖孽,既然不肯伏誅,就休怪本仙將你打得魂飛魄散!」

  話音剛落,兩個小道姑立刻衝了上來,一左一右圍住了玉玲瓏,一個手中不斷大力敲打著金鈸,一個手中搖著銅鈴,叮叮光光的,直擾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而一旁的白仙姑,白皙的臉上還帶著鞋底的灰塵,手中的拂塵在空氣中甩來甩去,配合著口中嘰哩哇啦的咒語,還真有幾分布陣行法的樣子。

  玉玲瓏掃了眼兩邊像猴子一樣蹦躂的兩個小仙姑,秀眉微蹙,這聲音,真是吵死人了!

  素手一翻,小道姑手中的金鈸已經脫手而出,直接落在了玉玲瓏手中!

  「你——你這個妖孽!」或許是不曾被反抗過,小道姑法器被搶,頓時氣得小臉通紅,也忘了白仙姑的囑咐,下意識地就衝上來要搶回自己的金鈸。

  沒了金鈸,讓她怎麼施法啊?

  只是她忘了,自己面對的這個少女可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玉家四小姐,而是被「鬼上身」的玉玲瓏!

  咣噹!兩片金鈸一左一右地拍上了小道姑的腦袋,直接給她來了個結結實實的雙峰貫耳!

  細皮嫩肉的小道姑哪裡受過這種重擊,只一下,就被拍昏了過去,神志不清地倒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另一個小道姑見伙伴被打暈,頓時嚇得一動不動,連銅鈴都忘了搖了。

  見徒兒吃虧,白仙姑大喝一聲:「清月,退開!」

  沒挨打的小道姑如夢初醒,趕緊逃也似地跑到一邊,再也不敢上前。

  場地只剩下了白仙姑一人,只見她變戲法似的從袖口掏出一張黃紙符咒,插在桃木劍上,凌空胡亂揮舞了幾圈,那符紙竟然憑空就燃燒了起來!

  眾人立刻發出驚訝的呼聲,太神了!不愧是高人,法術竟然如此高深!

  玉玲瓏勾唇冷笑,不就是用白磷畫的符紙嗎,見到空氣就自燃有什麼奇怪的?就這種障眼法,唬得過別人,卻唬不了她!

  這女騙子就這麼點把戲,也敢到她面前丟人現眼!?

  白仙姑用力一揮手,符紙燒著的紙團帶著火光,直撲向玉玲瓏!

  「咄!孽鬼,還不快快現形!」

  玉玲瓏冷哼,一側身,便讓過了那片燃燒著的紙,下一刻,她凌厲的目光已經直直地落在白仙姑身上,宛如刀劍般鋒芒畢露!

  竟然敢惹她,真是找死!

  玉玲瓏上前幾步,一腳就踢翻了堆放著香燭的案几,白仙姑猝不及防,頓時被沉重的案几砸倒在地!

  隨手撿起地上的半塊磚頭,玉玲瓏毫不客氣拍向了白仙姑的臉:「你他媽的才是鬼上身,你他媽全家都是鬼上身!」

  白仙姑被揍翻在地,身上的白色道袍沾滿了灰塵,一絲不亂的髮髻也被打的滿天飛散,再加上被磚頭拍得鮮血淋漓的臉,還有那狼哭鬼嚎的慘叫配音,這副形象,還真有幾分女鬼的模樣。

  「你這個厲鬼!連本仙都敢打!」白仙姑猶自在垂死掙扎,一邊伸手和玉玲瓏廝打著,一邊朝一旁大吼,「清月,黑狗血!」

  被點到名的小道姑聞言,硬著頭皮抱起裝滿黑狗血的盆直衝上來,嘩地往玉玲瓏身上一潑!

  玉玲瓏反應奇快,輕盈地一個轉身,濃稠腥臭的黑狗血一點兒也沒潑到她身上,地上那來不及躲的白仙姑卻被潑了個滿頭滿臉!

  「哎呀,師父!」清月闖下大禍,頓時哭叫著出聲,「師父,您沒事吧!徒兒不是故意的!」

  此時的白仙姑,已經絲毫看不出剛才仙風道骨的模樣,只見她渾身沾滿了灰塵泥土,臉上的人血狗血混成一團,散發著陣陣難聞的腥臭。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惱羞成怒的白仙姑對著清月破口大罵,再也不顧及自己仙姑的形象。

  反正她現在顧及不顧及也無所謂了,就這副鬼樣子,誰還會相信她剛才還是個神采飛揚的得道仙姑?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拿桃木劍刺她!」

  不得不說,白仙姑還是個很敬業的神婆,自己都成這副模樣了,還不忘吩咐最後一個有生力量——清月,上前制服玉玲瓏這個「惡鬼」。

  清月哆哆嗦嗦地撿起地上的桃木劍,向玉玲瓏顫抖著走來,就這副隨時隨地要癱倒在地上的模樣,連一旁看熱鬧的丫鬟僕婦都不相信憑她也能驅鬼。

  玉玲瓏秀眉微蹙,這些人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你還真是聽你師父的話!」玉玲瓏反手將地上的黑狗血盆抄在手中,隨手往清月頭上一扣!

  她並沒有用力,可是對嚇得要命的清月來說,這一下幾乎就是壓倒她最後一絲勇氣的稻草!

  咣噹,清月手中的桃木劍無力地滑落在地,連人帶盆一起倒了下去。

  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玉玲瓏傲立在一片狼藉的現場,充滿威脅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的人群:「還有誰想要來驅本小姐身上的鬼?」

  下一刻,被驚得呆若木雞的眾人頓時做鳥獸散,跑得最快的就是帶白仙姑進來的崔媽媽。

  冷哼一聲,玉玲瓏看都不看地上在血泊中扭動著的師徒三人,轉身回了品蘭苑。

  這群廢物,非要等著被打趴下,才知道姐不是好惹的!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29 PM

034安撫

  上房,愣愣地聽著崔媽媽匯報的慕氏,忽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連道行高深的白仙姑都制服不了那個玉玲瓏,反倒被打得遍體鱗傷,自家後院裡招來的這個小姐到底是個什麼凶神惡煞啊!

  崔媽媽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如今可怎麼辦?」

  不但沒把惡鬼驅走,反而還把玉玲瓏徹底得罪了,先不說玉玲瓏回頭要怎麼報復慕氏,單看眼前,白仙姑師徒三人的傷,玉府總得負責吧?

  惡鬼沒走,倒惹來了個在府裡養傷的仙姑,慕氏真是頭痛萬分。

  「讓她們師徒去玉千芳她們的院子養著吧,請個靠得住的郎中來看看。」慕氏揉了揉太陽穴,滿臉疲憊地說道。

  白仙姑驅鬼不成反被「鬼」打傷,這件事傳出去,對白仙姑的名聲一定大有損害,而玉府肯定也不希望外人知道後院有這麼一個彪悍的「惡鬼」小姐。為今之計,只有讓白仙姑悄悄地在玉府裡養好傷,再圖以後的打算。

  要請郎中,還要給郎中封口的銀子,玉府這又要破費了。

  「這……」崔媽媽聽到慕氏的吩咐,面露遲疑,「二小姐現下這個樣子,恐怕不想見外人呢。再說,府裡還有幾處閒置的房屋……」

  慕氏瞪了崔媽媽一眼:「你怎麼也糊塗了?府裡有閒置的院子,可是能安排住人嗎?要是被老爺知道內院有空房屋,我卻把那個姓梅的女人安排到後院臨街那地方,我要怎麼跟老爺交代?」

  崔媽媽這才想起來此事,不由得連連自責:「奴婢是被嚇傻了,竟忘了這件事,奴婢知錯。」

  慕氏煩躁地哼了一聲:「玉千芳不是被鬼剃頭了嗎?我讓仙姑住到她那裡,也是為了驅邪!」

  崔媽媽答應了下來:「還是夫人想得周到,奴婢這就下去安排。」

  慕氏想起玉玲瓏,忍不住歎了口氣:「把我那套赤金頭面拿出來,找個會說話的婆子,去給品蘭苑送去吧。」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慕氏是真心害怕了玉玲瓏,這回自己弄個白仙姑來要整治她,玉玲瓏指不定還要怎麼收拾她,還是早點派人去給玉玲瓏賠禮道歉吧,她這身子骨,可禁不起折騰了。

  崔媽媽看著傷勢未癒的慕氏,也不禁一陣心酸,自家這位主子多少年來在玉府裡高高在上,哪裡吃過這麼多的虧,尤其還是敗在了一個庶女手上,既賠銀子又挨打,如今還要低聲下氣給人家賠著不是,真是太不容易了。

  崔媽媽只得寬慰著慕氏:「夫人先隱忍著,橫豎過幾日老爺就回來了,到時候必定會給夫人做主。」

  慕氏點了點頭:「但願如此吧。」

  那個在北疆征戰三年,還不忘溫香軟玉在懷,給自己弄了個新姨娘的玉將軍,真的能替慕氏出頭嗎?就連慕氏自己也不確定了。

  *     *     *     *     *

  品蘭苑,玉玲瓏午睡剛起,就聽見萱草在外面說話:「小姐正睡覺呢,嫂子先在廊下候著吧。」

  玉玲瓏不禁面露微笑,自己這幾天橫行玉府,連萱草的膽子也大了不少,竟然敢這麼對玉府的下人說話。要知道就在前幾天,萱草還像個小耗子一樣偷東西吃,連玉府最下等的小丫鬟都敢對她張口就罵抬手就打的,萱草都從來不敢反抗。

  現在這樣就對了,她的人,怎麼能任由人欺負?

  不過聽萱草的意思,好像是有人來看望自己了,玉玲瓏想了想,便猜到了八九分。

  慕氏請來白仙姑驅鬼失敗,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大概是怕自己一生氣再去揍她一頓吧?

  很好,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玉玲瓏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清了清嗓子,喚道:「萱草。」

  「來了!」萱草脆聲答應著,掀起簾子走了進來,「小姐醒了?」

  「嗯,」玉玲瓏接過萱草倒來的茶,漱了漱口,才問道:「外頭是什麼人?」

  萱草掩不住臉上的笑意:「是夫人院子裡的田嫂子,說是夫人讓她來給小姐送東西的。」

  玉玲瓏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知道了,讓她先等著吧。」

  萱草打來溫水,服侍玉玲瓏擦了臉,玉玲瓏見萱草忙碌著,想起一事:「咱們院子裡就這麼幾個人也不是個辦法,回頭你讓馬長更家的去買幾個小丫鬟,你也能輕鬆不少。」

  萱草有些受寵若驚:「小姐,奴婢不累,讓別人伺候小姐,奴婢也不放心。」

  玉玲瓏心底劃過一絲感動,臉上卻故意板了起來:「讓你買,你就買,哪那麼多廢話!」

  萱草嚇了一跳,趕緊低下了頭:「是,奴婢這就讓馬嫂子去。」

  見萱草嚇得唯唯諾諾地樣子,玉玲瓏忍不住輕笑:「你呀,有福都不會享!」

  萱草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笑道:「小姐就別取笑奴婢了。」

  主僕說笑了幾句,玉玲瓏才說道:「你去把那個姓田的叫進來吧,我倒想看看,那老太婆要怎麼跟我解釋。」

  萱草答應著出去了。

  田豐家的被晾在外頭半天,聽著屋子裡玉玲瓏和萱草說笑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大氣都不敢喘。

  她可真是倒霉,被崔媽媽叫來辦這個差事,如今誰不知道四小姐是個刺頭,稍有不慎就會挨頓好打,她是造了哪輩子的孽才被派來替夫人給四小姐賠禮道歉啊!

  聽見萱草掀簾子的聲音,田豐家的趕緊上前幾步,膽顫心驚地走了進去。

  田豐家的進了屋就撲通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奴婢田豐家的,給四小姐請安。」

  候了好一會兒,都聽不見玉玲瓏的聲音,田豐家的壯起膽子抬眼向上看去,卻看了個空。

  這時,簾櫳輕響,一陣衣物窸窸窣窣地聲音傳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若有若無的清淡香氣,只聽玉玲瓏冷淡的聲音:「起來吧。」

  田豐家的頭都不敢抬,小心地站起身,強迫自己把目光落在玉玲瓏墨綠色裙擺下露出的雲緞繡鞋尖上,努力用平穩的聲音說道:「打擾了四小姐午睡,奴婢實在是罪過。」

  「別說那些沒用的,」玉玲瓏冷哼一聲,「老太婆叫你來幹什麼?」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29 PM

035好了傷疤忘了疼

  田豐家的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玉玲瓏說的老太婆是慕氏,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要是直接說了來意,就說明自己也承認了慕氏是玉玲瓏口中的老太婆,要是不說,這個四小姐她可得罪不起。

  飛快地思索了片刻,田豐家的決定,寧可得罪慕氏,也不能得罪玉玲瓏。

  她趕緊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花梨木螺鈿首飾盒奉了上去,口中說道:「夫人讓奴婢來給四小姐送東西。」

  玉玲瓏眼神微瞇,慕氏這是打個巴掌給顆甜棗?惹了她,以為送點東西就沒事了?

  萱草見玉玲瓏沒說話,便伸手接過了首飾盒,打開呈給玉玲瓏看。

  只見盒子裡放了一整套宮妝千葉牡丹花赤金頭面,額披、步搖、髮簪、扁方、花勝等一應俱全,金光燦燦,做工精巧,繁複的牡丹花瓣是用層層打磨精致的金箔堆成,此時微微顫動著,栩栩如生,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玉玲瓏雖然對古代首飾不大了解,卻也看得出這套頭面價值不菲。

  田豐家的偷眼看了看玉玲瓏,大著膽子說道:「夫人吩咐奴婢來跟四小姐說,都是夫人聽信了那些神婆的話,誤會了四小姐,讓四小姐受了委屈,還請四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諒夫人吧。」

  身為當家主母,能對一個庶女這樣低聲下氣,已經是足夠難得了。

  沒辦法,不安撫好玉玲瓏,慕氏的小身子骨就又要遭罪了。與皮肉之傷比起來,這套赤金頭面也算不得什麼。

  半晌,玉玲瓏才點點頭:「萱草,收起來吧。」

  田豐家的心頭一喜,四小姐收了東西,這是要原諒夫人嗎?

  下一刻,她就聽見玉玲瓏冷笑著說道:「東西我收下了,不過,這點兒可不夠!」

  聽到玉玲瓏森冷的聲音,田豐家的不禁瑟縮了一下,頭伏得更低了:「那……那四小姐的意思是……?」

  纖細的手指點了點首飾盒,玉玲瓏閒閒地端起了茶盞:「十套,還差不多。」

  看來上次那一千兩銀子的月例還是要得太少,慕氏根本就沒有學到什麼教訓嘛!

  田豐家的嚇得差點跌倒在地,這副頭面可是夫人壓箱底的寶貝,別說十套,就這麼一套都是十分的難得了。四小姐竟然就這麼獅子大開口,要足十套頭面!?

  這讓她回去可怎麼跟慕氏交代啊!

  不過田豐家的還算是有眼色,知道此時萬萬不能拒絕玉玲瓏,否則,別說慕氏吩咐的任務無法完成,就連自己也要交代在這兒了。

  「這……奴婢會向夫人稟報的……」細如蚊蚋的聲音,透著無奈和底氣不足。

  玉玲瓏這才露出一抹微笑,抿了口茶,她心情很好地和田豐家的閒聊起來:「你家夫人這幾天怎麼樣了?身上的傷好點了嗎?」

  春風和煦的聲音,卻讓田豐家的毛骨悚然,她彷彿看見一隻吃飽喝足的老虎,衝著自己露出鋒利的尖牙。

  慕氏身上的傷分明就是玉玲瓏打的,此刻她竟然還能看似十分關切地問候起慕氏,真是讓人又無語又無奈。

  「夫人……夫人好點兒了。」田豐家的戰戰兢兢地答道。

  玉玲瓏吹了吹茶葉,似笑非笑地說道:「我說她怎麼好了傷疤忘了疼,原來是身子快好了。」

  要不是這樣,怎麼還敢叫白仙姑來給自己驅鬼呢?慕氏還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貨。

  田豐家的冷汗直流,卻連擦都不敢擦:「是……不是……」

  看著田豐家的嚇得話都說不全的樣子,玉玲瓏換了個話題:「聽說玉鵬要回府了?」

  沒想到玉玲瓏對玉將軍也是直呼其名,田豐家的一怔,才硬著頭皮說道:「是。」

  玉玲瓏冷哼了一聲,話裡有話地說道:「那你們夫人又要有得忙了。」

  田豐家的不敢答話,只是深深地低著頭,額頭上滿是沁出的冷汗。

  玉玲瓏擺了擺手:「行了,你出去吧。」

  田豐家的大大地鬆了口氣,趕緊退了下去。

  見田豐家的離開,萱草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小姐,那副頭面真漂亮,奴婢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精致的頭面呢!」

  玉玲瓏掃了首飾盒一眼,推給萱草:「收起來吧。這點兒首飾算什麼,以後這種東西多了去了!」

  不過是些身外之物,萱草這小丫頭還真是容易滿足。

  「小姐,您說夫人真的會再給您送來漂亮的首飾嗎?」萱草一臉期待地問道。

  玉玲瓏冷冷一笑:「她不給試試!」

  萱草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姐,您可真是太厲害了,估計夫人現在肉痛死了。」

  一副貴重的頭面不夠,還要再送來九副,估計慕氏這次是要吐血了。

  玉玲瓏卻似乎沒聽到萱草的話,她放下茶盞,泉水般清澈的眼睛望向窗外的斑駁的樹影。

  玉鵬,要回來了嗎?

  從這具本體的記憶裡,她幾乎找不到一絲玉鵬的影子,玉鵬這個父親,對玉玲瓏來說,幾乎只存在於依蘭口中的描述。

  那個威風凜凜的國之重臣,那個馳騁疆場戰功累累的大將軍。

  他的到來,會給自己剛剛穩定下來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數呢?

  *     *     *     *     *

  自從上次捉到菱角得了兩個銀元寶之後,馬長更家等人辦事熱情空前高漲,玉玲瓏頭一天剛說起要買小丫鬟,第二天下午,馬長更家的就帶了人牙子進來。

  「小姐,這是劉二家的,大戶人家要買丫鬟僕婦,好多都找她呢。」

  玉玲瓏抬了抬眼睛,掃了劉二家的一眼,只見此人中等身材,胖胖的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一雙三角眼卻是嘰裡咕嚕轉個不停。

  這就是古代的人販子?看著就像個精明的生意人。

  劉二家的上前幾步,笑道:「說來也巧了,小的如今正好有十幾個小丫頭,個個伶俐乖巧,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

  「把她們都帶進來,我看看。」玉玲瓏打斷了劉二家的滔滔不絕的推薦,冷冷地說道。

  劉二家的有些訕訕地住了嘴,很快就帶了一群女孩進了品蘭苑。

  「不知道四小姐想買什麼樣的丫頭?」劉二家的緊緊地盯著玉玲瓏的眼神,希望能窺探到這位主顧的心意。

  「這丫頭手長腳長,針線活好得很;那個丫頭識得幾個字,給小姐做貼身丫鬟最適合不過了——」劉二家的似乎忘記了剛才玉玲瓏是如何的不耐煩,又職業性地介紹起來。

  對她的聒噪充耳不聞,玉玲瓏坐在廊下,看著大太陽下一溜排開神色各異的小女孩,微微瞇起了眼睛。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0 PM

036她,我買下了

  這些小女孩都是八九歲到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粗布衫,頭髮隨隨便便用布帶繫著,臉上倒是都擦得很乾淨,大概是劉二家的怕主顧看不清女孩們的相貌,所以才特意拾掇了一番。

  只見女孩們個個神情畏縮,迎上玉玲瓏審視的目光,紛紛低下了頭,似乎十分害怕。

  只有一個女孩子,倔強地昂著頭,惡狠狠地與玉玲瓏對視著,眼神裡充滿了憤恨。

  玉玲瓏心頭微動,視線停留在這個女孩臉上,再也挪不開。

  女孩大概有十一二歲左右,模樣還算清秀,只是這張小臉上,卻帶著幾條還帶著泥土的新鮮血痕,一看就是剛剛受傷。

  吸引玉玲瓏的不是這女孩臉上的傷,而是那張憤怒的臉,雖然還帶著幾分稚氣,卻充滿了張揚和仇恨,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小小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活像一隻即將從籠中撲出來撕咬的小獸。

  略帶興趣地揚了揚眉,玉玲瓏纖手一伸,指向了這個女孩:「你,過來讓我瞧瞧。」

  劉二家的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了些許遲疑:「四小姐,這個丫頭很是頑劣,要不……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

  玉玲瓏不為所動:「就是她,帶過來。」

  劉二家的皺了皺眉頭,終究還是不敢得罪玉玲瓏,走過去把那個女孩拽了過來。

  「拿開你的髒手!」女孩清脆的喝聲陡然響起,略帶童稚的嗓音充滿了怨恨,「我不去!」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小女孩大罵,劉二家的頓時惱羞成怒,揚手就給了那女孩一個重重的耳光:「你個死丫頭片子,還當自己是小姐麼?還不快給老娘滾過來!」

  啪地一聲,女孩白皙的臉龐瞬間紅腫了起來,一雙點漆般烏黑的眼睛卻毫不畏懼地抬眼望向劉二家的。

  「我不去!」女孩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我死也不要做奴婢!」

  「我看你是欠揍——」劉二家的挽起袖子,便要當場教訓這個倔強的丫頭。

  「慢著!」玉玲瓏冷冷地出聲,「萱草,去把她帶過來。」

  萱草不顧劉二家的漲紅的臉,徑直走上前去,拉起了女孩的手,柔聲道:「你別怕,我們小姐不過是想看看你,沒別的意思。」

  女孩一把甩開了萱草的手:「你們都是壞人!都是害死我爹爹娘親的壞人!」

  玉玲瓏皺眉,這沒頭沒腦的是從何說起?

  劉二家的嚇了一大跳,生怕這女孩的話闖出什麼禍來,趕緊向玉玲瓏解釋道:「四小姐別生氣,這丫頭從前是福威鏢局的小姐,福威鏢局出事後,她爹娘被官府斬立決,她年紀小,被發賣了出來,才逃了一命。」

  說著又狠狠地推了那女孩一把:「失心瘋的丫頭,再胡言亂語,當心我揍死你!」

  那女孩被推得一個大大的踉蹌,站穩腳後卻不甘示弱地揚起頭:「要是我爹爹哥哥在這兒,我讓他們剁了你的手!」

  「哈哈哈!」劉二家的失聲大笑,「你爹爹哥哥早就死了,我看還有誰來護著你!」

  女孩的眼淚在眼眶裡來回地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掉落下來,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劉二家的,似乎恨不能剜掉她一塊肉。

  劉二家的一伸手,直接把瘦弱的小女孩提了過來,一把推倒在玉玲瓏面前,討好地說道:「四小姐,這丫頭雖然頑劣了點兒,生得卻好,聽說還會點兒拳腳,若是能好好調教一番,倒也是個頂好的丫鬟。」

  玉玲瓏一直冷眼看著劉二家的,聽了這話才微微挑了挑眉:「哦?她還會拳腳?」

  劉二家的嘿嘿一笑:「鏢局家的小姐,哪能不會個三拳兩腳的。」

  玉玲瓏抿了口茶,顯然是不信劉二家的話:「若是她會拳腳,哪能容得你這番羞辱?」

  劉二家的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四小姐您就有所不知了,小的做這行做了這麼多年,這點兒經驗還是有的,但凡有了粗壯或者不老實的丫頭,關她幾天,不給飯吃,再厲害的丫頭也老實了!」

  玉玲瓏的目光掃過那女孩蒼白的臉,此刻她被劉二家的壓得跪到在地,單薄的身子卻不停地掙扎著,小手拼命地抓向劉二家的,一刻也不肯消停。

  看著女孩的樣子,玉玲瓏的心底不知為何忽然有了一絲悸動。

  恍惚間,似乎是看到了童年的自己,那天,母親操起刀砍向了父親,屋子裡到處都是血,幼小的她在血泊裡放聲大哭,隔壁的鄰居,經過的路人,沒有一個肯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世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溫度,而她的心,也一點一點冷了下去,直到冰點。

  就像此刻這個家破人亡的女孩,她的傷口鮮血淋漓的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卻無人關心,無人垂憐。

  「放開她。」玉玲瓏吹了吹茶水,淡淡地說道:「她,我買下了。」

  劉二家的喜形於色,立刻給女孩的腿彎處踢了一腳:「還不快跪下,給你的新主子磕頭!」

  話音未落,只聽見啪地一聲,劉二家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一道深深的血痕,劉二家的一怔,隨即才感覺到尖銳的疼,頓時慘叫出聲。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竟然被玉玲瓏的茶碗狠狠地砸了一下,雖然額頭劇痛,她卻下意識地跪了下來:「四小姐……」

  「我說了買下她,她就是我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再教訓她!?」玉玲瓏俏臉含霜,聲音冷冽,「拿上你的銀子,滾!」

  劉二家的不敢再說話,捂著頭上的傷口,帶著那群女孩子走了。

  被買下的女孩愣愣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還不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被徹底改變,萱草走上前來,略帶心疼地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灰,柔聲道:「還疼嗎?」

  女孩茫然的目光落在玉玲瓏的臉上,終於有了焦點:「你……你打她,是為了我?」

  玉玲瓏起身,並不答她的話:「萱草,帶她下去,洗乾淨了再過來。」

  女孩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方才被屈打了半天卻始終高昂的頭,終於緩緩垂了下來:「小姐……」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1 PM

037玉將軍回府

  吃過晚飯,萱草帶著收拾一新的女孩進了房。

  「小姐。」女孩進了房間就跪了下去,重重地給玉玲瓏磕了個頭,「奴婢給小姐請安。」

  玉玲瓏微微蹙眉:「你不是死也不肯給人做奴婢嗎?現在又給我磕什麼頭?」

  女孩抬起頭,清秀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奴婢已經沒有家,也沒有爹爹娘親了。做不做奴婢,又有什麼分別?」

  一旁的萱草別過身,悄悄地擦了擦眼角,顯然,剛才她已經問過了女孩的身世,一時唏噓不已。

  玉玲瓏不動聲色地端起了茶盞:「你叫什麼,多大了?」

  女孩低聲答道:「奴婢叫福靈兒,十二歲了。」

  「福靈兒,福至心靈,是個好名字。」玉玲瓏點點頭,「以後你就叫靈兒吧,跟著萱草好好學習規矩。」

  「是,奴婢記下了。」

  萱草上前扶起了靈兒,說道:「你餓了這麼久了,我先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不料靈兒卻猛然掙脫了萱草的手,向玉玲瓏膝行幾步,連連磕起頭來,哀聲說道:「小姐,您是個好人,求求您救救奴婢的弟弟吧!」

  玉玲瓏眉頭微蹙:「你弟弟?你弟弟怎麼了?」

  靈兒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哭道:「奴婢是和弟弟一起被發賣出來的,弟弟被一個姓劉的人家買了去,聽說是要他去做馬童……小姐,奴婢的弟弟才十歲啊,他還那麼小,哪裡做得了這樣的差事?小姐,您發發慈悲,把我弟弟也買下來吧!」

  聽著靈兒的哭訴,玉玲瓏抿著茶,沉默不語。

  難怪自從她買下了靈兒,她就一下子變得這麼乖順,原來是想求玉玲瓏再買下她的弟弟。

  不過才十二歲的女孩,還能在家破人亡之時,記得自己弟弟被什麼人家買了去,這麼小就有這樣的心思,已經是難得的了。

  萱草在一旁聽得淚水漣漣,想要求玉玲瓏幫靈兒,卻終究還是沒敢說出口。

  靈兒是個女孩子,玉玲瓏買下她做丫鬟是順理成章,可她弟弟卻是個小廝,玉玲瓏買下他能做什麼用?

  玉玲瓏輕輕地吹了吹溫熱的茶水,口中說出的話卻令人心裡一冷:「我憑什麼要救你弟弟?」

  她不是善男信女,也沒興趣來古代做慈善行業,買下福靈兒,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的決定,可是福靈兒的弟弟,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靈兒一愣,隨即狠狠地咬了咬牙,說道:「奴婢除了這條命,什麼也沒有。小姐若是肯發慈悲,買下奴婢的弟弟,奴婢這條命就是小姐的!」

  玉玲瓏淡淡地一笑:「我買了你,你這條命自然就是我的。」

  靈兒眼裡淚水盈盈,卻強忍著不肯落下來:「奴婢、奴婢願意為小姐做任何事!」

  玉玲瓏不動聲色地站起身,顯然是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你下去吧。」

  她並不是不肯去買下靈兒的弟弟,一個十歲的小廝而已,想必多出幾兩銀子,買下他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她不能這麼輕易就答應靈兒,這個從前養尊處優的小姐,恐怕還沒有被人拒絕過。她要讓她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你,除了靠自己,你別無他法。

  見玉玲瓏要離去,靈兒一愣,下意識地伸手向拉住玉玲瓏的衣角:「小姐,奴婢求求您——」

  萱草一驚,趕緊拉住了靈兒,見玉玲瓏進了房,才悄聲說道:「別鬧了,再鬧也沒用的。」

  靈兒望著玉玲瓏的背影,絕望的淚水滾滾而下。

  *     *     *     *     *

  三天後,慕氏終於心情複雜地盼回了自己的夫君。

  一大早,慕氏就帶著玉千柳等人候在了大門口,按理說,玉將軍回府應該全家出來迎接的,但是如今玉千芳變成了禿頭,躲在房裡不肯出來,玉千嬌有傷在身也無法出門,玉玲瓏更不用說,肯定不會出來迎接她這個幾乎沒見過面的爹爹。所以慕氏現在帶出來的,只有一個小姐玉千柳,一個姓錢的姨娘,兩個庶出兒子玉維德和玉維元。

  直到過了辰時,才看見玉維武的貼身小廝飛快地跑過來報信:「啟稟夫人,老爺剛從兵部出來,大爺已經迎了去,正往回趕呢。」

  慕氏點點頭,還沒說話,就聽見七歲的玉維元大聲叫道:「爹爹怎麼還不回來?」

  玉維元是錢姨娘所出,玉將軍出征時才四歲,如今幾乎已經忘了玉將軍的模樣,知道玉將軍要回來以後,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此刻等了一早上也不見人影,不禁著急了起來。

  錢姨娘嚇了一跳,趕緊拉了一把玉維元,眼神下意識地看向慕氏:「別吵,爹爹一會兒就回來了。」

  玉維元卻不依不饒:「等了這麼半天,我都餓了!」

  錢姨娘恨不能去捂玉維元的嘴,只能低聲哄道:「乖,一會兒就給你吃糖糕。」

  半晌沒說話的慕氏卻寬容的一笑:「元哥兒還那麼小,怎麼能餓著。雙桃,帶元哥兒下去吃點點心。」

  錢姨娘心裡一鬆,臉上賠笑道:「多謝夫人。」

  十四歲的玉維德飛快地抬頭看了慕氏一眼,又低下了頭,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玉維元被雙桃帶了下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聽見街頭那邊傳來隱隱的馬蹄聲。

  慕氏頓時面露喜色:「一定是老爺他們回來了。」

  果然,街頭出現了一隊人馬,打頭的中年男子身著一身烏黑的鎧甲,頭上的鋼盔頂著紅纓,隨著坐騎的動作微微顫抖著,給鋼盔下那張不再年輕的臉龐增添了不少英氣。

  慕氏遠遠地看見三年未見的夫君,一時情不自禁地往前邁了幾步,只是,在看到玉將軍身後那輛黑色的馬車後,生生地停頓住了腳下的步伐。

  那,就是玉將軍從北疆帶回來的梅姨娘了吧?

  慕氏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款款地走上前去。

  「老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2 PM

038下馬威

  玉將軍翻身下馬,威嚴地掃視了一圈迎上來的兒女,微微皺了皺眉:「人都哪兒去了?」

  慕氏暗暗咬了咬牙,難道她不是一個大活人?

  雖然腹誹著,慕氏還是陪笑說道:「千嬌和千芳都病了,我就沒讓她們出來,等過幾天了她們身子好了,我就叫她們來給老爺問安。」

  玉將軍的目光落在了董姨娘身上,驀地想起一個人:「元兒呢?」

  慕氏似是不經意地說道:「元哥兒還小,在風口裡等了大半天,剛下去吃東西去了。」

  玉將軍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自己三年沒回家,玉維元這個做兒子的卻連多等一會兒都不肯,難道那點兒吃的東西比迎接父親還重要?

  慕氏聽到玉將軍的冷哼,嘴角的笑容揚起了些許,董姨娘則畏縮地站在慕氏身後,一聲也不敢吭。她當然不敢說玉維元下去吃東西是慕氏親口允准的,再說,就算說了又能怎樣,在玉將軍心裡,玉維元終究不過是個庶出的兒子罷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玉維德上前恭敬地行了個禮:「兒子見過父親。」

  見到另一個庶子,玉將軍的臉色才好看了些許:「幾年不見,你倒是長高了不少,現在讀書怎麼樣?」

  玉維德答道:「兒子不敢忘了功課,如今剛讀到春秋。」

  玉將軍點點頭,以示嘉許,隨口問道:「你姨娘怎麼沒出來,又病了嗎?」

  玉維德身子微微一顫,臉瞬間變得蒼白:「姨娘她……」

  慕氏似乎沒注意到玉維德的異常,接口說道:「老爺,蘭姨娘在您走之後就病了,我給她請了最好的郎中,誰知還是沒留住……」

  玉將軍腳下一頓,轉頭看向慕氏:「什麼?蘭兒沒了?」

  慕氏一臉惋惜地歎了口氣:「是,可憐她年紀還輕卻得了癆病,就這麼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玉將軍沉默了片刻,說道:「罷了。」

  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玉維德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一行人各懷心思地簇擁著玉將軍,剛要進門,只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老爺。」

  慕氏不禁蹙起了眉頭,轉瞬卻又舒展開來,和玉將軍一起款款地轉過了身。

  只見隨同玉將軍而來的那輛黑篷馬車已經停在了大門前,一個小丫鬟從車裡跳了出來,麻利地把腳凳拿了下來,這才掀起了車簾:「姨娘,您慢點兒。」

  一聲姨娘,叫得慕氏和董姨娘一起變了臉色,兩人的眼神如刀子一般,銳利地看向馬車。

  一隻白皙的手從馬車裡伸出來,扶向小丫鬟,單看這只微微翹著蘭花指的手,便可想而知車裡的人是何等的風情萬種,果然,一張豔若春花的臉隨即露了出來,櫻唇微啟,向著玉將軍柔聲喚道:「老爺,梅兒那一馬車的東西,該放在哪裡?」

  慕氏聽了這話,隱在袖子裡的手指陡然攥緊。

  分明她才是當家主母,這個姓梅的女人第一次進府,不但不下車跟她請安,反而理所當然地只和玉將軍說話,彷彿跟沒看見她似的,這種態度,是要致她這個當家夫人於何地!?

  玉將軍當然不會考慮慕氏的感受,他看著那張嬌媚的小臉,臉上的線條不禁柔和了幾分,剛剛邁上門檻的腳也收了回來,理所當然地向馬車走去。

  「梅兒,你也累了,先去歇著吧,至於東西,慢慢收拾不遲。」

  梅姨娘這才露出一抹笑容來:「老爺,梅兒總要把東西拉進去才好啊。」

  玉將軍點點頭,回頭向慕氏問道:「我讓你收拾的院子在哪裡?」

  慕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府裡沒有空院子了,後院臨街倒是有處院子,我已經命人收拾出來了。」

  玉將軍聞言眉頭一皺:「那裡怎麼能住人?這麼大的府邸,難道一處像樣的院子都沒有?」

  梅姨娘聽了慕氏的話,臉上適時露出些許委屈來,嬌聲道:「老爺——」

  慕氏氣得銀牙暗咬,回頭向崔媽媽使了個眼色,崔媽媽立刻悄悄退到門口,向院子裡招了招手。

  慕氏勉強笑道:「老爺先別急,本來蘭姨娘沒了以後,品蘭苑是空著的,只不過——」

  話沒說完,一個小丫鬟匆匆跑了過來,焦急地叫道:「夫人、夫人,不好啦!」

  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過去,那小丫鬟提著裙角跑過來,也顧不得跟主子行禮,口中連聲道:「夫人您快去瞧瞧吧,四小姐又去找白仙姑了!」

  慕氏故意大驚失色:「什麼?她怎麼又去了?」

  玉將軍皺皺眉頭:「怎麼回事?什麼四小姐?」

  慕氏歎了口氣,說道:「老爺,您剛回來,本來不該讓您為這些事情煩心,唉,說起來也是家門不幸啊。」

  慕氏觸動了心中隱痛,倒真的掉下來幾滴眼淚:「老爺,您休息一下,我先帶人過去看看。」

  說著,慕氏帶著玉千柳就急匆匆地向內院走去,堂而皇之地把玉將軍和梅姨娘扔在了大門口。

  梅姨娘小嘴一呶,嬌聲道:「老爺,那梅兒可怎麼辦啊?」

  她又不傻,當然看得出來慕氏這是故意晾著她,可是這話她不能明著跟玉將軍說,要不然,她還沒進門,就先落下一個不敬主母的罪名。

  玉將軍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你先去後院,安置好了我再去看你。」

  梅姨娘一愣,沒等再說什麼,玉將軍已經帶著幾個兒女浩浩蕩蕩地進了大門。

  崔媽媽走上前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來帶姑娘去後院,姑娘這邊走吧。」

  梅姨娘白皙的臉漲得通紅,崔媽媽稱呼她姑娘,又不行禮,又不自稱奴婢,分明是不承認她姨娘的身份了。

  可是在這大街上,她不能當街撒潑,更不能跟崔媽媽翻臉,否則崔媽媽一走,她又人生地不熟的,被扔在大街上都完全有可能。

  這,就是慕氏給她的下馬威。

  梅姨娘銀牙暗咬,唰地撂下了簾子:「走!」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4 PM

039挑撥

  上房,剛剛換好衣裳的玉將軍從內房裡走出來,就看見慕氏一臉疲憊地帶著下人回了屋。

  慕氏似乎沒看見玉將軍,仍然側頭向錢媽媽吩咐著:「就這樣吧,把我那對龍鬚金鐲子拿去當二百兩銀子,先賠給白仙姑。」

  錢媽媽猶豫著說道:「夫人,這可是您的陪嫁啊。」

  慕氏歎了口氣:「那又有什麼法子,保住咱們府裡的名聲要緊。」

  玉將軍聽得眉頭緊鎖,怎麼,自己三年沒回來,家裡就要靠典當慕氏的嫁妝過日子了嗎?

  見錢媽媽要出去,玉將軍出口喝止:「慢著!」

  慕氏彷彿這才看見玉將軍,趕緊走上前來:「老爺,您旅途勞累,怎麼不休息一會兒?」

  玉將軍哼了一聲:「休息什麼休息?我還沒問你,我才出門多久,家裡怎麼變成了這樣?」

  慕氏歎了口氣,給錢媽媽使了個眼色,錢媽媽悄悄地出去了。

  慕氏扶著玉將軍坐在臨窗的太師椅上,這才說道:「老爺,您有所不知,自從這個四小姐進了門,咱們家裡是捉襟見肘,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啊。」

  玉將軍進門還沒到半天,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四小姐這三個字了,不禁眉頭一蹙:「什麼四小姐,哪來的?」

  慕氏故意一臉驚詫地說道:「老爺,您忘了嗎?就是那個叫依蘭的舞姬給您生的女兒啊,名字叫玲瓏的。」

  玉將軍這才想起什麼來:「哦,是她?她怎麼會進府的?」

  慕氏說道:「前陣子依蘭病故,扔下玲瓏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看著可憐,就把她接進了府。」

  慕氏大言不慚地抹去了玉玲瓏回到玉府艱辛的經歷,更將自己對玉玲瓏如何苛刻殘忍的虐待只字不提,反倒擺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慈母模樣,彷彿自己對玉玲瓏是多麼的寬容。

  慕氏看了看玉將軍的臉色,繼續說道:「或許是玲瓏在外面長大的緣故,性子十分執拗,近日在府裡也闖了不少禍。就說那白仙姑吧,原本只是來咱們府裡看看風水的,卻不知道怎麼招惹了她,被她打得到現在還起不來。我留了白仙姑在府裡養傷,只不過……」

  慕氏深深地歎了口氣:「老爺您想想,這件事是咱們不占理,那白仙姑是何等人物,怎麼能容得被人如此欺辱。我只好好吃好喝地供養著,又替她延醫問藥,只盼著白仙姑養好了傷,這件事就揭過不提。誰知道今天玲瓏又跑到白仙姑那裡大吵大鬧,把仙姑氣得不行,我過去安慰了半天才好。只是這一鬧,仙姑的傷又加重了,還氣得吵著鬧著非要報官,我只好先允諾賠給她二百兩銀子,讓她不要聲張此事,要不然回頭讓外人知道了,咱們府裡的名聲可就完了啊。」

  玉將軍皺了皺眉頭:「不過二百兩銀子罷了,怎麼還要當你的首飾?」

  對於白仙姑被玉玲瓏打了一頓的事情,玉將軍並不是很在意,不過是個跑江湖的神婆罷了,打傷了賠點銀子也就算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慕氏愁眉苦臉地說道:「上次玲瓏搶了旭王爺的馬——」

  「什麼!?」玉將軍一驚,「她搶了誰的馬?」

  慕氏唉聲歎氣地說道:「搶了旭王爺的馬啊,現在那馬還在咱們府裡養著呢!幸好旭王爺大人有大量,沒有追究此事,要不然……」

  玉將軍氣得眉毛倒豎:「這丫頭反了天了,連王爺都敢惹!?」

  慕氏心頭暗喜,臉上卻還是愁眉不展:「是啊,上次可把我給嚇壞了,玲瓏搶了馬,說要在府裡單過,非跟我要每月一千兩的月例銀子,我好容易給她湊齊了,前幾天又說沒有首飾,要了我的幾套頭面。唉,要不然,咱們府裡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玉將軍聽到這裡,氣得重重地一拍桌子,「她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要一千兩銀子的月例!?不給她又能怎樣!?」

  慕氏見時機已到,便親手倒了杯茶,端給玉將軍,口中說道:「老爺別急,先喝口茶消消火氣。」

  玉將軍剛要伸手接過茶,慕氏卻忽然絲地輕聲驚呼了一聲,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

  「怎麼回事?」玉將軍皺了皺眉,目光看向捂著手臂的慕氏。

  慕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是……是我前幾天受了點傷……」

  玉將軍覺得有些不對,慕氏一個內宅夫人,肩不用扛手不用提的,哪裡會受傷?

  玉將軍一伸手,將慕氏的袖子捋了上去,只見胳膊上青紫的痕跡猶自未消,慕氏疼得低聲道:「老爺,您輕點兒。」

  玉將軍怒道:「這是怎麼回事?」

  慕氏擦了擦眼角,一臉的委屈:「是……是玲瓏打的。」

  緊接著她又像是十分懼怕似的說道:「老爺別生氣,玲瓏還小,不懂事——」

  玉將軍勃然大怒,倏地立起身來:「放肆!連嫡母都敢打,這丫頭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什麼不懂事,我看都是你對他們太過寵溺!」

  想起剛才玉維元因為肚子餓就不肯等在門口迎接自己,玉將軍的火更是蹭蹭地往上躥,他才幾年沒回家,這些兒女竟然都不再把他當回事了,他這個一家之主哪裡還有半分地位和威嚴?

  玉將軍越想越氣,立刻大步走到門口,厲聲喝道:「來人,把玉玲瓏那個孽女給我帶過來!」

  房裡,慕氏聽著玉將軍大發雷霆的聲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她是治不了玉玲瓏,可是玉將軍可不是好惹的!她倒要看看,這個庶女落在玉將軍手上會落得什麼下場!

  她隱忍了這麼多天,就是在等待玉將軍的歸來,今天這出戲,她已經醞釀了好久,現在,她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以她對玉將軍的了解,區區一個庶女,又闖下這麼多的禍事,玉將軍就算不把她打死,也得讓她脫一層皮!

  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罷了,就算再凶悍,也不可能頂得住玉將軍鐵硬的拳頭,她要親眼看看,這個欺壓了自己這麼久的庶女,是怎麼被玉將軍家法伺候的!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5 PM

040要見我,讓他自己滾過來!

  「小姐、小姐,不好啦!」萱草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滿臉的驚慌失措,「老爺回來了,讓小姐您過去呢!」

  玉玲瓏從床上坐起身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對萱草的焦灼完全視而不見:「他回來,關我什麼事?」

  萱草急得直跳腳:「奴婢聽夫人院子裡的人說,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要小姐您趕緊過去!」

  玉玲瓏接過靈兒端過來的茶碗,漱了漱口,才說道:「他叫我去我就去?他算老幾?」

  萱草愣了片刻,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可……可老爺是小姐的爹爹啊!」

  小姐帶著她千辛萬苦地入了玉府,不就是要投奔父親的嗎?怎麼現在玉將軍回來了,小姐卻這麼不當回事呢?

  玉玲瓏下了床,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悠閒地拈了顆蜂蜜花生放進口中,似乎壓根沒不把玉將軍命令她過去這件事放在心上。

  萱草又是擔心又是害怕:「小姐,您不過去嗎?」

  玉玲瓏擦了擦手指上的糖霜,說道:「他沒長腿麼?他要見我,讓他自己滾過來!」

  萱草嚇得吐了吐舌頭,再也不敢多說。

  一旁的靈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這是跟了一個多麼厲害的主子啊?連親爹叫她去都敢不去!?

  *     *     *     *     *

  玉千柳一聽到這個消息,倏地站起身來,差點連手中的茶盞也掀翻。

  「怎麼?老爺要收拾玉玲瓏嗎?」

  她的貼身丫鬟紅蓮笑道:「可不是嘛,聽上房的人說,老爺讓四小姐馬上過去呢,還叫人去請家法,說要好好教訓四小姐!」

  玉千柳用帕子捂著嘴,笑得渾身顫抖:「我就說那丫頭蹦躂不了幾天!這回可好了,我倒要看看老爺要怎麼收拾她!」

  眼珠轉了幾轉,玉千柳抬手正了正頭上的髮簪,快步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不行,我得去老爺那說說,那丫頭是怎麼欺負我的,讓老爺替我出氣!」

  要是單為了她被玉玲瓏欺負的事,玉將軍大概是不會出手的,可是現在,她現在去告狀,肯定是火上澆油,讓玉將軍的怒火再添上幾分。

  紅蓮小跑著跟在後頭,主僕兩人喜滋滋地向外走去。

  這世上,就有那麼一種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到了上房,玉千柳收拾起臉上的喜色,努力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在門口叫了一聲:「父親、母親。」這才走進了屋。

  玉將軍怒氣沖沖地坐在上首,看見玉千柳也沒有好氣:「你來幹什麼?」

  玉千柳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低聲說道:「女兒想來看看父親。」

  剛說了這麼一句,玉千柳就咳嗽了起來,只見她用帕子捂著嘴,一臉痛苦的表情,似乎想忍又實在忍不住。

  當著玉將軍的面,慕氏當然要表現出對庶出兒女的關心,便關切地問道:「千柳,你怎麼了,著涼了嗎?」

  玉千柳咳了一會兒才勉強回答道:「多謝母親關心,女兒還好,就是上次被四妹妹打了以後,身子一直沒好利索。」

  玉將軍聽了這話,果然大發雷霆:「這丫頭連姐姐也打?真是膽大包天!」

  玉千柳立刻咳得更厲害了,眼中也適時湧出了幾滴淚水:「父親,自從四妹妹進府以後,府裡就全變了樣了,女兒被打不算什麼,倒是母親,受了好多委屈呢!」

  慕氏和玉千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玉將軍煽動得怒火中燒,大聲向外面吼道:「那個死丫頭怎麼還不來!」

  外頭的丫鬟見實在是熬不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來:「回老爺的話,四小姐……四小姐說她不肯來……」

  「什麼!?」玉將軍和慕氏齊齊瞪大了眼睛。

  玉玲瓏竟然如此大膽,連玉將軍的話都敢不理不睬!?

  丫鬟嚇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四小姐說……說若是老爺要見她,就請老爺過去……」

  玉玲瓏的原話當然不是這麼說的,但是就算給這丫鬟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把玉玲瓏的話一字不差地轉告給玉將軍。

  盡管丫鬟的話說得很委婉,玉將軍還是氣得暴跳如雷:「這個死丫頭,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來人,拿我的鞭子來!」

  玉將軍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手中的皮鞭被他繃的筆直,他怒沖沖地吼道:「竟敢讓我去見她?看我不抽死她!」

  戎馬一生的玉將軍,解決家庭問題的手段一向都是簡單粗暴,雖然玉玲瓏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可是在他眼裡,不聽話,照樣還是要用鞭子結結實實地抽上一頓!

  威風凜凜的玉將軍身後,慕氏和玉千柳滿臉喜色地快步跟著,兩個人都是同樣的想法:玉玲瓏終於要挨揍了,真是太讓她們高興了!

  兩人都在玉玲瓏的手下吃過大虧,雖然對玉玲瓏的手段心有餘悸,但是對玉將軍她們卻有著絕對的信心,久經沙場的玉將軍,收拾一個庶女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她們就等著看熱鬧吧!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品蘭苑外,周圍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玉將軍一腳踢開了大門,怒吼道:「死丫頭,給老子滾出來!」

  聽到這一聲吼叫,房間裡的萱草和靈兒齊齊地打了個寒磣,兩雙眼睛立刻看向了玉玲瓏。

  玉玲瓏冷哼一聲,緩緩站起身來。

  這個玉鵬還挺聽話的,讓他來,他還真就來了!

  人家都打上門了,她這個主人,自然要給他這個當爹爹的一點兒面子!

  萱草下意識地環視著房間,想要幫玉玲瓏找個合手的東西,見玉玲瓏已經向外走去,情急之下,她舉起一條小板凳就衝了上去:「小姐,老爺肯定要打你,你快拿上這個!」

  雖然拿著板凳難看了點兒,但是至少還能防身啊!

  玉玲瓏有點啼笑皆非地看著萱草手中的板凳,這小丫鬟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以前自己要去打人,她都嚇得膽顫心驚,現在竟然還敢幫她找武器了!

  伸手推開萱草,玉玲瓏冷冷一笑,俏臉滿是寒霜:「我倒要看看,這個玉鵬到底是何方神聖!」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5 PM

041有本事的,起來抽我!

  品蘭苑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玉將軍一回來就大張旗鼓地要教訓最近風頭正盛的玉玲瓏,這場好戲大家自然都不肯錯過。

  於是乎,玉府後院就出現了這麼一幅場景:手持馬鞭的玉將軍氣勢洶洶地站在品蘭苑院子中央,時不時衝著緊閉的房門發出幾聲憤怒的大吼,慕氏和玉千柳緊隨在他身側,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以及服侍兩人的媽媽們和丫鬟們,個個堂而皇之地跟在主子們身後,外加半路加入進來的僕婦們,竟然烏壓壓地站了幾十個人。

  在玉將軍一連串的吼聲中,品蘭苑正房的門終於開了。

  玉玲瓏一身煙霞銀羅花綃紗長衣,頭上梳著利索的螺髻,髮髻上錯落有致地插戴著三支赤金鳳尾瑪瑙流蘇,隨著她緩緩的腳步,簪尾的流蘇微微顫動著,越發襯得她俏麗的臉龐皎若秋月,寒如冰雪。

  玉將軍陡然看到這樣明麗無雙的少女,一時竟怔住了片刻,這張臉龐是那樣的熟悉,不知不覺喚起了十幾年前的回憶。

  只不過,那段溫馨的回憶剛剛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就被一聲清脆的厲喝打斷了。

  「叫什麼叫,找死嗎!?」

  玉玲瓏一臉輕蔑地看著院子裡的人群,清冽的目光掃過如同一隻憤怒的獅子般張牙舞爪的玉將軍,瞬間轉移過了視線,彷彿看到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下人。

  真有意思,玉鵬要打她,竟然來了這麼多人看熱鬧。

  玉將軍回過神來,怒道:「放肆,老子叫你去,你敢不去!?」

  一旁的慕氏如今已經被玉玲瓏打出了心理陰影,此刻雖然是跟著玉將軍前來,卻還是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肩膀,口中虛情假意地勸道:「老爺先別生氣,玲瓏不懂事,咱們慢慢教導便是……」

  她實在是怕了玉玲瓏,不管玉將軍能不能教訓得了這個庶女,她總要給自己留個退路,不至於當面得罪了玉玲瓏才好。

  玉將軍甩開了慕氏假意阻攔的手,揚起馬鞭指著玉玲瓏:「你這個死丫頭,還不快滾過來!」

  玉玲瓏冷哼:「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對我說話?」

  一言既出,周圍的人齊齊倒吸了口冷氣。

  在玉府,玉將軍是當仁不讓的一家之主,別說玉玲瓏,就連慕氏也不敢這麼對他說話啊!

  玉將軍怒氣滔天地吼道:「你這個沒規矩的丫頭,連我都敢罵!?」

  玉玲瓏緩緩走下台階,清豔脫俗的臉上滿是不屑:「罵你又怎麼樣?」

  玉將軍勃然大怒,唰地揚起了馬鞭:「死丫頭,看我不抽死你!」

  凌厲的馬鞭帶著呼嘯的風聲,惡狠狠地抽向玉玲瓏!

  圍觀的僕婦中,有膽小的丫鬟嚇得趕緊捂住了眼睛,實在不敢看接下來的場景。

  玉將軍可是行武出身,手上的力道大得驚人,這樣猛烈的一鞭子抽下去,嬌滴滴的玉玲瓏能承受得起嗎?

  下一刻,預料中的女子慘叫卻沒有響起,只見玉玲瓏纖手一揚,精準地抓住了鞭尾,臉上的神情也瞬間變得冷酷無情:「你敢打我?」

  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第一次見到她,竟然要拿鞭子抽她!?

  如果她還是從前那個弱不禁風的玉玲瓏,哪裡能承受得起這樣的暴虐,只怕一鞭子就被玉將軍抽昏過去了!

  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這玉鵬哪裡有半分顧念她們的父女之情?枉費依蘭竟然還對他抱有幻想,還要自己去世之後讓玉玲瓏回來投奔這個父親!

  這樣的父親,不認也罷!

  玉玲瓏美目寒霜,直直地望向玉鵬,冷冽的目光如同一記寒刀,盯得人不寒而慄。

  玉將軍沒料到玉玲瓏竟然敢反抗,口中頓時怒罵道:「你這個忤逆的丫頭,快放手!」

  一邊說著,他的手上一邊陡然加力,想要搶回被玉玲瓏攥得緊緊的馬鞭。不料,剛才還被玉玲瓏拽得紋絲不動的鞭子,瞬間力道全無,玉將軍使岔了力,不禁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坐倒在地上。

  玉玲瓏收回了手,冷冰冰地看著狼狽不堪的玉將軍,眼睛裡充滿了威脅的光芒:「你最好別再有第二次!」

  剛才那一下她沒還手,是看在玉鵬是這個本體的親生父親的份上,但是下一次,她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玉將軍惱羞成怒,剛站穩了腳跟又衝了上來,手中的鞭子集中了渾身的力氣,迅猛無比地向玉玲瓏揮了過去!

  「老子打死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纖長的身影靈巧地一閃,玉將軍頓時撲了個空,玉玲瓏一個側身,化手為刀,狠狠地砍向玉將軍的手腕!

  玉將軍哪裡想到這個看似嬌弱的少女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猝不及防,手中的馬鞭隨即脫手而出。

  下一刻,鞭子已經攥進了玉玲瓏的手中。

  「你他娘的——」玉將軍手腕劇痛,又失去了武器,立刻破口大罵。

  只不過,他的聲音馬上被打斷了。

  玉玲瓏拿到鞭子,立刻反手一甩,啪地一聲打在了玉將軍的臉上!

  「你不是想抽死我嗎!?」白皙小巧的手指捏住鞭子,狠狠地向玉將軍甩了過去,「有本事的,起來抽我!」

  沉重的鞭子到了玉玲瓏的手中,立刻變得靈巧無比,招招帶著凌厲的呼嘯,沒頭沒腦地抽向了玉將軍!

  玉將軍悶哼了幾聲,頓時被打倒在地上,他畢竟身體結實,挨了幾鞭子之後,不但沒出聲呼痛,反而還咬牙翻身,努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玉玲瓏占了上風,哪裡容得他有半分的反擊,一鞭接著一鞭,如疾風驟雨般向玉將軍的身上抽了過去,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狠!

  「老爺!」、「父親!」來看熱鬧的慕氏和玉千柳看到玉將軍被抽得滿是傷痕,立刻齊齊哀叫出聲。

  玉將軍一開始還有力氣掙扎幾下,只是在玉玲瓏迅如閃電的鞭打中,終於掙不起身來。

  呼嘯的鞭聲中,他的身上的衣衫片片碎裂,混合著鮮血四下飛揚,看得眾人觸目驚心。

  玉將軍被打得趴倒在地上,卻還咬牙切齒地叫道:「來人,把、把這個死丫頭給我拿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6 PM

042我,你惹不起!

  玉玲瓏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環視著周圍瑟縮的人群,聲音脆如春雷:「不怕死的,就盡管上來!」

  幾個膽小的丫鬟僕婦腿一軟,下意識地跪了下去,連頭也不敢抬。

  玉玲瓏冷哼一聲,目光落在地上掙扎扭動著的玉將軍身上。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玉將軍,此刻長衫盡裂,剛硬的臉上帶著深深的血痕,匍匐在地上宛如一條死狗。

  玉將軍的嘴角吐著血泡,一雙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著玉玲瓏,斷斷續續地罵道:「孽女!老子——」

  下一刻,玉玲瓏手中那長長的鞭子靈活地一捲,徑直纏上了玉將軍的脖頸,將他下面的話生生勒斷。

  「別他媽一口一個老子,你以為你是什麼?你他媽就是個屁!」

  丹唇微啟,吐出冷酷的話語,玉玲瓏手中微微加力,玉將軍的臉頓時被勒得通紅。

  「你……你敢弒父?」硬生生從嗓子中逼出這幾個字,玉將軍的眼睛漸漸充滿了鮮紅的血絲。

  戰場上殺敵無數的玉將軍,面臨生活關頭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此刻,他忽然感覺到由衷的恐懼。

  此刻玉玲瓏臉上的神情,他再熟悉不過了,戰場上那些嗜血成性的敵人,在殺人的時候個個都是這樣的表情!

  面前這個嬌小的女子,面如芙蓉,心似修羅,只看著她那絕情殘忍的樣子,他就知道,這個女兒絕對有可能當場勒死他。

  「弒父?」玉玲瓏冷冷一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卻不能給她這樣美豔的臉上帶來絲毫嬌柔的感覺,這樣的笑容,只會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殺你,會髒了我的手。」

  話音剛落,玉將軍只覺得脖頸處一鬆,他顧不得再罵玉玲瓏,只顧著伏在地上,大口大口拼命地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

  只不過,沒等他氣喘勻,就感覺到後腰挨了狠狠的一腳,踹得他身子唰地滑出去好幾尺!

  腰眼處傳來的劇痛,讓玉將軍疼得兩眼發黑,忍了半天的痛楚終於慘嚎出聲!

  玉玲瓏厭惡地看了一眼狼哭鬼嚎的玉將軍,花瓣般粉嫩的嘴唇吐出冷冷的聲音:「還不滾,等著我送你們一程?」

  慕氏和玉千柳等人聽了這話,哪裡還敢停留,趕緊灰溜溜地跑了,留下玉將軍一個躺在地上,竟然連個扶的人都沒有。

  玉將軍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周身的鞭痕火辣辣地疼,身子更是連一動都動不了,哪裡還能挪動半分?

  玉玲瓏皺了皺眉頭,這些人跑得比兔子都快,扔下這麼一個大聲哀嚎的傢伙給誰管?

  精致的繡鞋一挑,玉玲瓏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向玉將軍,玉將軍那沉重的身軀頓時騰空而起,直直地落在了大門外頭!

  「你給我記住了:我,你惹不起!」

  大門唰地一關,毫不留情地將玉將軍的陣陣慘叫關在了門外!

  *     *     *     *     *

  連玉將軍自己也沒想到,他剛回到闊別三年的家中,就受到了這樣的「迎接」。

  此刻,他躺在床榻上,稍微一動,渾身的傷口就撕扯般的疼痛,這種痛,就連多年來戎馬生涯受傷多次的他也幾乎難以忍受。

  緊緊地咬住牙關,玉將軍氣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躺在床上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這個該死的丫頭,竟然敢打老子!等老子傷好了,非殺了她不可!」

  慕氏手足無措地坐在床邊,勸又沒法勸,安慰也沒法安慰,這禍事畢竟是因為她挑撥玉將軍才引起的,現在她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玉將軍遷怒於她,那她就慘了。她可不是玉玲瓏,萬一玉將軍的鞭子抽過來,她只有挨打的份。

  可是她哪能想到,這個庶女竟然如此厲害,連玉將軍都敢打!

  屋裡正忙亂著,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哭哭啼啼的聲音:「老爺,您怎麼樣了?」

  簾子一響,只見已經換了家常衣裳的梅姨娘徑直走了進來,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含著兩泡眼淚,進了房就直奔玉將軍的床邊。

  「哎呦,我的老爺啊,您怎麼傷成了這樣!」梅姨娘抽出帕子就給玉將軍擦上了臉,床邊坐著的慕氏她似乎完全沒瞧見。

  慕氏正憋了一肚子氣,看見梅姨娘如此更是緊緊皺起了眉頭,語調十分地生氣:「誰讓你進來的!」

  梅姨娘嚇得手一抖,正好碰到了玉將軍的傷口,玉將軍疼得頓時絲地倒抽了涼氣。

  梅姨娘飛快地看了一眼玉將軍,一臉的擔心,嬌弱的身軀卻不得不委委屈屈地向慕氏福了一福:「夫人,梅兒急著看老爺的傷勢,一時失了禮數,還請夫人見諒。」

  慕氏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一旁的錢媽媽察言觀色,立刻說道:「在夫人面前,你該自稱奴婢!」

  梅姨娘驚詫地抬起頭,見慕氏冷著一張臉,不得不扭過頭去看向床榻上的玉將軍,滿臉求助的神色,聲音哀婉:「老爺……」

  她跟了玉將軍幾年,都不曾自稱過奴婢,難道剛進府就要被慕氏生生地壓下一頭?

  玉將軍疼得嘴角抽搐,看到愛妾當著自己的面受辱,自然也沒有好聲氣:「鬧什麼鬧!?」

  這麼一嗓子,錢媽媽不敢說話了,慕氏清了清嗓子,冷聲說道:「老爺,這女子還不曾正式進門呢!」

  慕氏知道此刻玉將軍心情極差,但是梅姨娘的身份問題,關係到自己當家主母的威信,她不能不為自己爭取這份尊嚴。

  沒給主母奉過茶,哪裡就能稱呼姨娘了?就算是玉將軍收了房,也不過算個開了臉的侍妾,在慕氏面前,地位還不如雙桃那種有臉面的丫鬟呢!

  玉將軍眉頭緊皺:「哪那麼多規矩?梅兒都跟了我這麼多年了,難道連個姨娘的身份都掙不上?」

  慕氏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老爺,你一去這麼多年,難不成連家裡的規矩都忘了?」

  為了個卑賤的姨娘,玉將軍竟然這麼跟自己說話!?

  玉將軍被吵得頭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梅兒,你現在就給夫人敬茶!」

  說完又轉向了慕氏:「這總行了吧!?」

  慕氏一臉怒氣,不置可否。

  梅姨娘低著頭站起身,怯生生地端了杯茶水給慕氏:「夫人,請喝茶。」

  慕氏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梅姨娘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梨花帶雨的小臉滿是委屈地看向了玉將軍。

  屋子裡正僵持著,門口忽然簾子一挑,閃過一個人影。

  慕氏正好有了藉口不理梅姨娘,立刻出聲叫道:「誰在外頭?」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7 PM

043意外的請柬

  許是感受到了屋裡緊張的氣氛,門外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說道:「回夫人的話,長亭侯府派人送了帖子來。」

  慕氏順水推舟地站起身來:「嗯,叫人去小客廳候著吧,我這就過去。」

  梅姨娘被晾在一邊,不情不願地低下了頭。

  玉將軍努力想要掙扎起身,忍痛說道:「或許是長亭侯知道我回來了,要請我過去吧?你去好好招待一下,不要失了禮數。」

  他如今這副模樣,怎麼出去見客?只有讓慕氏出面應酬了。

  慕氏剛要答應,便聽見報信的丫鬟戰戰兢兢的聲音:「是……是侯夫人下了帖子,請咱們府裡四小姐去賞花。」

  「什麼!?」玉將軍和慕氏齊齊發出了詫異的聲音。

  玉玲瓏不過是個庶女,怎麼會得到長亭侯夫人的邀請!?

  慕氏眼睛瞪得老大,盯著那個丫鬟:「你沒聽錯?不是請六小姐?」

  就算要請玉府的小姐過去做客,也應該是請嫡出的玉千嬌啊,那玉玲瓏是什麼身份,怎麼能上得了台面!?

  丫鬟嚇了一跳,低聲卻清晰地說道:「奴婢、奴婢沒聽錯,是請咱們府裡的四小姐。」

  玉將軍和慕氏大眼瞪著小眼,一時間驚疑不定。

  原本還想好好收拾一頓玉玲瓏,可是這長亭侯夫人送來的帖子,徹底改變了玉將軍和慕氏的態度。

  要知道,玉將軍本是武夫一個,京城裡的顯貴圈子敬重的是清貴之流,對玉將軍這樣的武將雖然是表面恭敬,心裡卻是不屑的,這種態度也會影響到將來玉府小姐們的婚事,畢竟,做文官的人家幾乎沒人願意跟武夫結親。

  但是現在,堂堂的長亭侯夫人竟然給玉府的小姐下了帖子!

  無論是從地位還是身份來說,長亭侯府都是玉將軍和慕氏很難攀附的人家,這個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

  但是,受到邀請的卻偏偏是玉玲瓏!?

  慕氏一臉為難地看著玉將軍:「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在家裡闖闖禍也就算了,要是去了侯府,玉玲瓏還像在家裡一樣沒教養沒規矩可怎麼辦?失了玉府的顏面事小,得罪了長亭侯府,對玉將軍的影響可就大了。

  玉將軍也是十分的出乎意料,玉玲瓏不過是個舞姬之女,這種身份怎麼能得到長亭侯夫人的邀請?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又不可能拒絕長亭侯府,這不是徹底得罪了人家嗎?

  玉將軍只覺得一個頭兩個頭大,身上的傷處更疼了。

  報信的丫鬟不安地挪動著雙腳,硬著頭皮說道:「老爺、夫人,送帖子來的人還在外頭等回信呢!」

  玉將軍鬱悶地揮了揮手:「把帖子給那丫頭送去吧。」

  慕氏皺著眉頭說道:「老爺,玲瓏是什麼性情您也看到了,萬一要是得罪了侯夫人——」

  玉將軍煩躁地吼道:「要不然怎麼辦?把帖子給人家送回去嗎!?你要怎麼跟侯夫人交待?虧你還是個當家夫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當著梅姨娘的面,慕氏遭到玉將軍一頓臭罵,頓時紫漲了臉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丫鬟得了準信,趕緊退出去回話了。

  玉將軍越想越是煩悶,看著一地的人更是鬧心,大手一揮:「都出去!」

  慕氏氣得一言不發,轉身帶了人出去了。

  梅姨娘心裡暗喜,輕手輕腳地走到玉將軍床邊,柔聲說道:「老爺,您累了,先歇歇吧,梅兒在這裡服侍您。」

  玉將軍嗯了一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     *     *     *     *

  品蘭苑,玉玲瓏看著桌上的鎏金的大紅帖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長亭侯?這是個什麼人家?她聽都沒聽說過。

  搜索了半天本體的記憶,也絲毫找不到有關長亭侯的半點信息。這戶人家是什麼來頭?又為什麼要單單邀請她去做客?玉玲瓏完全找不到一絲頭緒。

  萱草探頭看看桌上的帖子,忍不住說道:「小姐,您到底去不去啊?」

  玉玲瓏翻了翻那精致的請柬,漫不經心地說道:「去,為什麼不去?」

  古代生活這麼閒,有機會出去溜達溜達也是好的。

  見玉玲瓏肯去,萱草頓時喜形於色:「太好了,奴婢也能跟著您去見見世面了!」

  玉玲瓏合上請帖,說道:「怎麼,你很想去?」

  萱草笑嘻嘻地說道:「是啊,府裡的下人聽說您要去長亭侯府做客,都羨慕得不得了呢!」

  玉玲瓏秀眉微挑:「羨慕?這有什麼可羨慕的?」

  在玉府裡悶了這麼多天,萱草對能出去串門十分地向往,小嘴辟裡啪啦地把八卦來的消息講給玉玲瓏聽:「聽說長亭侯世子爺剛年滿二十,生得一表人才,好多人家想和他們結親呢!」

  玉玲瓏不屑地說道:「生得好看,就要跟他家結親?」

  萱草笑道:「是啊,長亭侯府上家世顯赫,世子爺生得又好,京城裡許多小姐都盼著能得到世子爺的青眼呢!」

  玉玲瓏隨手把帖子遞給萱草:「行了,說得你好像親眼見過一樣。把這東西收好,回頭你跟我一起去。」

  萱草接過帖子,喜滋滋地道:「等奴婢跟著小姐去了,說不準還能見到世子爺了呢!」

  玉玲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萱草,誰說花癡是現代人的說法,這古人裡的花癡也著實不少呢!

  萱草小心地把帖子放進梳妝台上的首飾盒裡,轉身叫了靈兒過來:「靈兒,來幫我給小姐選衣裳!」

  靈兒在玉玲瓏身邊幾天,已經有些習慣了這裡的生活,玉玲瓏買下她之後,又買了幾個做粗使的小丫鬟,靈兒就跟了萱草每天服侍玉玲瓏的起居生活,雖然有些笨手笨腳,卻也任勞任怨。

  萱草興致勃勃地挑選著首飾,一邊跟靈兒說道:「你幫我看看,這副頭面怎麼樣?配這套衣裳好看不好看?」

  玉玲瓏看著兩人在慕氏送來的那堆首飾裡挑挑揀揀,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又不是去選美,用得著這麼麻煩嗎?」

  萱草立刻說道:「這怎麼叫麻煩?小姐您生得這麼美,哪能被那些庸脂俗粉比下去!」

  玉玲瓏索性站起身出了門:「你們倆慢慢挑吧,我出去透透氣。」

  在古代做千金小姐,真是一件麻煩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7 PM

044玉四小姐?沒聽說過!

  轉眼到了去長亭侯府赴宴的這一天,一大早就有玉府的下人來轉達慕氏的話:「夫人說,馬車已經給四小姐安排好了,請四小姐盡早過去。」

  畢竟玉玲瓏出門代表的是玉府的臉面,慕氏就算再不願意,也得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

  萱草和靈兒兩人折騰了玉玲瓏一早上,終於把她打扮一新,玉玲瓏攬鏡自照,只見鏡中的自己,一頭逶迤的長髮飄然如瀑布般垂落,如淡煙般的黛眉,秀美的鼻子,香腮微紅,點絳般的兩瓣櫻唇,白皙的笑臉晶瑩如玉,光潔的皮膚如冰似雪,映得一雙清冷的眼眸流光溢彩,泛著星光般璀璨的光輝。

  就連幾天來一直不愛說話的靈兒,也忍不住出言贊歎:「小姐真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玉玲瓏起身,身子披著的玫瑰紅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緞袍隨即緩緩展開,給那張剛剛褪去稚氣的臉龐平添了幾分高貴的氣質,看得人直挪不開眼睛。

  萱草忙碌了一早上,此刻卻是一臉的興奮不已:「小姐,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玉玲瓏扶了扶頭上的鎏金喜鵲珠花,一時間還十分不習慣,這麼一身繁複的衣裳首飾披掛在身上,還真是有點累贅。

  理了理袖口,玉玲瓏歎了口氣:「走吧。」

  既然要在古代好好生活,有些事,還是不得不努力習慣。

  出了二門,只見已有一群婆子丫鬟守在外頭,見了玉玲瓏出來,趕緊齊齊跪下,打頭的那個媳婦模樣的人恭敬地說道:「奴婢保良家的,給四小姐請安。」

  玉玲瓏有點納悶,萱草忙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些都是夫人給小姐安排的,跟著出門的下人。」

  玉玲瓏微微一笑,看來慕氏現在對自己終於開始正眼看待了,這些大戶小姐應該有的排場,都給玉玲瓏安排的妥妥當當。

  「都起來吧。」櫻唇微啟,玉玲瓏淡淡地說道。

  保良家的等人站起身,卻都敬畏地低著頭,對這個傳說中打爹罵娘彪悍無比的四小姐連看不敢看一眼,生怕不小心惹惱了主子,自己倒霉。

  玉玲瓏徑直走了出去,眾人趕緊跟在後頭,一行十幾個人,卻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兒。

  待到了大門,早有一輛翠幄青油車停在門口,萱草把手中的包袱塞給保良家的,上前扶著玉玲瓏上了車:「小姐,您慢點兒。」

  玉玲瓏提起裙裾,緩緩上了車,這種前呼後擁的感覺,她似乎許久都不曾有過了。

  回眸掃了一眼玉將軍府的大門,玉玲瓏淡淡冷笑,進了車廂。

  車夫在外面低聲吆喝著駕車,萱草抱著包袱坐在一旁,滿臉期待中帶著隱隱的不安:「小姐,長亭侯府是不是很大?侯夫人會不會很凶?」

  玉玲瓏忍不住輕笑:「你怕了?」

  萱草拼命地搖著頭:「不怕!奴婢跟著小姐,什麼都不怕!」

  怕什麼怕?她家小姐可是很厲害的!

  玉玲瓏點點頭,不再說話,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到現在為止,她還是沒有搞清楚這個長亭侯夫人為什麼會單單給她下帖子,她讓萱草和馬長更家的跟府裡那些見過世面的下人打聽過了,長亭侯府和玉將軍府並沒有太親密的往來,大概也就是算個點頭之交,這樣的人家,為什麼會忽然邀請她過去呢?

  馬車轔轔,不知不覺,長亭侯府已經到了。

  保良家的走到車門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稟四小姐,咱們到了。」

  玉玲瓏剛下馬車,就聽見一個傲慢的聲音:「這是誰家的馬車?擋了我們郡主的路了!還不快趕開!」

  沒等玉府的車夫答話,幾個粗使婆子模樣的人就走了過來,推搡著保良家的等人,一邊推一邊不耐煩地叫道:「耳朵聾了嗎,快閃開!」

  萱草見狀,急忙跳下了車,揚聲說道:「幹什麼?沒看見我們小姐也剛下車嗎?」

  「小姐?」剛才那個傲慢的聲音嗤地一笑,只見一個長挑身材的丫鬟走了過來,一雙眼睛很是無禮地上下打量著玉玲瓏,「這是哪家的小姐?」

  萱草氣得小臉通紅,硬邦邦地說道:「這是玉將軍府的四小姐!」

  那丫鬟不屑轉移了視線:「玉四小姐?沒聽說過!」

  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這是誰家的丫鬟,還真是厲害啊!單看這丫鬟,就知道她主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只聽那丫鬟高聲說道:「你們擋了我們郡主的路了!快點兒趕走!要不然就拆了你們的車!」

  「哦?」半晌沒出聲的玉玲瓏微微一笑,走上前來,「你拆一下試試看!」

  那丫鬟被玉玲瓏凌厲的氣勢逼得言語一滯,回過神來,嘴巴卻一點兒不肯服軟:「這位小姐,我勸你還是別浪費時間了,誤了我們郡主的事,只怕你賠不起!」

  話音未落,那丫鬟的臉上早著了一記快如閃電的耳光!

  「你——」那丫鬟下意識地捂住了臉,看向玉玲瓏的目光充滿了驚詫。

  她大概是沒料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玉四小姐竟然敢打她!

  「你主子沒教過你什麼叫禮貌嗎?」玉玲瓏冷眸微瞇,看都不看丫鬟身後聞聲掀起來的車簾,「那就先回去學學規矩再出來!」

  驕橫的丫鬟被打得目瞪口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玉玲瓏轉過身,帶著萱草剛要上台階,就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敢打我的丫鬟,你好大的膽子!」

  玉玲瓏腳步一頓,緩緩回眸,美目流轉,看向那個剛剛從車上下來的女子。

  年輕的女子身穿一件銀紅撒亮金刻絲蟹爪菊花宮裝,頭上梳著高高的如意髻,整套赤金紅寶頭面,給明眸皓齒的臉龐平添了幾分刁蠻的氣勢。

  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女孩,眼睛卻充滿了敵意,直直地看向玉玲瓏。

  挨打的丫鬟見主子出了面,立刻恢復了張揚:「這是我們馨琳郡主,還不快行禮!」

  玉玲瓏看了眼這個比自己矮了半頭的馨琳郡主,秀麗的眉眼中劃過一絲不耐。

  又一個來找茬的小丫頭片子!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8 PM

045想找我算帳,隨時奉陪!

  「你的丫鬟擋了我的車,打她都是輕的!」玉玲瓏冷冷地說道,俏臉一揚,挑釁地看著馨琳郡主。

  馨琳郡主或許從沒挨過這樣的頂撞,頓時氣得七竅生煙,精致的妝容都掩不住一臉的怒色:「你是哪家的小姐,敢這麼對我說話!」

  「我是玉將軍府四小姐,玉玲瓏!」看向馨琳郡主的美眸充滿了威脅,玉玲瓏的聲音擲地有聲,「想找我算帳,隨時奉陪!」

  「你、你——」馨琳郡主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被嗆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耐煩地盯了她一眼,玉玲瓏轉身上了台階,將馨琳郡主扔在了大街上不理不睬。

  就這麼兩下刷子,還想找她鬥嘴?被噎死也活該!

  負責接待的管事媳婦見勢頭不好,連忙迎向了馨琳郡主:「郡主怎麼現在才來?侯夫人等了您好久了,快請進!」

  馨琳郡主看著玉玲瓏的背影,氣得直跺腳,指著她說道:「侯夫人怎麼會請這麼沒有規矩的人來做客!?我可不要跟她同席!」

  管事媳婦賠笑安撫著馨琳郡主:「是是,郡主別站在風口裡,請這邊走。」

  馨琳郡主餘怒未消,狠狠地瞪了玉玲瓏離去的方向一眼,才帶著丫鬟進了府。

  *     *     *     *     *

  正是初夏時分,長亭侯府的後花園裡一片鶯歌柳綠,各種奇花異草爭相開放,花香、鳥語,合著和煦的清風撲面而來,薰人欲醉。

  到底是侯府,風光景色比玉將軍府的小花園好多了,玉玲瓏欣賞著景色,方才在門口的些許不快早已不翼而飛。

  狗吠了幾聲,還要放在心上嗎?

  引著玉玲瓏進府的管事媳婦略有些不安地看著玉玲瓏,這位玉四小姐,從來不曾在京城的權貴圈子裡出現過,也不曾聽人提起過,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還沒等進門,就跟馨琳郡主起了衝突,一會兒入了席,指不定還要出什麼變故呢。

  過了近一炷香的時間,前面出現了一大片五彩繽紛的花叢,也不知是何人設計,這片樹林並不是由單純一種植物組成,而是按照花期分別布置,倒是十分的別具匠心。此時旁邊的樹林已經是花期將過,鬱鬱蔥蔥,而單獨開闢出來的這一大片,四周是一圈高高的白玉蘭樹,其間高低錯落地栽種了山茶、紫玉蘭、瓊花、海棠、牡丹、芍藥、丁香、杜鵑、紫槿、連翹等各色花卉。大朵大朵的玉蘭花靜靜墜落,如雲如雨,混在層次起伏的各色爭奇鬥豔的花朵中,簡直就是一片花的海洋。

  花叢正中間是一片空地,其間擺了三張黃梨木八仙桌,此時宴席未開,上面只擺了各色瓜果,糕點茶水等物,已有十幾位打扮不俗的千金小姐入席。正主未到,這些年輕的小姐或坐著品茶閒談,或在花下吟詩歌賦,倒是十分風雅。

  管事媳婦賠笑向玉玲瓏說道:「玉四小姐請稍候,侯夫人和小姐很快就到。您先落座。」

  玉玲瓏點點頭,挑了一處人少的座位坐了下來。

  雖然還不知道這位長亭侯夫人邀請自己是何目的,只是看這些爭相怒放的花朵,已經算是不虛此行了,這樣的美景,即便是在現代也很少能見到。

  玉玲瓏從未出席過這種場合,自然有人好奇地過來搭訕,一位同桌的圓臉少女見玉玲瓏面生,便探過頭來問道:「請問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麼從來沒見過?」

  玉玲瓏循聲望去,只見這女孩十三四歲的模樣,身材微胖,一雙圓圓的眼睛正十分好奇地打量著她,一看就知道是個活潑開朗的少女。

  見玉玲瓏不答,那女孩笑著自我介紹道:「我叫施惠如,我爹爹是光祿寺卿施書正。你呢?」

  人家都自報家門了,玉玲瓏也不好一直繃著臉,便淡淡地答道:「我叫玉玲瓏,是玉將軍府的,排行第四。」

  聽到她說話,同席上另一個少女回過頭來,一雙丹鳳眼掃了一番玉玲瓏,說道:「玉家四小姐?貴府夫人是姓慕吧?」

  提起慕氏玉玲瓏就沒有好氣,她沉著臉嗯了一聲,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

  那少女卻好像沒看出來玉玲瓏的臉色,還是不依不饒問道:「玉夫人不是只有一位千金麼?我記得好像是排行第六?」

  玉玲瓏冷冰冰地說道:「我是庶出。」

  並不大的聲音,卻招來席上眾人紛紛的側目,幾個坐得稍遠的小姐低聲議論了起來。

  能得到長亭侯夫人邀請的大戶小姐,個個都是嫡女,就算是庶出也有個出眾的身份,或者樣貌不俗,或者精通詩書,或者擅長琴畫,可這個玉四小姐又算什麼?

  丹鳳眼的小姐撇了撇嘴角,一臉的不屑,竟然直接扭過了頭不再搭理玉玲瓏。

  施惠如卻似乎並不是很在意玉玲瓏的庶女身份,還是笑瞇瞇地說道:「玲瓏,真是個好名字,你多大了?」

  玉玲瓏想了想,說道:「十四歲。」

  她也是好幾天才適應自己剛滿十四歲的新身份,在現代,這個年齡的女孩還在上中學吧?自己卻要在這裡和這些千金小姐應酬了。

  施惠如笑道:「跟我同歲呢,你是幾月的生日?」

  玉玲瓏實在有點不想跟這個查戶口似的施惠如聊下去了,幸好這時候傳來一個聲音:「三小姐到!」

  施惠如的眼睛頓時一亮,幾乎是跳了起來,急匆匆地向玉玲瓏說道:「主人家來了,我先去看看啊!」

  說完,也不待玉玲瓏回答,快步走了過去。

  玉玲瓏順著她離開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容長臉面的少女緩步走了過來,身邊已經眾星捧月般地圍了好幾位小姐,施惠如似乎和那女孩很熟,跑過去一把拉住了她,聲音高得連離得遠遠的玉玲瓏都聽得清清楚楚。

  「雲箏,你哥哥今天在府上嗎?」

  一句話問出了許多小姐的心聲,大家紛紛看向楊雲箏,目光裡充滿了熱切。

  看來,聲名遠播的長亭侯世子,還真是迷倒了萬千京城少女。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39 PM

046我倒要看看,是誰要見我!

  楊雲箏微微一笑,似乎並不覺得施惠如問得魯莽,坦然地回答道:「家兄在家呢,一會兒或許會過來。」

  只不過一句並不肯定的話,已經惹得眾位小姐們一臉喜色,擁著楊雲箏坐下,便七嘴八舌地聊起天來。

  「世子爺前兒在謫仙居揮毫潑墨,不到一個時辰就畫好了一幅三尺長的錦繡山河,是真的嗎?」

  「聽說有人要出一千兩黃金買這幅畫呢!」

  「不是說世子爺不肯賣?也不知道這幅畫在不在府上,我們能不能看一眼呀?」

  楊雲箏微微一笑:「家兄當街作畫,父親說他胡鬧,已經責罰過他了。」

  一言既出,施惠如一臉驚詫:「這可是讓世子爺揚名的好機會,侯爺為什麼要責罰世子爺啊?」

  楊雲箏說道:「父親說,家兄恃才傲物,沒有謙謙君子之風。」

  施惠如顯然對長亭侯世子被責罰一事很是不滿:「怎麼叫恃才傲物呢?世子畫得一手好畫,這等驚世奇才,難道要被埋沒麼?」

  眾人立刻議論了起來,顯然很是贊同施惠如的說法。

  玉玲瓏聽著這些閨閣千金說的話,很是覺得無趣,便轉過身去欣賞旁邊的牡丹花。

  恰巧有一個丫鬟前來倒茶,玉玲瓏這一回身,那丫鬟手中的茶盞頓時拿不穩,直接扣在了玉玲瓏的膝上!

  「哎喲」一聲驚呼,那丫鬟嚇得撲通跪倒在地上,「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這邊的動靜不小,連楊雲箏也回頭看了過來。

  玉玲瓏站起身,撣了撣身上殘餘的茶葉,跪在地上的丫鬟像是才回過神來,慌手慌腳地替玉玲瓏整理著衣裳,一邊還不住嘴地求饒著。

  幸好古人的衣裳料子厚,要不這溫熱的茶水潑在身上,還真是夠難受的。

  玉玲瓏的目光落在丫鬟的袖口處,驀然停頓了片刻,轉瞬,卻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丫鬟並未注意到玉玲瓏的眼神,她滿臉驚恐地看向楊雲箏的方向,連連給玉玲瓏磕著頭:「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在這樣的場合做錯了事,恐怕這個丫鬟要受罰的吧?

  果然,那邊的楊雲箏眉頭微蹙,轉過頭向身後的侍女說了幾句,侍女便走了過來,向玉玲瓏福了一福:「敝府丫鬟沒有規矩,還請這位小姐恕罪。」

  說著便厲聲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嚇得瑟瑟發抖:「奴婢叫白芷。」

  侍女冷喝道:「白芷?三小姐有令,革你三個月的銀米,立刻下去領二十個手板子!」

  白芷淚光盈盈,卻一句也不敢辯白,遠遠地向楊雲箏磕了個頭,便要下去領罰。

  「慢著!」一直沒出聲的玉玲瓏開口止住了白芷,側臉向侍女微微一笑,俏臉頓時豔光四射,「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怪她,不如讓你們小姐收回成命,可好?」

  眾人複雜的眼神立刻投射了過來,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小丫鬟罷了,這位玉四小姐為什麼要出言替她求情?

  玉玲瓏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臉雖然向著傳話的侍女,目光卻看著不遠處的楊雲箏,似乎在等她的決定。

  楊雲箏頓了頓,向玉玲瓏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既然玉四小姐不怪罪,那就算了。」

  顯然,身旁的施惠如已經將玉玲瓏的身份告訴了楊雲箏。

  白芷被突然赦免,還有些茫然,侍女已經出言提醒:「還不快謝謝玉四小姐寬宏大量!」

  白芷趕緊跪下,一臉的感激涕零:「奴婢多謝玉四小姐!」

  接著她又怯生生地抬起頭來,說道:「玉四小姐,您的衣裳濕了,不如讓奴婢帶您去換一身吧。」

  玉玲瓏的眼底劃過一絲厲色,眼中卻浮上一層淡然的笑意:「好。」

  說完,玉玲瓏款款站起身,示意白芷在前面領路。

  不過是一段小小的風波,席間轉瞬又恢復了歡聲笑語,沒有人注意到,白芷帶著玉玲瓏離開了宴席,向內院走去。

  拐過一處假山,花園裡的笑語聲已經幾若不聞,看著前面領路的白芷的背影,玉玲瓏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這些人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做什麼!?

  素手迅捷地伸出,一把抓住了白芷的手臂,沒等白芷驚呼出聲,下一刻已經被玉玲瓏死死壓在了假山石上!

  纖細的手臂抵住白芷的脖頸,充滿了威脅的力量,玉玲瓏冷眸微瞇,沉聲說道:「說,誰讓你來的!?」

  白芷大驚失色,顫聲說道:「玉四小姐,您在說什麼啊,奴婢不明白!」

  玉玲瓏冷笑一聲,往白芷的袖口狠狠一掐!

  「啊——」白芷頓時痛得發出一聲慘叫,卻在看見玉玲瓏手中的東西的同時,生生咬緊了嘴唇。

  因為此刻,她比玉玲瓏還怕被人發現。

  玉玲瓏手中捏著一只金光燦燦的手鐲,在白芷眼前晃了晃。

  「我很想知道,區區一個端茶奉水的小丫鬟,怎麼戴得起這麼貴重的手鐲!」

  白芷嚇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嘴唇也在微微顫抖著:「這……這是……是小姐賞給奴婢的!」

  玉玲瓏冷笑:「哦?你家小姐既然那麼看重你,怎麼會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芷臉色頓時嚇得煞白,一時瞠目結舌,不知如何解釋。

  玉玲瓏露出一絲冷冷的笑容,手上的力道卻鬆了下來。

  「前面帶路!」玉玲瓏沉聲喝道,「我倒要看看,是誰要見我!」

  白芷死裡逃生,嚇得面容失色,跌跌撞撞地走在玉玲瓏前面,再也不敢使一點兒花招。

  直到走到一處幽靜的樓閣,備受心理折磨的白芷再也支撐不住,撲通跪倒在地上:「玉四小姐,要見您的人就在裡面,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實在是害怕!」

  玉玲瓏看著緊閉的房門,大步向前走去,只硬梆邦地扔下一個字:「滾!」

  白芷巴不得聽到這一聲,立刻連滾帶爬地跑了。

  玉玲瓏再不屑於看白芷一眼,直到走到門前,才頓了頓腳步,纖手緩緩地將房門推開。

  她倒想知道,是誰這麼大費周章地騙了她過來?

  伸腳邁過門檻,玉玲瓏驀然聽見耳畔響起一陣輕飄飄的風聲,她猛然側身,肩膀上卻已經中招!

  玉玲瓏反應奇快,剛覺得肩膀上有東西挨身,立刻身形微蹲,順勢卸力,隨即迅捷地轉身,同時素手一伸,精準地捏住了襲擊自己的物事。

  下一刻,她已經看清了身後的人。

  美目一瞇,掩住眼底那一抹詫異,她冷冷出聲:「是你!?」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0 PM

047你是不是又想找踹了?

  眼前的男子一襲銀白色的錦袍,頭戴青玉冠,豐神俊朗,宛如玉樹臨風,明澈的眼眸映得連外面的陽光也黯然失色,薄薄的唇角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是旭王又是誰?

  玉玲瓏略帶厭惡地鬆開手中的扇炳:「鬼鬼祟祟的,你要幹什麼?」

  旭王瀟灑地收回扇子,唰地一聲打開,只見這回他手中的扇子乃是用象牙為扇骨,絲帛為扇面,上面以金粉寫就的幾個草書大字,狀若飛龍,幾乎要破扇而出,一看便知是古玩真品。

  這等精致的扇子,卻被旭王隨隨便便地拿在手中,顯然是當做了消暑解涼的俗物。

  旭王打量了一番玉玲瓏,嘴角的笑意又濃了幾分:「不過是想見見你,沒別的意思。」

  玉玲瓏冷哼:「見我?見我不會去玉府,這麼偷偷摸摸,算什麼大男人!?」

  旭王哈哈一笑,絲毫不以為忤:「要是去了玉府,又是一堆麻煩事。我只想見你,卻不想見你爹那個老東西。」

  說得這般直白坦率,似乎根本沒把玉將軍放在眼中。

  玉玲瓏皺了皺眉頭,不願與他多做糾纏,抬腳便向外走去:「看完了?我走了!」

  俊朗的眉梢微微一挑,旭王說道:「外面那些小姐都想要見世子一面,你也要去?」

  玉玲瓏面露不屑:「他?我見他做什麼?」

  旭王笑道:「風流倜儻的世子爺,難道不是小姐們心儀之人?」

  玉玲瓏眉毛一蹙,這旭王無緣無故騙了她過來,就為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她們心儀誰,關你什麼事?」玉玲瓏覺得自己很沒有什麼耐心,尤其是對待這種紈絝公子。

  旭王仍舊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她們心儀什麼人,是不關我事。不過你心儀誰,倒是關我的事。」

  玉玲瓏眉心緊鎖,強壓住內心的不耐,轉身便要出門。

  旭王手中的扇子啪地一閤,伸手攔住玉玲瓏的去路,一雙湛然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玉玲瓏:「你就不問為什麼?」

  玉玲瓏丹唇微啟,沉聲罵道:「滾!」

  旭王哈哈大笑:「有意思,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

  玉玲瓏氣得七竅生煙,這旭王是不是有受虐傾向!?被罵了還這麼高興!?

  玉玲瓏喝道:「讓開!」

  旭王故意一臉疑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玉玲瓏俏臉含霜,說道:「你是不是又想找踹了!」

  看來自己那次踢得還不夠狠,這傢伙根本沒有得到什麼教訓!

  旭王臉上笑意不變:「不如你試試看?」

  玉玲瓏冷哼一聲,纖細的手指快捷地一伸,直接探向旭王的雙眼,沉聲喝道:「閃開!」

  旭王沒想到玉玲瓏說出手就出手,下意識地一側身,避開了玉玲瓏的快如閃電的一擊,玉玲瓏趁勢搶出門外,回身便向旭王的腰間狠狠飛了一腳!

  旭王錯失先機,想要閃身避開這一腳已經來不及,只得生生向後退去,盡管應變奇速,卻仍然被玉玲瓏踢中,只不過卸去了不少力道而已。

  玉玲瓏秀眉一挑,沒想到這個繡花枕頭,反應還挺快!

  不願再看旭王一眼,玉玲瓏大步向外走去。

  旭王站在門內,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若有所思地看向玉玲瓏的背影。

  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

  *     *     *     *     *

  回到花園,宴席已經開始了,長亭侯夫人坐在主位,楊雲箏坐在她身邊,席間皆是顯貴人家的小姐。

  此時宴會正在高潮時,一篇鶯聲燕語,笑語嫣嫣,配著這滿園花色,倒是十分賞心悅目。

  既然知道自己是被旭王騙來,玉玲瓏對這宴會也不再有什麼興趣,她隨手招來一個婢女,說道:「我要走了,你帶我出去。」

  這長亭侯府後院七拐八彎的,她哪裡還記得出去的路。

  婢女有些驚訝,遲疑地看了看長亭侯夫人的方向,恭敬地說道:「請小姐稍候,奴婢去稟報夫人。」

  玉玲瓏點點頭,那婢女便向主席走去。

  那婢女向長亭侯夫人旁邊說了幾句,長亭侯夫人看了過來,還沒等說什麼,她身旁的一個銀紅宮裝女孩已經轉過頭來,看向了玉玲瓏。

  玉玲瓏與那女孩對視,美眸微微瞇縫了起來。

  她還當是誰,原來是馨琳郡主。

  馨琳郡主看到玉玲瓏遠遠地站在花下,妙目清冷流轉,雖然隔得遠,卻仍舊散發出絲絲入骨的寒意。

  想起方才在門口受辱的一幕,馨琳郡主不禁心頭火氣,立刻提高了聲音,語調裡滿是尖刻:「喲,我還當是誰,原來是玉四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啊,竟然要提前離席嗎?不知是不是嫌侯夫人招待不周!?」

  這一嗓門叫出來,方才還沒注意到玉玲瓏的眾人頓時紛紛轉過頭來。

  一旁的長亭侯夫人聞言微微蹙眉,倒是楊雲箏笑著打圓場:「想是玉四小姐覺得累了,既然這樣,我們也就不強留了。」

  話未說完,馨琳郡主已經撅起了嘴:「這怎麼行?這也太不給夫人和姐姐面子了!」

  眼珠轉了轉,馨琳郡主說道:「要走也行,讓她罰酒!」

  說完,也不管長亭侯夫人和楊雲箏是何反應,便叫了婢女過來,一番耳語後,馨琳郡主揮了揮手:「快去準備!」

  楊雲箏和長亭侯夫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長亭侯夫人便笑道:「郡主何必小孩子氣,玉四小姐大概也的確是累了。」

  馨琳郡主抱住長亭侯夫人的手臂,半是撒嬌半是耍賴地說道:「不過是圖個高興罷了,夫人又說我!」

  玉玲瓏看著馨琳郡主上躥下跳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絲冷意。

  圖個高興?圖個高興就要罰她的酒?拿她當什麼了?當猴耍嗎?

  片刻的功夫,婢女端著一個茶盤走了過來,茶盤上,赫然是一個大酒碗!

  馨琳郡主小臉一揚,看向了玉玲瓏:「喝了這酒,夫人就不怪你提前離席啦!你敢嗎?」

  玉玲瓏緩緩走向馨琳郡主,一雙清澈的明眸彷彿兩道冰泉,看得人脊骨發涼。

  馨琳郡主心頭打了個顫,卻又下意識地挺直了腰。

  席間這麼多人,身旁又有長亭侯夫人作陪,她就不信,這個玉四小姐敢拒絕她!

  小手指向酒碗,馨琳郡主的聲音中滿是挑釁:「怎麼,不敢喝嗎?」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0 PM

048這酒,還是給你喝!

  看著眼前這個頤指氣使的馨琳郡主,玉玲瓏冷冷一笑,竟然穩穩地端起了酒碗!

  馨琳郡主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這個什麼玉四小姐不敢得罪她!

  這麼一大碗酒下去,這個嬌嫩的小姑娘肯定要醉得一塌糊塗!

  下一刻,她的笑容已經瞬間消失。

  玉玲瓏一抬手,一大碗酒全都潑向了馨琳郡主!

  玉玲瓏將手中的酒碗一扔,清脆的瓷片破裂聲中,她沉聲說道:「這酒,還是給你喝!」

  想刁難姐?做夢!

  淋漓的酒水讓馨琳郡主臉上妝容盡毀,脂粉混成一團團,順著滴滴答答的酒水流到了她的前襟,銀紅色的衣裳也瞬間失去了顏色,剛才還嬌俏無比的馨琳郡主,此刻已經狼狽不堪。

  席間的小姐們響起一陣抽冷氣的聲音,有膽子小的已經發出了驚呼,顯然是害怕不已。

  一群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彼此之間就算有了矛盾,也不過是鬥幾次嘴罷了,哪有上來就當眾潑人一臉酒的!

  而且惹得還是出了名的馨琳郡主!

  楊雲箏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抽出帕子給馨琳郡主擦著臉,又一迭聲地叫人打水來。

  馨琳郡主愣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猛然站起身來,小手指著玉玲瓏,氣得不停地顫抖:「你、你敢潑我!」

  玉玲瓏的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意:「這酒,我不喝,可別浪費了!」

  馨琳郡主氣得小臉通紅,一旁的楊雲箏勸道:「郡主別著急,先洗把臉再說。」

  馨琳郡主一甩手,不管不顧地喊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潑我!我要進宮告訴皇后娘娘,治你一個死罪!」

  一言既出,席間的眾人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誰不知道這馨琳郡主是定國公府的掌上明珠,是皇后的乾女兒,被寵得嬌慣無比,如今這個玉府小小的庶女竟然惹了她,還能有好下場嗎?

  玉玲瓏眉頭微蹙,不過被潑了一臉酒,就要治她一個死罪?這女子也太刁蠻!

  一旁的長亭侯夫人清了清嗓子,說道:「玉四小姐失手潑翻了酒,不是故意的,不如讓她給郡主賠個禮,這件事就算了吧。」

  畢竟是在她府上出的事,玉玲瓏又是世子求了她才下帖子請來的,是何來路也不清楚,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誰都好。

  只是她這手太極對玉玲瓏並不合適,玉玲瓏秀眉一挑,看向馨琳郡主:「道歉?跟她!?」

  開什麼玩笑,這酒就是她故意潑的,還要跟這個小丫頭片子道歉!?

  馨琳郡主氣得暴跳如雷,再也沒有絲毫的千金小姐模樣:「你賠禮我也不會放過你!你看著吧,我現在就進宮——」

  話還沒說完,一個閒閒的聲音打斷了她:「郡主要進宮?不如我們一起吧。」

  眾人的眼光被這個意外的聲音吸引了過去,只見兩個男子一同從花樹間走了出來,一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一個面若冠玉,儒雅清致,剛回過神來的婢女忙報道:「旭王殿下,世子爺來了。」

  剛說話的正是旭王,只見他此時眉目含笑,正上下打量著馨琳郡主,彷彿沒看見她一臉酒水,鬢鬟歪斜的狼狽樣:「剛才聽說郡主要進宮?正好我也要去給母后請安,不如一路可好?」

  清雅的男子則向長亭侯夫人笑道:「兒子來晚了,慢待了貴客,實在是罪過。」

  長亭侯夫人點點頭:「華年,你怎麼才來?」

  一旁的楊雲箏忙笑道:「大哥來晚了,該罰該罰!」

  席間響起一陣騷動,顯然,這個眾人期盼已久的楊華年,成功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而滿臉怒氣的馨琳郡主一見旭王,小臉竟然紅了紅,轉瞬就撲簌簌掉下淚來:「九哥哥,有人欺負我!」

  旭王哈哈大笑:「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竟然還有人欺負你!?」

  馨琳郡主氣得直跺腳:「真的!你還取笑我!」

  說著一指玉玲瓏:「就是她!」

  玉玲瓏輕蔑地別過臉去,這番撒嬌賣嗲求著男人幫忙的女人,最是讓她鄙視。有本事就靠自己,靠男人算什麼!?

  馨琳郡主不依不饒地抱住了旭王的手臂搖個不停:「九哥哥,你幫我教訓她!」

  旭王掃了玉玲瓏一眼,卻似乎並不在意:「行了,看你這副樣子,先洗乾淨臉再說。」

  馨琳郡主這才想起來自己還頂著一張花裡胡哨的臉,臉頓時更紅了,又是羞又是氣:「九哥哥,你也欺負我!」

  楊雲箏忙叫了婢女過來,服侍馨琳郡主下去洗臉換衣。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這樣告一段落。

  玉玲瓏掃了一眼長亭侯夫人,冷聲說道:「告辭了!」

  這個幫著旭王下帖子騙自己過來的女人,她也沒打算有好臉色。

  長亭侯夫人臉色不虞,客氣卻疏遠地說道:「來人,送玉四小姐出去。」

  第一次來做客就闖下這樣的禍,這種客人還是早早送出門比較好。

  玉玲瓏也不行禮,轉身便離開了。

  旭王見玉玲瓏離席,便笑著向長亭侯夫人說道:「本王就不打擾夫人和眾位小姐的雅興了,告辭。」

  還沒等長亭侯夫人說話,旭王已經轉身離去,竟直接跟向了玉玲瓏身後。

  長亭侯夫人怔怔地看著玉玲瓏離去的方向,這個玉四小姐,到底是什麼來路?

  雖然宴席是擺在花園裡,可因為做客的都是女眷,所以入口處放置了幾處黃檀木花鳥屏風,既增添了雅致,又起了些許遮蔽的作用。

  玉玲瓏剛剛轉過屏風,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已經有些熟悉的聲音:「等等!」

  玉玲瓏驀地轉身,俏臉登地沉了下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帶著玉玲瓏出府的婢女嚇了一跳,肩膀下意識地縮了縮,旭王掃了她一眼,隨意地擺了擺手:「你先下去。」

  待婢女退下,旭王才笑瞇瞇地向玉玲瓏說道:「好好一個女子,幹嘛總是這麼一副凶巴巴的樣子?」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1 PM

049珍惜你媽個頭!

  玉玲瓏沒好氣地說道:「我就這麼凶!你有什麼事,快說!」

  將手中的扇子合攏,旭王以扇炳敲著手心,像是十分有閒情逸致:「我救你一次,你要怎麼謝我?」

  「謝你!?」玉玲瓏勾唇冷笑,「我又沒叫你救!」

  開什麼玩笑,又不是她讓他來救她的!再說就像馨琳郡主那麼一個丫頭片子,難不成她還怕了不成?

  「唉,」旭王故意歎了口氣,「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好心好意替你解圍,你不謝我也就算了,難道連一個好臉色都不給我嗎?」

  玉玲瓏聽得不耐煩,抬腳便向外走去。

  這個傢伙,可真夠墨跡的!

  「又要走!?」扇子唰地打開,擋住了玉玲瓏的去路,旭王微微側過頭,明媚的陽光照耀在他俊美的側臉上,給他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增添了一層淡金色的華光,晃得人不敢直視。

  懶得再廢話,玉玲瓏飛快地出手,直接抓向旭王的咽喉!

  她就不信,這傢伙敢不擋!

  鎏金的扇子唰地一攏,正好翻手格開玉玲瓏的素手,旭王略帶得意地笑道:「你當我真的是你想踢就踢,想打就打的!?」

  玉玲瓏冷哼一聲,沒想到這繡花枕頭還有兩下子!

  纖手剛被擋開,瞬間已經化掌為拳,方向一轉,重重地打向旭王的肩膀!

  沒想到玉玲瓏能這麼快就出第二招,旭王生生地受了這一拳,腳步不禁退了兩步。

  眼前的路讓開了,玉玲瓏看都不看旭王一眼,提步便走。

  誰料到,下一刻,她的袖口已經被緊緊拉住。

  「我偏不讓你走!」堂堂的旭王,此刻竟然耍起了無賴,「我話還沒說完呢!」

  玉玲瓏頓時大怒,俏臉生威,沉聲喝道:「放手!」

  古人的衣裳真麻煩,連個袖子都做得這麼寬,甩又甩不開,扯又扯不斷!

  旭王臉上的笑意濃了幾分,卻帶了些許得意:「要是我不放呢?」

  玉玲瓏手臂一翻,將長長的水袖向外一捲,將旭王的手直接捲進了衣袖,隨即趁著他力道一鬆,便要將袖子收回,好擺脫那隻討厭的手。

  誰知旭王竟不肯放手,被玉玲瓏拽得收不住力道,竟向前一個踉蹌,直接撞在玉玲瓏身上!

  「你——」沒料到這傢伙竟然那麼重,玉玲瓏猝不及防,頓時被他撞得後退幾步。

  而旭王的手仍然抓著玉玲瓏不放,這兩人都收不住腳步,一起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那幾張屏風上。

  薄薄的屏風應聲而倒,而旭王卻像是腳下虛浮,頎長的身子登時隨著屏風倒在了地上。

  玉玲瓏剛剛站穩,被拉住的袖子上卻立刻傳來一股大力,還沒穩住的腳步被這麼一拉,玉玲瓏頓時身子前傾,倒在了旭王身上!

  鼻端傳來一陣薄荷草的清新香氣,玉玲瓏下意識地伸手支撐自己,可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旭王竟然還沒鬆手,玉玲瓏這用力一推,被拉扯了半天的袖子馬上發出一陣布料撕裂的聲音,竟生生被扯下去一大片衣料!

  手臂處傳來一陣清涼,玉玲瓏心頭惱怒,想也不想就直接出腿,將身下的男人一腳踢了出去!

  下一刻,她抬起頭來,就迎上一大片驚詫錯愕的目光。

  玉玲瓏和旭王這麼一折騰,早已引來了席間所有人的視線,難怪,這麼大的動靜,想裝聽不見都難。

  於是,眾人就看見了這麼一幕:剛才潑了馨琳郡主一臉酒水的玉四小姐,此刻衣裳被扯得皺皺巴巴,連袖子都掉了一塊,露出一大截瑩白如玉的手臂,而她身邊,旭王捂著腰,正努力想站起身來。

  「你你你,你們在幹什麼!?」

  換完衣裳的馨琳郡主剛剛回來,就正巧看到了這麼一幕。

  馨琳郡主小臉氣得通紅,登登地跑了過來:「九哥哥,你怎麼跟她在一起!?」

  旭王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本王要跟玉四小姐說句話,誰知她抬手就打,本王就倒下了。」

  玉玲瓏隨即站起來,狠狠地瞪了旭王一眼,被她一個女子打倒在地上還這麼大言不慚,他可真是個厚臉皮!

  馨琳郡主的目光落在玉玲瓏裸露的胳膊上,頓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你這個壞女人,我要跟皇后娘娘告狀!」

  玉玲瓏不屑地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除了跟皇后告狀,你還會幹什麼!?」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馨琳郡主一臉憤恨地轉向了旭王,「九哥哥,你還不教訓她!」

  「教訓她?」旭王俊眉一挑,「本王為什麼要教訓她,本王護著她還來不及!」

  星目四下流轉,迎上所有的人驚詫的目光:「本王喜歡她,她愛打就打,愛罵就罵!」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雖然旭王行事出人意表乃是眾人皆知,可是這麼當眾坦白喜歡玉玲瓏,還是讓大家大感意外。

  玉玲瓏惡狠狠地看向旭王:「你有病!」

  他才見過她幾次?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表白?鬼才相信!

  旭王將手中斷掉的扇子一扔,轉向玉玲瓏的俊臉又露出了笑容:「玲瓏,本王喜歡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玉玲瓏再也聽不下去,小手一翻,迅捷地給了旭王一個重重的耳光!

  「珍惜你媽個頭!」粉嫩的嘴唇微啟,吐出的卻是狠戾的聲音,「滾!」

  旭王不躲不閃,挨了玉玲瓏一個耳光,卻還是笑意不減:「輕點兒——」

  眾人還以為旭王是吃痛,結果下一句卻差點雷翻了大家的耳朵:「……當心手疼。」

  一旁的馨琳郡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鬧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哥哥,你……你喜歡她!?」

  堂堂皇子,被女人打了竟然這樣是這麼一副享受的表情!?

  旭王似乎沒聽見馨琳郡主的話,一雙墨眸深情地看向玉玲瓏:「玲瓏,或許你現在不信,不過,很快我就會證明自己的。」

  玉玲瓏嫌惡地瞪了他一眼,懶得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向外走去。

  這傢伙真是病得不輕!

  震驚的眾人眼睜睜地看著玉玲瓏離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2 PM

050敘什麼敘?不去!

  回到品蘭苑,靈兒早早迎了出來,仍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小姐,飯菜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玉玲瓏看了靈兒一眼,進了房。

  萱草服侍著玉玲瓏洗過臉,玉玲瓏一邊用帕子擦著手,一邊說道:「把那東西給她看看。」

  萱草應了聲:「是。」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遞給了靈兒。

  靈兒一臉迷茫地接過紙張,打開一看,瞬間變了臉色。

  她猛地抬起頭,烏黑的眼睛射出許久不曾有過的明亮光芒,看向玉玲瓏的眼光又是複雜又是激動:「小姐——」

  這張紙,赫然是她弟弟福永兒的賣身契!

  玉玲瓏將帕子丟進銅盆裡,淡淡地說道:「我買下他,可不是為他贖身。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奴才了。」

  靈兒眼眸裡的光彩褪去了幾分,卻仍然十分感激:「奴婢替永兒謝謝小姐,從今以後,奴婢和永兒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小姐。」

  雖然同樣是做奴才,可是畢竟姐弟不用再分開,比起之前的境況已經好了太多。

  玉玲瓏冷冷地說道:「你別指望我會讓他進玉府做事,你想時時見到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靈兒臉色微變,方才的些許雀躍已經不翼而飛,她遲疑著問道:「那……那請問小姐,永兒如今在何處?」

  玉玲瓏起身向飯桌走去,說道:「我讓他去了尚武堂,能學成什麼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靈兒感激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尚武堂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武館,訓練了許多武藝高超之人,尋常人想去尚武堂習武也很難,可想而知,玉玲瓏一定花了不少銀子。

  這種情況,比起之前給人做馬童當奴才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咚咚地給玉玲瓏磕著頭,泣不成聲地說道:「奴婢謝謝小姐,奴婢謝謝小姐!」

  玉玲瓏拿起筷子,冷冷地說道:「你別感激我,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她讓馬長更家的先去相看了番福永兒,見那男孩資質不俗,才決定買下他的。

  古代不比現代,想要培養自己的勢力,就要適應古代的方式。

  靈兒的小臉還帶著眼淚,卻已經露出知足的微笑:「只要奴婢知道永兒好好的,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玉玲瓏沉默了片刻,說道:「明兒准你一天假,出去散散心吧。」

  靈兒感激地哽咽難言,默默地站起身來,擦乾眼淚,上前拿起了筷箸:「小姐,奴婢來幫您布菜。」

  說是放她一天假,其實是默許她去尚武堂看望弟弟。小姐表面冷漠,其實也是個心思細膩,面冷心熱的人吧。

  *     *     *     *     *

  玉玲瓏預料到了旭王可能會有所動作,只是她沒想到,那傢伙竟然來得那麼快,那麼明目張膽。

  這天一大早,崔媽媽就來了品蘭苑,滿臉陪著謙卑恭敬的笑容:「啟稟四小姐,旭王爺來了,想請小姐出去一敘。」

  玉玲瓏一聽到旭王的名字就皺起了眉頭:「敘什麼敘?不去!」

  崔媽媽被嗆得臉色發白,卻還勉強撐著笑臉:「夫人說,求求四小姐看在……嗯,看在您也姓玉的份上,幫玉府這個忙吧!」

  慕氏自然知道,憑她和玉將軍的面子,玉玲瓏是絕對不會出去的,可是不求她出來也不是個辦法,旭王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崔媽媽還在後院苦苦哀求著玉玲瓏,前院會客廳,旭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每次本王來,玉府的人都是推三阻四,真是好大的架子!」

  挨了玉玲瓏一耳光都能保持笑容不變的旭王,在別人面前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

  大管家看見旭王都一個頭兩個大,卻還不能不侍立在一旁,好茶好點的招待著。

  「王爺請稍候,小的這就去請主子出來。」大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這才轉過身一溜煙小跑起來。

  他說是請主子,可沒說是請玉四小姐。

  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一個壯實的身影,蹣跚著走了出來。

  可憐的玉將軍,傷勢未癒卻還得硬著頭皮出來,接待這個出了名難纏的旭王。

  忍著身上的疼痛,玉將軍邁過了門檻,給旭王行了個禮:「臣玉鵬,參見旭王爺,王爺千歲千千歲。」

  等了半晌,卻沒聽到旭王的聲音,玉將軍疑惑地抬起頭,正好迎上旭王一臉神情好笑的俊臉。

  「你這……也是玲瓏打的!?」

  眼前的玉將軍,身上的傷只能通過艱難的步伐看出來,而臉上那道凌厲的鞭痕,卻是怎麼也掩飾不掉的。

  玉將軍黝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映得那道傷痕更加明顯。

  丟人啊,現眼啊,自己堂堂一家之主,國之重臣,竟然被自己女兒,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打成這副鬼樣子!

  旭王仰頭大笑,調侃地說道:「連你都被打成這副德行,那本王這一耳光,還是玲瓏手下留情了。」

  玉將軍語塞,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應對這個沒有正形的旭王。

  只不過,他至少明白了一點,旭王對玉玲瓏如此看重,那這個庶女,他是無論如何也動不得的了。

  旭王理了理袖口,一副閒散的模樣:「玲瓏呢,怎麼還不出來?」

  玉將軍無奈地答道:「小女……小女身子不適……」

  漲紅的臉說了半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玉將軍可不是慕氏,瞎話兒張嘴就來。

  看著玉將軍憋得臉色紫漲吭吭哧哧的模樣,旭王忍不住哈哈一笑:「什麼身體不適,昨兒還給了本王一個耳光,今天就病倒了?」

  玉將軍本來就不是伶牙俐齒的人,被旭王這麼一擠兌,更不知道如何應對,是要承認自己撒謊了呢?還是要先替玉玲瓏昨天揍了旭王這件事道歉?

  沒等玉將軍想好怎麼說,旭王已經起身,徑直出了門:「她不肯來,我就過去!」

  玉將軍猛然抬起頭來,驚訝萬分地看著那個已經翩然遠去的背影。

  他家的內院,旭王就這麼長驅直入了!?

  看著身邊同樣目瞪口呆的大管家,玉將軍狠狠的一頓腳:「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通知裡面人,迴避!迴避呀!」

  旭王沒把進人家內院當回事,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旭王不小心撞上了家裡那些未出閣的女兒啊,不對,還不知道是誰衝撞了誰呢!

  攤上這麼一個魔頭王爺,玉將軍簡直憋屈得快內傷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3 PM

051我喜歡你死遠點兒!

  且不說崔媽媽還在不死心地哀求著玉玲瓏,此時玉府後院已經因為旭王的到來而雞飛狗跳,旭王大踏步地向內院走,大管家帶著一群二門的管事媳婦,各房跑腿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跟在旭王後面。

  攔,自然是誰也不敢攔,連一家之主玉將軍都不敢吱聲,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敢去攔旭王?腦袋不想要了嗎?

  不但不敢攔,還得派個膽子大的丫鬟,給旭王在前面領路。

  其餘人能做的,只有飛快地通知各房的女眷,乖乖在自己房裡坐著,千萬不要出來,免得衝撞了旭王。

  一時間,只見玉府後院所有的人都在向四面八方跑去,通知各自的主子,當然,旭王直闖玉府內院,只為見玉玲瓏一面這件事,也被鬧得人盡皆知。

  好在玉府後院不算大,品蘭苑離得也不算遠,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旭王已經到了品蘭苑的大門口。

  一路風平浪靜,連個小貓小狗都看不到。不過,在暗處,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品蘭苑的動靜。

  旭王清了清嗓子,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朗聲說道:「在下虞烈陽,求見玉四小姐。」

  還在求著玉玲瓏的崔媽媽聽到這一聲,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怔怔地立在原地,連話都不會說了。

  內院裡陡然出現了這麼一個男子的聲音,任是誰也要覺得驚訝意外的,但是崔媽媽並不是因為聽見了男子的聲音,而是,她立刻就知道了,來者是誰。

  旭王直接進了內院找玉玲瓏,那就說明崔媽媽來求懇玉玲瓏出去的任務完全失敗,而且還因此導致了旭王駕到品蘭苑,不用想她也知道,外面如今是什麼狀況。

  並沒理會崔媽媽那面如死灰的臉,玉玲瓏聽到旭王的聲音,只是秀眉微蹙,頭也不回地吩咐靈兒:「去,讓他滾!」

  萱草雖然伶俐,膽子卻小,崔媽媽更不用指望,如今她身邊,只有這個靈兒膽大倔強,讓她出去傳話再合適不過。

  靈兒應聲而出,大大方方地打開了大門,也不行禮,脆聲道:「我家小姐說了不見,王爺請回吧!」

  旭王也不惱,手中折扇輕搖,清俊的臉龐帶著笑:「古人說千金一笑,一笑且難得,更何況見一面?」

  說完,也不待靈兒回話,從胸前掏出一個小匣子,遠遠地隨手拋了過來。

  靈兒躲無可躲,只能接住,只聽旭王說道:「這是南海夜明珠,就當是我給玉四小姐的見面禮。」

  一句接著一句,皆是高聲,明顯是要說給玉玲瓏聽的。

  玉玲瓏聽得越來越惱火,此時靈兒拿了小匣子進來,放在桌上。

  打開一看,眾人頓時眼前一亮,只見匣子裡素緞鋪就,正中央是一顆雞卵那麼大的夜明珠,雖然是白天,仍然散發著幽幽的光芒,一看便知是極品。

  玉玲瓏只掃了一眼,不禁捏緊了粉拳。

  他媽的,拿她當什麼了!?

  小手一把抄起夜明珠,玉玲瓏大踏步的出了房。

  大門外,長衫翩然的旭王看見玉玲瓏,還沒等露出笑容來,就被一件東西狠狠地砸中了眼眶!

  「你把我當窯姐兒了?還他媽見面禮,滾你媽的見面禮!」

  不是玉玲瓏有意要爆粗,實在是旭王此舉太氣人,以為送個什麼夜明珠就能見她?做他的春秋大夢!

  旭王揉著額頭,臉上卻還努力陪著笑:「玲瓏,我錯了,那你喜歡什麼,我去找來送給你!」

  玉玲瓏氣得柳眉倒豎,大罵道:「我喜歡你死遠點兒!」

  說完,玉玲瓏嘭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品蘭苑外,花紅柳綠,草長鶯飛,旭王站在靜悄悄的花園裡,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玲瓏,明兒我再來!」

  *     *     *     *     *

  靈兒從門縫裡看著旭王遠去,這才跑出去撿起那個被玉玲瓏丟出去的夜明珠,回了上房。

  「小姐,這夜明珠,您要還是不要?」

  靈兒用手心捧著燦然生輝的夜明珠,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家是開鏢局的,從小見過的寶物也不少,可是像這種成色的明珠,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顆色澤瑩潤的夜明珠,即使算不上價值連城,至少也能買下好幾個福威鏢局了吧?

  就這麼珍貴的寶珠,竟然被玉玲瓏看也不看就丟了出去,當磚頭使呢?

  玉玲瓏喝了口茶,平復下心中的惱怒,頭也不回地說道:「要,怎麼不要?拿去換銀子!」

  旭王那個官二代加富二代,一顆夜明珠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吧?有人錢多了燒得慌,她也不介意幫他散散財!

  看著玉玲瓏氣得小臉通紅的模樣,萱草不禁啞然失笑,自家小姐年紀見長,怎麼還是不懂這些男女之事?還是太害羞了,所以才這麼生氣嗎?

  靈兒捧著夜明珠,想笑又不敢,旭王身份那麼尊貴的人,竟然被自家小姐砸了個滿頭包,真是天下奇聞。

  玉玲瓏一抬頭,卻看見萱草和靈兒正擠眉弄眼地笑,不禁心頭火起:「還不出去,杵在這兒幹什麼?」

  靈兒吐了吐舌頭,衝萱草一笑,退下去了。

  小姐心情不好,沒人敢觸霉頭,萱草給玉玲瓏續了茶,也悄悄出去了。

  竹青色的窗紗映著廊下的海棠花搖曳的嬌姿,外頭春光正好,房內的人,卻是毫無欣賞美景的心情。

  這個繡花枕頭,竟然這麼大的膽子,連她都敢招惹!

  看著桌上散發著陣陣幽光的夜明珠,玉玲瓏秀眉微蹙,砰的一聲摔上了蓋子。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3 PM

052想跟姐鬥?

  上房,玉將軍和慕氏面面相覷,相對愁坐。

  今天旭王的表現大家都看到了,玉府這兩位主子自然也是不例外,他們實在想不到,玉玲瓏這個惹禍精,竟然招惹到了旭王殿下,更沒想到,堂堂皇子竟然如此另類,那麼多高貴典雅的千金小姐不喜歡,偏偏要喜歡他們家玉玲瓏這個悍女。

  對普通的人家來說,這或許是天大的喜事,但是攤在玉府,就禍福難料了。

  先不說玉玲瓏對玉府毫不掩飾的各種敵意,就說這個旭王吧,向來行事出人意表,今兒說喜歡玉玲瓏,萬一明天玉玲瓏把他給得罪了,那玉府可就大禍臨頭了。

  開罪了旭王殿下,抄家滅族都是有可能的啊!

  更可怕的是,以玉玲瓏的性子,這種事情很有可能即將發生。

  兩人沉默對坐,心裡都是同一個念頭,要怎麼才能把這場大禍消彌於無形呢?

  慕氏想了半天,才小聲提出一個建議:「……老爺,要不然,咱們把玲瓏驅逐出府呢?」

  反正是個庶女,連族譜都沒上過,有沒有這麼個人,對玉府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玉將軍牛眼一瞪,狠狠地剜了慕氏一眼:「婦人之見!你看看旭王爺今天對那丫頭的樣子,要是明兒來了見玉玲瓏不在咱們家裡,會怎麼說?你要怎麼跟旭王交代?」

  慕氏頓時不敢說話了。

  玉將軍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還有另一個想法,萬一旭王真的看上了玉玲瓏,把這個庶女收了房,別管是做妾還是做侍女,只要得了旭王的寵,那玉府也能跟著沾光啊。要是真的把玉玲瓏攆了出去,那可就沒指望了。

  玉將軍想了半天,卻還是想不出法子,氣得重重地捶了下桌子,抬眼看見慕氏縮著脖子坐在一邊,不禁怒道:「你這個嫡母是怎麼當的?連個丫頭都教育不好!」

  慕氏真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來,怎麼又怪上她了?要不是玉將軍當初看上了什麼西域來的舞姬,又跟人家弄出玉玲瓏這麼個女兒來,至於有今天的事嗎?再說了,生出了女兒,卻不接進府讓她教導,如今養成了個野丫頭,這也要怪她?

  心裡這麼想,慕氏卻不敢說,只得把頭垂得更低,掩飾住一臉的不滿,低聲說道:「老爺別生氣,咱們再慢慢想想法子。」

  玉將軍哪裡有這種耐心,大手一揮,煩躁地說道:「這內宅的事歸你管,還是你想辦法吧!」

  慕氏一愣,還沒等說什麼,玉將軍已經拂袖而去。

  看著玉將軍的背影,慕氏氣得將手中的茶盞狠狠一摔!

  扔下這麼個爛攤子,讓她收拾!?

  崔媽媽悄悄從外頭走了進來,一邊撿起地上的碎瓷片,一邊安慰道:「夫人別生氣,老爺就是這樣的急性子。四小姐的事,還是想點兒其他的法子吧。」

  慕氏想起最近這些憋屈事,一時又是氣又是恨:「什麼法子?這丫頭軟硬不吃,你讓我怎麼辦?」

  她讓下人打玉玲瓏,結果反被玉玲瓏揍了一頓;她讓廚房下毒,結果被玉玲瓏揍了一頓;她以嫡母的身份教育玉玲瓏,結果還是被玉玲瓏揍了一頓!

  無論慕氏用硬法子對付玉玲瓏,人家就一招:揍!

  她給玉玲瓏送銀子,人家照單全收;她給玉玲瓏送頭面,人家還嫌不夠,不但嫌少,而且連個謝字都沒有!

  這樣的悍女,讓她怎麼辦?

  崔媽媽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奴婢聽說,四小姐前幾日要買丫頭。要不,夫人給四小姐送幾個丫鬟服侍?」

  慕氏氣得頭疼,想也不想就說道:「送丫鬟幹什麼?還嫌我給她的銀子不夠多?」

  崔媽媽賠笑道:「那銀子是死物,人可是活物……」

  慕氏這才回過神來,不錯,在她和玉玲瓏的對決中,她一直輸在錯失先機,如果在品蘭苑安插幾個她的人,把玉玲瓏監視起來,那對她來說,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掌握了玉玲瓏的動向,慕氏自然能隨機應變,也不至於行事處處制肘。

  這樣做,也算對玉將軍有了交代,不至於說她這個嫡母當得窩囊。

  慕氏心意已定,點了點頭,說道:「去挑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頭,給她送過去。記住,要家生子。」

  家生子就是家裡奴婢和奴才的孩子,這樣的丫頭,全家的賣身契都掌握在慕氏手中,自然對慕氏是絕對的忠心。

  她就不相信,對這個庶女,難道她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     *     *     *     *

  看著院子裡一排四個清一色打扮的丫鬟,玉玲瓏墨眸一掃,珍珠般瑩潤的眼睛卻透著絲絲的寒意。

  「這,都是給我的?」

  崔媽媽點頭哈腰地陪著笑:「夫人說了,四小姐進府也有段日子了,身邊還沒有個像樣的丫鬟,命奴婢給四小姐挑幾個伶俐的丫頭好使喚。四小姐放心,這幾個丫頭都是家生子,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個個兒都是出挑的。」

  一番話剛說到一半,萱草和靈兒已經氣得狠狠瞪向崔媽媽。

  說玉玲瓏身邊沒有個像樣的丫鬟?當她們倆是什麼?難道她倆很不像樣嗎?

  礙於玉玲瓏在場,兩人都沒出聲,就連倔強的靈兒也都把這口悶氣忍了下去。

  似乎沒聽見崔媽媽言語裡對萱草和靈兒的輕視,玉玲瓏的目光只放在那幾個丫鬟身上,似乎是打量,又似乎是審視。

  四個丫鬟乖乖地垂首侍立,個個都是低眉順眼的模樣。

  慕氏給她挑丫鬟,她會那麼好心?

  玉玲瓏微微冷笑,還特意給她挑的家生子呢,真是「細心」!

  想跟姐鬥?那姐就跟你鬥到底!

  「看著都不錯,那就……」玉玲瓏接過萱草端上來的茶盞,漱了漱口,才繼續說道,「……留下吧。」

  崔媽媽頓時喜不自禁,卻還不敢露出喜色來,只是低著頭恭敬地說道:「四小姐喜歡就好,不枉費夫人一片心意。」

  沒等她說完,玉玲瓏已經開口問道:「既然是給我的丫頭,那賣身契在哪裡?」

  雖然她不太明白古代的事,卻也知道,如果她的人,命運卻掌握在別人手裡,那這些人是肯定不會為她實心實意辦事的。

  崔媽媽一愣,這個四小姐,還真不是個好糊弄的!

  「這……賣身契在夫人手裡……」

  被玉玲瓏美眸冷冷一掃,崔媽媽不知不覺噤了聲。

  「既然給我送丫頭,就得拿出點兒誠意來,你說是不是?」

  玉玲瓏淡淡的一句話,雖然並沒有發威,卻仍然讓崔媽媽冷汗不止。

  「是是是,或許是夫人忘了,奴婢這就回去提醒夫人。」崔媽媽連連應著,逃也似的離開了品蘭苑。

  看著仍然在院子裡站著的四個丫鬟,再掃了一眼一旁氣鼓鼓的萱草和靈兒,玉玲瓏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

  「萱草,你來調教她們幾個。我累了,靈兒,扶我進房。」扔下這句話,玉玲瓏起身離開。

  萱草臉上僵硬的表情不禁緩和了許多,小姐連這幾個丫鬟的名字都沒問,直接就交給了她,說明小姐對這幾個丫鬟也並不看重,最信任的,還是萱草和靈兒。

  想到這裡,萱草心情好了許多,指著那幾個丫鬟說道:「你們幾個,跟我過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4 PM

053你發什麼神經!

  慕氏聽到崔媽媽的匯報,眉頭一蹙:「你說什麼?她還要賣身契?」

  這丫頭還真是打蛇隨棍上,自己「好心好意」給她丫鬟使喚,她還要什麼賣身契?還真是不依不饒啊!

  咬了咬牙,慕氏冷哼一聲:「給她!」

  給了她賣身契又怎麼樣,那些丫鬟可是家生子,只給了丫鬟自己的賣身契,可是丫鬟老子娘的賣身契還在自己的手上!

  不就是幾張賣身契嗎?只要能看住了玉玲瓏,這點兒東西又算什麼?

  崔媽媽剛把賣身契拿出去,錢媽媽就走了進來。

  「夫人,後院那個,最近幾天可不太消停呢!」

  後院那個,就是玉將軍剛剛從北疆帶回來的梅姨娘,自從那天奉茶給慕氏,卻被慕氏置之不理之後,梅姨娘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在玉府是並不受待見的,所以很識趣得很少在慕氏面前出現。而最近慕氏為了旭王和玉玲瓏的事正焦頭爛額,一時還顧不上這個梅姨娘。

  慕氏剛白白地被要走了四個丫鬟的賣身契,心情正不好,聽了這話沒好氣地問道:「她?一個沒名沒份的女子,能掀多大的風浪?」

  錢媽媽說道:「夫人,這幾天老爺都歇在梅姨娘那裡,每天從內院去後院也不方便,奴婢聽說……」

  錢媽媽看了看四周,刻意壓低了聲音:「……那女人也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大晚上的,叫得隔壁奴才都聽得真真切切,那動靜,嘖嘖——」

  慕氏是過來人,豈能不明白錢媽媽說的是什麼,聽了頓時怒火滔天:「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

  錢媽媽也是一臉的鄙夷:「可不是嘛,正經人家的女孩兒,哪有這麼下作的!」

  慕氏想了想,不禁冷笑:「她這是叫給我聽呢!誰讓我給她安排了後院住?前後左右都是人家,想不讓人聽見都難啊!」

  大家都是女人,梅姨娘這點兒小心眼,又怎能瞞得過慕氏。梅姨娘無非就是嫌自己的院子不好,想要住進玉府的內院,當玉府正正經經的主子罷了。

  原本以為不收那女人進府,老爺就不會跟她走得太近,誰知道玉將軍寧可麻煩,竟然還要每天去梅姨娘的院子過夜。

  錢媽媽說道:「這幾日老爺每天往後院走動,也嫌麻煩,奴婢聽人說,老爺說,既然沒有空閒的院子,就要再蓋一座,給梅姨娘住呢。」

  慕氏氣得咬牙切齒:「蓋新院子?他還真是被那狐媚迷了心竅!」

  蓋個新院子得多少銀子?玉將軍大大咧咧地從不知管家,只知道要用錢就跟慕氏伸手,要給梅姨娘蓋院子,那不是又要慕氏出血!?

  慕氏思索了片刻,說道:「董姨娘呢,老爺回來這幾天,沒去她那兒?」

  按理說,那董姨娘也算年輕,又是三年不見,怎麼玉將軍回來就只寵那個梅姨娘,把董姨娘徹底丟到腦後了呢?

  錢媽媽搖搖頭:「老爺回來,只見過元哥兒兩次,董姨娘那裡一次也沒去過。」

  慕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女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虧我百般提拔她,要不是我,只怕她連個子嗣都掙不上!」

  這董姨娘原是慕氏的遠房表妹,慕氏善妒,卻又要為自己掙一個賢良的名分,便替玉將軍納了她。按身份來說,董姨娘算是良妾,只可惜生性懦弱,平時又不言不語的,玉將軍不過收房後圖新鮮去過幾次,之後便不大寵幸了。

  慕氏原本是想用董姨娘拉住玉將軍的心,不料卻事與願違,玉將軍如今被梅姨娘迷住了,哪裡還顧得上那個沉默寡言的董姨娘。

  錢媽媽聽了慕氏的話,不敢做聲,當初慕氏挑中董姨娘,也是因為董姨娘容貌清秀,性子和軟,若也是個妖妖道道心術不正的,慕氏又豈能容得下她。

  慕氏想了想,終究還是要解決眼前的梅姨娘為重,便說道:「這幾天要是老爺那邊派了人來,只說我病了,一律不見。」

  先推過這幾天,等過了這一陣兒,她自然有辦法應付玉將軍。

  *     *     *     *     *

  旭王說到做到,次日,果然又來了玉府。

  不過,他這次沒進前院的會客廳,直接進了內院。

  更誇張的是,他還是騎馬來的。

  如果說昨天他長驅直入,還算讓人能忍受,那麼今天他在玉府內院騎馬飛馳,就已經快讓玉將軍和慕氏崩潰了。

  不過,旭王顯然不會考慮別人的心情。

  一向清靜的玉府內院,在旭王的陣陣馬蹄聲中,變成了一個跑馬場。

  「玲瓏,你快出來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旭王一襲月白長衫,上面以墨線繡著飛揚的片片竹葉,外罩一件淡青色的紗衣,映得竹葉若隱若現,配上那張冠玉之容,越發顯得清雅俊秀,頗有君子之風。

  他座下是一匹雪練般銀白的寶馬,通身上下一根雜毛也沒有,鎏金的籠頭,玉白色的馬鞍,銀色的鬃毛隨風飛揚,在陽光下閃耀著絢爛的瑩光,宛如天馬下凡,高貴得令人不敢直視。

  一人一馬,均是俊美非凡,驚得眾人幾乎忘了迴避,只顧得立在路上呆看。

  只有玉玲瓏的一聲怒喝,才讓眾人醒過神來。

  「你發什麼神經!」

  大清早的,還沒等睡醒,就被馬蹄聲吵了起來,任誰都沒有可能有好聲氣。

  品蘭苑的門口,大朵大朵的木槿花正在盛開,玉玲瓏只穿著件月白中衣,頭未梳,臉未洗,鬢鬟蓬鬆,立在門口,宛如一朵剛剛綻放的白蓮花,透著清秀雅致。

  旭王看得一呆,手中的韁繩不自覺地勒緊,翻身下了馬,朝玉玲瓏走來。

  「玲瓏,你看,這匹馬怎麼樣?」

  明澈的眼眸含著笑意,定定地看著玉玲瓏,此刻的旭王好像一個小孩子,眼巴巴地等待著大人的稱贊。

  不過,這樣的眼神,卻絲毫引不起玉玲瓏的同情和欣賞。

  「什麼怎麼樣?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

  玉玲瓏咬牙切齒地看著旭王,一臉的痛恨。

  不知道她一向有起床氣嗎?這個時候吵醒她,要是之前,她直接就讓人把他拉出去斃了!

  旭王臉上的自得一掃而空,神情低落地摸了摸馬鬃,說道:「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嗎?你搶走了我的追月,我還以為你喜歡馬,所以才特意挑了這匹天山白馬,想送給你。」

  追月?玉玲瓏想了片刻才想起來那匹青驄馬,那馬叫追月?

  可憐一代名馬,被玉玲瓏搶到手以後就扔給了玉府的馬夫,現在還趴在馬槽上,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養了一身肥膘。

  掃了一眼那匹白得耀眼的天山白馬,玉玲瓏沒好氣地說道:「我不喜歡馬!」

  這次,連滾她都懶得說,直接關上了大門。

  旭王呆立了片刻,大聲說道:「玲瓏,你等著我啊,我一定會找到你喜歡的東西!」

  緊閉的大門裡,靜悄悄的,沒人理會他,只有門口的木槿花,隨風搖曳著,似乎嘲笑著他的自作多情。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4 PM

054以為跪下就能饒了你?

  玉玲瓏回了房,氣呼呼地往桌邊一坐,這麼一折騰,她的睡意全沒了。

  隨手翻了個茶盞,想要倒點水喝,沒想到,茶壺卻是空的。

  萱草和靈兒正擠在大門,從門縫裡偷看旭王有沒有離開,一時間房間裡竟然沒人。

  玉玲瓏剛放下茶壺,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小姐,讓奴婢來吧。」

  一個丫鬟提著水壺走進來,往茶壺裡續了熱水,又給玉玲瓏倒了茶,穩穩地端給玉玲瓏:「小姐,請喝茶。」

  玉玲瓏掃了她一眼,依稀認得她像是那天崔媽媽送來的四個丫鬟之一,隨口問道:「你叫什麼?」

  那丫鬟垂下眼簾,答道:「奴婢叫小青。」

  玉玲瓏點了點頭,卻並不接茶,小青就這麼一直端著茶盞,耐心地侍立在一旁。

  片刻的功夫,萱草和靈兒已經回了房,見小青端著茶站在玉玲瓏身旁,均是一怔。

  靈兒先反應了過來,立刻上前劈手搶過了茶盞,罵道:「誰讓你進來的?你也不照照鏡子,配不配給小姐端茶倒水!」

  那天被崔媽媽鄙視的悶氣,此刻靈兒都一股腦地發洩在了小青身上。

  小青似乎是被嚇了一跳,秀氣的小臉滿是委屈:「姐姐們不在房裡,小姐想喝水,我才——」

  萱草皺了皺眉頭:「我不是教導過你們規矩嗎?小姐沒叫,誰也不許進房!」

  小青嘟著嘴,不敢說話,卻也是一臉的不服氣,拿眼瞟著玉玲瓏,似乎是在求玉玲瓏主持公道。

  玉玲瓏喝了口靈兒倒的茶,才悠悠地說道:「我讓你聽萱草的吩咐,你卻不聽。不肯聽萱草的話,那就是不聽我的話。」

  小青這才知道厲害,趕緊跪了下來:「奴婢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奴婢知道錯了!」

  又轉身去求萱草:「姐姐,我年紀小,不懂事,姐姐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玉玲瓏冷冷一笑,這倒是個會看臉色的丫頭。

  以為跪下就能饒了你?太小看她了!

  玉玲瓏隨手把茶盞下的茶托抽出來,遞給了小青:「拿去墊在膝蓋下面,跪到院子裡去,太陽下山了再起來。」

  小青咬了咬嘴唇,含著兩汪眼淚,不敢反抗又不敢分辨,只得委委屈屈地接過了茶托:「……是。」

  晌午,看著頂著大太陽跪在院子裡,墊著茶托,痛得滿頭大汗的小青,連萱草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小姐,都小半天了,要不,我叫她起來吧?」

  玉玲瓏看都沒看院子外頭一眼,冷聲說道:「怎麼,你心軟了?」

  萱草頓了頓,才小聲說道:「奴婢只是覺得,小青也沒犯什麼大錯……」

  玉玲瓏微微冷笑:「沒犯大錯?前兒我讓你教導她們幾個,今兒就敢不聽你的話,不重重地罰她們,以後她們會服你?不但不會服你,連我都不會服!」

  萱草這才知道,玉玲瓏是要藉著小青立威,方不敢說話了。

  靈兒在一旁說道:「萱草姐姐,小姐說得對。這幾個人是夫人送過來的,肯定不會聽小姐的,不趁機會好好收拾她們,還以為咱們小姐是好糊弄的呢!」

  玉玲瓏點點頭:「這幾個丫頭看著老實,個個兒都不是省油的燈!」

  萱草和靈兒不過才一會兒的功夫沒在,就被小青搶到機會上前獻殷勤,可見,她這房裡,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慕氏這一招看似是向她示好,其實是在安插眼線,讓她以後行事說話都要加小心!

  玉玲瓏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再想到慕氏又要折騰她,更是心頭火起。

  你給我搗亂,我也不讓你有好日子過!

  玉玲瓏垂下眼簾,問了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話:「白仙姑的傷,應該快好了吧?」

  *     *     *     *     *

  不出三天,旭王又來了。

  相對前兩次的張揚,這次他的到來顯得十分文雅,而玉府內院的女眷和奴婢們,也已習慣了早早迴避。

  花樹下,小溪蜿蜒,五顏六色的花瓣隨水而逝。

  一襲白玉色綢衫的旭王正襟危坐,修長的手指撥弄著面前的一張古琴,琴聲咚咚,水聲淙淙,和著花園中偶爾傳來的啁啾鳥鳴,十分地悅耳動聽。

  靈兒從門縫裡看到這一幕,不禁歎道:「真真兒比畫上還好看。」

  說完,她轉身向房內跑去,邊跑邊叫道:「小姐,旭王爺又來啦!」

  玉玲瓏早已聽到了門外的琴聲,只不過,她以為是玉府哪位小姐在練手,沒想到竟然又是那個難纏的傢伙。

  玉玲瓏在床上翻了個身,連出去都懶得出去:「理他幹什麼?」

  萱草笑道:「小姐若是不出去,只怕旭王爺要在外面彈一天呢!」

  玉玲瓏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陽光,惡狠狠地說道:「最好曬死他!

  時而清幽,時而雄渾,時而如高山流水,時而如千軍萬馬,玉玲瓏盡管只是聽著琴聲,卻不得不承認,這旭王的琴藝還真算得是高超。

  初夏的天氣,如同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是陰雲密布,轉眼間,豆大的雨點已經辟哩啪啦地掉了下來。

  靈兒趴在門縫裡看了半天,忍不住大聲叫道:「小姐,外面下雨啦!」

  玉玲瓏怒道:「下雨你還不趕緊滾進來,趴那兒看什麼看!」

  靈兒一邊甩著雨點一邊跑進來,嘻嘻哈哈地笑道:「旭王爺還坐在那兒彈呢,也不怕被雨淋濕了!」

  玉玲瓏瞪了她一眼,說道:「有空關心別人,不如看看你自己!」

  一瞬間,大雨傾盆。

  玉將軍看著外面的大雨,歎了口氣,回頭吩咐道:「趕緊去給王爺送把傘!」

  要是旭王在他家內院被淋病,那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大管家戰戰兢兢地把傘撐在已經被淋成落湯雞的旭王身上,小心地勸道:「王爺,今兒已經不早了,我們四小姐怕是歇下了,要不,您趕明兒再來?」

  旭王一臉失落地搖了搖頭,臉上的雨水也不擦,捧著琴站起身來,徐徐走出了玉府。

  大管家一路撐著傘,直把旭王送出了大門,才鬆了口氣。

  旭王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口中說道:「你連見都不肯見我,這琴,本王留著還有什麼用!?」

  砰地一聲,他將手中的古琴狠狠向地上一擲!

  千古名琴,頓時在雨中片片碎裂!

  在大管家又驚又怕的目光中,旭王轉身離去。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5 PM

055本小姐,就如你所願!

  這麼鬧了大半個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紈絝王爺旭王,高調追求玉將軍府的四小姐,不屈不撓,百折不回。

  玉府庶出四小姐,在最短的時間內,從無名之輩到聲名鵲起,受到了所有千金小姐的關注。

  能被旭王看中,卻又吝嗇地連見他一面都不肯的玉府四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時間,權貴人家的請帖如雪片般飛到了玉府,都是邀請玉四小姐前去做客的。

  「禮部尚書夫人請四小姐去看戲!」

  「大理寺卿府大小姐請四小姐去參加詩會!」

  「內閣大學士府上二太太請四小姐去赴宴!」

  慕氏看著桌上一大摞的請柬,頭痛萬分。

  這些人家,哪家她也沒法得罪啊!

  真不知道玉玲瓏這個悍女怎麼這麼走運,不但得到了九皇子旭王爺的青眼,更被眾多顯貴人家捧為座上賓。

  難道上次玉玲瓏在長亭侯府惹得禍還不夠多嗎?把馨琳郡主都給得罪了,這些人還要請玉玲瓏去做客?就不怕她闖禍嗎?

  慕氏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將桌上的請柬推給崔媽媽:「給她送去吧,她願意去哪家,就去哪家。」

  把選擇權交給玉玲瓏,也不至於由慕氏出面,得罪了人家。

  傍晚,玉玲瓏的答覆回來了。

  很乾脆,一概不去。

  慕氏聽著崔媽媽的話,有種欲哭無淚的衝動。

  這些人家,是她上趕著也求不到的人家啊,玉玲瓏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得到這麼多的請柬不是應該受寵若驚嗎?怎麼就不去呢?這可是大出風頭的好機會啊!

  不但不去,還拒絕得這麼乾脆,這不是把玉府都給連累了嗎?

  慕氏唉聲歎氣:「都回了吧,回帖說得和軟點兒,千萬別得罪了人家。」

  玉玲瓏不怕得罪人,可是她怕!

  不出三四天,京城顯貴圈子裡又開始流傳一個新的說法:玉府四小姐,高傲矜貴,尋常人家根本請不動!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珍貴,玉玲瓏回絕了所有人家的邀請,卻更讓她自己顯得神秘高貴,不過是個庶女身份,卻頓時身份倍增,幾乎變成了傳說一樣的存在。

  *     *     *     *     *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議論,此刻的玉玲瓏,卻在專注做著另一件事。

  白仙姑的傷勢已經轉好,卻還賴在玉府不肯走,無非就是想多得點兒好處。畢竟無緣無故被大家小姐揍了一頓,這種事情不是能經常發生的,好不容易碰上了,自然要多訛點兒銀子。

  大戶人家怕什麼,最怕的就是名聲敗壞,白仙姑就是摸準了這一點,才決定多住一段日子的。反正玉府有吃有喝有住,比她那破房子條件好多了。

  不過她沒想到,等待她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而是另一場風波。

  玉玲瓏聽到白仙姑還住在玉府裡的消息,不禁冷笑。

  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慕氏給了她那麼多銀子了,竟然還賴在這裡不走!

  既然你不走,那就別怪姐不客氣了。

  玉玲瓏做事一向雷厲風行,既然想好了,就會立即行動。

  當天晚上,她就命靈兒把白仙姑「請」了過來。

  看著白仙姑道袍被扯得皺皺巴巴,一邊揉著胳膊,一邊哭喪著臉站在地上的樣子,玉玲瓏滿意地點點頭。

  嗯,看來靈兒不負她所望,下手一點都沒客氣。

  不用想也知道,白仙姑一聽說是玉玲瓏叫她過去,肯定是死活不來,玉玲瓏之所以用靈兒,就是因為靈兒會點兒拳腳,請不來,就硬把白仙姑給拽來。

  白仙姑看見玉玲瓏,知道這是一位不信天不信道的主兒,索性也不裝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了,低下頭問道:「不知道四小姐叫我過來,有何吩咐?」

  也不自稱本仙了,這麼正正常常的說話多好。

  玉玲瓏眼角一挑,看向白仙姑:「上次玉鵬回來,你為什麼要誣陷我又去找你的麻煩?」

  白仙姑一怔,這事兒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今天玉玲瓏才問起來?

  想起玉玲瓏連玉將軍都給打的好幾天起不來床,白仙姑打了個寒顫,老老實實地答道:「是……是夫人給了我銀子,讓我這麼說的。」

  玉玲瓏冷哼一聲,就知道是慕氏那老太婆搞的鬼,玉玲瓏也聽聞過慕氏和梅姨娘之間的明爭暗鬥,略略一想便知道,定是慕氏以她為藉口,找機會給梅姨娘臉色看。

  她並不關心這些,慕氏和梅姨娘妻妾之間愛怎麼鬥就怎麼鬥,跟她沒關係。

  不過眼前,她倒正好可以藉此事做做文章。

  掃了眼心虛不已的白仙姑,玉玲瓏冷冷一笑:「你說,這帳我該怎麼跟你算?」

  白仙姑嚇得身子一抖,抬頭飛快地看了玉玲瓏一眼。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用玉玲瓏做個藉口罷了,對玉玲瓏又沒什麼損失,難道還要她賠銀子不成?

  白仙姑訛人訛習慣了,以她的思維,立刻就認為玉玲瓏也是要訛詐她。

  看著白仙姑驚疑不定的樣子,玉玲瓏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緩緩向她走去。

  每走一步,白仙姑都忍不住打個哆嗦,玉玲瓏的辣手她是領教過的,莫非自己剛養好的身子又要挨頓打?

  眼睜睜看著玉玲瓏走到自己面前,一雙秋水寒星般的眼眸冷冷地盯著她,白仙姑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強撐著說道:「你、你要幹什麼?」

  玉玲瓏忽然笑了笑,小臉如芙蓉初綻,光華流動。

  「你很怕我。」

  淡淡的一句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白仙姑努力支撐著自己,不要在玉玲瓏凌厲的目光下癱倒在地,卻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玉玲瓏看著白仙姑瑟縮的肩膀,繼續說道:「你覺得我是鬼,對不對?」

  白仙姑的雙腿開始發起抖來,這個少女不是妖就是魔,肯定不是人!

  普通的人,怎麼會有這樣銳利的目光,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看穿她心中的想法!?

  玉玲瓏俯視著越來越低的白仙姑,輕聲說道:「我不是鬼,不過我知道,哪裡有鬼。」

  即將崩潰的白仙姑猛地抬起頭來,玉玲瓏這話是什麼意思?

  玉玲瓏難得地一笑:「我要你做一件事,做完這件事,你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滾出玉府了。」

  她的聲音有一種壓迫人心的氣勢,白仙姑絕對相信,如果自己不答應玉玲瓏,那麼她一定不可能全胳膊全腿兒地離開。

  這個時候,白仙姑才開始後悔,早就應該在訛到銀子之後趕緊收拾包袱滾蛋,自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又落到玉玲瓏手中了。

  事已至此,白仙姑除了應允,已經別無他法。

  「……四小姐,請您吩咐。」微微顫抖的聲音,帶著欲哭無淚的無奈,白仙姑哭喪著臉低下頭,等候著玉玲瓏的指派。

  「你不是來驅鬼的嗎?」玉玲瓏勾唇譏笑,「本小姐,就如你所願!」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6 PM

056莫非真的是冤魂?

  慕氏剛從玉千嬌的院子裡回來,雙桃就過來稟道:「夫人,白仙姑來了,已經在廂房等了半天了。」

  自從用了玉將軍從北疆帶回來的解毒靈藥,玉千嬌的身體已經開始恢復,慕氏心頭的大石也漸漸放下,現在一聽白仙姑來了,心頭又是一緊:「她?她來幹什麼?」

  雙桃說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看仙姑那樣子,像是有什麼要緊事。」

  慕氏歎了口氣:「叫她進來吧。」

  真是多事之秋!

  白仙姑身著淡青色道袍,手持拂塵,飄然進了房。

  「幾日不見,夫人近來可好?」被玉玲瓏打的傷處已經癒合,白仙姑又變成了世外高人的模樣。此時她稽首為禮,既尊敬又不失氣度地向慕氏問安。

  慕氏真心說不出來一個好字,玉府全家人都被一個玉玲瓏鬧得不得安寧,她身為當家主母又怎麼可能好?

  慕氏勉強露出了微笑,抬手讓座:「多謝仙姑關心,都還好。」

  白仙姑款款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卻時不時看向慕氏的臉龐,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慕氏被白仙姑看得有些不安,忍不住開口問道:「請問仙姑所來何事?」

  白仙姑淡淡一笑:「是為了上次貴府四小姐的事——」

  慕氏忙說道:「這件事都是她的錯,得罪了仙姑,還請仙姑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想了想,還是問道:「不知仙姑還有什麼條件?」

  慕氏還以為白仙姑是又來訛銀子的,雖然上次白仙姑驅鬼不成反挨揍,但畢竟大部分都是玉府的責任,再說這種得道高人,她一個內宅婦人可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就是這個意思。

  不料白仙姑緩緩搖了搖頭,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夫人把本仙當成了什麼?本仙豈是貪財忘義之人!?」

  這話一說,慕氏心裡反而更沒底了,白仙姑這次主動找上門來,又沒有明碼標價地要銀子,是要做什麼呢?

  白仙姑輕飄飄地甩了甩拂塵,說道:「本仙既然受夫人所托,要替貴府驅除邪祟,上次……嗯,出了點兒意外……」

  上次被玉玲瓏暴打了一頓,結果什麼都沒幹成,白仙姑比慕氏要鬱悶得多。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自己的招牌還要不要?

  幸好玉玲瓏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如果這件事辦成了,她不但可以挽回失去的名聲,還能再狠狠賺一筆銀子。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玉玲瓏能放過自己。

  白仙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本仙在府上住了這些日子,也看出了不少端倪,這邪祟著實狡猾,竟然連本仙的法眼都騙過了……」

  慕氏愣愣地看著白仙姑上下翻飛的嘴唇,聽得雲裡霧裡。

  白仙姑是什麼意思,難道玉府真的有鬼魂?

  白仙姑舌燦蓮花地說了半天,慕氏才聽明白了一點兒,白仙姑的意思是,她住在玉府並不是為了訛慕氏銀子,而是為了能多相看玉府的風水,找出邪祟的根源。經過她的觀察,最後判斷,玉府的確有邪祟,非妖非魔,乃是冤魂糾纏不去,玉府這段日子發生的禍事,皆是因此而起。

  慕氏驀然想起一件事,心頭頓時如同澆了一盆冷水,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莫非……真的是冤魂!?

  慕氏越想越是害怕,完全忘了白仙姑已經騙了她多少銀子,立刻起身給白仙姑行禮,語調微微地顫抖:「仙姑,您可一定能要幫我們啊!要多少銀子,您盡管開口!」

  白仙姑心裡暗喜,玉玲瓏說得沒錯,這一場法事做下來,她又有一大筆銀子進帳了。

  心裡再高興,白仙姑表面仍然要裝作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夫人說的這是哪裡話?本仙怎麼可能行此逆天損命之事?本仙要用銀子,完全是為了做法事需要購置的物件,本仙做法乃是替天行道,可是分文不取的!」

  慕氏連連點頭:「是是是,仙姑您需要多少,盡管去帳房領,我會吩咐下去,讓他們一切都聽仙姑的吩咐。」

  白仙姑這才滿意地笑了,又說道:「既然是冤魂不散,定是有心願未了,本仙要行招魂儀式,請闔府上下人等一同參加。」

  慕氏一怔,竟然有了片刻的遲疑:「這……」

  白仙姑看了眼慕氏,問道:「夫人可是覺得此舉有何不妥?」

  慕氏忙道:「不是,我只不過想問問,這招來的冤魂,會不會化為厲鬼?」

  白仙姑有些奇怪地看著慕氏:「夫人何出此言?」

  慕氏掩飾地笑了笑:「府裡有幾位小姐,我怕把她們嚇壞了。」

  白仙姑說道:「應該不會,若是這冤魂有這麼大的能耐,只怕府裡早就出了更大的禍事了。」

  慕氏這才放下心來:「好,那就請仙姑盡早安排吧。」

  白仙姑從慕氏的院子裡出來,就看見靈兒正在不遠處慢悠悠地摘著玫瑰花,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向靈兒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

  靈兒立刻拿起腳邊那只裝了一小半的花籃,頭也不回地向品蘭苑快步而去。

  *     *     *     *     *

  夜,慕氏疲憊地靠在榻上,說道:「小青這幾天怎麼沒有消息?」

  崔媽媽低聲說道:「聽說前兒小青做錯了事,四小姐罰她跪在院子裡,如今腿上受了傷還沒好。」

  慕氏眉頭微蹙:「不過是罰跪,怎麼還會受傷?」

  崔媽媽頓了頓,說道:「四小姐命她把茶托子墊在腿下跪著,所以才……」

  慕氏聽得暗暗心驚,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女,怎麼如此殘忍?

  想起白仙姑說過的話,慕氏忍不住向崔媽媽問道:「你說,難不成真的是品蘭苑裡有鬼魂作祟麼?」

  崔媽媽嚇了一跳,眼神下意識地向窗外看了看,才悄聲說道:「夫人怎麼會這樣想?」

  慕氏歎了口氣,將白仙姑的話說了出來:「……你說,要不是真的有鬼,白仙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崔媽媽聽得也是有些害怕,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夫人別多想,哪家的宅院沒死過幾個丫頭?白仙姑如此說,大概也是湊巧罷了。」

  慕氏眼神渙散地看向黑漆漆的窗外,似乎是無意識地說道:「她可不是個尋常的丫頭……」

  還沒說完,崔媽媽已經大驚失色地打斷了慕氏的話:「夫人快別說了,這話可不能讓老爺聽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6 PM

057就知道你會喜歡

  慕氏這才回過神來,也自覺失言,揉了揉發緊的眉心,說道:「老爺這幾天怎麼樣了?」

  崔媽媽說道:「老爺派王勇來過兩次,說是要給夫人問安。奴婢猜度著,恐怕是為了梅姨娘的事。」

  慕氏冷哼一聲:「小賤人,我若讓她如願,還有什麼資格做這玉夫人!?」

  崔媽媽見說來說去都是這些煩心事,便有意岔開了話頭:「今兒郎中來瞧過,說六小姐的身子毒素已清,往後只要好生調養就好了。」

  說起玉千嬌,慕氏的臉上才露出一點笑意:「總算是好了,這幾日天氣不錯,有空讓她出來散散心,身子只怕還好得快些。」

  崔媽媽陪著慕氏說了會兒話,服侍慕氏睡下,才悄悄地退出了房。

  走出門,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胸口,緊繃的心卻無論如何也放鬆不下來。

  慕氏說的話,句句回響在耳邊,近來玉府的禍事一件接著一件,難不成是真的有冤魂作祟嗎?

  如果真的是冤魂,那……會不會找上她?

  崔媽媽看了看院子裡黑魆魆的樹木花叢的影子,不禁緊了緊領口,腳步匆匆地離去了。

  月牙如鉤,清冷冷地照在地面上,給青石磚地上照出一層昏昏沉沉的暗影,這夏天的夜,不知怎麼竟然涼氣浸浸起來。

  *     *     *     *     *

  玉玲瓏一覺睡到大天亮,只覺得精神爽利,渾身都說不出的舒坦,心情也格外的好。

  她掀起床簾,見屋子裡靜悄悄的,知道萱草和靈兒見她未醒,都守在房外,便自己趿了睡鞋,走出了臥房。

  剛進了正廳,就聽見門口萱草和靈兒的閒聊聲。

  「……這幾天旭王爺怎麼不來了?」聲音清脆,話語直白,一聽就知道是靈兒。

  萱草低聲笑道:「人家是王爺,哪能天天往咱們這兒跑?」

  靈兒嗤地一笑:「還王爺哪,騎著馬就往人家內院闖,你說好笑不好笑?」

  萱草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就貧嘴吧,當心被人聽見,治你的罪!」

  靈兒歎了口氣,似乎十分地遺憾:「我還當王爺是真心喜歡咱們家小姐,誰知道,才堅持了三天就不來了。」

  萱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會不會是那天下雨,王爺生病了?」

  萱草的語調陡然興奮了起來:「對對對,一定是病了才沒來!」

  玉玲瓏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兩個丫頭是不是瘋魔了,背後議論主子的事,還議論得這麼津津有味。

  玉玲瓏故意咳嗽了一聲,只見坐在門口的靈兒忽然跳了起來,一溜煙地跑進來,小臉紅彤彤的,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心虛,一邊偷眼看著玉玲瓏的神色,一邊沒話找話地說道:「小姐醒了呀?奴婢去給您打洗臉水呀!」

  看靈兒陪著小心的模樣,玉玲瓏也不知該訓斥還是該責備她,索性當沒聽見,開口說道:「去打水。」

  靈兒這才放下心,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萱草拿著繡繃走了進來,邊走邊回頭看著靈兒雀躍的身影:「靈兒這丫頭進來倒是高興得很,比剛來的時候活潑多了。」

  自從去尚武堂見過福永兒之後,靈兒明顯開朗了許多,想來是知道了弟弟身有所托,也放心了不少吧。

  玉玲瓏低頭想了想,說道:「一會兒去祠堂,你跟我去,讓靈兒在家守著。」

  萱草心思微微一動,已經明白了玉玲瓏的意思:「……是,奴婢遵命。」

  今天是白仙姑要舉行招魂儀式的日子,地點就在玉府內院的那間祠堂,玉玲瓏是怕靈兒看見祠堂,想起已經死去的那些親人吧?

  玉玲瓏洗臉梳妝後,靈兒端著銅盆出去,打開大門想要把殘水潑出去。

  誰知道一開門,靈兒便嚇了一跳,手中的銅盆都差點被打翻。

  「哎呀,旭王爺,您怎麼在這兒站著!」

  旭王頎長的身材站在搖曳的花影下,一動不動,臉上是一貫似笑非笑的模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玉玲瓏聽到靈兒的尖叫,一手拿著木梳,一手握著頭髮,走到了門口。

  旭王看見玉玲瓏,頓時眼睛一亮:「玲瓏,我總算看到你了。」

  玉玲瓏瞪了他一眼,怒道:「大清早不聲不響地站在人家門口,你要作死麼?」

  旭王也不惱,從靈兒身側走進了院子,如往常一樣身姿瀟灑,風流倜儻。

  「我來了這麼多次,總算進了你的院子了。這法子,看來真挺管用。」

  知道怎麼罵也不會把這個厚臉皮轟走,玉玲瓏索性轉身回房,直接把這傢伙當空氣。

  旭王如同進了自家後院一般自在,在院子裡摸摸石桌石凳,又拈了拈花草,笑道:「有竹林,有花叢,玲瓏,你也是個雅致的人。」

  品蘭苑的小丫鬟和廚娘們自然是誰也不敢上前攔阻,又怕惹禍上身,個個兒都悄悄地躲開了。

  也不理會玉玲瓏只穿著中衣,髮鬢釵環全無,旭王大大方方地進了閨房,照例左看右看:「玲瓏,這屋子不錯,雖然沒我那裡大,可是布置得倒還精巧。」

  玉玲瓏不是古代的大家閨秀,被男人闖了閨房,也照樣臉不紅身不動,自顧自地梳著頭髮。

  旭王轉了一圈,到底按捺不住,走到玉玲瓏身側,獻寶似的把手中的東西呈到玉玲瓏面前:「玲瓏,你看看,這個你喜歡嗎?」

  玉玲瓏把手中的頭髮挽起,隨手推開礙事的旭王,拿起梳妝台上的玉篦,插在了髮髻上,完全不理他。

  旭王只得把盒子打開,拿出一把鞘金的匕首,唰地一聲抽了出來。

  玉玲瓏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炫目的光芒連外面的太陽也黯然失色,不禁下意識地抬眼看去。

  旭王修長的手指間,握著一把烏沉沉的匕首,長不過七寸,雖其貌不揚,刀刃上卻閃著陣陣寒芒,看得人心裡發寒。

  玉玲瓏不發一言地從旭王手中接過匕首,纖細白皙的指尖劃過刀身,雖是夏日,卻仍然能感受到刀鋒中傳來的絲絲涼意。

  玉玲瓏浸淫各種武器多年,一眼就看出這把匕首是難得的極品,雖然在現代的時候有各種槍支器械防身,她卻更偏愛冷兵器,尤其是這種短匕首,攜帶方便,攻擊的時候能夠出其不意,貼身肉搏的時候效果極好。

  這麼好的東西,有人送上門,她也不想客氣,就當是被騷擾了多日的補償吧。

  玉玲瓏從旭王手中拿過刀鞘,將匕首一塞,隨手放在了梳妝台的抽屜裡。

  旭王的俊臉頓時喜氣洋洋,一副自得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東西!」

  玉玲瓏收了匕首,卻仍然沒給旭王半點兒好臉色,回頭叫來萱草:「給我換衣裳。」

  萱草遲疑地看了眼旭王:「小姐……」

  旭王笑瞇瞇地說道:「玲瓏,我在門口等你!」

  看來,旭王是誤會了,還以為玉玲瓏真的接受了他的心意,要換過衣裳跟他一起出門呢。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7 PM

058這天下,還沒我去不得的地方

  玉玲瓏也不解釋,由著萱草給自己換過衣裙,一身湖藍色的春衫,白玉蘭花做底,上面繡著幾隻大大小小翩飛的玉色蝴蝶,襯得她沉穩中不失靈動,格外的秀麗脫俗。

  出了門,旭王正好整以暇地守在一旁,見玉玲瓏帶著萱草出來,幾步走上前來,笑道:「雲湖那裡有處茶樓,景色極好的,我帶你去品茶賞景,可好?」

  玉玲瓏腳步未停,直接向外走去:「不去,我有事。」

  旭王頓時十分失望,卻還不死心地說道:「你去哪裡?我陪你去好不好?」

  玉玲瓏看都沒看他一眼:「我要去玉府祠堂,你也去?」

  旭王哈哈一笑:「這天下,還沒我去不得的地方。」

  玉府內院他也闖了,玉玲瓏的閨房他也進了,一個小小的祠堂,還有什麼不敢去的?

  玉玲瓏冷哼:「你愛去就去,沒人管你。」

  說完,玉玲瓏再也不搭理他,直接走了。

  旭王只是笑,不遠不近地跟著玉玲瓏朝祠堂走去。

  玉將軍府並非京城裡那些世代豪門,宗祠的規模也不算大,不過是一間四五米見方的房屋,裡面高高低低擺著許多玉家的先人牌位,供桌、香爐、銅鼎,這些祭祀用的東西都冷清清地擺在裡面。

  外面陽光燦爛,房間裡卻陰沉沉的,再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檀木牌位,氣氛不知不覺便陰森了起來。

  此刻,祠堂外面已經擺好了桌椅,玉將軍和慕氏坐在最中間的位置,旁邊是玉維武和玉千嬌,董姨娘和梅姨娘按理是沒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不過梅姨娘近來很是得寵,今兒又不是祭祀的正日子,所以玉將軍就把她帶來了。梅姨娘都能出席,董姨娘自然也可以來,慕氏便命人叫了她過來,侍立在自己身後,很明顯是將她和梅姨娘區別對待。

  玉千柳和玉千芳坐在一起,自從玉千芳被玉玲瓏剪光了頭髮以後,已經許久不曾出過院子了,本以為今天她也會推病不出,誰知道竟然也來了,大熱的天,她頭上捂著厚厚的紗,密不透風,遮擋著她剛長出寸許頭髮的腦袋。

  玉維德和玉維元同席,兩人同是庶子,一大一小,對比卻非常明顯,玉維德少年老成,正襟危坐,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玉維元卻活潑好動,看見供品也想上手抓著吃,被奶娘給拽了回來,還在不依不饒地鬧。

  玉玲瓏一進場,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連玉維元也停止了吵鬧,看向玉玲瓏。

  清冷的目光一掃,已經將所有複雜的表情收在眼底,玉玲瓏冷冷一笑,走向最後一張空著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旭王很自來熟地坐在玉玲瓏身邊,笑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熱鬧?」

  早在旭王跟著玉玲瓏走過來,玉府所有人就都已經站起身,向著旭王行禮。

  旭王的問話,玉玲瓏當沒聽見,玉將軍卻不敢不答,他躬身說道:「是臣的一點家事。」

  旭王看向正在祠堂裡打坐的白仙姑,忍不住哈哈一笑:「你這老傢伙,還真有意思。」

  戎馬半生殺敵無數的玉將軍,也會相信鬼神這種無稽之談嗎?如果真的有鬼神,那被玉將軍殺死的那些人,要有多少冤魂?

  玉將軍被笑得黑臉一陣紅一陣白,狠狠地瞪了慕氏一眼。

  要不是這個女人多事,怎麼會讓他在旭王面前如此丟人?

  旭王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饒有興趣的看向白仙姑,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在看戲:「要做法麼?快點兒開始吧!」

  玉將軍無奈地歎了口氣,向後揮了揮手,管事媳婦忙小跑到祠堂門口,向小道姑耳語了幾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白仙姑緩緩起身,走到門外,只見她一襲青色道袍,面容端嚴,手中的拂塵尾隨著清風輕飄飄地飛揚著,倒還真有幾分出塵的感覺。

  黑沉沉的祠堂裡,兩個小道姑正在布置著道場,只見她們先用紅繩圍出一塊丈許的方地,只留一個盤子那麼大的缺口未封。又在方地的四角點上蠟燭,旁邊的炭盆燒上黃紙,最後,在方地中央支起幾根兩三米高的木棍,蒙上大塊的白布,給黑漆漆的祠堂裡增添了幾分詭異莫名的氣息。

  在小道姑布置道場的同時,白仙姑向眾人稽首為禮,清聲說道:「一會兒要舉行招魂儀式,若是有什麼異象,請各位千萬不要出聲,更不要驚叫,否則驚擾了冤魂,後果不堪設想。」

  一番話說下來,連膽大的玉將軍也覺得心裡沒底,董姨娘趕緊把玉維元拉到身邊,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再哭鬧。

  相對眾人的緊張不安,玉玲瓏卻是一臉冷漠,毫不在意,她身旁的旭王更是悠閒輕鬆,白仙姑說得越嚴肅,旭王臉上的笑意便越濃,好像在看一個丑角在唱戲。

  白仙姑說完話,才轉身進了祠堂,陰暗的祠堂裡,她青白色的身影顯得格外醒目,一舉一動都盡入眾人眼中。

  只見她站在高高的白布幔前,口中念念有詞,語速極快,讓人聽不清楚她在念著什麼,隨著飛快的語調,她手中的拂塵時不時向布幔揮舞著,帶動著四角的燭火時明時暗,輕飄飄的白布也如同水波一般,緩緩地飄動著。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旭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從方桌上探過身,也不顧這裡是玉府祠堂,也不顧玉府所有的人眾目睽睽,笑著向玉玲瓏說道:「你說的有事就是看這個?也沒什麼意思嘛!」

  玉玲瓏冷著臉,一言不發,墨玉般的美眸卻定定地看著白仙姑的舉動。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7 PM

059姨娘,是你嗎?

  旭王已經對裝神弄鬼的白仙姑失去了興趣,坐在玉玲瓏身邊沒話找話:「玲瓏,你有沒有吃過六梅齋的翡翠糕?味道還不錯,哪天我帶來給你好不好?」

  「對了,繞梁居新來了一個花旦,木蘭辭唱得極好,什麼時候我帶你去聽戲?」

  無論旭王說什麼,玉玲瓏都是充耳不聞。

  旭王正說到一品香酒樓的新菜品,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短促的低呼。

  站在玉將軍身邊的梅姨娘想是受了驚嚇,右手緊緊捂著嘴,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仙姑面前的白布幔。

  不止是她,身邊的人都是一臉震驚恐懼的神情,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要不是之前白仙姑叮囑過,只怕現在祠堂裡就已經是一片尖叫了。

  驚懼的人群中,玉玲瓏神色未變,美眸淡淡地看著白布幔的變化,嘴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

  只見空空蕩蕩的白布幔上,底部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細長的黑影,隨著白仙姑的咒語聲,時而向上浮動存許,時而又停滯不前,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出現。

  白仙姑見狀,咒語念得越發快了起來,手中的拂塵也加快了揮動的速度,似乎在催促著冤魂快快現身。

  片刻的功夫,那抹黑影似乎下定了決心,陡然見長,完整地投射在白布幔上!

  這次,連玉將軍都愣住了。

  布幔上的影子,頭上梳著高高的髮髻,柳肩細腰,長袖飄飄,分明是個女子的身影!

  慕氏手中的茶盞在控制不住地顫抖,發出清脆的瓷片相碰的聲音,一旁的崔媽媽卻完全忘記了應該幫主子把茶盞接過來,只顧著看著布幔上那抹似曾熟悉的身影,滿臉都是恐懼。

  玉千柳嚇得嚶嚶地哭了出來,卻不敢哭出聲,一旁的玉千芳卻愣怔地看著布幔,周身止不住地在顫抖。

  玉維元直往董姨娘的懷裡鑽,小腦袋緊緊埋在董姨娘的懷裡,不敢出聲,更不敢抬頭看。

  玉維德默默地看著那黑影,沒有害怕,桌下的手卻攥得緊緊的,連指節都泛出了青白色。

  一直吊兒郎當的旭王,此刻終於露出了些許驚訝,他立刻伸手去握玉玲瓏的手,口中安慰道:「玲瓏,別怕——」

  不料,他卻抓了個空,身旁的玉玲瓏,一臉淡漠,彷彿壓根就沒看見白布上的人影。

  旭王訝異了片刻,又想去拉住玉玲瓏:「玲瓏,你沒事吧?」

  這樣的場景,恐怕連男人都會覺得心裡發寒,可是玉玲瓏卻神情未變,彷彿只是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戲。

  這次,他的手被玉玲瓏一掌拍開,同時還有她寒如冰雪的冷喝:「老實坐著!」

  旭王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收回了手。

  祠堂裡,人影仍然立在白布上,如同水波中的倒影,恍惚地看不真切。

  白仙姑的聲音漸漸放低,語調漸漸變緩,彷彿是在輕聲地安撫,只見那人影慢慢動作起來,像是用袖子掩住了臉,如同哭泣一般。

  白仙姑低聲喃喃了一會兒,向眾人說道:「她說有冤屈未伸,無法轉世投胎,所以才停留在玉府。不知在座眾人,可有認識她的人麼?」

  話音剛落,就聽見嘩啦一聲響,一個人倏地站起身來,連凳子也帶翻了,那人卻顧不上別的,徑直撲向了布幔,口中哀聲喚道:「姨娘,姨娘!是你嗎?」

  她的頭上蒙著面紗,連臉龐也被擋住了不少,可是厚重的面紗此刻卻已經被淚水完全打濕,她卻完全不顧,一把掀開了面紗,衝向了祠堂。

  竟然是玉千芳!

  門口守著的一個小道姑趕緊攔住了她,厲聲道:「仙姑正在做法,小姐,您現在千萬不能進去!」

  看著玉千芳衝動的模樣,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

  玉千芳肯出面,那這件事就更好辦了。

  白布上的人影似乎聽見了玉千芳的呼喚,向她的方向緩緩轉過身來,雖然看不到人影的五官,可是在場的眾人,卻都能感受到人影那欲說還難的哀傷。

  這個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祠堂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低聲歎息,雖然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祠堂裡只有一個白仙姑,聲音明顯不是她發出來的,那歎氣的又是誰!?

  不知何時,明媚的陽光已經消失了,天上烏雲陣陣,樹叢間傳來若有若無的輕風,這炎熱的夏日,風中卻滲出透骨的寒意。

  在座的眾人無不毛骨悚然,玉將軍再也按捺不住,倏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向了祠堂,口中喝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我府上作怪!」

  那歎息聲又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個幽幽的聲音:「老爺,您不認得我了嗎?」

  女子的聲音飄忽不定:「三年前,您對我何等情深意重?如今您只聞新人笑,哪裡聽得舊人哭!」

  聽到這幽冷卻又不失曼妙嬌啼的聲音,玉將軍愣住了。

  他遲疑地問道:「你……你是蘭兒?」

  話音剛落,他的身後已經傳來一聲瓷器的脆響。

  慕氏手中的茶盞再也拿捏不住,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眾人卻沒有人顧得上慕氏,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那個白布上纖細的身影。

  難道這個黑影竟然是已經死去多時的蘭姨娘?

  黑影的聲音時近時遠,彷彿不是來自人間:「老爺,您還記得蘭兒?」

  玉將軍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在跟一個鬼魂對話,忍不住急促地說道:「我怎麼會不記得你?我還給你從北疆帶了玉枕,聽說能助你安眠的……」

  人影輕輕地一顫,似乎很是感動:「蘭兒多謝老爺的好意,只是,蘭兒沒有這個福分了……」

  玉將軍望著布幔上的人影,歎道:「你既然走了,就安心地去吧,為什麼一直不肯離開?」

  人影猛烈地抖動了一下,那飄忽的聲音也陡然拔高了聲調,聽起來竟然有幾分淒厲:「老爺,蘭兒不甘心,蘭兒死得冤枉啊!」

  玉將軍一愣:「你說什麼?你不是病死的嗎?怎麼會冤枉?」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2 08:49 PM

060好玩,太好玩了!

  他剛剛問完這句話,就看見一個茶壺從他身後飛了過來,連壺帶水重重地砸在了布幔上!

  砰地一聲,茶壺落地,發出迸裂的聲響,連地上的蠟燭都被打滅了兩根。

  與此同時,蘭姨娘的影子已經瞬間不見,只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白布,輕飄飄地垂在陣陣的涼風中,彷彿方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幻覺。

  玉將軍勃然大怒,回首望去,只見崔媽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老爺,蘭姨娘終究已經沒了,奴婢擔心您和陰魂說話過多,受了邪氣,所以才冒死打斷!請老爺恕罪!」

  她的身旁,癱坐在椅子裡的慕氏終於回過神來,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說道:「老爺,崔媽媽也是擔心您的身子……」

  看著兩人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連一向粗獷的玉將軍也起了疑心:「只是因為擔心我的身子?」

  沒等慕氏說話,一直跪在白布前的玉千芳已經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到慕氏前面,滿月般的圓臉上,此刻滿是怨毒。

  「姨娘是你害死的!她好不容易現身,你卻連話都不讓她說完!」圓潤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慕氏,玉千芳的臉上再也沒有庶女的卑微小心,眼睛裡滿滿的全是仇恨。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玉玲瓏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並沒有注意到,旭王正頗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

  玉玲瓏剛到玉府的時候,並不想攙和到玉府內院裡這些彎彎繞繞的破爛事裡,但是她想隔岸觀火,這些人卻總想拉她一起下水。

  她不想犯人,卻總有人想要犯她。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攪合攪合,讓這些人狗咬狗,咬得兩敗俱傷,就沒心思再來煩她了!

  就像這次,不過是個小小的計策,已經足夠讓玉將軍對慕氏起疑,讓玉千芳從此和慕氏結成死敵!

  看了眼始終沉默的玉維德,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不也是蘭姨娘生的嗎?為何此刻卻如此平靜?看來這個從前沒見過的玉家二公子,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不過,玉維德會不會出面都不重要,一個玉千芳,就足以把這盆水攪渾了。

  此刻,她只需要看戲就好。

  玉千芳頭上的面紗搖搖欲墜,她卻完全不理會,一雙眼睛猶如淬了毒,直勾勾地盯著慕氏:「你敢不敢告訴父親,你對我姨娘做了什麼?」

  慕氏面如死灰,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

  跪在地上的崔媽媽暗暗扯了下慕氏的衣角,一邊向玉千芳說道:「二小姐說的這是什麼話?夫人對蘭姨娘百般照看,府裡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蘭姨娘是老爺看重的人,夫人怎麼會害她?」

  這話雖然是向著玉千芳說的,實際卻是在提醒慕氏趕緊辯白幾句,否則玉將軍若是懷疑到了慕氏,此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慕氏方才被驟然而出的鬼魂嚇得夠嗆,被崔媽媽狠狠扯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她抬頭迎上玉將軍冰冷的目光,心頭不禁一顫,立刻收斂心神,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方才來的果然是蘭姨娘?她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

  玉千芳見慕氏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為自己狡辯,不禁氣得臉通紅,也不管玉將軍還站在身邊,衝上去就用頭去撞慕氏,哭喊著說道:「你害死了姨娘,是你害死了姨娘!」

  誰都沒料到,對慕氏一向恭敬有禮的玉千芳,竟然會當眾說出這樣的話來。此時她拼命撞著慕氏的胸口和肚子,似乎要把慕氏活活撞死。

  慕氏手忙腳亂地推搡著玉千芳,叫道:「千芳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我!」

  崔媽媽見勢頭不好,也上前來拉扯玉千芳,誰知不小心拽到了玉千芳的面紗,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面紗被這麼一扯,立刻掉到了地上,玉千芳那青白色的頭皮頓時出現在眾人面前!

  旭王看到眼前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好玩,太好玩了!」

  連玉玲瓏也忍不住淡淡莞爾,難怪旭王覺得可笑,此時,端莊高貴的玉夫人被拉扯得皺皺巴巴,頭上的髮簪東倒西歪,而秀雅婉約的玉千芳,此時頂著個光溜溜的腦袋瓜,在太陽下閃閃發亮,一張臉蛋鼻涕一把淚一把,口中發出嗚裡哇啦的怪叫,扯著自己的嫡母不肯鬆手。

  玉玲瓏掃了一眼撫掌大笑的旭王,看來這小子也跟她一樣,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敵人的痛苦上。

  聽到旭王的開懷大笑,玉將軍終於忍無可忍,大吼道:「都給我住手!」

  眼前一個是自己的髮妻,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當著外人的面大打出手,連最起碼的體面都不要了,尤其其中一個連頭髮都沒有了,還只顧扯著另一個不撒手。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到底是一家之主,這一嗓門把慕氏和玉千芳都喝住了。

  一旁的丫鬟趕緊撿起頭紗,重新替玉千芳包住了頭臉,玉千芳的臉藏在頭紗下,聲音卻還滿是淒厲:「父親,您知不知道她都對姨娘做了什麼!」

  玉千芳牢牢扯著慕氏,似乎一鬆手就怕她跑掉,向玉將軍哭道:「自從您帶兵出征以後,夫人就對姨娘不管不問,姨娘生了病,她也不許給姨娘請郎中!姨娘病得厲害,她……她還給姨娘下毒!姨娘死得好冤枉啊……嗚嗚……」

  許久沒說話的玉維德,此刻忽然站了起來,上前扶起了玉千芳,沉聲說道:「二姐,先別哭了,凡事自然有父親做主。」

  玉玲瓏眼睛微瞇,這個玉維德,還真是不可小覷。

  半天都沒說話,現在只說了一句話,卻是分量極重。

  這話也是在提點著玉千芳,再鬧下去,並沒有什麼意義,慕氏在玉府根深葉大,絕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蘭姨娘而失去自己的地位,反而會將身為庶女的玉千芳一同受到連累。

  玉千芳並不是傻子,弟弟這麼一提醒,她也回過神來,口中不再說話,只是向著玉將軍哀哀痛哭。

  玉將軍看著玉千芳和玉維德這一對兒女,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蘭姨娘,頓時又是疼又是氣,狠狠地瞪了一眼慕氏:「回去!」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1 PM

061熱鬧看夠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玉將軍是肯定要慕氏給他一個交代的,不過是礙於旭王在場,所以才不好直接發作。

  玉玲瓏看著臉色煞白的慕氏,慢慢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旭王側頭看向玉玲瓏,一時竟有些看得癡了。

  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清冷的眼眸顧盼生輝,全世界都已經黯然失色,只有這個絕代佳人灩光瀲瀲的盈盈笑容。

  旭王輕聲說道:「曾經在書中看到過一個詞:一笑傾城。我還不信,如今見了你,才知道這世上真有這樣的笑容。」

  話音未落,眼前的女子已經垂下眼眸,轉瞬間,蓮花般的臉龐已經恢復了冷意。

  「熱鬧看夠了?還不走?」玉玲瓏看也不看旭王一眼,起身便向外走去。

  祠堂裡,白仙姑遙遙向玉玲瓏的背影看了過去。

  這場戲,她已經按照她的要求唱完了,看玉玲瓏的意思,應該還算滿意。

  白仙姑暗暗鬆了口氣,她終於可以平平安安地離開玉府了。

  *     *     *     *     *

  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散去,明媚的陽光再次灑落在玉府的後花園內,荷花池邊,玉玲瓏緩緩而行,纖長的身影映在池水中,比池中那正蓬勃而生的新荷還要俏麗多姿。

  灼熱的陽光下,池邊帶來清澈的空氣,解去了些許炎熱,碩大的綠葉上。水滴分散成細小的碎珠,在荷葉上滾來滾去,閃爍著斑斕的光彩,襯得水池中另一個頎長的身影格外醒目。

  旭王悠閒地搖著扇子,跟在玉玲瓏身後不遠的距離,卻十分少見的沒有聒噪,只是靜靜地望著滿是綠荷的池面,彷彿看到了十分別致的景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閒談似的開口:「去年夏天,大概也是這個時候,我命人搜集早晨荷葉上的露珠,用來烹茶。嗯,我記得叫什麼廬山雲霧茶,都說用露珠水烹了最是清香,我嘗了嘗,味道也不過是平平。」

  玉玲瓏抬眼看了看荷花池,便轉過了頭,彷彿沒聽見旭王的話。

  旭王手中的扇子一點一點合攏,忽然低聲笑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美眸淡淡一掃,玉玲瓏看向他,卻仍然沒有出聲。

  旭王故意看了看四周,湛然的眼眸最後停留在她的臉龐上,笑道:「一定是你,對不對?」

  秀眉微蹙,玉玲瓏腳下的步伐漸漸加快,似乎想要擺脫身後這個難纏的傢伙。

  真是夠八卦的,人家內宅這點兒事,他問什麼問,一個大男人,上趕著巴著她不放,連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問?

  誰知,見她要走,身後的男子也加快了腳步。

  玉玲瓏身上穿著繁瑣的裙子,自然快不過某個男人的長腿,只幾步,旭王就趕在她身旁,俊臉一側,墨眸微瞇,旭王又恢復了死纏爛打的經典表情:「我知道就是你。你們家裡就這麼幾個人,今天都在祠堂裡了,除了你,沒人會幹出這樣挑撥離間的事。」

  玉玲瓏驀然停下腳步,妙目含霜,狠狠地瞪了旭王一眼。

  不錯,就是她,是她叫白仙姑先用邪祟之說騙得慕氏答應在祠堂裡招魂,又讓白仙姑利用住在玉千芳院子裡的便利,打聽好蘭姨娘的生前衣貌,就連招魂的辦法,也是她教白仙姑的。

  當初玉千芳在品蘭苑設計鬧鬼的事,她就已經發覺到事情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她命人去打聽,果然查出來之前住在品蘭苑的蘭姨娘死得有蹊蹺。

  三年前,玉將軍還未出征北疆,蘭姨娘在玉府是一人專寵,甚至玉將軍要出征之前,還想要帶著蘭姨娘同去,結果蘭姨娘那時卻恰巧地得了病,慕氏趁機留下了蘭姨娘,等玉將軍一離開,玉府裡慕氏一人獨大,蘭姨娘便淪為慕氏的砧上魚肉,不久便莫名其妙地去世了。

  玉玲瓏命人打聽這件事,只為了解自己心頭疑惑,並沒有往心裡去,大戶人家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只要不涉及到她的利益,她沒心情幫玉將軍清理門戶。

  這一次,是因為慕氏在品蘭苑安插人手,讓她覺得心裡十分不爽,不過藉這點兒小事,讓慕氏也吃點兒暗虧罷了。

  既然挨揍都不能讓那個老太婆老實,就讓她吃點啞巴虧,讓玉將軍收拾她一頓,看她還老實不老實。

  這次,也該輪到她借刀殺人了。

  旭王看著眼前滿是戒備的美眸,哈哈大笑:「玲瓏,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看著眼前這個打也打不走,甩也甩不脫的黏皮糖,玉玲瓏就氣不打一處來,小手一揮,想也不想就甩了出去:「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想是已經習慣了玉玲瓏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的脾氣,這次旭王的反應出奇地快,玉扇橫陳,唰地一聲格開玉玲瓏的手,緊接著回手一撈,探向玉玲瓏的腰肢,順勢將玉玲瓏拉進自己懷裡。

  「玲瓏——」

  想要一親芳澤的某人還沒等行動,便覺得胸前被一股大力擊了個正著,腳下頓時登登向後退了幾步,沒等他站穩,玉玲瓏的第二掌緊隨而至,一副不將他打進水池誓不罷休的架勢。

  旭王一閃,竟然硬生生躲開了這迅如閃電的一掌!

  玉玲瓏美眸微瞇,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她當然不會就這麼放過旭王,擊空的一掌錯過了目標,立刻回手變招,抓向旭王腰間。

  誰知下一刻,只聽見啪的一聲輕響,玉玲瓏手中抓著一只鑲金嵌玉的腰帶,其中卻是空空如也。

  旭王失去了腰帶束縛的長衫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臉上的笑容卻是一副藏著得意的調侃:「玲瓏,想要寬衣解帶,也該換個地方呀!」

  玉玲瓏畢竟是個女子,聞言登時勃然大怒:「你找死!」

  素手一甩,手中的腰帶立刻向旭王抽了過去!

  旭王不避不閃,一把抓住了腰帶,胳膊在她頭上一繞,結結實實地將玉玲瓏摟在懷裡!

  「這次,看你往哪兒跑!?」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1 PM

062我偏不放!

  俊美的容顏近在咫尺,鼻間是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玉玲瓏卻完全無心欣賞眼前這張英俊臉龐,只想趕緊推開這個禁錮著自己的胸膛。

  自己的手臂被他緊緊地束縛在身體兩側,想推卻使不上勁,玉玲瓏情急之下,抬起腳狠狠地跺了下去!

  俊雅的面容因為疼痛而驟然蹙緊了眉頭:「你每次都要這麼用力嗎?」

  玉玲瓏很不習慣這種距離,她努力抬起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男人,粉嫩的臉上滿是憤恨:「怕疼的,就放開我!」

  旭王的英眉漸漸舒展開來,臉上仍然是招牌式的淡笑:「我偏不放!」

  「你——」

  兩人正僵持著,不遠處忽然響起一個驚訝的尖叫:「你們在幹什麼!?」

  玉玲瓏循聲望去,一個身著蔥綠色春衫的少女站在柳樹下,一臉驚訝地看著旭王懷中的她。

  玉玲瓏娥眉微蹙,這個女子是……玉千嬌?

  看來玉將軍從北疆帶回來的解毒靈藥還真是挺管用的,前陣子還病得死去活來的玉千嬌,現在已經可以出來走動了。

  而且,還有心情看熱鬧。

  見有人來,旭王終於放開了手,撣了撣身上的長衫,他氣定神閒地說道:「我們在幹什麼,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玉千嬌看著旭王凌亂的衣衫,又看了看玉玲瓏鬢鬟蓬鬆的模樣,視線最後落在了旭王掉落在地面的腰帶上。

  玉千嬌雖然年紀小,卻並非人事不懂,小臉頓時漲得通紅,狠狠地瞪向玉玲瓏:「真不要臉!」

  玉玲瓏秀眉一挑,咦?以她現在在玉府的名聲,竟然還有人敢罵她?

  盡管知道自己剛才和旭王那一幕的確很容易引人誤會,可是玉玲瓏也絕不是由著人污蔑辱罵就不回嘴的主兒。

  「我的事,輪得到你來管!?」花瓣般的嘴唇冷冷地吐出一句話,玉玲瓏一臉不屑地看向玉千嬌,眼神裡滿是蔑視。

  要不是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從前的玉玲瓏會死在毒蠍針下?這筆帳還沒來得及算呢,這小丫頭還敢惹她!?

  她心情很不爽,這小丫頭就要主動送上門來讓她解氣!真是夠「體貼」!

  玉千嬌是玉府唯一的嫡女,是慕氏的掌上明珠,在玉府生活這麼多年,都是被眾人捧著寵著,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被玉玲瓏的話一頂,氣得立刻幾步走到玉玲瓏面前,小手指著玉玲瓏,叫道:「你是不是就是那個進府沒多久的庶女?是不是你欺負了我娘!?你眼裡有沒有尊卑?我要替我娘好好教訓你——」

  話沒說完,玉千嬌的臉上早已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要教訓誰!?」玉玲瓏青蔥般的指尖指向玉千嬌的鼻子,「還他媽尊卑,姐用你教什麼叫尊卑!?」

  玉千嬌捂著被打的小臉,滿臉不敢置信:「你、你敢打我!?」

  玉玲瓏冷哼:「打你又怎樣?」

  玉千嬌氣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我去告訴母親,讓她教訓你!」

  玉玲瓏忍不住噗哧一笑,慕氏?慕氏現在只怕正跪在玉將軍跟前求饒吧?還有空管這閒事?

  就算慕氏來了,也不敢跟玉玲瓏硬碰硬!

  「告訴她?我連她一塊兒打!」

  玉千嬌跺著腳發狠:「我去告訴父親,讓他家法伺候你!」

  玉玲瓏一臉不屑:「要去快去,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這小丫頭是不是病糊塗了,自己早就把慕氏和玉將軍倆口子打得服服帖帖,她竟然還要叫他們請家法來對付自己?腦子燒壞了吧!

  玉玲瓏看了一眼氣得渾身顫抖的玉千嬌,覺得古代這些小姑娘真是活得悲哀,玉千嬌被打了只會找爸爸媽媽,馨琳郡主被欺負了就想著找皇后娘娘做主,要是她們有一點志氣,敢自己反抗玉玲瓏,玉玲瓏也會高看她們一眼,說不準還會手下留情。

  事事只想靠別人,能有什麼出息!?

  這種嬌蠻的小丫頭,還想跟她斗?她們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好嗎!?

  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旭王,這時終於悠悠地走了過來。

  玉千嬌抬起嬌美的小臉,求助般看向旭王,她是身份尊貴的嫡女,卻被庶女玉玲瓏給揍了,這份委屈她如何肯受?若是旭王肯為她主持公道……

  沒等玉千嬌開口,旭王的話就已經如一桶冰雪澆下來,也澆滅了她所有的幻想。

  「還不滾,等著再挨一巴掌嗎?」

  玉千嬌愣愣地看著俊美的旭王說出這麼刻薄的一句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聽見麼?」旭王對玉玲瓏的耐心顯然不適用所有女性,此刻他劍眉微蹙,一臉嫌棄地看著玉千芳,「本王沒怪罪你打擾了本王的雅興,你還杵在這兒,等著挨板子嗎?」

  玉千嬌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待下去了,她委委屈屈地行了個禮:「……臣女知罪,臣女告退。」

  旭王轉過身,完全不再理會玉千嬌,臉上的表情在看向玉玲瓏的時候變成了水般溫潤:「玲瓏,咱們繼續吧。」

  玉玲瓏只覺得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想也不想,抬腳就走。

  她現在只想離這個禍害越遠越好,最好永遠不見!

  「喂,你別走啊!」旭王趕緊追了上去,「玲瓏,等等我!」

  玉千嬌愣愣地看著眼前兩個漸漸消失的人影,一臉的驚訝慢慢變成了怨恨。

  玉玲瓏,你敢打我,我饒不了你!

  *     *     *     *     *

  玉將軍一進門,就轉身向丫鬟僕婦們大聲吼道:「都給我滾出去!」

  祠堂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玉府,所有人自然都知道玉將軍為何會這麼大的火氣,立刻迅速而安靜地退了出去。

  玉將軍看著慕氏,怒道:「跪下!」

  知道玉將軍正在氣頭上,慕氏連忙乖乖地跪在了地上,臉上滿是委屈的表情:「老爺……」

  只可惜慕氏忘了,她已經不是嬌俏可人的年紀,年過四十卻還要硬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只會讓人看了噁心。

  玉將軍近日為梅姨娘的事正對慕氏心懷不滿,今天又聽見了慕氏趁他不在,害死他心愛的小妾蘭姨娘的事,無疑是給他滿肚子的炸藥加了個導火索,滔天的怒火蹭蹭地往上竄,在祠堂裡壓抑了半天,此刻即將全面爆發。

  「你說,蘭兒是不是你害死的!?」玉將軍牛眼瞪得比銅鈴還大,直直地看著慕氏,那眼神,似乎恨不能要把慕氏生吞活剝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2 PM

063冤枉

  慕氏被看得心驚膽顫,口中卻還嘴硬道:「老爺,我冤枉啊,我待蘭兒像親妹妹一樣,又怎麼會害她?」

  廢話,她又不傻,怎麼可能承認這件事是自己做的?看玉將軍這副樣子,要是她承認了,不被他打死才怪。

  再說,這件事過去兩年多了,玉將軍又無憑又無據,拿什麼證實蘭姨娘是她害死的?到了這個時候,只要她來個死不認帳,等玉將軍過了氣頭上就沒事了,她還可以照舊做她風光的玉夫人。

  慕氏低下頭,掩飾住臉上的慌亂,抽出帕子使勁擦著並沒有眼淚的眼角,哀哀戚戚地說道:「老爺,今兒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定是有人要污蔑我!老爺您這三年不在家,家裡家外都是我一個人打理,只怕是得罪了不少人,您剛回來,就要藉著這事污蔑我啊,老爺您可千萬不能錯信人言,冤枉了我啊!嗚嗚……」

  慕氏這番話雖是替自己辯白,卻又暗地裡提醒著玉將軍,這三年玉將軍不在家,府裡都是她一個人在操勞,玉將軍念及她辛苦,或許會信了她這一次。

  玉將軍想起祠堂那一幕,又記起另一件事來:「千芳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姑娘家,怎麼連頭髮都沒有了?你是怎麼照看她的!?」

  慕氏心裡叫苦不迭,玉千芳的頭髮沒的蹊蹺,她也一直沒查明白是怎麼回事,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個庶出的丫頭而已,變成什麼樣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這話能跟玉將軍說嗎?本來玉將軍就對蘭姨娘的死心懷疑惑,要是見她對庶女也是不聞不問,肯定會認為她這個主母不夠資格啊。

  慕氏只好把下人打聽來的話照搬過來:「……聽說是鬼剃頭,我也沒想到有這麼嚴重。老爺,千芳是個姑娘家,自己頭髮變成了這樣,自然也是不肯出來見人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

  慕氏說起鬼剃頭,頓時靈光一閃,忙膝行幾步,繼續說道:「老爺,今天的事只怕有些奇怪,如果品蘭苑裡作祟的真是蘭姨娘,她怎麼會不找別人,偏偏找上了千芳?千芳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她怎麼放著那麼多不相干的人不禍害,只去害千芳呢?今天那個鬼魂肯定不是蘭姨娘!」

  玉將軍本就搞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聽了慕氏花言巧語一番,竟然覺得有些道理,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那影子你也見到了,分明就是蘭兒生前的樣子,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樣,不是她,又是誰呢?」

  慕氏也想不通到底是誰在搞鬼,只是隱約覺得白仙姑有些問題,但是現在去找白仙姑質問肯定不現實,而且白仙姑早就說過,今天做完法她就要離開玉府了,出了府,她要去哪兒找人家?

  更何況,白仙姑是她請來的,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到頭來還是要算到她的頭上。

  慕氏看了眼餘怒未消的玉將軍,知道此刻先把玉將軍安撫好才是最重要的,便一手捂著眼睛裝作痛哭,一邊伸手拉住玉將軍的袍角:「老爺,我嫁入玉府這麼多年,一步路不敢走錯,一句話不敢說錯,事事都為老爺為玉府著想,我是什麼樣的人,老爺您比誰都清楚。老爺疼愛蘭姨娘,我只有比老爺更疼愛她的,又怎麼會害她?我知道,蘭姨娘若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老爺您一定會難過,我就算不疼蘭姨娘,也要為老爺的身子著想。老爺您不知道,蘭姨娘去世之後,我還哭過她好幾次,又怕您回來知道了會傷心,還命人厚厚地葬了她。老爺,您要是為了蘭姨娘沒了事遷怒於我,我也沒什麼好說,畢竟人是死在咱們府裡,我也有照看不周的責任……」

  慕氏越哭越是傷心,想起丈夫為一個小小的姨娘就這般對待自己,她的眼淚倒真的湧了出來:「……老爺,若是責罰我您會解氣,那您就責罰我吧!我一心都是為了老爺,只要老爺好,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慕氏跪在地上,哭得髮鬢散亂,連玉將軍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難免心生惻隱,慕氏畢竟和他是多年的夫妻,玉將軍內心裡也著實不願意相信此事是慕氏所為,聽了慕氏這番話,玉將軍歎了口氣,伸手便欲扶起慕氏:「你先起來——」

  話音未落,外面已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緊接著便是丫鬟慌亂的回報聲:「六小姐……您慢點兒走……夫人,老爺!六小姐來了!」

  玉千嬌唰地一聲掀起簾子,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爹爹,娘,你們可要為我做主!」

  她一進屋就看見慕氏正跪在玉將軍面前,不禁一怔:「娘,您這是怎麼啦?」

  慕氏愛女心切,忙起身說道:「出了什麼事,怎麼走得這麼急?你身子還沒好利索,怎麼還不小心?」

  玉千嬌想起剛才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扯著慕氏的袖子,眼裡含著淚水,一臉怨氣地說道:「娘,您不知道,剛才有人罵我,還打了我一耳光!」

  玉千嬌把被打的臉指給慕氏看:「娘您看!疼死我了!」

  慕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這是誰打的!?好大的膽子!」

  玉千嬌恨恨地說道:「就是那個剛進府的庶女,叫玉玲瓏的那個!娘,您要好好的打她一頓,替我出氣!」

  玉千嬌養病期間,病得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府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更不知道短短一個月的功夫,玉玲瓏已經打服了慕氏,打趴下了玉將軍,鑄就了自己在玉府不可撼動的權威地位。

  她大病初癒,還天真地以為玉府是自己的母親慕氏說一不二,只要慕氏一聲令下,就能把玉玲瓏狠狠地教訓一通!

  此刻的慕氏,一聽說是玉玲瓏打了玉千嬌,頓時噤若寒蟬,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玉玲瓏!

  那個惹不起又躲不起的庶女!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3 PM

064老子的事,要你管!

  慕氏看了眼玉將軍,清了清嗓子,想要轉移話題:「嗯……千嬌啊,這件事先等等再說。你爹爹正為蘭姨娘的事傷心,不要鬧。」

  玉千嬌聽了這話,不屑地扭過了頭:「一個姨娘罷了,有什麼好傷心的?娘您不是也說她早就該死了嗎——」

  慕氏情知不好,恨不能立刻伸手去捂住玉千嬌的嘴,誰知道一旁的玉將軍早已聽了個真真切切。

  玉千嬌話沒說完,已經被玉將軍暴雷般的怒喝打斷:「你說什麼!?」

  慕氏嚇得趕緊又跪了下去:「老爺別生氣,千嬌還小,她懂得什麼?小孩子家胡言亂語,怎麼能當真呢?」

  玉千嬌見了玉將軍的反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時又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有低下了頭,任由慕氏替她掩飾。

  看了眼前這對母女的反應,玉將軍就算再傻,也知道這件事有問題了。想到自己剛才差點被慕氏愚弄過去,玉將軍頓時氣得冒煙,幾股火氣湊成一處,壓不住地往上躥!

  玉將軍一把抓住慕氏的頭髮,狠狠地將她推倒在地,口中怒吼道:「你說!蘭兒到底是怎麼死的!」

  玉千嬌見母親被打,立刻不淡定了,上前就撲在了慕氏身上,氣呼呼地說道:「父親,您怎麼能這麼對娘?那個蘭姨娘不過是個下賤女人,死了就死了,憑什麼要娘為她挨打!」

  慕氏趕緊伸手去推玉千嬌:「千嬌,你快出去,別為娘擔心!」

  玉千嬌不肯離開,仍舊護著慕氏,對父親的怨恨衝口而出:「您一去就好幾年不在家,娘那麼操勞,您一回來還要打她!?要不是您弄出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女人來,哪裡會有今天的事?我身為嫡出又怎麼會被一個庶女欺負!?」

  玉千嬌想起自己被玉玲瓏打了個耳光,更是將這件事埋怨到了玉將軍頭上。如果沒有玉將軍在外面各種風流無度,哪裡會出來這麼個不明不白的庶女?

  玉將軍沒想到玉千嬌竟然說出這番話來,怒道:「老子的事,要你管!?」

  說著又遷怒於慕氏:「你就是這麼當娘的?你看家裡這些子女被你教導成什麼樣子?個個不懂事,連我這個當爹的都敢忤逆!」

  玉千嬌這麼小的女孩子懂得什麼,這些話肯定都是慕氏教她的!

  玉玲瓏連他這個爹爹都敢打,肯定也是慕氏教導不利!

  對子女疏於管教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毒害他的愛妾,這種行為,讓玉將軍實在是無法忍受,他怎麼就娶了這麼一個惡婦!?

  玉千嬌被慕氏嬌生慣養多年,早就養成了一副嬌寵的脾氣,玉將軍久不在家,她對這個父親的感情也說不上多麼深厚,見母親吃虧,自然不肯罷休,一邊哭一邊說道:「父親,您這麼多年不在家,家裡的事從來不管,回來就只會打罵娘!那個蘭姨娘算是什麼東西?娘弄死了她又算什麼事?誰叫她——」

  慕氏嚇得立刻打斷了玉千嬌:「千嬌,住口!」

  玉將軍越聽越氣,順手拿起掛在房裡的馬鞭,狠狠地一下就抽了過去!

  「老子打死你們兩個!」

  慕氏和玉千嬌可是真正的細皮嫩肉,這一鞭子下去,兩人頓時齊聲慘叫!

  玉千嬌護著慕氏,這一下把她們兩個都捲進了鞭子裡,玉將軍盛怒之下,手上自然毫不留情,左一鞭子,右一鞭子,直打的母女倆慘叫連連,躲之不迭。

  慕氏護女心切,伸手將玉千嬌緊緊摟進懷裡,兩隻手擋著玉千嬌的頭臉,自己身上卻挨了好幾鞭子,她一邊躲一邊哭道:「老爺,要打就打我一個人吧!千嬌身上的傷剛好,她年紀又小,實在禁不住您的鞭子啊!」

  玉將軍打得興起,哪裡管慕氏在說什麼,他只想發洩自己心頭的怨氣,要把蘭姨娘之死的鬱悶統統發洩出去!

  沉重的鞭子甩在空中,雨點般地落下,這哪裡是在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分明是在打深仇大恨的死敵!

  慕氏身上舊傷初癒,又添新傷,還要顧著身旁的女兒,母女兩人尖叫連連,哭聲震天,一時間真是生不如死。

  等玉將軍打得手累了,慕氏和玉千嬌早就遍體鱗傷,玉千嬌還好些,被慕氏護住了頭臉,只是身上有傷,慕氏就慘了,披頭散髮,滿身傷痕,癱在地上奄奄一息。

  「娘!娘——」玉千嬌抹著眼淚搖晃著慕氏,卻又扯動自己身上的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對母女兩人的慘狀視若不見,玉將軍把鞭子一扔,怒氣沖沖地說道:「要是再讓老子知道你要動什麼壞心眼,老子就殺了你!」

  說完,他再也不看她們一眼,大步走出了房間。

  守在外頭心驚膽顫了半天的崔媽媽和錢媽媽等人,這才敢進房間,一看見慕氏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模樣,頓時尖叫出聲:「夫人——」

  *     *     *     *     *

  玉玲瓏聽著靈兒繪聲繪色的描述,不禁面露微笑:「玉鵬真的把她狠狠地抽了一頓?」

  靈兒笑道:「可不是嘛?連六小姐都被打了呢!現在夫人房裡只怕就亂成一鍋粥了,又請治跌打的郎中,又請診脈的郎中,還要給六小姐擋著簾子看病,指不定忙成什麼樣了呢!」

  萱草聽得捂著嘴笑,又伸手點了點靈兒的額頭:「你這小蹄子,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你親眼看見一樣。」

  靈兒歪著頭笑:「要是我親眼看見就好了!早知道老爺要打夫人,我就爬到他們院子外頭的樹上去,說不準還能看見點兒熱鬧呢!」

  萱草把剛剝好的瓜子仁端給玉玲瓏,說道:「你就小點兒聲吧,小姐笑也就算了,你這個做丫頭的也跟著笑,當心被人聽見了,回頭又給你小鞋穿。」

  萱草放下盤子,指了指外頭:「咱們院子不比以前了,現在外頭說不準有幾雙眼睛盯著呢!」

  玉玲瓏向外看去,想起慕氏給自己添的那幾個賊眉鼠眼的丫鬟,心裡就無名火起。

  玉將軍狠狠抽了慕氏一頓,她都不嫌解氣!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4 PM

065把她拉出去,給我賣了!

  拈了個瓜子仁放在嘴裡,玉玲瓏說道:「把小青她們幾個叫進來。」

  這麼多天了,她一直不動聲色,這幾個丫鬟大概還把她當成好糊弄的了!

  小青等四個丫鬟跪在地上,個個兒低著頭,等著玉玲瓏的吩咐。

  玉玲瓏點了點最左邊的那個:「從你開始,你們幾個把自己的名字叫什麼,來我院子裡這幾天都做了什麼,挨個兒說一遍。」

  第一個丫鬟磕了個頭,說道:「回小姐的話,奴婢名叫綠雲,以前是在夫人房裡做針線的,這幾天奴婢只在房裡做活,沒出過門。」

  玉玲瓏說道:「去把你這幾天的活計拿過來。」

  綠雲出去了,第二個丫鬟開始說道:「奴婢叫小英,每天早晚負責掃院子,給花草澆水。」

  玉玲瓏瞟了萱草一眼:「是你叫她掃院子的?」

  萱草忙說道:「咱們買來的那幾個小丫鬟年紀小,做事做得不利索,小英來了便教她們怎麼打掃,奴婢看著那幾個小丫鬟還肯聽小英的話,就讓小英帶著她們幹活了。」

  玉玲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轉向了小青,小青是吃過玉玲瓏的教訓的,忙恭敬地說道:「奴婢這幾日也沒出門,只在屋子裡打絡子。」

  說著便從懷裡拿出一個手帕包打開來:「小姐您請看。」

  只見裡面一條桃紅色的梅花絡子,一條石青色的朝天柱絡子,一條墨綠色的菱花絡子,繩結繁瑣精致,顯然是下了不少功夫。

  小青賠笑道:「馬上就是端午節了,奴婢想著小姐或許節下要用,就試著打了幾條。」

  玉玲瓏略點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倒細心。」

  小青的臉上頓時如釋重負。

  最後一個丫鬟垂著頭,看不清神情,怯生生地說道:「奴婢這幾天在廚房裡幫廚……呃,奴婢叫桐花。」

  或許是十分懼怕玉玲瓏,桐花的的聲音很低,還有些結巴。

  玉玲瓏沒看她,桐花也不敢再說,跪在地上有點不知所措。

  這時綠雲回來了,進房便雙手奉上兩條疊得整整齊齊的絲帕:「小姐,這是奴婢這幾天的活計,還有一條沒繡完。」

  玉玲瓏掃了一眼,示意萱草接過來,只見兩條絲帕一條是淡綠色的,上面繡著幾叢修竹,一條是白色的,上面繡著蘭花,圖案雖然簡單,卻針腳細密,做工精細。

  玉玲瓏垂眸抿了口茶,淡淡地說道:「那個叫小英的,繼續跪著,其他人都起來吧。」

  小青和桐花站起身,和綠雲一同站到了旁邊,地上的小英一臉疑惑,卻不敢起身。

  玉玲瓏放下茶盞,沉聲說道:「你們幾個,一人給小英一個耳光!」

  一言既出,房裡的眾人都露出詫異的表情,靈兒最先反應過來,上前就甩了小英一個重重的嘴巴!

  萱草頓了頓才上前,卻也毫不遲疑地給了小英一個耳光!

  小青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打還是不該打。

  小英接連被打了兩個耳光,又是羞又是惱,想也不想便張口說道:「小姐,您為什麼打奴婢,奴婢做錯了什麼事!?」

  玉玲瓏微微一笑,豔光四射卻又帶著冷冷的寒意:「本小姐要做什麼,輪得到你來問!?」

  冷冽的目光掃過小青等人,三個丫鬟頓時覺得脊骨發涼。

  小青硬著頭皮走上前,也給了小英一個不重的耳光。

  眼看和自己同來的小青也打了自己,小英顯然很受刺激,她捂著臉,看向一雙眼睛充滿了委屈和不平:「請小姐死也讓奴婢死個明白,奴婢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玉玲瓏小手一抬,直直地指向小英,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威嚴的氣勢:「把她拉出去給我賣了,現在就去!」

  小英又驚又怕,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小姐,您不能賣了奴婢!奴婢是玉府的家生子,奴婢的老子娘都是在玉府裡做事的——」

  玉玲瓏秀眉微蹙:「廢什麼話!?趕緊把她拉出去!」

  靈兒和萱草不敢怠慢,一邊一個扭住了小英,連扯帶拽地把她拉出去了。

  玉玲瓏端坐在上首,地上站著的三個丫鬟驚疑不定,互相交換著眼色,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玉玲瓏淡淡地說道:「小英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不錯,你們都是家生子,你們的親人都是玉府做事的奴才,可是你們記住,不管你們有多少親人在玉府,你們也不過是玉府的奴才!」

  冷冷的眼神打量著她們,小青等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鑽上來,冷得她們止不住地打哆嗦。

  「夫人把你們給了我,你們的賣身契也在我手裡,從現在開始,我才是你們唯一的主子。」

  玉玲瓏輕輕地吹著茶,氤氳的水氣緩緩地蒸騰上來,潤得她精致的眉眼滿是狠厲之色:「誰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會讓你們,很羨慕今天小英能被我全胳膊全腿兒地賣出去!」

  話語中的深意,任是誰也能聽得出來,更何況是這三個本就心虛的丫鬟。

  小英被賣出去,竟然還算個好下場?那如果得罪了這位四小姐,自己的下場又會是如何!?

  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小青三人不由自主地齊齊跪了下去,聲音中是帶著顫抖的恭順:「奴婢等人一定好好伺候小姐,絕不敢有二心。」

  小青等人退了下去,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靜默。

  就連平日裡活潑愛笑的靈兒也沒有出聲,默默地和萱草一起收拾著桌上的殘茶。

  玉玲瓏看著兩個丫鬟一副悶悶的樣子,沉聲說道:「你們倆是不是覺得我太是非不分了?」

  萱草想了想才說道:「奴婢沒這麼覺得,只不過小英來了這幾天,做事很是勤謹,和院子裡的丫鬟也都關係不錯……」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還是小聲加了一句,「奴婢們都是小姐的人,小姐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靈兒比較直接:「小英姐姐平時對靈兒挺好的,前幾日給小丫鬟們買了糖,還特意給奴婢封了一大包。奴婢只是不明白,小英姐姐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小姐說賣就給她賣了呢?」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5 PM

066免費送!

  玉玲瓏有些無奈地看著兩個丫鬟,不過短短幾天,連自己身邊的萱草和靈兒都對那個小英印象這麼好,看來自己下手還是有點兒晚了。

  看來,自己這番殺雞儆猴,連萱草和靈兒都覺得心寒了。

  玉玲瓏招了招手,示意兩個丫鬟過來,萱草和靈兒放下手中的活,乖順地站在玉玲瓏旁邊。

  「你們倆也不小了,怎麼看事情也只看表面?難不成做事勤快點兒,平時給幾塊糖,就覺得她是個好人了?」

  萱草和靈兒均是一驚,兩雙迷惑的眼睛怔怔地看著玉玲瓏。

  「剛才你們倆也聽見了,這個小英進了院子就拉攏小丫鬟,還主動攬了掃院子的活,你們就不想想是為什麼?難道真的以為她只是心地善良,是個大好人?」

  靈兒先反應了過來:「小姐的意思是,她是另有所圖?」

  萱草也遲疑著說道:「一開始奴婢也有些奇怪,掃院子這活又累又不討好,怎麼小英一來就把這活兒給攬下了呢?後來見她任勞任怨,和別人關係又處得好,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玉玲瓏冷笑道:「任勞任怨?這丫頭心可大著呢!」

  從慕氏院子裡出來的丫鬟,卻落在一個不得寵的庶女身邊做粗活,難道會一點兒心思都沒有?

  水蔥般的手指劃過紋理清晰的花梨木桌面,淡淡的聲音卻透著冷意:「你們想想,為什麼旁人都在房裡做針線打絡子,或者在廚房裡幫廚,偏偏就小英願意在院子裡受風吹日曬的苦?她拉攏小丫鬟,是為了打聽消息,因為咱們院子裡的小丫鬟都是從外頭買來的,沒有那麼多的心計和提防,給幾塊糖就能打聽到好多消息。」

  幾句話把靈兒說得臉上通紅,低下頭囁嚅著說道:「是奴婢大意了。」

  玉玲瓏繼續說道:「打掃院子,她就能名正言順地看到咱們院子裡都有什麼人來往,甚至旭王爺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樣的人,我留著做什麼?難道給那老太婆當耳報神嗎?」

  萱草聽得心驚,臉上也露出慚愧的神情:「是奴婢的錯,竟沒想到這一層。」

  玉玲瓏輕輕搖了搖頭:「不怪你們,你們兩個一個年紀小,一個沒經歷過這些大宅院的醃臢事,只看人家甜言蜜語任勞任怨就認定人家是好人,也怪不得你們。只不過,咱們既然住在這兒,凡事就多留點兒心眼,別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萱草和靈兒心服口服地低下了頭:「奴婢記住了。」

  玉玲瓏想了想,說道:「剩下那三個,經過今天的事大概會老實一點兒,不過也別疏忽了,還是多盯著她們。把那個桐花從廚房裡調出來,我吃的用的東西,都由你們倆經手。」

  萱草和靈兒齊聲應道:「是。」

  *     *     *     *     *

  天氣一天天熱了起來,近日無事,玉玲瓏也懶得出門,這古代的房屋雖然狹窄矮小了一點,卻有個極大的好處,便是冬暖夏涼。現下外頭熱得如同下了火一般,房間裡卻是十分陰涼,只有正午過後的那一兩個時辰有些難熬,玉玲瓏便選擇了在這個時間午睡。

  這天午後,她正睡著,迷迷糊糊的聽見外頭有走動的腳步聲,還有丫鬟低低的說話聲,語速很快,似乎出了什麼大事。

  玉玲瓏向來警醒,雖然聲音很低,卻還是吵醒了她。

  睜開眼睛,窗稜外仍舊是驕陽似火,看來自己沒睡多久,此刻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分。

  秀眉微蹙,她起身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誰在外頭?」

  萱草應聲而入:「小姐被吵醒了?來的是二門跑腿的丫鬟,說什麼有人給小姐送禮。」

  玉玲瓏不禁心頭火起,在古代她一沒親人,二沒朋友,誰會給她一個庶女送禮?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又是那個打不死的小強。

  「不要!讓他們哪兒拉來的,拉回哪去!」

  萱草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奇怪:「小姐,您還是去看看吧,要是讓他們拉回去……只怕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我不要!」黑瑪瑙般的眼眸掃向萱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什麼時候萱草也開始不聽吩咐了?

  萱草歎了口氣:「沒了倒無所謂,只不過,萬一人家是以為小姐已經收下了,那小姐您該怎麼辦?」

  玉玲瓏氣得眉頭緊蹙,如果那個送禮的傢伙此刻站在她面前,她肯定打爆他的頭。

  「那就讓他們趕緊拿進來!」

  萱草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小姐,您還是出去看吧,東西放在大門,他們拉不進來。」

  玉玲瓏強壓住心頭的火氣,隨手披了件外衫,大步向外走去。

  她倒想看看,這傢伙又要出什麼麼蛾子!

  萱草趕緊抓了把傘追出去:「小姐,您慢點兒,外頭太陽毒得很!」

  *     *     *     *     *

  看著大門口擺著的東西,再看看街上指指點點的人群,玉玲瓏終於明白萱草為什麼哭笑不得了。

  一座近兩米高的冰雕擺在玉府大門前,雖然刻意挑了陰涼的地方,卻也已經開始融化,地上已經積了一大灘水,更多的冰水還在慢慢從冰雕上流下來。

  冰雕的形狀看起來像是一個個子高挑,身著長裙的女子,只可惜融化得太厲害,五官早已模糊不清,看起來十分的詭異。

  街上的百姓顯然沒見過這種東西,都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不時有幾句話語飄到玉玲瓏的耳邊。

  「這麼大一塊冰啊,真是難得!」

  「好大的手筆,不知道得花多少銀子呢!」

  「你懂什麼啊,現在這麼熱,有銀子也沒處買去啊!」

  玉玲瓏這才想起一件事來:古代的冰,好像很值錢?

  這個時候又沒有冰箱冰庫,要制冰,得自家建個冰窖,在冬天的時候澆製好冰塊,夏天的時候再拿出來用,通常都是弄碎了一點來冰水果或者酸梅湯之類的解暑飲品,能把這麼大一塊拿出來就為了雕個人像,實在是太過奢侈了。

  掃了眼在一旁看熱鬧的玉府門房,玉玲瓏怒道:「還不趕緊把這玩意搬走!」

  門房沒想到自己無辜受累,頓時嚇了一大跳:「回四小姐的話,這個……這個奴才也搬不動啊!」

  玉玲瓏惱火地說道:「那就用錘子把它敲碎,一塊一塊的搬!」

  離得近的百姓聽了這話,上前來湊熱鬧:「這位小姐,這麼大的一塊冰,您要是給敲碎了,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美眸一掃,玉玲瓏冷聲道:「那把它送你了!趕緊讓它從這裡消失!」

  說話的百姓笑嘻嘻地說道:「小姐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

  不過一句話倒是提醒了玉玲瓏,她抬眼看了看圍觀的百姓,立刻有了主意。

  「本小姐今天免費送冰!你們,有刀子的上刀子,有斧子的上斧子,誰敲下來算誰的!」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5 PM

067再纏著我,我就打爆你的狗頭!

  街面上頓時嘩然起來,這年頭,平頭百姓哪裡有用冰解暑的機會,一聽到玉玲瓏肯免費相送,立刻紛紛行動了起來。

  賣菜的掄菜刀,打柴的掄斧子,沒工具的從地上撿塊石頭都衝上來砸,地上頓時滿是砸碎的冰屑。

  可憐一座晶瑩剔透精雕細琢的冰雕,轉眼的功夫就被人砸成了碎塊。

  正亂著,街那邊行來一匹鬃毛閃亮的棗紅馬,馬上的人見這邊如此熱鬧,臉上的笑容頓時放大了幾分,輕抽了下馬臀,縱馳而來。

  「玲瓏,這禮物你喜歡嗎?」

  旭王一身月白長衫,頭上戴著白玉冠,星目炯炯,神采飛揚,俊朗的笑容比陽光還要奪目。

  這個時候的他,只看見玉玲瓏站在大門口衝著自己怒目相視,卻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俯身撿起一塊拳頭大的冰塊,玉玲瓏一揚手,狠狠地向旭王砸了過去!

  咚的一聲,冰塊準確無比地打在旭王的髮冠上,白玉雕琢的髮冠瞬間被砸落在地上,片片碎裂!

  「你再纏著我,我就打爆你的狗頭!」

  憤怒無比的聲音,帶著玉玲瓏滿腔的怒火,鋪天蓋地地朝旭王發洩而去!

  旭王一怔,沒來得及下馬,肩上已經又中了一個冰塊,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次又把玉玲瓏得罪了。

  一邊躲避著玉玲瓏砸過來的冰塊,旭王一邊求饒似的說道:「玲瓏,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美女打俊男這一幕鬧劇顯然很少見,哄搶著冰塊的百姓紛紛側目看著熱鬧,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旭王。

  「哎喲,這不是旭王爺嗎?」

  旭王經常深夜在大街上遛馬,吵得家家戶戶不得安寧,早已成了京城裡臭名昭著的浪蕩子弟。如今見他被玉玲瓏砸得連連閃躲,卻不敢還手,連嘴都不敢還,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誰都沒想到,這麼個魔頭竟然還有人能治得了他!

  看著旭王被玉玲瓏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眾人竊竊私語中摻雜著曖昧不明的笑聲。

  「聽說這位小王爺看中了玉府四小姐,這冰雕原來是他送過來的!」

  「難怪我們那條街上最近清靜了許多,敢情旭王爺有別的樂子了!」

  聽到旁人的議論,玉玲瓏更加惱火,手中的勁道也越來越大,大大小小的冰塊直奔旭王而去,終於把旭王砸得落荒而逃。

  「玲瓏,你別生氣了,趕明兒我再來賠罪!」

  旭王匆匆調轉馬頭,逃離了玉府門口。

  玉玲瓏手中攥著一個冰塊,恨恨地看著旭王飛跑的背影。

  冰塊硌得手心生疼,涼入心扉,卻絲毫澆滅不了玉玲瓏心頭的熊熊怒火。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打不走罵不走,是有受虐傾向嗎!?

  一個膽大的百姓湊上前來:「小姐,這冰塊,您還送嗎?」

  玉玲瓏啪地把冰塊扔在地上,恨聲道:「拿走!趕緊都拿走!」

  *     *     *     *     *

  玉玲瓏回了品蘭苑,氣沖沖地往桌邊一坐,顯然是餘怒未消。

  靈兒小心翼翼地端上了酸梅湯:「小姐喝點兒吧,消消火氣。」

  冰涼沁脾的酸梅湯入口,總算是稍稍壓下了玉玲瓏的怒火,靈兒和萱草交換了一下眼色,賠著笑臉換了個話題:「小姐聽說了嗎?梅姨娘今兒搬到內院了。」

  玉玲瓏放下碗,說道:「她怎麼搬進來了?」

  靈兒說道:「聽說還是夫人親自安排的呢。」

  看了眼靈兒笑得別有深意的模樣,玉玲瓏才想起什麼來,不禁也露出了微笑:「這回老太婆還真是學乖了,自己傷成那樣,還不忘安排這件事。」

  慕氏因為蘭姨娘的事被玉將軍狠狠地抽了一頓鞭子,連玉千嬌都慘遭殃及,不但自己受了皮肉之苦,更被玉將軍認定是殺害自己愛妾的毒婦,在玉府地位頓時一落千丈。

  深宅大院裡的女子,若是沒有了丈夫的支持和疼愛,就算空有一個夫人的名頭又有什麼用處,地位還不如一個受寵的小妾。

  慕氏一定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雖然纏綿病榻,卻還不忘安排梅姨娘的住處,把梅姨娘安置妥當,也是變相地向玉將軍示好,以此求得玉將軍的原諒。

  沒想到,玉玲瓏安排的一齣鬧劇,最後竟然讓梅姨娘因禍得福,名正言順地搬進了內院。

  玉玲瓏將碗中的酸梅湯一飲而盡,說道:「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旁的事,只當熱鬧看看就罷了。」

  梅姨娘搬進內院來,對玉玲瓏應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一方面,慕氏有了新的敵人要對付,自然就會分散對玉玲瓏的注意力;另一方面,梅姨娘進了內院,對慕氏肯定也有一定的制衡作用。

  玉玲瓏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由著萱草在自己身邊輕輕打著扇子,忽然冒出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以後那傢伙再有什麼事,不許再來告訴我!」

  旭王左一個主意,右一個主意,天天變著花樣玩,她可沒空陪他折騰,也生不起那個閒氣!

  萱草忍著笑,低聲應了。

  自家小姐真的是情竇未開嗎?旭王爺要相貌有相貌,要地位有地位,難得還對小姐癡心一片,不顧各種議論對小姐這麼好,小姐為什麼偏偏就不肯接受呢?

  不接受也就算了,還對人家態度如此惡劣,張口就罵,抬手就打,虧得王爺有耐心脾氣好,要不然哪個男子能受得了?

  玉玲瓏聽著萱草壓抑得變了調的聲音,不禁冷眸一掃,沉聲說道:「很好笑?」

  萱草一凜,忙收斂了笑意:「奴婢不敢。」

  玉玲瓏正氣不打一處來,偏偏靈兒這個時候跑了進來:「小姐,府外頭來了好多百姓,問咱們還有沒有冰塊送?」

  玉玲瓏惱得把茶盞一摔:「送什麼送!?統統攆出去!」

  靈兒撞在槍口上,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看見萱草在玉玲瓏背後直擺手,只得莫名其妙地退了出去。

  是天氣太熱了吧?要不然小姐怎麼這麼心浮氣躁呢?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6 PM

068教訓她!

  慕氏和玉千嬌母女被玉將軍揍了一頓之後,玉府難得清靜了一段時間。這些日子裡,慕氏和玉千嬌只能躺在床上養傷,剛搬進府的梅姨娘忙著拉攏下人,鞏固自己在玉府的地位,董姨娘照例不言不語關門過自己的日子。至於玉府的那些庶子庶女,都知道玉將軍近來心情極差,個個兒讀書的讀書,做女紅的做女紅,沒人敢惹事,就連頑皮不懂事的玉維元都乖乖的在房裡念三字經。

  連當家夫人都挨了打,她們又怎敢去觸玉將軍的霉頭?

  所以,這段時間除了旭王還時不時造訪,玉府的日子還是很平淡的。

  自從上次旭王被玉玲瓏用冰塊砸了一頓以後,全京城上至皇親貴胄,下至平民走卒,所有人都知道,浪蕩王爺旭王對玉府四小姐傾心愛慕,就算挨打受罵也是不離不棄。

  一直不曾被京城顯貴圈子注意過的玉府,這次倒是十分的醒目。

  能讓旭王如此相待的玉四小姐,到底是何等人物?大家實在沒有辦法不好奇。

  光明正大地下帖子,玉玲瓏不肯去,正主兒見不到,玉府的其他幾個小姐倒是行情見漲,各種請柬雪片似地飛來,邀請玉家各位小姐前去做客。

  如果慕氏沒被打傷,見到這些人家如此殷勤一定十分地高興。不過此刻她確實高興不起來,玉府唯一的嫡女玉千嬌中毒初癒便挨了頓鞭子,近來也在臥床養傷,無法赴約。玉千芳和慕氏已經反目,慕氏當然不願意讓玉千芳出門,再說就算她願意讓玉千芳去,玉千芳頂著個尼姑頭也是沒臉出門的。

  倒是便宜了玉千柳,天天喜孜孜地坐車到處去赴宴,回來便描繪別人家的花園子如何寬敞、別人家的飲食如何精致、別人家的小姐穿得如何華麗,言裡言外對慕氏十分地不滿,把正養傷的慕氏氣了個倒仰。

  且不說玉府裡如何暗湧不斷,旭王從上回送過了冰雕,惹惱了玉玲瓏以後,繼續三天兩頭往品蘭苑跑,簡直把玉府的內宅當成了自家的後院,連通稟都不用通稟,直接就往裡跑。

  也不知道他是從來搜羅來各種奇珍異寶,東海的明珠、汨羅的瑪瑙、天山的雪蓮、南海的鮫紗,天天流水價地往品蘭苑送,看得人眼花撩亂。

  知道這個黏皮糖是打不走罵不跑的,玉玲瓏索性不再搭理他,送來的禮物,推不出去就收著,反正品蘭苑人少屋子多,空出來幾個房間專門收旭王的禮,玉玲瓏連看都不看一眼。

  人,不見;東西,照收。

  玉玲瓏就不信,她對他不理不睬,這個紈絝王爺還能一直這麼給她送下去?

  這種公子哥她見得多了,全都是一時新鮮,等勁頭一過,自然有更好玩的東西去吸引他們。

  就算他能堅持三天、三個月,能堅持三年嗎?能堅持一輩子嗎?

  玉玲瓏沒想到,自己對旭王冷漠無情,不聞不問,那邊卻惹惱了一個人。

  玉千柳天天在外赴宴,雖然十分風光,可是她知道,自己全是借了玉玲瓏的光。

  無論是宴席、是詩會,或者是賞花,所有人和她搭訕的目的都是為了打聽玉玲瓏,大家都想知道,這個惹得旭王一見傾心的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玉千柳本就對玉玲瓏懷恨在心,如今看玉玲瓏風頭大盛,旭王又是各種送禮賠小心,而自己卻只能活在玉玲瓏的光芒之下,那顆狹隘的小心肝又要蠢蠢欲動了。

  有了上次被玉玲瓏灌了一肚子污水的經驗,玉千柳很小心地不再與玉玲瓏起正面衝突,而是採取了迂迴政策。

  表面上,她在院子裡偶遇玉玲瓏的時候,還會客客氣氣地跟玉玲瓏打招呼問好,雖然每次都是熱臉貼個冷屁股,不過她還是很聰明地沒有把不滿表現在臉上。

  另一方面,她開始藉著關心玉千嬌的名義,經常去看望玉千嬌,一邊跟玉千嬌描繪著自己赴宴的趣事,一邊暗示著玉玲瓏在外是如何地出名,以至於所有人只知道玉府有個四小姐,卻不知道還有個嫡出六小姐。

  玉千嬌年紀小,又是在慕氏的寵溺長大的,看待事情的心思十分地簡單,她本就對玉玲瓏甩了自己一耳光的事情十分不滿,緊接著又被玉將軍抽了幾鞭子,導致人家請她做客都出不了門。她將這些都歸咎於那個庶女玉玲瓏,現在被玉千柳挑撥離間,更是對玉玲瓏充滿了怨恨。

  一個小小的庶女,憑什麼要壓在她的頭上!?

  玉千柳看著玉千嬌對玉玲瓏的憤怒與日俱增,內心暗暗偷笑,這場嫡女和庶女的大戰,看來要一觸即發了。

  這一日,到來的很快,快得連玉千柳自己都沒有想到。

  這天一大早,玉千嬌就叫丫鬟請了玉千柳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玉千嬌的傷本就不算重,養了這些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憋了這麼多天沒出門,竟然給自己憋出來一個報仇的好主意。

  玉千柳進了房,就看見玉千嬌正坐在梳妝台前,由著丫鬟給她梳洗打扮,玉千柳裝出一個笑容,上前說道:「妹妹的身子可是大好了?今天看著妹妹精神還不錯。」

  玉千嬌隨手指了個凳子,示意玉千柳坐:「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說。」

  雖然玉千柳是姐姐,玉千嬌是妹妹,可是因為她是庶出,所以玉千嬌對她並沒有多少尊重。

  玉千柳早已習慣了她這種態度,笑著坐了下來:「妹妹有什麼事?」

  玉千嬌端坐在梳妝台前,從鏡子裡看著玉千柳:「怎麼教訓那丫頭,我已經有主意了。」

  玉千柳一臉驚喜地說道:「這麼快就想到主意了?還是妹妹聰明,快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辦法?」

  玉千嬌略帶得意地笑了笑:「這個嘛,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玉千柳有些失望:「妹妹連我都不肯告訴麼?」

  玉千嬌鏡中臉龐的笑意帶著恨意:「她不是厲害得很嗎?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鬥得過那些——」

  話語戛然而止,玉千嬌的小嘴一呶,向玉千柳吩咐道:「你知道西北角那個院子吧?」

  玉千柳想了想,說道:「是那個外頭種著兩棵老槐樹的院子?」

  玉千嬌點了點頭:「就是那裡。你一會兒就去把她帶到那個院子裡去,到時候,我自有辦法收拾她!」

  玉千柳一怔,讓她去叫玉玲瓏過去?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7 PM

069姐妹聯手

  清了清發緊的嗓子,玉千柳陪笑道:「讓我去?恐怕她不會信我呢!」

  信不信她倒是次要的,萬一玉千嬌把事情搞砸了,不是把她也裝進去了嗎?以玉玲瓏的性子,回頭能放過她?

  玉千柳可不想再喝一次全是污泥的臭水了。

  玉千嬌瞪了她一眼,說道:「讓你辦這麼點兒事都辦不好!真沒用。」

  玉千柳略帶尷尬地笑了笑,讓她挑撥離間可以,讓她親自去騙玉玲瓏,她可沒那個膽子!

  玉千嬌想了想,說道:「你就去說,有人要見她,說有重要的東西交給她。」

  玉千柳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她會信?」

  玉千柳是見識過玉玲瓏的手段的,她可沒有那麼好騙!

  玉千嬌氣得抄起桌上的胭脂盒就朝玉千柳丟了過去:「真笨,你就說是她娘親生前留下的東西!」

  玉玲瓏就算再狡猾,聽說是娘親留下的東西也會去看的吧?

  玉千柳硬著頭皮站起身:「那我去試試吧。」

  玉千嬌這才滿意地笑了:「你放心,我這次的安排肯定能狠狠地教訓一頓那個臭丫頭,不弄死她,也要讓她永世不能翻身!」

  玉千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那好,我就等著妹妹的好消息。」

  兩個女子相視一笑。

  姐妹聯手,難道還鬥不過一個玉玲瓏!?

  *     *     *     *     *

  夏日漫漫,玉玲瓏在房裡正閒得無聊,就有丫鬟通報說玉千柳來了。

  秀眉一挑,玉玲瓏有些奇怪,玉千柳?她來幹什麼?

  「讓她進來吧。」

  玉千柳笑著進了房:「四妹妹在家做什麼呢?」

  玉玲瓏半靠在榻上,連起身都懶得起,一雙秋水般的美眸看向玉千柳,直看得她臉上的笑意不禁僵硬了幾分。

  這丫頭沒話找話,打得什麼鬼主意?

  「你有事?」

  玉千柳看了看周圍,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還真有點兒事……」

  那意思很明顯,讓玉玲瓏屏退左右。

  玉玲瓏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遂了玉千柳的意思,見玉千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不耐煩地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玉千柳頓時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

  想了想,玉千柳到底還是忍下了氣,低聲說道:「四妹妹也知道,我這幾日經常出門……」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向玉玲瓏,卻發現對方壓根就沒有看她,她只得繼續說道:「有一次我去李家做客,遇到她們府上一個僕婦,說從前是認得你姨娘的,還說有東西要交給你。」

  玉玲瓏的眼睛終於看向了她:「你說,有人要給我送東西?」

  玉千柳被玉玲瓏看得心驚肉跳,語調匆匆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個媽媽是什麼人,她就是說有東西要親手交給你。如今她被我帶到了後院西北角那個院子裡,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看吧!」

  說完,她起身便要離開。

  玉玲瓏的聲音出奇地沉靜:「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她可不信玉千柳會這麼好心,會讓替一個什麼李家的僕婦給玉玲瓏傳消息。

  玉千柳被問得一愣,頓了頓才說道:「她求了我半天,說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你。我……我推不過……」

  玉玲瓏深深地看了玉千柳一眼,半晌才說道:「好,我就跟你去看看!」

  玉千柳大大地鬆了口氣,和玉玲瓏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她肯替玉千嬌撒謊,是因為她相信,以玉千嬌對玉玲瓏那怨毒的恨意,還有她嫡女的能力,玉千嬌一定會設計出一個巨大的陷阱給玉玲瓏,就算玉千嬌的計策不成功,她也可以說是被玉千嬌所騙,求得玉玲瓏的原諒。

  畢竟她只是一個傳話的人,算不得什麼重要。

  無論失敗的一方是玉千嬌還是玉玲瓏,對她來說,都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側過臉,看著玉玲瓏纖長的身影,玉千柳露出一絲陰毒的笑意。

  最好的結果,是她們兩敗俱傷,而讓她坐收漁翁之利!

  *     *     *     *     *

  玉府的後院並不大,很快,玉玲瓏和玉千柳就到了一個偏僻的院落。

  雖然是大白天,四周仍然是不見一個人影,十分地安靜,只有門口那兩棵鬱鬱蔥蔥的大槐樹,在微風中緩緩搖動著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玉玲瓏掃了忐忑的玉千柳一眼,一針見血地說道:「你倒很是找地方,這裡可真夠安靜的!」

  玉千柳勉強笑了笑:「既然要幫妹妹做事,自然還是穩妥點兒比較好。」

  玉玲瓏冷笑,也不理她,率先推開了大門。

  她倒要看看,玉千柳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吱地一聲,大門還沒打開,她已經隱約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野獸低沉的嗚咽,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這是什麼聲音?難道在玉府的後院,竟然會有野獸嗎?

  一旁的玉千柳嚇得身體僵直,連逃都忘了逃了。

  玉千嬌到底設了一個什麼樣的陷阱啊?

  玉玲瓏微微俯身,從右腿彎外側抽出了旭王送她的那把匕首。

  將冰冷的匕首握在手心,玉玲瓏才輕輕的推開了大門。

  大門完全打開的那一刻,玉玲瓏最先看見的,便是窗子裡露出來的那張惡狠狠的小臉。

  玉千嬌一看見玉玲瓏的身影,立刻高聲叫道:「放!」

  隨著這一聲嬌叱,兩邊廂房的房門應聲而開,幾條灰色和黑色的巨大黑影直接竄了出來!

  院子中央的空地頓時出現了四五條體型碩大的狗,個個齜牙咧嘴,沖著玉玲瓏嗚嗚地吼叫,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似乎隨時準備衝上來。

  玉千嬌站在正房裡,隔著窗戶幸災樂禍地笑道:「你不是很厲害嗎?我看你這回往哪兒跑!」

  院子外的玉千柳看見這些凶神惡煞的大狗,嚇得腿都軟了,直接坐倒在地上。

  她怎麼也沒想到,玉千嬌竟然弄來這麼多惡狗!

  玉千嬌得意地笑道:「這可是我哥哥弄來的狗,都是跟著他們打獵的,連豹子都能咬死!」

  玉玲瓏冷哼一聲,手中的匕首緩緩攥緊,揚聲道:「是嗎?你就這麼點兒本事?」

  找了群獵狗來咬她嗎?這個玉千嬌還真是個小孩脾氣!

  玉千嬌原以為玉玲瓏見了惡狗,必定會嚇得渾身顫抖,跪下求饒,沒想到玉玲瓏還是這般硬氣,頓時惱羞成怒,想也不想就直接下令:「給我上,咬死她!」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7 PM

070這回我看你怎麼咬!

  不就是個庶女嗎?弄死她又能怎樣?正好替自己出一口惡氣!

  聽到玉千嬌的話,玉玲瓏美眸頓時收緊,這丫頭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心狠!不過是挨了個耳光,竟然就要她的性命!

  後背靠在冰冷的青石磚牆面上,玉玲瓏穩穩地站住了腳步,冷聲道:「有種的,就上來!」

  幾條惡狗聽了主人的命令,立刻狂叫著衝了上來,團團將玉玲瓏圍在中間。

  腥臭的氣味充斥在鼻端,周圍都是尖利雪亮的牙齒,黏糊糊的口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四五條惡狗顯然訓練有素,竟然將玉玲瓏當成了獵物,一步步向她靠近,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玉千嬌小臉氣得通紅,尖聲叫著讓馴犬者唆使惡狗上前:「快上!咬死了她,我重重有賞!」

  馴犬者不敢怠慢,只好發出攻擊的口哨聲!

  兩隻惡狗一聽到口哨,立刻縱身躍起,一左一右向玉玲瓏直撲了過來!

  玉玲瓏身形穩穩,左手重重地拍了出去,一掌正中惡犬的腦門,大狗收不住勢頭,立刻飛了出去,直撞在後面的院牆上,頓時發出一聲吃痛的哀鳴。

  另一隻惡狗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玉玲瓏右手一揮,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劃過狗頸,一道鮮紅的血線直飛天空,那狗哼也沒哼一聲,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馴犬者被玉玲瓏的快捷狠辣驚得怔在原地,竟然忘了發出口哨聲,剩餘的幾隻狗見同伴被殺,立刻狂性大發,也不用馴犬者的指揮,直接衝了上來!

  玉玲瓏眼睛都沒眨一下,匕首在空中劃過幾道寒光,所過之處,鮮血紛飛,刀刀斃命,幾條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獵犬,瞬間已經變成了一堆惡臭的死屍。

  從最後一條大狗的心臟處抽出匕首,玉玲瓏緩緩抬頭,一雙寒如冰雪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房內目瞪口呆的玉千嬌。

  「你還有什麼本事,盡管使出來!」

  玉千嬌再刁蠻,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她滿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玉玲瓏,臉上漸漸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玉玲瓏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向玉千嬌走了過去。此刻的她,身上的衣衫濺滿了點點血跡,手中的匕首還在一滴滴往地上掉落著血滴,一臉的狠戾,宛如從地獄而來的惡魔修羅!

  她身後的玉千柳,被血腥的現場薰得連連嘔吐,連爬都爬不起來。

  玉千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你……你別過來!」

  玉玲瓏微微露出了笑容,白皙如玉的臉龐帶著幾點血滴,讓她的笑臉充滿了猙獰的味道。

  怕了?就這麼點兒膽子,還敢跟姐叫陣!?

  玉千嬌站在房內,原本只是想觀看惡狗撕咬玉玲瓏的場景,此刻卻讓自己變成了甕中之鱉,轉眼間,狹小的房間已經退無可退,玉千嬌靠在牆壁上,看著步步緊逼的玉玲瓏,眼淚頓時嚇得洶湧而出。

  「嗚嗚,救命啊,快來人——」

  玉玲瓏冷笑,隨手揩了揩臉上的血跡,幾處黏稠的血滴變成了血痕,更顯得無比可怖。

  這副樣子,夠她玉千嬌做一輩子噩夢了!

  玉千嬌縮在角落裡,雙手緊緊地捂住眼睛,不敢看玉玲瓏的臉。

  玉玲瓏揚起手,滴著血滴的匕首直指玉千嬌的眉心:「剛才不是還叫得挺大聲嗎?現在怎麼不叫了!?」

  玉千嬌渾身劇烈地顫抖著,牙齒格格地打著顫,一聲都不敢出。

  玉玲瓏冷哼,素手一翻,用匕首的刀柄狠狠地朝玉千嬌的臉砸了下去!

  玉千嬌躲無可躲,這一下正中臉頰,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只不過,這一聲慘叫還沒等叫完,玉千嬌就被洶湧而出的鮮血嗆得咳嗽不已,她伏在地面上猛烈地咳嗽著,口中的鮮血噴在面前的磚地上,一口接著一口,瞬間就凝積成了一小灘。

  其中,幾顆雪白色的碎牙混合在鮮血中,顯得格外的醒目。

  玉玲瓏只一下,就打掉了玉千嬌好幾顆後槽牙。

  玉千嬌捂著脖子,驚恐地看著自己眼前的鮮血和牙齒,沾滿血跡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連哀叫都發不出來。

  這個庶女,竟然下手這麼狠!

  沒等她吐完口中的鮮血,玉玲瓏已經飛起一腳,直接給她踢趴在地上!

  膝蓋抵在玉千嬌的脖子處,頂得她的頭絲毫動彈不得,玉千嬌疼痛難忍,又不知道玉玲瓏要幹什麼,立刻恐懼萬分地尖叫道:「放開我!」

  口齒不清地叫喊,在玉玲瓏耳朵裡聽來不過是痛苦的呻吟聲,玉玲瓏冷哼一聲,手中的刀柄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每一次都狠狠地砸在玉千嬌的臉上!

  「你不是想咬我嗎?這回我看你怎麼咬!」

  玉千嬌在玉玲瓏的身下痛苦地扭動著,卻根本掙脫不了玉玲瓏牢牢禁錮的腿,鮮血一次又一次從她的嘴裡噴了出來,混合著她不知是求饒還是痛苦的嗚嗚慘叫,那模樣,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直到確定把玉千嬌的每一顆牙齒都砸掉了,玉玲瓏才收回了腿,緩緩起身。

  俯視著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玉千嬌,玉玲瓏冷冷地說道:「再惹我,下次就要你的命!」

  玉玲瓏拽過玉千嬌的衣襟,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跡,直到擦得刀鋒重新錚亮才滿意地收手。

  再不看地上那張慘不忍睹的臉,玉玲瓏起身,徑直出了門。

  大門外,玉千柳吐得翻江倒海,正坐在槐樹下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見玉玲瓏一身鮮血地從裡面走了出來,頓時嚇得瞪大了眼睛。

  天啊,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多凶惡的大狗一起襲擊玉玲瓏,她都能毫髮無損地走出來!?

  玉玲瓏掃了她一眼,被她身上的污穢氣息薰得瞇起了眼睛。

  「你的帳,趕明兒我再跟你算!」

  玉千柳被嚇得小臉失色,再聞到玉玲瓏周身的血腥味道,立刻又趴在地上乾嘔起來。

  玉玲瓏厭惡地收回了目光,真是一群沒用的丫頭片子!

  玉玲瓏現在沒心情收拾這個騙她過來的玉千柳,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趕緊回到品蘭苑,好好地洗個澡。

  不過,這世界上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讓人沒有辦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現在,玉玲瓏剛剛走到品蘭苑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玲瓏?」

  玉玲瓏一回頭,就看見旭王那張大驚小怪的臉。

  「你去哪了?怎麼一身的血?有沒有受傷!?」

  旭王依舊是一身白衫,此刻卻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衣裳,一把就扯住了滿身血跡的玉玲瓏。

  玉玲瓏不耐煩地甩掉了旭王的手:「我的事,要你管!?」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8 PM

071我不保護你,誰保護你!?

  旭王的俊臉滿是惱怒:「這是誰幹的?誰欺負你了!」

  玉玲瓏皺眉,開玩笑,誰能欺負她?她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沒等她說話,旭王已經很自來熟地掏出了一條帕子,細心地擦拭著玉玲瓏臉上的血痕:「玲瓏,疼不疼?」

  鼻端傳來一陣薄荷草的清新香氣,玉玲瓏卻覺得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被滿身腥臭的惡狗襲擊,她都沒皺下眉頭,但是這時,她是真的被這個王爺噁心到了。

  一個大男人,身上香噴噴的,隨身帶著手帕,還往她臉上比劃?

  玉玲瓏想也不想就反手拍了出去:「拿開你的髒手!」

  和玉玲瓏相處得時間長了,旭王的反應已經越發敏捷,此刻,玉玲瓏的手還沒等拍上旭王,就已經被他一把抓住,下一刻,她只覺得腰上一緊,腳下一空,自己竟被他一把扛了起來!

  玉玲瓏又氣又恨,憑她的身手,竟然能讓這個繡花枕頭近身,真是奇恥大辱!

  「你他媽放開我!」

  旭王不管不顧,扛著玉玲瓏就進了品蘭苑:「你受了傷,我幫你看看!」

  玉玲瓏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她受什麼傷?她身上都是玉千嬌和那些大狗的血好不好!?

  萱草和靈兒正在收拾屋子,此刻看著自家小姐被旭王扛了進來,頓時一個掉了掃帚,一個丟了抹布。

  下一刻,看見玉玲瓏一身的血,萱草立刻沖了上來:「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玉玲瓏剛要說話,就聽見旭王吩咐道:「愣著幹什麼,快去準備洗澡水!」

  靈兒驚得差點跳起來,旭王闖自家小姐閨房也就算了,這次還變本加厲要洗澡水?

  不過,她可不敢違逆旭王的話,再看看玉玲瓏一身血跡不知是不是受傷的模樣,趕緊跑出去準備了。

  玉玲瓏惱恨地用力捶著旭王:「趕緊放我下來,要不然我——」

  話沒說話,旭王已經直接把她放在了凳子上,自己卻俯下身,皺著眉頭檢查著玉玲瓏的身子。

  「你到底哪裡受了傷!?」

  玉玲瓏一腳踢開了旭王的手:「我受個屁傷!這都是別人的血!」

  旭王愣了片刻,轉瞬便笑出聲來:「我就知道,讓你受傷,哪有那麼容易!?」

  玉玲瓏攏了攏被旭王弄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有病吧,二話不說扛著她就走,搶親嗎?

  不管玉玲瓏的眼神是多麼的凶神惡煞,旭王只是笑嘻嘻地守在一旁,一雙墨玉般的眼眸毫不顧忌地上下打量著玉玲瓏,似乎要一次看個夠。

  也難怪人家,旭王送了那麼多東西,這還是許久以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玉玲瓏,自然要看個飽。

  這時靈兒已經打來了水,玉玲瓏站起身,冷冷地說道:「我要洗澡了,你趕緊滾出去!」

  旭王笑著站起身:「好好好,我這就滾,只要你沒事就好!」

  懶得再搭理他,玉玲瓏徑直進了內房。

  待她洗完澡,神清氣爽地走出來,萱草一句話就打滅了她的好心情。

  「小姐,旭王還在外頭等著你呢!」

  玉玲瓏粉拳緊握,登登地走到門口,唰地一聲撩起簾子,想也不想就怒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旭王站在竹下,一身的白衫沾染了方才玉玲瓏身上的血跡,宛如點點桃花,越發襯得他面如冠玉,星目炯炯。

  他那張總是掛著笑臉上,這次出奇地嚴肅:「我想過了,你現在跟我去見玉鵬,我要告訴那個老傢伙,不准任何人再欺負你!」

  玉玲瓏呸了一口:「我用得著你保護?」

  開什麼玩笑,還說不讓人欺負她?放眼望去,現在整個玉府誰敢欺負她!?旭王又算個什麼東西,仗著個王爺的身份就可以頤指氣使嗎?她的事,用得著他來管!?

  旭王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當然,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保護你,誰保護你!?」

  玉玲瓏一愣,這樣的話,為何聽起來卻有一種似曾相熟的感覺……

  心底傳上一種森森的寒意,玉玲瓏抿緊了花瓣般的嘴唇,俏臉登時陰雲密布。

  不發一言地轉身,玉玲瓏咣地一聲摔上了房門,扔下旭王一個人在院子裡大呼小叫。

  「玲瓏,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找玉鵬那個老東西!」

  *     *     *     *     *

  一聽說是旭王指名道姓地叫玉將軍出來,玉將軍趕緊換過衣裳,一溜小跑地來到了玉府前院的會客廳。

  玉將軍一進房,就恭恭敬敬地給旭王行了個禮:「臣玉鵬,見過旭王爺。」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旭王重重地哼了一聲:「你這個父親是怎麼當的?玲瓏被人欺負,你知道不知道!?」

  玉將軍嚇了一大跳,他哪裡知道自家內院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再說就算是他想管,他也不敢管玉玲瓏那個悍女啊!

  旭王這些日子對玉玲瓏是何等上心,他都看在眼裡,此刻看見旭王來向自己興師問罪,他一時又是茫然又是惶恐,趕緊說道:「王爺恕罪,不知玲瓏出了什麼事,惹得王爺如此生氣?」

  他不問還好,一問旭王更加臉色難看:「你女兒出了什麼事,你還要來問本王!?」

  玉將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您說,玲瓏被人欺負了?敢問是被什麼人欺負了?」

  旭王惱道:「本王哪裡知道?本王只看見玲瓏一身都是血,如今還在房裡養傷呢!」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卻把玉將軍著實嚇了一跳,能把玉玲瓏那個悍女傷成這樣,自家後院到底出了什麼事?

  顧不得旭王還坐在上座,玉將軍立刻叫來了府裡的總管:「後院到底出了什麼事?四小姐怎麼會一身都是血!?」

  總管偷偷看了看旭王,嘴唇囁嚅著,低聲說道:「是……是六小姐和四小姐之間的事……」

  玉千嬌出事的那個院落雖然偏僻,消息卻傳得很快,這才一會兒的功夫,玉府總管已經聽說了玉千嬌受傷的事情,只是苦於慕氏生病,玉將軍不管家,正不知道該如何向主子匯報,此刻見玉將軍問起,只得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玉將軍聽說玉千嬌被打得面目全非,嘴裡一顆牙都不剩,頓時驚得腦海一片空白,雖然前幾天他剛剛抽了玉千嬌一頓鞭子,可是那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嫡女,是慕氏的心頭寶,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慕氏知道了得是什麼心情啊!

  可是當著旭王的面,玉將軍必須生生壓下自己對玉千嬌的擔憂,而是要充分表現出對玉玲瓏的關心,他定了定神,問道:「那玲瓏呢?傷到了什麼地方?」

  被一群惡狗襲擊,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會變成什麼樣?單看旭王勃然大怒的緊張樣子,玉將軍就認定,玉玲瓏一定傷得很重。

  雖然臉上裝出一副關切的模樣,可是內心裡,他還是有幾分開心的,那個逆女,敢打他一頓,這次最好被惡犬咬死!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8 PM

072不速之客

  可是總管的話卻讓他心頭剛剛湧上來的欣喜化為烏有,只聽總管回道:「老爺放心,四小姐好得很,毫髮未傷。」

  這邊玉將軍呆若木雞,一旁的旭王卻騰地站起身:「什麼?你還說玲瓏好得很?本王親自看見她一身都是血,你竟然還說她好得很!」

  總管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王爺恕罪!奴才也是聽下人說的,她們說四小姐殺光了那些狗,還打了六小姐一頓……奴才是真的沒聽說四小姐也受了傷啊!」

  玉將軍站在一旁,心裡是苦不堪言,自己的嫡女被玉玲瓏打掉了滿口牙,旭王竟然還要替玉玲瓏抱不平?

  打人的毫髮未傷,還要倒打一耙來追究被打的人的責任,這事,讓他上哪兒說理去啊!

  看著虎視眈眈非要他給個說法的旭王,玉將軍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這……臣實在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王爺放心,臣一定重重地責罰她們。」

  「什麼?」旭王劍眉一立,「玲瓏被欺負成那樣,你還要責罰她!?」

  玉將軍無語,旭王只看到玉玲瓏一身是血,可是他沒聽見玉千嬌連牙都沒有了嗎?難道玉千嬌吃了這麼大的虧,旭王還要他再責罰玉千嬌一頓?

  雖然旭王看中的是玉玲瓏,可是這……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不過玉將軍雖然腦子不靈光,卻還沒蠢到要跟旭王講道理的地步,他只得說道:「是是是,臣說錯了,玲瓏沒有錯,臣不敢……臣不會責罰她。」

  旭王這才略帶滿意地點點頭,又補充道:「趕緊給玲瓏請郎中看看!一個小姑娘,被好幾條大狗追了半天,肯定嚇壞了!」

  玉將軍冷汗直流,旭王是沒聽清楚剛才總管說的話嗎?幾條惡狗被玉玲瓏立斃掌下,她怎麼可能會被嚇壞了!?

  玉將軍已經不敢直視旭王了,只有低著頭不住地答應:「是,臣這就派人去請郎中。」

  旭王哼了一聲:「要是讓本王知道你們又有人欺負玲瓏,本王絕饒不過你們!」

  扔下這句話,旭王便揚長而去,丟下玉將軍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半晌,他才回過頭,正好看見了也愣怔在原地的總管。

  憋了半天的悶氣瞬間發洩出來,玉將軍怒吼道:「耳朵聾了嗎?還不快去請郎中!」

  就算玉玲瓏沒受傷,他也得讓人來看看玉千嬌啊!

  *     *     *     *     *

  玉千嬌被打傷的第二天,玉千柳只穿著素衣,赤著雙足,跪在品蘭苑門口痛哭流涕,說自己也是被玉千嬌所利用,求玉玲瓏的原諒。

  品蘭苑大門緊閉,玉玲瓏對玉千柳的哀哭聽若未聞,卻讓玉府所有下人都從玉千柳的話語中,大概推斷出了事情發展的始末。

  玉千嬌利用玉千柳騙了玉玲瓏去那個偏僻的院落,原本是想利用惡狗咬傷甚至咬死玉玲瓏,沒想到卻被玉玲瓏斃了惡犬,又將玉千嬌打成了重傷。

  玉府下人中議論紛紛,不過卻沒有多少人同情玉千嬌,玉千嬌平日裡嬌蠻刁鑽,本就不得人心,這次又是主動挑釁反被收拾,下人只有看熱鬧偷著樂的,哪有幾個真心可憐玉千嬌的。

  聽到玉千嬌被玉玲瓏打掉滿口牙的消息,傷勢未癒的慕氏當晚便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而肇事者玉玲瓏,卻沒有人敢追究她的責任。

  先不說現在有旭王這個大靠山護著她,跟玉將軍發了話,不准任何人為難玉玲瓏,就算沒有旭王的話,玉府也沒人敢招惹玉玲瓏那個悍女。

  慕氏,玉將軍,這兩個玉府的當家人物都被玉玲瓏暴打了一頓,如今身份嬌貴的嫡女玉千嬌也被玉玲瓏揍得慘不忍睹,試問這玉府上上下下,還有誰敢找玉玲瓏的不是?

  一時間,品蘭苑成了玉府無人敢靠近的地方,比之前鬧鬼的時候還要清靜。

  這樣正好,玉玲瓏對這樣的清靜簡直求之不得。

  雖然無人敢來打擾玉玲瓏,可是她對府裡發生的事情卻是一清二楚。

  慕氏連傷帶病,臥床不起,梅姨娘藉機專寵內院,甚至連府裡的大事小情也都開始過問,並美其名曰:替老爺和夫人分憂。

  梅姨娘能在北疆攏絡玉將軍近三年,畢竟也是有一定的手段的,不同於慕氏的端莊嚴厲,梅姨娘溫存和氣,對待下人也是不笑不說話,連犯了錯也不過輕輕責罰就算了,一時攏絡了不少人心。

  梅姨娘甚至還專程來了品蘭苑兩次,對玉玲瓏噓寒問暖各種關心,玉玲瓏淡然處之,心裡卻對這個梅姨娘起了幾分警惕。

  在這個人人避她唯恐不及的玉府,梅姨娘竟然還敢來跟她套近乎,這個女人,膽大心細,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只可惜,這樣的女子,偏偏只是個姨娘的身份,注定成不了大氣候。而且,玉玲瓏知道,一旦慕氏傷好,梅姨娘勢必成為慕氏的眼中釘,肉中刺,一定要拔之為後快。

  到時候,玉府又將是一場風波。

  只不過,這些事情和她無關,梅姨娘的示好,在她眼裡也不過是拙劣的小伎倆,想憑著這些就讓她站在梅姨娘這邊,幫著一起對抗慕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玉府的事,她只會冷眼旁觀。

  *     *     *     *     *

  平靜的日子過得總是那麼短暫,這天一早,玉玲瓏正在房裡用早飯,院子裡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靈兒進了房,匆匆說道:「小姐,有人來了!」

  玉玲瓏放下筷子,眉頭一擰:「又是那個傢伙?讓他趕緊滾!」

  一提起旭王,玉玲瓏就滿心不快,只想讓他立刻從自己生活裡消失。

  靈兒急得直擺手:「不是王爺——」

  話還沒說完,門口已經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接著便是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玉玲瓏,你在不在家?」

  玉玲瓏有些奇怪,她又不認識什麼人,會有誰來找她?

  門簾一掀,一個年輕女子已經進了房,身後跟著兩個驚慌失措的小丫鬟:「四小姐,奴婢實在攔不住這位小姐……」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29 PM

073敢調戲她!?

  玉玲瓏抬眼看去,來者身著黛藍色掐花對襟外裳,圓圓的臉蛋滿是笑意,竟然是在長亭侯府有過一面之緣的施惠如。

  施惠如大大方方地往桌旁一座,揮手示意兩個跟著她進來的丫鬟下去,一邊笑著向玉玲瓏說道:「我替她們跟你求個情吧,是我自己非要進來的,跟她們沒關係啊!」

  玉玲瓏面色不虞:「你找我有什麼事?」

  一個個的都直接往她院子裡跑,當她這裡是菜市場嗎?誰都能來?

  施惠如嗔怪地看了玉玲瓏一眼:「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上次見了你,一直也沒能好好說句話。給你下了那麼多次帖子,你一次都不肯來。我要是不直接闖進來,恐怕你還不肯見我呢!」

  玉玲瓏淡淡地說道:「我跟你又不熟。」

  施惠如笑道:「誰說不熟?多見幾次就熟了!」

  說著又壓低了聲音,一臉的興奮:「你不知道吧?上次你潑了馨琳郡主一臉酒,大家暗地裡都很佩服你呢!」

  玉玲瓏秀眉一揚,佩服她?

  施惠如掩嘴笑道:「那個馨琳郡主,仗著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乾女兒,看人總是斜著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哼,還當自己真的是皇親國戚呢,其實還不是跟咱們一樣的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罷了,你那一天收拾她,替好多人出了氣呢!」

  難怪各家小姐邀請玉玲瓏的帖子雪片般地飛來,原來是因為上次的事,讓大家對玉玲瓏充滿了好感和好奇。

  玉玲瓏並沒有露出喜色,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飯來:「沒別的事,你就回去吧,我還要吃早飯……」

  剛搛起來的紅油鵝掌還沒等吃到口,施惠如就一把搶下了她的筷子:「這有什麼好吃的,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保證你吃了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你快跟我來!」

  玉玲瓏頓時愕然,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敢搶她筷子的人,這個施惠如還是第一個。

  沒等回過神來,她的手就被施惠如拽住,連拉帶扯地將她帶出了門。

  玉玲瓏一時哭笑不得,這個小丫頭可真是自來熟,偏偏又熱情似火,讓人發作不得。

  施惠如二話不說,拉著玉玲瓏就往外走,玉玲瓏只來得及叫了一聲靈兒,就被拽出了大門。

  靈兒趕緊拿上錢袋,快步跟著玉玲瓏出了門。

  直到被施惠如拉上了馬車,玉玲瓏才說道:「你總該告訴我,要帶我去哪兒吧?」

  施惠如笑道:「你成天悶在家裡,有什麼趣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著便吩咐丫鬟:「叫車夫快點兒趕車,咱們去普渡寺。」

  看見玉玲瓏不解的神情,施惠如說道:「那裡的素齋做得極好,我早早就讓人替咱們定了一桌,這個時候去正好。」

  玉玲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這麼一大早的,去吃素齋?

  施惠如得意地笑道:「咱們先燒香拜佛,再吃素齋。我還請了幾位小姐,她們要是知道能我請到你,一定很佩服我!」

  玉玲瓏無語,她沒想到自己才來古代這麼短的時間,竟然就能成為風雲人物。

  馬車走了一會兒,玉玲瓏就明白施惠如為什麼這麼早就來請自己了,這個時代交通不便,她們的目的地普渡寺又是遠在郊區的一座山上,要是想去燒香用齋飯,就得盡量早點出發。

  一路上施惠如喋喋不休地講著各家的新鮮事,再加上山路崎嶇,馬車顛簸,直弄得玉玲瓏頭暈腦脹。

  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施惠如忽然興奮地叫道:「快醒醒,前面就到了!」

  玉玲瓏勉強睜開眼睛,掀起車窗上的簾子向外看去,只見山路的終點處,聳立著一座古樸巍峨的寺廟,青石鋪地,白玉為欄,從外到內依次是三座高大的牌匾,上面雕刻著各種異獸,為入口處增添了不少雄渾的氣勢。

  施惠如扶著丫鬟下了馬車,說道:「咱們從這裡上去,燒過香就可以去後面的客房了。」

  玉玲瓏也帶著靈兒下了車,許久不出門了,乍一看到這新鮮的景色,玉玲瓏不覺精神為之一振。

  普渡寺位於山中,清涼僻靜,山風吹來,帶著一陣陣山林之間獨有的新鮮氣息,混合著花香撲鼻而來,直讓人神清氣爽。

  看到玉玲瓏欣賞景色的模樣,施惠如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走吧,咱們先進去。」

  此時非年非節,山上的游客並不多,玉玲瓏和施惠如上了台階,徑直進了觀音殿。

  佛像前,有小和尚在輕輕地敲著木魚,口中低聲念誦著經文,為大殿增加了幾分莊嚴。淡淡的檀香味道縈繞在鼻端,心境也不知不覺就淡然了許多。

  施惠如拉著玉玲瓏跪在蒲團上,仰頭看向佛像,虔誠地磕下頭去,接著便雙手合十,低頭祝禱起來。

  玉玲瓏跪在蒲團上,驀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一向是不相信生死輪迴的,可是卻偏偏穿越到了這個時代,重新擁有了一個嶄新的人生,就像她曾經那麼相信愛情,命運卻跟她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

  什麼該信,什麼不該信,她兩世為人,此刻卻有種茫然的感覺。

  玉玲瓏垂眸跪坐在蒲團上,並不磕頭,也並不祝求什麼,即使這世上有神仙,她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命運,交付給虛無飄渺的神佛。

  此刻的她,一襲碧水色春衫,默然跪坐,宛如蓮花初放,在幽靜的大殿中緩緩盛開。

  靜謐的大殿中,任何聲音聽起來都那麼的明顯,玉玲瓏還沒起身,便覺得有人在她身後,她還以為也是信徒信女要參拜觀音,誰知下一刻,她的腳上陡然一緊,竟然被人一把捏住。

  玉玲瓏反應奇快,立時迅捷地掙脫那隻手,倏地站起身來。

  身邊的施惠如隨即起身,一臉驚訝地看向身後的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赭色長衫的年輕公子,中等身材,面如傅粉,一雙桃花眼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玉玲瓏,一臉的輕薄之色:「好個美人,只可惜腳卻不夠小巧。」

  施惠如只帶了個貼身丫鬟,見狀不禁膽怯地後退了幾步,悄悄伸手拉了拉玉玲瓏,低聲說道:「別理他,咱們先走吧。」

  玉玲瓏美眸微瞇,迸射出凌厲的寒光,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調戲她!?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1 PM

074怎麼樣,好玩嗎?

  見施惠如害怕的神色,年輕男子不禁更加得意了幾分,洋洋自得地說道:「你們是哪家的女孩?不如跟了爺去,保證你們吃香喝辣,後半輩子享不盡的福氣!」

  玉玲瓏冷哼一聲:「好大的口氣!你他媽算什麼東西?」

  男子身後的小廝立刻出聲喝道:「大膽!我們家爺可是堂堂兵部尚書的公子,你一介民女,竟敢口出狂言,不怕挨板子嗎!?」

  玉玲瓏冷笑,這幾個小子,大概是見施惠如和玉玲瓏只各自帶了個小丫鬟,還以為是平民百姓家的小家碧玉,竟然敢公然調戲她們。

  男子見玉玲瓏不說話,還以為她是怕了,笑道:「爺叫馮思淮,你不妨打聽打聽,爺是何等人物,跟了爺,肯定不會虧待了你——」

  說著,馮思淮竟然伸手便去抬玉玲瓏的下巴,一臉色瞇瞇的樣子,讓人看了只覺得噁心。

  靈兒兩步上前,一把格開了馮思淮的手:「放開,不准你碰我們家小姐!」

  馮思淮笑嘻嘻地說道:「喲,這小丫頭也夠辣的!你急什麼,爺跟你家小姐玩玩而已,玩過了,自然就輪到你了!」

  玉玲瓏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聽了這話直接飛腿,一腳就把馮思淮踹倒在了地上!

  「哎喲!」馮思淮猝不及防,頓時捂著肚子慘嚎出聲!

  他身後的小廝見主子吃虧,立刻擼胳膊挽袖子地衝了上來,口中不乾不淨地罵道:「小賤人,我們公子看上了你,是你的福分,你他媽還敢打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玉玲瓏不屑地冷哼,一把拽住當先一個小廝的胳膊,反手一拉,登時將那小廝的手臂卸脫,隨即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踢得他一個嘴啃泥。

  另一邊,靈兒也幾步迎上去,三拳兩腳便打倒了兩個小廝。

  這時馮思淮已經站起身來,捂著肚子,疼得齜牙咧嘴,跌跌撞撞地上前幾步,指著玉玲瓏說道:「給我上,抓住這個小賤婦——」

  話沒說完,只見玉玲瓏身如鬼魅,轉眼出現在他的身側,小手精準地捏住他的下巴,順勢一扭,只聽卡吧一聲,馮思淮的下巴已經直接脫了臼,後半句話也生生地嚥了下去。

  餘下的幾個小廝聽了主子的話,仍舊不知死活地往上衝,玉玲瓏隨手將馮思淮往旁邊一推,一記漂亮的迴旋腿,幾個小廝紛紛中招,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寂靜空曠的大殿裡,如今充滿了痛苦的呻吟聲,馮思淮和他的狗腿子們各自抱著傷處,在地上扭動著身子,再也沒了剛才那囂張的氣勢。

  施惠如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嚇得牙齒格格地打著顫,帶著小丫鬟縮在大殿的角落裡,不敢說話,更不敢起身。

  玉玲瓏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走到馮思淮的面前,繡鞋一挑,將他的脫臼的下巴直接頂了上去,馮思淮頓時痛得咧著嘴,發出呵呵的呻吟聲。

  玉玲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滿是冷冷的寒意:「怎麼樣,好玩嗎?」

  他不是想玩玩嗎?那她就陪他玩個夠!

  馮思淮痛得說不出話,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玉玲瓏,臉上全是求饒的神色。他一點一點向後挪著身子,直接將自己挪進了案桌底下,似乎這樣才能安全一些。

  玉玲瓏隨手操起桌上的大香爐,咣地一聲扣在馮思淮的頭上:「姐告訴你,怎麼玩才叫好玩!」

  沉重的香爐劈頭而至,立時將馮思淮砸得頭暈眼花,厚厚的香灰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他想跑,看不清路;想喘氣,呼不出氣;想喊救命,卻張不開嘴。

  玉玲瓏看著眼前這個雙手胡亂揮舞著的大鐵頭娃娃,冷冷一笑,一記凌厲的飛腳直接踹在了香爐上!

  嘭地一聲巨響,馮思淮連人帶香爐瞬間飛了出去,沉重地掉落在大殿那高高的門檻上,連哼都沒哼一聲,就一動也不動了。

  玉玲瓏吹了吹手上的香灰,臉不紅氣不喘地向施惠如走去:「還躲在這兒幹什麼,趕緊起來!」

  施惠如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又看了看地上東倒西歪的眾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

  玉玲瓏秀眉一挑:「你怕什麼,打的又不是你。」

  剛才那一路上,這小姑娘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兒怎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膽子也夠小的了!

  施惠如深深吸了口氣,才將要說的話說了出來:「玲瓏,你膽子也太大了!」

  玉玲瓏不屑地冷哼:「打他又怎麼了?誰讓他敢惹我!」

  施惠如心驚膽顫地說道:「你沒聽見嗎?他是兵部馮尚書的公子!那可是你父親的頂頭上司!」

  玉玲瓏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還真是,兵部尚書,那不是正管玉鵬那個老混蛋嗎?

  玉鵬的女兒打了馮尚書的兒子,這帳,該怎麼算?

  這可又夠玉鵬喝一壺的了。

  玉玲瓏打完了人,心情出奇的好,笑道:「管那麼多幹什麼?我餓了,走,咱們去吃素齋!」

  *     *     *     *     *

  普渡寺的後院蓋著四五排整整齊齊的廂房,四周以高牆環繞,再往後便是深山,因為來此燒香拜佛的女客很多,其中更有多數是官家女眷,因此這裡以兩重山門與前面大殿相隔絕,十分地幽靜。

  玉玲瓏與施惠如坐在房中,面前擺著一大桌子精致的素齋席面,施惠如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壓根就沒有心思吃飯。

  玉玲瓏正好相反,早上沒吃完就被施惠如拉了出來,折騰了一上午,剛才又活動了下筋骨,此刻正是食欲大開。

  這道素席的各色飯菜,均已腐竹、冬筍、蘿蔔、鮮菇、口蘑、豆腐、玉蘭片等原料製成,或許是因為在北方的原因,大部分菜式都是色重味濃,色、香、味、形皆佳,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玉玲瓏能叫得上的菜品,大概也就是金絲芋球、糖醋菊花、東坡瓜肉、百合蘆薈、金針川蓀捲、香菇麵筋、八寶炒糖菜這些,還有幾樣是她未曾見過的。今天玉玲瓏心情好,話也難得的多了起來,指著其中一道菜問道:「這是什麼?」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2 PM

075他跟我沒關係!

  施惠如抬眼看了看,說道:「那是異味捲果。用果肉、棗泥、山藥、蜂蜜、白糖、桂花,用油皮捲好蒸炸,再用蜜漬,擺盤之前加青紅絲、金糕條,味道甜甜的。」

  玉玲瓏搛了一塊,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又帶著甜甜的桂花香,味道還真是不錯。

  見玉玲瓏吃得高興,施惠如忍不住問道:「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玉玲瓏停住筷子,看向施惠如:「擔心?我擔心什麼?」

  施惠如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剛才把馮尚書家的公子打成那樣,只怕明兒他們府上就要跟你興師問罪了!你就不怕玉將軍教訓你嗎?」

  玉玲瓏忍不住莞爾:「他?再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

  施惠如驚得目瞪口呆,在這個封建時代,女子講得是三從四德,作為她們這種未出嫁的女子,講究得是未嫁從父,也就是說,她們是要完全無條件聽從父親的教導,就連一舉一動都要依從父母的指教,更別說現在玉玲瓏是在外頭闖禍打人了。

  可在施惠如眼中看起來驚天動地的大事,在玉玲瓏這裡卻是雲淡風輕的一句話便掀過了。盡管之前還在欽佩玉玲瓏敢於潑馨琳郡主一臉酒的勇氣,可是現在聽到玉玲瓏這大逆不道的話,施惠如還是覺得無法理解。

  看著施惠如圓圓的臉上瞪著的一雙圓圓的眼睛,玉玲瓏不禁抿嘴微笑,她放下筷子,側過頭看向施惠如:「你害怕?」

  施惠如愁眉苦臉:「要是我母親知道我在外面闖禍,肯定饒不了我。」

  玉玲瓏秀眉微挑:「打人的是我,你又沒動手,她罰你做什麼?」

  施惠如苦著臉:「本來我今天就是偷偷跑出來的,要是再讓我母親知道我還跑到普渡寺來打人,肯定不准我以後再出門。」

  玉玲瓏搖了搖頭,無心關切這姑娘的小小心思,轉過了話題:「你不是說還請了別人嗎?怎麼就我們倆吃飯?」

  施惠如這才想起什麼來:「咦,雲箏說今天要過來的啊,怎麼還沒到?」

  玉玲瓏驀地抬起雙眸:「你說什麼,楊雲箏也要來?」

  施惠如點點頭:「是呀,她說起很佩服你,也是她出主意讓我請你來這裡吃素齋呢!」

  玉玲瓏敏銳地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對,卻又抓不住什麼線索,她沉吟了片刻,說道:「天色不早了,楊雲箏恐怕不會來了,咱們回去吧。」

  一說到回去施惠如又滿臉苦色,一邊歎氣一邊站起身:「只怕現在馮家已經知道是咱們倆打了他們家公子呢,也不知道我家現在是什麼樣了。」

  玉玲瓏有些頭大:「都說了不是你打的,你不會跟你母親說你沒動手?」

  就她那小樣吧,看見打架就知道躲在牆角發抖,還說是跟她合伙打了馮思淮?

  施惠如跺跺腳,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算了,有難大家一起扛!」

  玉玲瓏有些詫異,沒等說話,施惠如已經一把挽起了她的手,滿臉都是視死如歸的慨然:「你放心,我不會不顧義氣,丟下你不管的!」

  玉玲瓏看著施惠如那認真的圓臉,一時無語。

  這小姑娘,也懂什麼叫義氣?

  剛才她被馮思淮捏腳的時候,施惠如可是躲在她身後一聲都沒敢吭啊!

  施惠如顯然沒發覺玉玲瓏的無奈,小手握得越來越緊:「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馮思淮那個壞傢伙調戲;要不是你,我也會被他一起欺負!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患難與共!」

  玉玲瓏聽得滿頭黑線,她打馮思淮只是因為那小子調戲她,可不是因為施惠如,可是看現在施惠如這樣子,明顯是以為她是為自己出頭了。

  玉玲瓏懶得解釋,直接抽出了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對她來說,施惠如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實在說不上是什麼好姐妹。

  既然決定了禍福與共,施惠如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下山的路上,她不時掀起簾子看向車外,口中嘀嘀咕咕地說道:「這個雲箏,說好了要來的,竟然沒來,回去我肯定要好好問問她。要知道能請得動你,我多不容易啊!」

  玉玲瓏啼笑皆非,什麼時候自己成了這麼炙手可熱的人物了?竟然能讓施惠如覺得能請到她是天大的面子。

  施惠如自言自語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麼,扭過頭來說道:「你和旭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玉玲瓏沒想到她能問得這麼直接,不禁怔了怔,這短暫的停頓,卻讓施惠如誤以為是玉玲瓏有些害羞,於是她安慰性地拍了拍玉玲瓏的手,放低了聲音:「咱們都是好姐妹了,你怎麼想的就告訴我嘛,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玉玲瓏眸色漸冷:「他跟我沒關係!」

  施惠如有些驚訝:「不會吧,那旭王爺怎麼天天往你們府上跑?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旭王在追求你呀!」

  玉玲瓏的神色越來越難看,施惠如卻還神神秘秘地問道:「旭王爺有沒有跟你父親提過親事啊?雖然說旭王爺的婚事將來是要皇上指婚的,不過以他對你的態度,將來封你做個側妃應該不成問題吧……」

  玉玲瓏終於生氣了:「你有完沒完!」

  施惠如這才發覺失言,趕緊掩住了嘴:「玲瓏,我心快口直,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施惠如不敢再說了,可是看向玉玲瓏的眼神卻充滿了同情,別說玉玲瓏只是個庶女,就算玉玲瓏是嫡出,但以玉將軍的身份,她也絕對不可能成為皇子的正妃。施惠如還以為玉玲瓏是因為這件事心煩,壓根就沒想到玉玲瓏根本對旭王毫無興趣。

  也難怪,向旭王這樣的人物,是全京城所有名門千金的心儀之人,施惠如實在難以想像,玉玲瓏會對旭王不屑一顧。

  施惠如看著玉玲瓏,心底升起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她輕輕握住玉玲瓏的手,感歎著說道:「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你雖然是庶出,可是旭王畢竟對你一片真心。我呢,世子爺對我可是從來沒正眼看過……」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2 PM

076就是她!

  玉玲瓏正在生氣,一時還不明白施惠如話語裡的意思,施惠如已經自顧自說著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重重心事:「……我從第一次看見他就一直忘不了他了,我還記得他就站在一棵樹下,我和雲箏說著話,他就在一旁默默的聽,臉上一直帶著微笑,真好看啊。」

  玉玲瓏心頭的惱火不知怎麼漸漸消失了,馬車轔轔,走在安靜的山路上,車子裡只有她和施惠如,以及施惠如如同喃喃自語的自訴:「我聽說誰家有他的畫,總要找各種藉口去看;聽說哪家有他的扇面要出手,我當掉了自己的首飾也要買回來;我總是去找雲箏說話,為的就是能時不時看見他一次……」

  玉玲瓏終於想起來施惠如說的世子爺是誰了,那天在長亭侯府,和旭王一同出現的那個儒雅男子,她只不過掃了一眼,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

  可是現在,有個春心萌動的少女,和她一起坐在馬車裡,絮絮地說著自己的思念之情。

  有過前世的經歷,玉玲瓏並不打算再相信愛情,可是她此刻卻很佩服施惠如的大膽,在這個時代,女子總是應該含蓄的、典雅的,能這般坦白自己喜歡的人,能這般坦白自己的心情,施惠如倒是個真性情的女子。

  方才的些許不快早已經煙消雲散,玉玲瓏反握住施惠如的手,默默相對。

  她不擅長安慰別人,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別人,或許施惠如也不需要安慰,她只想找個人傾訴自己的心事,而剛剛替她擋住浪蕩公子調戲的玉玲瓏,就是一個最好的對象。

  山林寂靜,鳥聲啁啾,一天一地間,只有一輛孤單單的馬車,載著少女心事緩緩前行。

  *     *     *     *     *

  玉玲瓏知道,她們乘坐的馬車上有施家的標誌,馮思淮要查到她們不是難事,所以,當第二天有人來通報說馮家有人來訪的時候,她並沒有很驚訝。

  二門報信的丫鬟膽顫心驚地低著頭,小聲說道:「……兵部尚書府的馮夫人來了,說請四小姐過去說話。」

  玉玲瓏冷笑,找她說話?只怕是來問罪的吧!

  玉玲瓏也不起身,輕輕吹了吹溫熱的茶水,漫不經心地說道:「哦?還有誰在前面?」

  馮夫人親自駕臨玉府,得有個正經主子迎接吧?

  丫鬟恭恭敬敬地說道:「回四小姐的話,是老爺在前頭陪客。」

  玉玲瓏聞言一窒,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來,陪客?玉鵬一個大老爺們,陪著頂頭上司的老婆在前廳聊天?這場景單是想想都覺得可笑。

  估計玉鵬也是沒辦法,按理說,馮夫人駕到,應該由慕氏出頭迎接,可是慕氏被他打得連床都起不來,怎麼可能出來陪客人,其餘幾個姨娘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幾個女兒年紀幼小,也沒法接待這樣重量級的人物。現下玉府除了玉將軍,還真沒什麼人能陪客了。

  玉玲瓏忍著笑,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鬟也不敢催促玉玲瓏,反正話是傳到了,這位四小姐去不去跟她也沒什麼關係,趕緊行了禮退出去了。

  玉玲瓏擦了擦嘴角,揚聲喚道:「萱草、靈兒,來幫我換衣裳。」

  靈兒趕緊走了進來:「小姐,您真的要去見那個馮夫人嗎?」

  玉玲瓏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當然要去,不去,她還當我是怕了她了。」

  靈兒一邊拿出衣裙,一邊有些緊張地問道:「小姐您那天把馮公子打了一頓,只怕馮夫人是來找茬的呢!」

  玉玲瓏冷笑:「找茬?我看她要找什麼茬!」

  萱草在一旁勸道:「馮夫人肯定正在氣頭上,小姐何必要出去硬碰硬?要不然,奴婢去回了老爺,就說小姐您身子不舒服,今兒就別出去了吧。」

  玉玲瓏聽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昨天剛把人打了一頓,今天就說不舒服?要是你,你信?」

  萱草語塞,靈兒說道:「也不知道那個馮公子傷勢如何,要是不重還好,要是重的話……」

  玉玲瓏站起身,由著萱草和靈兒將衣裳披在自己身上,一邊說道:「不重有什麼意思?要是不重,我就再狠狠打他一頓!」

  靈兒聽得不禁一笑,萱草卻笑不出來,憂心忡忡地說道:「小姐,那您可要當心。」

  玉玲瓏正了正頭上的碧玉簪,冷聲說道:「怕什麼?敢惹我,我把她打得找不著北!」

  *     *     *     *     *

  玉府前院,玉將軍站在地上,一時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是個粗人,上陣打仗還行,讓他在內院陪著上司的媳婦聊天,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尤其,對方還是沉著臉,帶著兒子親自上門問罪的。

  馮夫人一襲翠藍馬面裙,頭上戴著藍寶金簪,冷著一張團臉,從頭到腳透著寒氣,高高地坐在上首,雖然不發一言,卻很明顯讓別人感受到她憤怒的氣息。

  在她的右手側,馮思淮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鼻青臉腫地坐在椅子上,時不時還發出絲絲地倒吸冷氣的抽痛聲。

  看著自己兒子的樣子,馮夫人的臉色更是越來越難看。

  再怎麼說,她也是當朝一品夫人,她的夫君是手握大權的兵部尚書,可是就這樣的身份,她的寶貝兒子竟然還被人打成了這副德行。

  更可氣的是,打人的不但是個卑賤的庶女,而且還是她丈夫的屬下家的庶女!

  馮夫人很火大,馮夫人很生氣。

  所以,無論一旁的玉將軍是如何絞盡腦汁地找話題,馮夫人和馮思淮都是不理不睬。

  當玉玲瓏走進會客廳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尷尬的局面。

  馮夫人聽見腳步聲,抬眼望去,只見門內站著一個一身身著淡綠色綢衫的少女,眉如新月,面似芙蓉,秋波流轉,嬌腮欲暈,雖然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卻是她生平從未見過的絕色。

  只是在這女孩俏麗的小臉上,卻滿是凜凜的冷漠氣息,看得人不禁內心發寒。

  馮夫人不禁一怔,她是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性的,無非是在外拈花惹草,調戲人家不成,反被打了一頓,不過她也實在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一個如此弱不禁風的小姐。

  玉將軍看見玉玲瓏這個罪魁禍首進了房,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呵斥她,不罵吧,對不起上座那位來興師問罪的馮夫人;罵吧,他又實在沒這個膽量。

  他完全相信,自己如果敢開口指責玉玲瓏,這個庶女絕對會當眾給他下不來台,為了不讓他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玉將軍決定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

  清了清嗓子,玉將軍說道:「這……這位便是小女了。」

  馮思淮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玉玲瓏就向馮夫人告狀:「娘,就是她!」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3 PM

077本王慣的

  這麼一蹦躂,不小心又扯動了身上的傷處,馮思淮疼得一個勁揉著胳膊,憤憤不平地看著玉玲瓏:「娘,你看她把我打的!」

  玉玲瓏壓根就沒看他,也不行禮,進房便往右側的椅子上一坐,美眸掃了馮夫人一眼,冷聲道:「怎麼,昨兒沒打夠,今天還想來?」

  馮夫人聞言頓時氣得眉毛倒豎,受害者都找上門了,這個女子還不知悔改,難道真當她們尚書府是好欺負的嗎?

  「玉將軍,你聽聽她說的這是什麼話?」馮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尖刻的眼光直射玉將軍,「你就是這麼管教子女的嗎?」

  玉將軍站在地上,真是左右為難,一邊是頂頭上司的夫人,一邊是桀驁不馴的女兒,哪個他敢得罪?

  不過,沒用他說話,玉玲瓏已經把話頭接了過去,只見她冷眸一抬,目光銳利,毫不客氣地看向馮夫人:「你還有臉問?你是怎麼管教兒子的?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女子,挨揍也是活該!」

  馮夫人沒想到玉玲瓏竟然如此不客氣,簡直氣炸了肺,也不顧自己的形象,頓時拍案而起:「你連我的兒子都敢打,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玉玲瓏冷笑:「誰惹我,我就打誰!你要不服,不妨也下場來試試!」

  馮夫人雙目圓睜,怒火蹭蹭地往上竄,這小丫頭,竟然敢跟她叫板!?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如此無法無天?!來人,給我拿下!」

  她就不信,她堂堂尚書夫人治不了一個庶女!

  沒等玉玲瓏說話,門外已經響起一個冷冽的聲音:「誰敢!?」

  話音未落,一個頎長的身影已經走了進來,旭王白扇輕搖,一襲玉衫,墨眸朗若繁星,薄唇似笑非笑:「你說要抓誰?」

  馮夫人臉色一變,卻不得不起身行禮:「臣婦參見旭王殿下。」

  她怎麼忘了這茬了,這丫頭如今是旭王的心上人,風頭正盛,又怎是她兒子惹得起的?

  旭王也不客氣,直接坐在馮夫人的座位上:「本王剛到,前面的話還沒聽清楚,馮夫人想抓誰?不如跟本王說說,看本王能不能給你做主。」

  旭王一口一個本王,壓得馮夫人抬不起頭來,馮思淮更是連哼都不敢哼,躲在一旁裝死人。

  馮夫人團團的臉漲得通紅,卻又不能說是專門來跟玉玲瓏問罪的,可是看到自己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這口氣又實在嚥不下去。

  可是她能怎麼說呢?要是讓旭王知道她兒子敢調戲玉玲瓏,恐怕馮思淮身上舊傷未癒,就要又添新傷了。

  馮夫人心頭轉了幾個念頭,也想明白了,此刻她除了嚥下這口氣,別無選擇。

  臉上硬擠出一個難看的笑,馮夫人說道:「臣婦沒別的事,只不過是想找玉四小姐說說話罷了。」

  旭王劍眉一挑:「是嗎?那本王怎麼好像聽說,有人說玲瓏無法無天呢?」

  馮夫人冷汗直流,旭王這是沒聽見剛才的話?分明是要她下不來台。

  「這……臣婦不敢……」

  旭王冷哼:「哦?那你是說,本王耳朵不好使,聽錯了?」

  馮夫人怎麼答都不對,一時憋得吭吭哧哧,說不出話來。

  沒等馮夫人想好怎麼搪塞,上首的桌子已經傳來一聲重重地摔茶碗的動靜。

  「玲瓏動手打人怎麼了?是本王慣的!她無理取鬧怎麼了?還是本王慣的!她沒上沒下怎麼了?都是本王慣的!」

  幾句重話扔出來,廳中眾人都是心頭直跳,旭王性情乖戾是出了名的,要是惹惱了他,這廳裡所有的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旭王環視著廳中噤若寒蟬的眾人,冷聲道:「本王的女人,輪得著你們管教!?」

  早在旭王出現的時候,玉玲瓏就已經粉唇抿緊,一臉不爽了。

  再聽到現在,這傢伙簡直是把她劃歸到自己的保護圈裡,誰也不准碰啊,當她是什麼,他的小貓小狗嗎!?

  玉玲瓏冷傲慣了,最受不了的就是誰要想當然地保護她、占有她,這對她的自尊心來說,簡直是最大的侮辱!

  不顧所有人的目光,玉玲瓏霍然起身,隨手抓過案几上的花瓶,想也不想就砸了過去:「誰是你丫的女人,給我滾出去!」

  旭王敏捷地閃身,花瓶呯地砸在牆上的字畫上,碎片和水頓時四濺。

  旭王回眸,俊臉頓時勃然大怒,不過,他不是衝著玉玲瓏,而是衝著馮夫人和玉將軍。

  「看你們把玲瓏給氣的!還不給本王滾!」

  玉玲瓏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旭王,轉身快步出了客廳。

  「哎,玲瓏,你慢點兒走,當心腳下的水——」

  旭王立刻緊隨而去,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著小眼,大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     *     *     *     *

  自從玉將軍把慕氏母女抽了一頓以後,玉將軍就幾乎再沒有去過慕氏的院子,慕氏也沒有讓人問候過玉將軍的起居冷暖,可是這天,玉將軍正在梅姨娘的房裡喝茶,卻有下人奉了慕氏的吩咐來請他過去,說是有事相商。

  玉將軍這幾天正為玉玲瓏得罪了兵部尚書府的事鬧心,聽了這話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不去不去!」

  一旁服侍的梅姨娘眼珠轉了轉,笑道:「夫人說不定是真的有要緊事,老爺不妨去看看吧。」

  這些天玉將軍每天都來她院子裡歇息,表面上看來,如今的梅姨娘風頭比慕氏更盛,可是梅姨娘知道,玉府裡的大事都是要靠慕氏做主的,她一個姨娘,要身份沒身份,要權力沒權力,想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單靠玉將軍的寵愛是沒有用的。

  她雖然一直在攏絡玉府的下人,可是就憑她的勢力,又怎麼能鬥得過當家主母,所以梅姨娘早就有心,想要爭取一些玉府的權力。只是慕氏雖然有傷在身,卻仍舊大權在握,她想插手又談何容易。

  玉將軍生性粗心,對府裡的事情又是不聞不問,她想通過玉將軍來獲取權力,看來是行不通了。

  這次是個好機會,慕氏來找玉將軍商量事情,玉將軍回來肯定會告訴她,說不準她就有了可乘之機,所以她一力攛掇玉將軍去慕氏那裡。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4 PM

078條件盡管開

  玉將軍哪裡懂得女人們的小心思,見梅姨娘笑靨盈盈的模樣,忍不住感歎:「要是那個毒婦有你一半的賢惠,我也就省心了。」

  梅姨娘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一邊給玉將軍整理著袍帶,一邊笑道:「老爺這話可折煞梅兒了,梅兒只想讓老爺少操勞,多享享清福呢。」

  玉將軍可沒聽出梅姨娘的話外之音,他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也罷,那我一會兒就過去看看。」

  梅姨娘說道:「老爺可要早些回來,梅兒特意為老爺煮了銀耳雞絲湯,再過一個時辰就能喝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玉將軍便起身去了慕氏的院子。

  看著玉將軍的背影,梅姨娘臉上的溫柔笑意漸漸消失,她叫過貼身的丫鬟,吩咐道:「去打聽打聽,夫人叫老爺要商量什麼事?」

  *     *     *     *     *

  玉將軍剛進了慕氏的房間,迎面便撲鼻而來一股濃烈的藥味。

  也難怪,從她想要拿玉玲瓏用毒蠍煉血那天晚上開始,她身上就一直傷痛不斷,三天不受傷,兩天早早的。好不容易她意識到要躲著點兒玉玲瓏了,這邊玉將軍又給了她一頓鞭子。

  苦哈哈的慕氏,年過四十卻還要受這樣的罪,這些日子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躺在床上,與湯藥為伴。時間久了,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種濃濃的湯藥氣息,怎是一個苦字了得。

  此時的她,只穿著一身中衣,頭上鬆鬆地挽了個髻,腦門上圍著一圈暗青色的抹額,越發襯得她面色灰敗,神情頹唐。

  見玉將軍進了房,慕氏在床上欠了欠身,作勢想要起來:「老爺,您來了。」

  玉將軍見她這副樣子,不禁厭惡地挪過了眼睛,語氣也十分地不耐煩:「你有什麼事?」

  這麼一個病秧子,哪裡有梅姨娘秀麗可人,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慕氏也知道自己這模樣不招人待見,玉將軍只怕一刻都不願意多待,便識趣地沒有噓寒問暖,而是直奔主題:「下個月便是武哥兒成親的日子,我想跟老爺商量一下,這事兒該怎麼辦?」

  玉維武畢竟是玉府的嫡長子,婚事辦得不好,丟的是玉府的臉面。

  玉將軍說道:「這些事都是你來管的,你看著辦就行了。」

  慕氏見玉將軍如此不關心兒子的婚事,差點掉下淚來,想了想又生生忍住了,這個男人,連自己的女兒說錯了幾句話都下得去鞭子,又怎麼會在這種小事用心。

  慕氏咳嗽了幾聲,說道:「那該請什麼哪些人家,還得老爺拿個主意。」

  玉將軍有點不耐煩:「這還用問嗎,認識的人家都發個帖子去。」

  慕氏語塞,她覺得自己跟玉將軍談論這些家事簡直是對牛彈琴,處理什麼問題都是直接簡單,要是這麼容易,還用的著跟他商量?

  這麼多年,慕氏也有些習慣了,家裡大事小情都是她來做,玉將軍一概不管,做錯了就都賴在慕氏頭上。

  玉將軍眉頭皺了皺:「還有事沒有?沒事我走了。」

  這個充滿藥味的房間,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慕氏從枕頭旁拿出一封信,說道:「這是老夫人派人從山上帶下來的信,請老爺過目。」

  玉將軍從回京就一直忙這忙那,差點兒忘了自己的老娘還在山上吃齋,聽慕氏這麼一提才想起來,便一手接過書信,一邊問道:「娘怎麼想起來寫信回來了?」

  慕氏淡淡地說道:「下個月是武哥兒的婚事,我這個做媳婦的,總要告訴老夫人一聲兒。」

  玉將軍哦了一聲,低下頭去看了起來。

  不看則已,他一頭看著信,一頭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待看完,他直接把紙張往桌子上一拍,怒道:「這怎麼行!你是怎麼跟娘說的!?」

  慕氏嚇了一跳,她以為玉將軍看完了信,也會隨隨便便說一句由她處理,沒想到玉將軍的反應這麼大。

  想起上次的鞭打,慕氏不由得身上一緊,忙陪著小心說道:「我只是通知老夫人,下個月初八是武哥兒娶媳婦的日子,沒說其他的事啊!」

  玉將軍重重地哼了一聲:「沒說其他的事?那娘又怎麼會知道玉玲瓏,又怎麼非要指明讓玉玲瓏去接她下山!?」

  玉將軍這個氣啊,自己被玉玲瓏一個庶女連打帶罵,丟盡了臉面,這件事簡直是他的奇恥大辱,看玉老夫人的信中,顯然是知道了些什麼,要不然怎麼會對一個剛進府的庶女如此在意?

  肯定都是慕氏惡人先告狀,跟玉老夫人說起玉玲瓏的事,可是這個多嘴多舌的女人怎麼不想想,這麼一說,讓他這個當家人的臉往哪擱?

  連一個女兒都教不好、打不過,他這個做爹的是有多失敗?

  慕氏哪知道玉將軍一下子竟然想到自己的臉面去了,還認定是自己去跟玉老夫人告狀,才讓玉老夫人打算親自下山。玉將軍自己做的孽,還怨上她了?

  如果說玉府裡有誰最不願意讓玉老夫人回玉府,那這個人肯定就是慕氏,一人獨大的日子過慣了,再弄個婆婆來壓著自己,管著自己,她能舒坦嗎?

  可是玉將軍根本想不到這麼多,這個男人的心裡,就只有他自己的臉面最重要。

  慕氏忍著氣,說道:「我真的沒有跟老夫人提過玉玲瓏,從那丫頭剛進府,老夫人就知道了,還特意叫人來吩咐我,讓我好好教導。其他的,我真的一句都沒有多說。」

  開玩笑,她傻啊,還去跟玉老夫人訴苦?難不成玉將軍忘了,她才是玉玲瓏欺負得最厲害的那個人啊,如果有可能,她比玉將軍還不願意丟這個臉呢!

  夫妻兩人你瞪著我,我盯著你,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半晌,慕氏才歎了口氣:「老爺,老夫人是什麼脾氣,您比誰都清楚。若是逆了她的性子,只怕……」

  玉將軍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母親的品性,聽了這話也只有歎氣:「那能怎麼辦?你去交代一下,讓玉玲瓏去接老夫人吧。」

  慕氏無語,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

  「那……要是玲瓏不去……」

  他們倆可都是吃過玉玲瓏的虧的,那個丫頭豈是肯聽人使喚的?鬧不好,只怕府裡又要天翻地覆。

  玉將軍不假思索地說道:「那你就軟言相求,求到她答應為止!」

  說完,他就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還有什麼事,叫人去梅兒那裡找我!」

  看著玉將軍的背影,慕氏滿臉怨念,他就不想想自己這個做嫡母的,要怎麼才能拉下臉去求一個庶女嗎?什麼事情都推給她,他就不想想,自己還是個病人嗎!?

  慕氏憋了一肚子氣,卻還是不得不叫過崔媽媽來:「去跟四小姐說,請她去接老夫人下山。」

  頓了頓,她又狠狠心加了一句:「只要她肯答應,條件盡管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6 PM

079偷襲

  玉玲瓏的確沒想到,百無聊賴了幾天,竟然有這樣的好事從天而降。

  崔媽媽得了主子的首肯,自然是越發賣力,給玉玲瓏許諾得天花亂墜,只求能讓玉四小姐答應去接老夫人。

  於是玉玲瓏毫不客氣地開足了價碼,三千兩銀子,就當自己出去旅遊幾天。

  慕氏很痛快就答應了玉玲瓏的條件,估計她也是看透了,為玉將軍辛辛苦苦守著這份家業,到頭來也不過是換來一頓鞭子,還不如樂得花錢買自在。

  於是一個出錢,一個出人,皆大歡喜。

  不知為什麼,旭王這幾天沒來玉府騷擾,玉玲瓏總算是暫時落得個耳根清靜,倒是萱草和靈兒兩個丫頭,沒事就躲在一邊嘀嘀咕咕,玉玲瓏不用想就知道兩個小花癡在研究什麼。

  愛怎麼著怎麼著吧!

  玉玲瓏得知要去接玉老夫人的事情之後,便忽然想起從旭王那裡搶來的馬,上山的路應該不是很好走,她可沒心情坐著晃晃悠悠的轎子上去。

  於是,到了去接老夫人的日子,玉玲瓏吩咐萱草在品蘭苑守家,只帶了靈兒和幾個丫鬟媽媽便出發了。

  讓靈兒坐在給玉老夫人準備的馬車上,玉玲瓏自己則騎著追月,一路欣賞著景色,心情大好地上了山。

  玉老夫人修行的地方是京城外西郊一處不起眼的庵堂,從城裡出發,大概要走上大半天才能到,盡管玉玲瓏起了個大早,還是在申時將末才到。

  曾經來給玉老夫人送過東西的一個媽媽湊趣地向玉玲瓏說道:「四小姐,這山名叫翠華山,聽聞西河老祖就是在這裡得道成仙的呢,四小姐您看那邊,據說時常有人能看到仙氣繚繞,真的是一塊風水寶地呢。」

  玉玲瓏抬眼望去,只見此山並不甚高,滿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望去只覺心曠神怡,如果真的是那個媽媽所說的什麼老祖修仙的場所,倒還真有點兒意思。

  上山之路坡勢平緩,玉玲瓏也不急,散著韁繩由著追月慢悠悠地走,追月在玉府後院的馬槽憋屈了許久,陡然見此青山綠水,頓時精神煥發,時不時得兒得兒地跑上幾步,和靈兒等丫鬟乘坐的馬車拉開一段距離,顯然是不屑跟那些拉著馬車的馬兒並駕齊驅。

  看來人和馬一樣,有時候都需要一點兒獨處的時光。

  拐過一處山坳,玉玲瓏忽然覺得周圍有點不對勁,多年養成的警覺已經深入骨髓,變成了她的一種本能,此刻周遭山風微微,綠草依依,她卻敏感地覺得,附近有人。

  「誰!?」飄揚的長髮凌厲地一甩,玉玲瓏側頭回眸,望向路邊的那片樹林。

  嘩啦啦一陣輕響,卻是由近而遠去了。不知是山風吹動的樹葉沙沙,還是什麼動物受驚逃走的聲音。

  玉玲瓏眼神微瞇,樹葉覆蓋的叢林裡,依稀可以看見似乎有矯健的人影,卻是不吭一聲,顯然沒有現身的打算。

  略頓了頓,玉玲瓏腳下輕輕碰了碰追月的馬肚,追月很有靈性地放輕了腳步,緩緩離開。

  或許是有人在這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小心被她撞見了。

  道上的規矩她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對方都沒有打算跟她一個年輕女子為難,她最好也不要多管閒事。

  山坳裡那片小樹林裡,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身後傳來靈兒和幾個丫鬟說笑的聲音,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樣。

  漸漸遠離了那片樹林,玉玲瓏周身的戒備才漸漸放鬆。江湖生涯多年,即使現在她換了身份,卻也無法褪去骨子裡那份敏銳,享受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微微歎了口氣,玉玲瓏緊了緊手中的韁繩,向著山上縱馬而去。

  *     *     *     *     *

  玉玲瓏一行抵達玉老夫人所居住的庵堂時,天色已近將晚,白日裡那些生機盎然的樹林,此刻在朦朧的黃昏中變成了墨綠色,帶著沉沉的黑影,即使映襯著絢爛的晚霞,也擋不住一股冷清神秘的氣息。

  庵堂地處深山,如今雖是盛夏,晚間的涼氣卻已經隱隱浸了上來,玉玲瓏一路走得有些心煩氣躁,此刻在清涼的晚風中,終於感覺到了些許愜意。

  玉玲瓏翻身下了馬,隨手將追月的韁繩交給靈兒,自己徑直往裡走去。

  身後的媽媽忙說道:「四小姐,要不要老奴進去通報一聲?」

  玉玲瓏微微蹙眉,這古代的規矩真夠麻煩的,看一個老太太也要提前通報。

  「去吧。」

  玉玲瓏側過臉,看向山那邊的天空,夕陽剛剛沉下去,只留下滿天從深紫色過渡到豔紅色的霞光,倒是京城裡難得看到的絢麗景色。

  一旁,靈兒拉著追月,追月馬頭高昂,興趣盎然地嗅著山路旁果樹上的青果,顯然很有食慾。

  靈兒拍了拍追月的脖子:「饞貓兒,果子是酸的,不好吃。」

  玉玲瓏忍不住淡笑,這丫頭還是小孩心性,跟馬兒還一本正經地說著話。

  看了會兒風景,玉玲瓏等得有些煩了,進去通稟的婆子怎麼還不出來,就算是老夫人在睡覺,也不能把她們就這麼晾在門外等著啊。

  玉玲瓏可沒耐心等下去,回身便向內走了進去。

  管他老夫人會怎麼想,她等了這麼半天,也算給老夫人面子了。

  庵門半掩,裡面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在裡面。

  玉玲瓏一推門,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未及多想,耳後已經驀地傳來一陣勁風!

  有人偷襲!

  身體比大腦反應得還快,幾乎是本能,玉玲瓏纖腰一扭,身子在空中靈巧地轉身,看也不看便飛快地出手,一招便是必殺技。

  白皙的手指在昏沉的夜色中劃過一道朦朧的光芒,狠戾地刺向身後的偷襲者,那人反應倒快,腳下一滑,腦袋向後仰去,硬生生避開了玉玲瓏這雷霆一擊。

  玉玲瓏搶占了先機,便不容得對方有片刻喘息的機會,一擊不中,立時反手轉向,一把掐住了對方裸露在外的脖子。

  制住了對方的死穴,玉玲瓏才開始打量此人,不看則已,一看她不由得微微一驚。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6 PM

本帖最後由 vichaho 於 2014-3-23 07:37 PM 編輯

080你這丫頭,很對我的脾氣

  本以為對方在她身後偷襲,速度之快,躲閃之靈活,一定是個身手敏捷的年輕人,誰料面前的這個人,一身青衣綢衫,髮鬢半白,面容白皙,眼角處額頭處布滿皺紋,竟然是一個至少年近六十的老太太。

  趁玉玲瓏愣怔的片刻,那老太太往後一退,脫離了玉玲瓏的箝制,臉上淡淡一笑,連皺紋都深了幾分。

  「你是四丫頭?身手果然不錯。」

  玉玲瓏墨眸微瞇,在這深山老林裡,敢叫她四丫頭的,大概只有一個人了。

  猜到眼前這個老太太十有八九便是玉老夫人,玉玲瓏卻絲毫沒有行禮的打算,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目光銳利地看向玉老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老夫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怎麼,我這個做祖母的試試自己孫女的身手,也不行?」

  玉玲瓏冷哼,從身後偷襲,就為了試試她?

  這老太太可真敢玩,知不知道剛才如果她手上稍微加勁,就能把她脖子掐斷了!?

  玉老夫人是在山上住的時間長了,覺得無聊了,才想拿她練練手吧?

  真不知道老太太這個脾氣,是怎麼在山上寂寞地住了這麼多年的。

  玉老夫人可不管玉玲瓏是什麼心情,她撣了撣身上的綢衫,笑瞇瞇地伸出了手:「來,扶我進去。」

  玉玲瓏柳眉微蹙,有點搞不清楚這老太太是怎麼想的,頓了頓,還是接過了玉老夫人伸過來的手。

  兩人進房,丫鬟跟來掌了燈,玉老夫人指著剛才進來報信的婆子說道:「剛才她進來,是我不讓她出去的,就是想試試你的身手,你可別怪罪她。」

  玉玲瓏冷冷地看了婆子一眼,婆子嚇得趕緊跪了下去:「奴婢知道錯了,求四小姐饒命!」

  玉老夫人在一旁笑道:「小姑娘家,怎麼總是不言不笑的,你看把下人給嚇的。」

  說完便自作主張地揮了揮手:「你下去吧,四丫頭不會罰你的。」

  玉玲瓏有些惱火,玉老夫人這進來就給她擺了一道,雖然沒吃什麼虧,卻讓人覺得十分意外,任是誰被蒙在鼓裡也是會心裡不痛快。

  偏偏這老太太又一臉慈祥和藹,態度親暱,讓她想發火也不知道怎麼發。

  看玉玲瓏沉著一張臉,不聲不響的樣子,玉老夫人笑道:「怎麼,還生我的氣?你這丫頭年紀小,脾氣倒不小!」

  玉玲瓏冷聲道:「你早點兒休息,明兒還要起早趕路呢!」

  玉府的人,她不願意和任何一個有什麼瓜葛,這個老太太明顯拉攏的行為,讓她頓時心生排斥。

  對玉玲瓏的冷臉,玉老夫人卻不以為意,反而十分高興:「你這丫頭,很對我的脾氣。」

  說完便揚聲道:「去準備酒菜,四丫頭要陪我喝幾杯!」

  玉玲瓏無語,這是什麼老夫人,自說自話,自得其樂,也不知道這樣跳脫灑然的脾氣,是怎麼能耐得過山上的寂寞時光的。

  上山之前,她原以為玉老夫人是個電視劇紅樓夢裡史老太君裡那種老太太,走路顫顫巍巍,鬢髮如銀,一派雍容華貴。就算不是,也應該是一臉端莊,手持念珠,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可是眼前這個老奶奶,雙眼晶亮,說話爽利,腰板挺直,身手敏捷,哪像個大戶人家做了祖母的人,倒像是現代廣場上跳健美、操練太極劍,鍛煉完還能直奔菜市場的居家老太太。

  玉鵬那個性格涼薄自私自利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娘?

  庵堂裡的小廚房顯然是早有準備,一會兒的功夫,便擺上了十幾盤菜式,擺了滿滿一桌子。

  玉老夫人率先拿起筷子,招呼玉玲瓏吃飯:「難為你一個小姑娘,還有耐心爬這麼高的山,來接我這個老太婆。餓壞了吧?來來來,趕緊吃!」

  說到這裡,玉玲瓏還真覺得有點兒餓了,她緩緩拿起筷子,看著滿桌菜餚,一時竟然不知道吃什麼才好。

  玉老夫人顯然胃口很好,先搛了口豆腐,笑道:「我吃齋習慣了,也不知道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嘗嘗看。」

  說著便指向自己剛剛夾過的那個菜,說道:「你看這個,叫金玉滿堂,名字倒是好聽得很,其實就是豆腐和玉米做的。」

  玉玲瓏嘗了嘗,這道菜看著平凡無奇,吃到嘴裡卻是甜膩儂軟,顯然是專為老年人準備的。

  見她微微點點頭,玉老夫人又用筷子點了點遠處的一道菜,一旁的丫鬟立刻端到了兩人的面前。

  「這山上的水好,長出來的青菜和香菇都是極水靈的,要是回了府,可就吃不到這個味道嘍。」

  玉玲瓏夾了根青菜,只覺跟以往吃過的都不一樣,入口汁液四溢,口腔裡頓時充滿了濃郁的山野清甜的味道。

  玉玲瓏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可這種最為單純樸素的味道卻是從未嘗過,她忍不住贊道:「真是好吃。」

  玉老夫人的臉上立刻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我說的沒錯吧?」

  接著,玉老夫人就讓身邊的丫鬟給玉玲瓏斟酒:「這山上的泉水種菜都這麼好吃,釀酒就更好了,這罈酒我存了好多年,你嘗嘗看怎麼樣?」

  丫鬟把一個小酒罈小心翼翼的捧了出來,罈上的封泥一開,滿屋頓時洋溢著濃郁的酒香。

  玉玲瓏頗有興味地看向玉老夫人:「你不是來吃齋念佛的麼?怎麼能喝酒?」

  玉老夫人眼睛一瞪:「酒是糧食釀的,又不是葷,算不得破戒!」

  說著便立刻轉換了話題:「快嘗嘗,我都有好幾年沒喝過這個酒了!」

  玉玲瓏不禁微笑,這玉老夫人強詞奪理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可愛。

  不過,她倒是開始對這個老太太刮目相看了,想喝酒就喝酒,想打拳就打拳,這才是率性人生。

  綿長的酒線透瓶而出,高高地落進青瓷蘭花的小酒盅裡,鼻端立刻傳來陳酒獨有的濃香,聞著便覺得有些醺醺然。

  在玉老夫人熱切的目光下,玉玲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這酒聞著濃香,入口卻有些清淡,剛剛有些詫異,便覺得後味接踵而至,泉水的清甜,糯米的綿軟,透著陣陣原始的味道,一層一層如潮水般奔湧而來,舌尖還是甜糯的芬芳,口腔裡已經是爆炸般的濃郁,待及到喉嚨處,卻又如奔騰的泉水匯入大海,變得回味悠長。

  玉玲瓏微瞇著眼眸,品嘗著這天地間獨有的美酒,半晌才回過神來,立刻大贊一聲:「好酒!」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7 PM

081殺戮

  玉老夫人滿面笑逐顏開:「還是你有眼光!我讓你爹喝,你爹嫌不夠烈,我就再也不給他們喝了,白白地浪費了我的好酒!」

  說完便回頭吩咐丫鬟:「快給四丫頭倒上!今兒我可要好好地喝一頓,等下了山可就沒這麼好的心情喝酒了!」

  玉玲瓏對玉老夫人的好感漸漸增加,兩人推杯換盞了幾杯,玉老夫人的臉色有些潮紅,連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舒展了開來,她拍了拍玉玲瓏的手筆,說道:「四丫頭,你進府才幾天,我聽說你把你嫡母給打了?還打了你爹?」

  玉玲瓏放下酒杯,冷聲道:「打就打了,誰讓他們敢欺負我!?怎麼,你要教訓我?」

  玉老夫人哈哈大笑:「誰說我要教訓你?打得好!」

  玉玲瓏這次是真愣住了,如果玉老夫人敢端著長輩的架子教訓她,她肯定當場拂袖而去,要是說得她不爽了,給老太太就地收拾一頓也有可能。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老夫人竟然說她打得好!?

  玉老夫人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說道:「我那個兒子,真不知道隨了誰的脾氣,動不動就掄拳頭打人!玉府裡除了我這個做娘的,他誰沒打過?還有我那個兒媳婦,天天防我跟防賊似的,說話陰陽怪氣,看見她我就鬧心!乾脆搬上山,眼不見心不煩,過我的自在日子!」

  玉玲瓏恍然,原來玉老夫人藉著吃齋的名頭,跑到山上來過舒心日子,這老太太,真有自個兒的主意!

  玉老夫人指揮著丫鬟給玉玲瓏倒酒,一臉渴望地說道:「快跟我講講,你是怎麼收拾我那個兒媳婦的?」

  玉玲瓏大笑,誰說老人不八卦,看玉老夫人這樣子,好像比她自己動手打了都痛快。

  玉玲瓏繪聲繪色地講,玉老夫人聚精會神地聽,時不時撫掌大笑,大叫痛快。夜色漸深,一老一少推杯換盞的身影投射在窗稜上,在院子裡的磚地上拉得長長的,笑聲越來越歡暢,這寂靜的山林中,飄得很遠很遠。

  *     *     *     *     *

  從來到古代似乎就沒喝過這麼多的酒,次日醒來,玉玲瓏見窗外天色陰暗,還以為很早,直到靈兒進來服侍她洗漱,才知道已經卯時將過了。

  「外頭一大早天就陰得很,指不定是要下雨呢。」靈兒用熱水絞了帕子,遞給玉玲瓏,「老夫人那邊來過兩次了,說東西都收拾好了,等小姐起來就出發。」

  玉玲瓏擦了擦臉,才覺得精神了點兒:「嗯,你叫人去準備,咱們這就走。」

  用青鹽擦了牙,漱了口,玉玲瓏想起一件事:「老夫人怎麼樣了?」

  昨天喝了那麼多的酒,連她都覺得有點受不了,老夫人一把年紀,能受得住嗎?

  靈兒笑道:「老夫人好得很,早上我還見她在院子裡打拳呢。」

  玉玲瓏一笑,這老太太身子還真是健旺,精神頭十足啊。

  玉老夫人的東西不多,隨身的僕婦也只有兩個大丫鬟和兩個婆子,很快,一行人便出了庵堂,向山下走去。

  山上起了淡淡的霧氣,罩得山路朦朦朧朧的,天越來越陰沉,頗有點山雨欲來的感覺。

  老夫人顯然很喜歡玉玲瓏,時不時掀起簾子,叫騎在追月身上的玉玲瓏過來說話,玉玲瓏收緊馬韁,跟馬車並駕,兩人一個在車內,一個在馬上,聊得不亦樂乎。

  從穿越到古代以來,玉玲瓏還從來沒有跟一個人說過這麼多的話,玉老夫人年紀雖大,個性卻十分地開朗爽快,跟玉玲瓏很多看法都是不謀而合,兩人只認識不到一天,卻幾乎變成了忘年交。

  兩人從各地方的美酒,說到追月身上,玉老夫人顯然是個愛馬之人,對追月贊不絕口,又提起年輕時養過的幾匹寶馬,越說越是眉飛色舞。

  正說得熱鬧,地上刮起一陣陰冷的旋風,玉玲瓏敏感地感覺到追月身上的肌肉一繃,同時,兩隻長長的馬耳朵立時豎了起來。

  不對勁!

  玉玲瓏微微一驚,手中的韁繩不禁緊了緊。

  這裡正是昨天她經過的那處山坳,四周看不到人影,可是幾棵樹卻在詭異地抖動著,發出劇烈的嘩嘩聲。

  馬車裡的玉老夫人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她打住了話頭,沉聲吩咐車夫:「快點兒走。」

  玉玲瓏冷眸微瞇,一雙眼睛充滿戒備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這一行人老的老,幼的幼,除了車夫全是女子,她自己除了小腿上的那只匕首,沒有任何武器。

  樹林和草叢裡的異響越來越明顯,已經不是昨天她能感覺到的那種明顯的避讓,周圍,空氣漸漸凝重,天上的烏雲沉沉地直欲壓頂,風,似乎越來越大了。

  草叢深處陡然傳出一聲悶喝,隨著這一聲,路旁嗖地飛出一個青色的人影,幾個丫鬟婆子頓時尖聲驚呼,玉玲瓏俐落地抽出匕首,沉聲喝道:「圍住馬車,保護老夫人!」

  出乎意料,那個人影從草叢裡飛出來,便沉重地落在道路中央,一動不動,彷彿一具死屍。

  玉玲瓏抖了抖韁繩,催馬前行,只見那個人身著青色布衣,頭上纏著一條同色的布條,身上滿是觸目驚心的血污。

  玉玲瓏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已經是個死人,剛剛抬起頭,便看見樹林裡不知何時出現了兩撥人,正纏鬥在一起,一方便是和地上那具屍體身著同色青衣的人,另一方卻是渾身黑衣。

  詭異的是,兩撥人只以拳腳相鬥,招招皆是殺招,卻都是一聲不出,只顧悶聲纏打。

  玉玲瓏微微鬆了口氣,看來對方不是衝她們來的,只是她們不小心經過,正巧碰上而已。

  只看了幾眼,她便知道那群青衣人已落了下風,黑衣人人數不多,卻個個招數精奇,青衣人根本不是對手。

  想起身後的一群老幼婦孺,玉玲瓏揮了揮手,輕聲喚道:「快走!」

  這一聲並不大,卻已經驚動了正在打鬥的兩撥人,黑衣人只看了一眼,便回過頭專心制敵,青衣人中卻響起一聲尖銳的忽哨。

  隨著這一聲忽哨,青衣人中十幾個人立刻轉身飛逃,逃跑的方向正是她們所處的山路!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8 PM

082在這兒等死吧!

  玉玲瓏暗叫一聲不好,十幾個青衣人轉眼已經到了馬車旁邊,追殺的黑衣人緊隨而至,兩撥人立刻在馬車邊上打鬥起來。

  幾個丫鬟婆子見此情景,腿都嚇軟了,跑也不敢跑,只有靈兒小小的身影守在車門前,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眼睛瞪得大大的,時刻準備著保護玉老夫人。

  山路上一片混亂,黑衣人下手毫不留情,一時間鮮血四濺,灑得山路上點點滴滴都是血跡。青衣人卻不再像方才那樣一聲不出,招招都是拼命的招式,慘叫連連,不一會兒便又有幾具青色的人影橫屍在路上。

  拉車的馬受了驚,尥蹶揚蹄,在人群中左突右衝,靈兒被搖晃地站不穩身子,轉眼間就被甩下了車,馬車裡的玉老夫人倒是鎮定得很,外面打得血肉橫飛,她坐在顛簸不定的馬車上,卻是一聲不出。

  被嚇得面無人色的車夫死死地拉著韁繩,發出陣陣驚恐的呼喝,誰知那馬聽了卻絲毫不受控制,反而更加發起狂來。

  追月不愧是寶馬,面對此情形卻是鎮定自若,玉玲瓏催馬前行,幾步便奔到飛馳的馬車旁邊,在嘈雜的打鬥聲中高聲叫道:「老夫人,你怎麼樣?」

  馬車裡響起玉老夫人的聲音:「我沒事,你照看好自己!」

  拉車的馬衝出了人群,在車夫緊緊的韁繩下,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見玉老夫人那邊情形稍緩,玉玲瓏才回過頭,只見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青衣人已經被殺了個精光,路上橫七豎八,躺滿了青色的屍體。

  黑衣人動作訓練有素,消滅了敵人之後,立刻向馬車聚攏,轉眼就將馬車團團包圍。

  沉沉的肅殺之氣在空氣中浮動,冷風陣陣,這群默不出聲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讓人陡然生出無盡的恐懼之意。

  玉玲瓏一提馬韁,追月高高地揚起前蹄,一人一馬縱身躍入了黑衣人的包圍圈,站在了馬車旁邊。

  居高臨下地看著團團包圍住自己的黑衣人,玉玲瓏冷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縱然玉玲瓏聰慧無雙,卻也無法看出這些人的來路,他們裝束統一,身手非凡,下手狠辣,動作整齊,卻又不像是官府中人那般行事磊落,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亦正亦邪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撞破了這些人的好事,下場很有可能便是被殺人滅口。

  在這偏僻的山路,就算她們被殺,恐怕也沒人會知道。

  憑追月的腿腳,她想要一人逃走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她走了,玉老夫人怎麼辦,靈兒怎麼辦!?

  在她的字典裡,沒有逃跑這一說,更沒有扔下自己人逃跑的可能!

  想到這裡,玉玲瓏攥緊了韁繩,一雙美眸充滿了戒備,卻是毫不畏懼地看向黑衣人。

  不料,黑衣人卻只是圍住了她們,便一動不動,既不攻擊,也不讓步。

  玉玲瓏秀眉微蹙,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

  突然,所有黑衣人的臉都齊齊地轉向了一個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玉玲瓏側臉望去,卻見一側的山巖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頎長的黑色人影。

  他站在一塊突出的山石上,猶如一棵破巖而出的蒼松般挺拔孤傲,一襲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翻飛的衣角處,一隻銀線繡成的雄鷹活靈活現,似乎振翅欲飛。

  玉玲瓏這才發現,四周包圍住她們的黑衣人,衣角處也都有銀鷹的圖案,顯然是統一而為。

  山巖上迎風而立的那個人,顯然是他們的首腦人物。

  冷眸微瞇,玉玲瓏揚聲說道:「閣下是何人?」

  男子冷漠的目光落在玉玲瓏的身上,眼底似乎劃過一絲詫異,轉瞬便恢復了平靜。

  玉玲瓏這才看清楚這人的模樣,只見他墨髮隨風飛揚,露出的面龐上卻戴著一張銀製的面具,看不清楚相貌。冷冽的眼眸,銳利的唇角,更映襯的他臉龐線條剛硬,神色冷酷,周身都是冰冷的氣息。

  男子的目光從玉玲瓏的身上一掃而過,落在了馬車上。

  冷硬的薄唇終於開啟,男子沉聲說道:「留下馬車,放你們走。」

  玉玲瓏美眸頓冷,什麼?讓她們留下馬車!?

  梨花般清冷的俏臉一揚,毫不客氣地迎向男子寒芒閃動的目光,玉玲瓏的聲音如同冰雪般冷漠:「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剛落,周圍的黑衣人竟整齊劃一地齊齊邁上一大步,本就不大的包圍圈更狹小了許多,越發顯得氣勢逼人。

  玉玲瓏看都不看四周一眼,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四周的殺氣重重,一雙臘月寒雪般的目光只緊緊地盯著山巖上那個男人的眼睛。

  她知道,沒有這個男人下令,周圍的黑衣人是決不肯輕舉妄動的,那個男人,才是關鍵所在。

  雙腳暗暗退出了馬鐙,玉玲瓏凝神聚氣,用力蹬在追月的背上,縱身一躍,靈巧無比地飛向山巖上的男子。

  擒賊先擒王,只要制住了這個人,下面的那些黑衣人就不足為懼。

  玉玲瓏出其不意,那男人卻似乎早有準備,眼看一身紅衣的玉玲瓏撲向自己,他略一側身,便讓開了玉玲瓏快如閃電的攻擊。

  一擊不中,玉玲瓏纖腰一扭,穩穩地落在山巖之上,接下來的招數已經源源不斷地向男子攻去。

  狹小的山石上,兩人騰挪閃躲,轉眼已交手幾十招。一人黑袍,一人紅衣,在烈烈的山風中,顯得那麼奪人心魄。

  越打下去,玉玲瓏越是暗暗心驚,男子腳下沉穩,身形靈活,招式攻少守多,讓她無隙可乘,顯然是遊刃有餘。

  銀牙暗咬,玉玲瓏右腿踢出,趁男子避讓之際,素手一探,已經將小腿上的匕首順勢抽出。

  暗沉的天色中,她手中的短匕劃過一道長長的銳芒,宛如雷霆閃電,飛快地刺向男子的咽喉。

  眼看電光火石間,這一刀便要狠狠扎在他身上,他卻不閃不避,揮手格開玉玲瓏的匕首,刀鋒叮地一聲刺在山石上,頓時火星四濺。

  從她抽出匕首的那一刻起,男子的眼中便精光大盛,這一下避過了玉玲瓏的攻擊,男子立時斷喝:「你竟敢——」

  後面的話語硬生生地嚥了下去,男子銀色的面具下,薄唇抿得緊緊的,只露出一雙冷鷙的眼睛,宛如淬了冰,直直地盯著玉玲瓏。

  幾絲長髮飄落在呼嘯的山風中,那是玉玲瓏方才那一刀鋒芒所至,削斷了男子的一縷頭髮。

  玉玲瓏毫髮無損,男子卻被削斷了頭髮,誰輸誰贏,明眼人自有論斷。

  高手過招,若不拼生死,便如此般,一招見高下。

  風聲烈烈,一襲紅衫的玉玲瓏衣袂翻飛,俏立在山巖上,宛如一朵怒放的大花,溢美難言。

  匕首往身後一收,玉玲瓏揚起小巧的下巴,冷冷地說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男子眸色漸冷,目光裡多了一絲複雜的神情,頓了頓,才向下揚了揚手,示意黑衣人讓開。

  眼見馬車從黑衣人讓出的路中緩緩前行,玉玲瓏才縱身躍下山巖,直接落在了追月身上,催馬前行,護衛在馬車旁邊。

  許是經歷了剛才的血戰,追月顯得十分的煩躁不安,頻頻向來時的方向回首輕嘶,似乎在呼喚著什麼。

  玉玲瓏輕輕拍了拍追月的脖子,當做安慰。也難怪,追月一直跟著旭王那個紈絝公子,哪裡見識過這些殺戮的血腥,心生恐懼也是難免的。

  別說是馬,就連這些人,個個也是心有餘悸,大家默契地不發一言,只顧著低頭趕路,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看著一行人越走越遠,一個站得較近的黑衣人低聲說道:「統領——」

  山巖上的男子抬手,阻止了下屬的話語,一雙烏雲翻滾的墨眸,緊隨著玉玲瓏等人遠去的方向。

  一行斑斑點點的血跡,順著山路蜿蜒而下,轉瞬就被山風掀起的沙石覆蓋,變得無跡可尋。

  銀色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的。

  *     *     *     *     *

  得知了玉老夫人今日回府的消息,慕氏雖在病中,卻仍然讓下人將府裡仔細打掃了一遍,尤其是玉老夫人所住的敬善堂,更是添置了不少新家具擺設,布置得煥然一新。

  慕氏強撐著病體,帶著府裡的人到大門處迎接玉老夫人,卻被風塵僕僕的一行人嚇了一大跳。

  玉玲瓏面若冰霜,不發一言,跟去的丫鬟婆子們個個灰頭土臉,面色惶然,更可怖的是玉老夫人所乘坐的馬車,上面濺滿了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這是怎麼了!?」慕氏當然不敢直接問玉玲瓏,眼睛看向馬車旁邊的丫鬟婆子們,聲音中帶著無比的驚懼,「老夫人呢?老夫人沒事吧!?」

  眼看自己兒子大婚在即,要是玉家的老夫人出了什麼事,這婚事恐怕也不用辦了。

  一行人心驚膽顫地下了山,眼看到了家,才敢出聲,一個婆子失聲大哭:「夫人啊,奴婢們差點就回不來了——」

  剛喊了這麼一句,玉玲瓏就冷聲喝道:「閉嘴!」

  一群人到嘴邊的哭喊瞬間被罵了回去,丫鬟婆子們個個眼淚汪汪,可憐巴巴地看著慕氏,當著玉玲瓏的面,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靈兒麻利地跳下了馬車,拿出腳凳放好,這才掀起簾子,輕聲說道:「老夫人,請下車吧。」

  玉老夫人扶著靈兒的手,穩穩地下了車,慕氏見老夫人沒事,一顆心才歸了位,忙迎了上去想攙著玉老夫人:「老夫人,您慢點兒。」

  手剛伸出去,卻被玉老夫人狠狠一巴掌打了回去,慕氏被打得生疼,一臉愕然地看著玉老夫人,一時間這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玉老夫人怒道:「讓你派人接我下山,你就派了一群老婆子和小丫頭,你沒想過我要是碰上劫匪怎麼辦?你是不是早就盼著我早點兒死呢?」

  慕氏站在大門口,被玉老夫人當著眾人的面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頓時無比尷尬,卻又不敢回嘴,只得低下了頭,由著玉老夫人罵。

  這事確實是她的不對,本以為玉老夫人指名叫玉玲瓏去接她下山,她只要照樣安排就罷了,卻忘了安排護衛。

  一是她有傷在身,行事難免忙中出錯,二來玉老夫人身子硬朗,又會些拳腳,她也就沒太關心過玉老夫人的安全問題。

  再說,一個老太婆,誰會去劫她啊?

  慕氏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敢這麼說,低著頭,側著身,小心翼翼的跟在玉老夫人身後進了府。

  玉老夫人不在府裡這三年,慕氏當慣了說一不二的主母,如今卻只能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察言觀色。

  玉老夫人餘怒未消,往敬善堂一坐,便說道:「玉鵬那小子呢?三年沒看見當娘的也不知道惦記,這會兒又跑哪兒去了?」

  慕氏連坐也不敢坐,陪著小心說道:「甘府出了事,老爺帶人過去看看。」

  玉老夫人眉頭一挑:「甘府?甘府出了什麼事?」

  慕氏見玉老夫人轉移了注意力,總算鬆了口氣,忙答道:「聽說是甘府的公子不見了,已經去報過了京兆尹,如今整個京城都快翻遍了,還是沒找到。」

  玉老夫人眉頭微蹙:「我記得,甘太傅可只有一個兒子。」

  慕氏說道:「老夫人記得沒錯,太傅大人四十歲上才得了個公子,如今只有十三歲。」

  兩人在這邊一問一答,那邊玉玲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起身說道:「老夫人,我走了。」

  玉老夫人看向她,臉色才和緩了不少,聲音也十分的關切:「玲瓏,你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

  慕氏有些無語,玉老夫人何曾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過?對玉玲瓏那個庶女倒是十分地和藹。

  這邊腹誹著,玉老夫人已經端起茶,沉聲說道:「甘府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     *     *     *     *

  玉玲瓏回到品蘭苑,洗過澡換了衣裳,才覺得神清氣爽起來,待她出來,萱草已經聽靈兒說了白天的經歷,撫著胸口一個勁地後怕,眼淚差點都掉出來。

  「小姐,下次您再出門,一定要記得帶上奴婢。要是您有什麼三長兩短,奴婢也沒法活了。」

  玉玲瓏有些無奈地看著一臉擔心眼淚汪汪的萱草:「帶上你?你能幹什麼?」

  萱草理直氣壯地說道:「奴婢可以保護小姐呀!」

  玉玲瓏看了眼萱草,決定還是不打擊這丫頭的一片忠心赤膽了,而是換了個話題:「讓馬長更家的給我準備幾個雞蛋,要生的,還要點胡蘿蔔。」

  萱草很是疑惑:「小姐要做菜嗎?要不要奴婢去吩咐廚房……」

  玉玲瓏挽起濕漉漉的頭髮,用簪子隨意地挽了個髮髻:「不是做菜,去準備吧,準備好給我拿進來。」

  玉玲瓏接過來萱草裝好的食盒,說道:「靈兒去休息,我要出去一趟,不用人跟著。」

  萱草立刻著急起來:「那怎麼行?小姐您要去哪兒?奴婢跟著你去……」

  玉玲瓏歎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耐心增加一些:「我就在府裡走走,這你總放心了吧?」

  萱草這才放鬆了下來,眼看著玉玲瓏走出了房門,萱草還是不放心地追了出來,揚聲說道:「小姐可要早點兒回來,奴婢給您預備了紅棗銀耳湯呢!」

  玉玲瓏提著小食盒,頭也不回地說道:「知道了,我回來再喝。」

  來古代這麼久了,她還是有點不習慣萱草的婆婆媽媽,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玉老夫人剛剛回府,下人們顯然都有事做,此刻玉府的後院一片寂靜,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玉玲瓏一路向後院走去,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她的目的地。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玉府的馬廄,這裡並不大,或許是因為玉將軍常年在外的緣故,馬廄裡並沒有什麼好馬,只有幾匹用來拉車的矮腳馬,個個蔫頭耷腦地趴在地上打著瞌睡,旁邊是幾輛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馬車,其中就有今天玉老夫人乘坐回府的那一輛。

  在這裡,高頭長腿的追月顯得十分地突出,見玉玲瓏來了,正慵懶地曬著太陽的追月立刻站起身,走到馬槽旁邊,興奮地衝她打著響鼻。

  摸了摸追月油光水亮的皮毛,玉玲瓏把雞蛋在馬槽邊上磕破,餵給追月,輕聲說道:「今天可多虧你了。」

  如果不是追月膽子大,只怕她剛剛遭遇兩撥人打鬥的時候就被甩下了馬;如果不是追月靈性十足,也不會和她如此心意相通,連她一舉一動都明了她的心意。

  她之前從旭王那裡搶下追月,不過是為了給旭王一個教訓。追月在府裡養了那麼多天,她幾乎都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可是經歷了山上那一場打鬥,她覺得追月確實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寶馬。

  動物和人一樣,都需要給一點獎勵和關心,下次才能為你賣命。

  追月吃完了雞蛋,用絲緞般的鼻子蹭了蹭玉玲瓏的手,顯得十分親暱,玉玲瓏淺淺一笑,把胡蘿蔔拿出來,餵給追月。

  「慢點兒吃,這都是你的。」玉玲瓏拍了拍追月的馬頸,「靈兒說得沒錯,你可真夠饞嘴的。」

  靜謐的午後,知了似乎都睡著了,四周靜悄悄的,連一絲兒風聲都沒有。

  在一片沉寂中,忽然傳來極輕的一聲門扉開合的聲音,玉玲瓏警覺地回過頭望去。

  莫非有人?

  身後,只有堆放著馬具雜物的一間房屋,哪有半個人影?

  玉玲瓏深深地吸了口氣,自己是太緊張了吧,玉府的馬廄裡哪會有什麼人來?

  視線緩緩的收回,下一刻,她的目光卻停留在一處地方,久久沒有移動。

  一輛濺滿血跡的馬車停靠馬廄旁邊,顯得格外醒目,這是白天玉老夫人所乘坐的馬車,還是剛剛拉回來的樣子,顯然還沒來得及清洗。

  吸引玉玲瓏目光的不是這輛馬車,而是馬車下的東西。

  一小灘紅黑色的半凝固物,幾隻蒼蠅在來回地飛舞著,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味,很明顯,這是人的鮮血,而且形成的時間很短。

  玉玲瓏記得很清楚,馬車是玉老夫人乘坐的,上面還有靈兒和車夫,這三個人都沒有在山上那場打鬥中受傷。

  那麼,這血跡又是從何而來?

  明澈的眼眸漸漸收緊,玉玲瓏不動聲色地微微俯身,抽出匕首握在手中。

  放輕腳步,她的身形如狸貓般輕盈,不發一聲地靠近了雜物房。

  素白的指尖輕輕推開陳舊的門扉,在這死寂的午後,破爛的門板發出一種因年久失修而刺耳的聲音,終於慢慢打開了。

  房間裡布滿了灰塵,地上厚厚的塵土中,一大片爬動的痕跡格外明顯,點點的血跡摻雜其中,格外的顯眼。

  竟然真的有人!

  玉玲瓏握緊匕首,戒備地跟著痕跡上前,走到一大堆摞起的木板後,血跡消失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玉玲瓏迅捷地縱身,直接撲到木板擋住的地方,只來得及看清地上那個青色的人影,手中的匕首已經精準地揮出,停在那人的咽喉處。

  粉嫩的嘴唇微啟,她沉聲輕喝:「別動!」

  一抬眼,她的目光便落進一雙狹長的眼眸中。

  眼前的男子,穿著一身和山上那群被格殺的青衣人一樣的青色衣衫,眼眸中銳芒畢現,鼻梁高挺,薄唇輕抿,眉心一點朱砂,給他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增加了說不盡的邪氣。

  此刻,他被一支寒氣森森的匕首抵住咽喉,臉上卻絲毫不露慌亂之色,只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匕首,便抬眼看著玉玲瓏。

  「身手不錯,我竟然沒聽見你的腳步聲。」

  玉玲瓏冷哼:「你是誰!?」

  男子緩緩抬起手臂,枕上自己的後腦,好整以暇地看著玉玲瓏:「你不知道?」

  玉玲瓏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向前一送,牢牢控制住男子的咽喉處:「不說,我就殺了你。」

  男子看向玉玲瓏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因失血過多的聲音聽起來低沉暗啞:「你若不知道,為什麼拿刀對著我?」

  玉玲瓏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只見他大腿處、胸前,皆是大片的血漬,後背看不清楚,或許也有,只看這不停向外湧著的鮮血,她就知道,這男人根本不可能有還手之力。

  冷冷一笑,玉玲瓏緩緩收回了匕首,站起身來。

  「你不說也無所謂,在這兒等死吧!」

  多年的經驗讓她一眼就能看出,這個男人身上的傷,如果不治,很快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看著她轉身便欲離去的身影,男子神情微變:「你當真不認識我?」

  玉玲瓏的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你以為你是誰?普天下的人都要認得你?」

  這男人也太自戀了吧,當自己是多麼出名的人物嗎?

  玉玲瓏腳步不停,直接向外走去,顯然是不打算管這個閒事了。

  男子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終於還是在玉玲瓏拉開門板的時候低聲開口:「姑娘,給我點兒水。」

  玉玲瓏回眸看向他,卻是一言不發。

  男子轉瞬便明白了玉玲瓏的意思,妖孽般的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我叫,鳳、軒、轅。」

  一個字一個字吐出自己的名字,男子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玉玲瓏的臉龐,似乎想要探究著什麼。

  玉玲瓏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她就提進來一小桶水放在地上,鳳軒轅薄唇緊抿,竭力坐起身來,抱著桶便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玉玲瓏看著他的後背,那裡的傷口更加猙獰,衣衫幾乎已經完全碎裂,露出裡面大片的刀痕,真不知道這麼重的傷,這男人剛才怎麼還裝作若無其事地躺在地上。

  鳳軒轅喝了好半天,才終於解了渴,他咬緊牙關,緩緩地脫下身上的青衫,撩起桶裡的水,清洗著身上的傷口。

  玉玲瓏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動作,顯然沒有上前幫忙的打算。

  直到看見鳳軒轅把自己的衣裳撕成一條一條,作勢要包紮起來,玉玲瓏才開口:「你這樣,傷口很快就會腐爛。」

  這麼重的傷,這麼熱的天,又不用任何藥物,不出三天,這男人身上的傷口就會嚴重感染。

  鳳軒轅疼得額頭全是冷汗,嘴角卻還露出一抹邪邪的微笑:「那,你幫我?」

  玉玲瓏倒是很直接:「幫你可以,你有什麼好處給我?」

  鳳軒轅劍眉一挑:「你如果認識我,就會知道有什麼好處。」

  玉玲瓏冷笑,這傢伙還在用話試探自己,疑心可真夠重的。

  看著男子的氣度,顯然身份非俗,但是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她不關心,也沒興趣。

  玉玲瓏回房,很快取了點兒傷藥和乾淨布條,扔給鳳軒轅:「包好傷口,趕緊走。」

  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怒色,鳳軒轅接過布條,冷聲道:「不敢麻煩姑娘,我很快就走。」

  玉玲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男人擺出一副臭臉給誰看,當自己虎落平陽了麼?

  想到這裡,玉玲瓏也沒有好氣:「嗯?不敢麻煩我?那就別躲在我家馬車下面跟我進城,更不該留下那麼多兄弟為你送死!」

  傲什麼傲?要不是那麼多青衣人血流成河為他打掩護,他能趁亂藏在馬車下面,躲過黑衣人的耳目嗎!?在這個情形下還在拿著大爺的款兒,真當全世界的人都要摜著他嗎?

  尖刻的話語,刺得鳳軒轅身上猛然一顫,雪白的牙齒死死咬在毫無血色的薄唇上,邪氣的臉上滿是隱忍的痛楚。

  許久,他才沉聲說道:「……有一些事情,比活著更重要。」

  玉玲瓏冷笑:「既然要活,就別擺出一副大爺的臉。」

  悲壯的死總是很容易,卑微的活才是最難的。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臉上的戾氣一閃而過,鳳軒轅盯著玉玲瓏的臉,停頓良久,終於低聲出口:「求姑娘,救在下一命。」

  玉玲瓏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先在這裡藏著,我會盡快安排你離開。」

  剛欲轉身,鳳軒轅忽然突兀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玉玲瓏迎上那雙細長的黑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救你,只是因為你不能死在這裡,否則,我會很麻煩。」

  她不想攬事,這個男人畢竟是跟著她的馬車進了玉府,單看今天黑衣人的身手,便知道兩方糾葛不淺,她不想無緣無故淌這淌渾水,也不想再遇到今天這種情形。

  鳳軒轅愣在了原地。

  或許在他的經歷中,從來沒有過一個人敢如此的輕賤他,可是面前這個嬌小的女人,卻像是絲毫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他。

  眸底劃過一抹異色,鳳軒轅望著玉玲瓏的背影,終究沒有說話。

  玉玲瓏剛剛掩上身後的門板,就聽見一陣孩子的笑聲傳了過來:「駕,駕,騎大馬嘍!」

  微微一驚,她循聲望去,卻見馬槽旁邊,一個男孩正揮舞著手中的柳條,鞭打著座下的小板凳,雙腿一蹬一蹬的,好像在策馬揚鞭一樣。

  竟然是玉維元,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她出現,玉維元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馬鞭,興沖沖地跑了過來:「咦,你怎麼在這兒,也是來看大馬的嗎?」

  玉維元才七歲,還不懂事,只知道玉玲瓏是他的姐姐,卻並不知道玉玲瓏在玉府,是無人敢惹無人敢得罪的角色。

  在他的心裡,沒有什麼比玩更重要了。

  胖胖的手指一抬,指向馬槽裡的追月,玉維元抬起臉,一臉期待地看向玉玲瓏:「你抱我上去!」

  並不是命令的口氣,玉維元只是被慕氏嬌養慣了,說話間就帶了一種自然而然的指使,彷彿這世界上的人,都應該按照他的心意做事。

  玉玲瓏不屑跟這小孩一般計較,見四周無人,她抬腳便走。

  玉維元卻不管這些,見玉玲瓏要走,他一把就抓住了玉玲瓏的衣裙:「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

  玉玲瓏秀眉一蹙,臉上的神色不由自主嚴厲起來:「放手!」

  玉維元脖子一梗,大聲道:「不放,你快抱我騎大馬!」

  玉玲瓏一向沒什麼耐心,見玉維元的小手緊緊抓著自己不放,素手一伸,毫不客氣地扭住了玉維元的耳朵!

  她才不管這小傢伙是什麼脾氣,反正她是不摜著他毛病!

  玉維元哪裡吃過這虧,登時鬆開了抓住玉玲瓏的手,嘴一撇就嚎哭了起來:「嗚嗚嗚,你敢打我,我讓我娘收拾你!」

  玉玲瓏聽了這話,手上的勁又加了幾分:「喲,你還挺能耐的!」

  玉維元疼得連連慘叫,玉玲瓏以為他怕了自己,便鬆開了手:「回你自己院子裡去,這兒不是你玩的地方。」

  誰知玉維元壓根沒聽她的話,玉玲瓏一鬆開他的耳朵,他立刻利索地坐倒在地上,一邊撒潑打滾,一邊哇哇大哭,顯然已經對這種招數熟門熟路。

  「嗚嗚嗚,你欺負人!嗚嗚嗚——」

  玉玲瓏柳眉微蹙,這小毛頭,還真是麻煩!

  素白如玉的手一把拽住玉維元的衣領,輕鬆地把賴在地上撒潑的小傢伙提了起來,玉玲瓏冷著臉,扯著玉維元出了馬廄。

  「疼死我了!你快放手啊,嗚嗚——」玉維元早已習慣了一撒潑別人就拿他沒辦法,誰知這個姐姐卻根本沒有順著他的意思,剛剛覺得脖領一鬆,屁股早已挨了重重的一腳。

  「滾回家哭去!」玉玲瓏指著一手揉著屁股,一手抹著眼淚,嘴裡還哇哇亂叫的玉維元,聲音裡滿是濃濃的不耐煩,「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在這兒,我把你屁股打開花!」

  玉維元疼得抽抽搭搭的哭,小臉跟個小花貓似的,卻再不敢惹這個姐姐,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跑遠了。

  玉玲瓏可不覺得自己是在欺負小孩子,這種小孩,被人寵得上了天,要什麼給什麼,以為全世界都欠他的,所有人都得讓著他,誰要是不順著他的意思,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壞人。

  她才不管這些,別人慣著他,她可不摜著,尤其在剛才那種情形,萬一被玉維元發現了雜物房裡還藏著個人,肯定要壞事。

  想起那個不知什麼來路的青衣人,玉玲瓏神色凝重,漸漸加快了腳步。

  今天晚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     *     *     *     *

  夏日的夜晚,白天的炎熱已經漸漸散去,蟲兒輕快地鳴叫著,若有若無的風時不時地吹進來,帶來些許的清涼。

  這樣閒適的夜,玉玲瓏卻無心欣賞。

  品蘭苑裡的下人雖然不少,她能信得過的卻只有萱草和靈兒,就憑她們三個,能把那個重傷在身的青衣人悄悄送出玉府嗎?

  這是她來到古代以後,第一次覺得手下的人實在是太少,做這麼一點事情都束手束腳。

  找個由頭把所有礙事的丫鬟婆子都攆回了屋,吩咐她們不得吩咐不准出來,玉玲瓏才秘密地叫過萱草和靈兒,讓她們按照吩咐做事。

  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心裡卻是有些忐忑的,這兩個小丫鬟能把事情辦好嗎?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又該怎麼辦呢?

  她倒是不怕玉府的人知道,只是,今天那些來歷不明的黑衣人,行事詭秘,下手狠辣,實在是讓她難以放心。

  清涼的晚風從雕花窗格中吹進來,吹得燭火時明時滅,夜,似乎涼了幾分。

  忽然,房間裡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一件不知名的暗器從窗外迅捷地飛了進來,搖曳的燭光登時被打滅,玉玲瓏猛然回頭:「誰?」

  黑魆魆的房間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頎長的黑影,臉龐藏在暗處,看不清楚模樣,只是那拒人千里的氣息,卻是再明顯不過。

  冷哼一聲,玉玲瓏緩緩起身:「是個男人,就正大光明的出來!鬼鬼祟祟,算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房間裡便響起一個男子平靜沉穩的聲音:「你的膽子倒是不小。」

  這聲音似曾相熟,玉玲瓏稍稍一想,便知道了來者是誰。

  明白了此人的目的,玉玲瓏反倒放下心來,她重新落座,淡淡地說道:「承蒙誇獎,我的膽子一向大得很,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男子的身影緩緩移動,走到了房間裡的明處,月光隔著窗稜投射進來,照耀在男人的臉上,映得那張銀色的面具泛著幽黯的光芒,給黑袍男子的周身添了一層冰冷朦朧的氣息。

  「既然知道是我,那你就該明白,我是為何事而來。」

  藉著淡淡的月色,玉玲瓏給自己的茶盞添了些茶水,穩穩地端起抿了一口:「抱歉,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

  電光火石間,她的心裡已經轉了好幾個念頭。黑衣人應該是在山上收屍的時候,發現少了鳳軒轅。以她的猜測,那些青衣人肯付出生命為鳳軒轅爭取一絲逃命的機會,那鳳軒轅對他們來說一定是個重要的人物。

  同樣,對黑衣人來說,鳳軒轅也應該是個重要的追殺對象,這男人深夜來訪,也定是為了鳳軒轅失蹤的原因。

  在山路上,只有他們三撥人,青衣人已經被全部格殺,那麼失蹤的鳳軒轅,只有可能藏在玉府的馬車上,趁亂下了山,這是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來的結果。

  可是她不能承認,一旦承認了,那麼鳳軒轅將必死無疑,她並不在乎這個陌生男人的生命,但是這樣一來,她勢必要被捲入這一場黑暗的漩渦中。

  她現在要做的,只是要趕緊把鳳軒轅送出玉府,從此天涯路人,再不相干。

  所以,當黑衣男子步步緊逼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否認。

  可是很顯然,男子並不相信她。

  幽深的眸底,似乎有沉沉的烏雲在翻滾,男子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你要救他?」

  沒有追問她鳳軒轅的下落,或許在他的心裡早已認定,鳳軒轅就是被玉玲瓏藏了起來。

  默然,卻並不畏縮,黑暗中,女子的臉龐是驚人的白,彷彿籠罩著朦朧的銀光,晶亮的眼眸閃動著細碎的冷芒,迎上男子的眼睛,這一瞬間,窗外的月色也頓時黯然了下來。

  黑衣男子得不到玉玲瓏的回答,大手漸漸的捏緊,指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充滿了威脅的力量。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39 PM

083贖你媽的罪!

  玉玲瓏秀眉一挑,竟然發出一聲輕笑:「我不知道,就如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一樣。」

  男子背向月光,負手而立,周身都是凜然的倨傲:「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把他交出來。」

  停頓了片刻,男子又加上了一句:「我答應你,此事再與你無關。」

  玉玲瓏沉默,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篤定,她卻壓根就沒有考慮過這種解決辦法,潛意識中,她不相信鳳軒轅,但是她更不相信眼前這個身份不明的黑衣男子。至少,鳳軒轅此刻身受重傷,性命都交在她的手上,由她掌控。而眼前這個男人,充滿了威脅和敵意,她實在無法給自己一個理由,相信他的承諾。

  在目前的情形中,她寧願保守地選擇鳳軒轅,而不願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一個不曾相識的男人。

  「我不相信你。」粉嫩柔軟的嘴唇,吐出的卻是冰冷尖刻的話語,玉玲瓏冷冷地揚起頭,迎上男子銳利寒冷的目光。

  薄削的唇角陡然抿緊,男子冷哼一聲,再不停留,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行至門口,他右手猛然揮出,門扇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緊,伴隨的是他寒如刀刃的聲音。

  「你這是在找死!」

  一眨眼的功夫,門外已經再無半點聲音,男子顯然施展輕功離開了,正如他無聲無息地出現時一樣。

  玉玲瓏坐在黑暗中,幽幽的眼神落在地面上灑落的月光上。

  她是在找死嗎?不,直覺告訴她,相信這個男人,才是真的自尋死路。

  *     *     *     *     *

  這個夜晚,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玉玲瓏剛剛躺下,就聽見品蘭苑的大門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這深更半夜裡,一陣陣的敲門聲直讓人心驚肉跳。

  在外面榻上守夜的萱草急忙披了衣裳起身,看向玉玲瓏的眼神充滿了驚疑不定,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品蘭苑?是誰敢來打擾玉玲瓏?

  玉玲瓏坐起身,給萱草一個鎮定的眼神:「去開門。」

  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被吵了起來,紛紛披著衣裳走出來,個個睡眼惺忪地互相詢問著。

  「大半夜的,是誰來了啊?」

  「出了什麼事了?」

  「怎麼這麼大的動靜啊?」

  萱草去開了大門,眾人頓時被外面的陣勢嚇的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出一點兒動靜。

  門外,燈火通明,十幾個丫鬟婆子持著燈籠,簇擁著幾個人走了進來,為首的竟然是玉老夫人。

  在眾人的簇擁下,玉老夫人顯得格外的端嚴,神情十分地嚴肅,快步走了進來。

  玉玲瓏緩步走出內室,就看見丫鬟扶著玉老夫人坐在上首,其餘的人默默地立在兩側。

  掃了一眼玉老夫人身旁的慕氏等人,玉玲瓏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萱草,給老夫人上茶。」

  慕氏臉上有些下不來,看玉玲瓏的樣子,壓根就沒把她這個嫡母放在眼裡,話裡話外都完全當她不存在。

  玉老夫人沉著臉,顯然心情很是不好,她看了眼慕氏,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說吧,你到底要幹什麼?」

  慕氏趕緊上前一步,賠小心地說道:「老夫人請息怒,媳婦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要不也不敢勞動老夫人。」

  玉老夫人眉心緊皺,哼了一聲說道:「還說不敢勞動?大半夜的非得讓我帶著你來看四丫頭,你是想折騰死我這把老骨頭?」

  慕氏把屋子裡不相干的丫鬟婆子都打發了下去,這才低下頭,既不敢看老夫人,也不敢看玉玲瓏,斟酌著字句說道:「老夫人在山上遇險,是媳婦考慮不周。媳婦聽說了白天發生的事,也著實是唬了一跳,天幸老夫人沒事——」

  慕氏正絮叨著,玉老夫人早已聽得不耐煩了,手中的茶盞重重一放,怒聲喝道:「有什麼事,趕緊說!」

  慕氏嚇得一哆嗦,趕緊說道:「眼下滿城都在緝拿盜首,媳婦害怕咱們府裡藏了不該藏的人,要是被人發現,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玉老夫人瞪了慕氏一眼,說道:「你這話是從何說起,盜首怎麼會在咱們府上?」

  慕氏語速極快,似乎生怕被人打斷:「老夫人,您今天碰上的那些人,十有八九就是青蓮教的,媳婦聽那些婆子說,那些人都穿著青色的衣裳,頭上戴著青布條,那是青蓮教教眾的裝束啊!」

  聽慕氏說起青蓮教,老夫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變,聲音也冷了幾分:「你說的當真?」

  慕氏的聲音幾乎嚇得變了調:「媳婦怎麼敢騙老夫人?眼下甘府的小公子還沒找到,京城裡的人全都知道是被青蓮教綁去了!如今京城裡風聲鶴唳,到處都在抓青蓮教中的人,就是為了找到甘府的小公子啊!」

  玉老夫人的眉頭越來越緊,她看了眼玉玲瓏,說道:「那,這跟四丫頭又有什麼關係?」

  慕氏的頭越來越低,完全不敢看玉玲瓏的方向:「有人看見,四丫頭在咱們府裡藏了個人。」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玉老夫人立刻說道:「這怎麼可能?四丫頭今兒一直和我在一起,她怎麼可能跟青蓮教有關係?」

  慕氏急道:「媳婦不敢說謊,真的是有人親眼看的!」

  一直冷眼旁觀的玉玲瓏緩緩開口:「哦?誰看見的?」

  慕氏一聽見玉玲瓏的聲音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急慌慌地從身後拉出一個人來,一迭聲地問道:「你快說,你是不是親眼看見有人藏在咱們府裡?是誰藏的?」

  被拉出來的人身形小小,一隻手還在揉著眼睛,顯然是還沒睡醒。

  聽到慕氏的問話,玉維元抬眼環視了一遍房間,胖胖的小手立刻伸出來,直直地指向玉玲瓏。

  「就是她!」

  玉玲瓏垂下眼眸,臉上泛起一抹冷笑。

  原來是被這小子看見了,竟然還跑去跟慕氏告狀,連玉老夫人都驚動了。

  看來,慕氏始終是亡她之心不死,逮住個機會就要狠狠地治她一頓。如今玉老夫人回了府,慕氏就更有底氣了不是嗎?

  見玉玲瓏沒否認,慕氏的膽子稍微大了點,她拉扯著玉維元,一臉為大局著想的深明大義,向玉老夫人說道:「元哥兒看見那人穿著青色的衣裳,而且身上都是血,恐怕就是衙門裡正在搜尋的青蓮教餘黨!要是尋常的人也就罷了,可是現在這個當口,稍有不慎就是滅九族的大罪啊,媳婦實在是不敢擔這天大的干係,還求老夫人做主!」

  玉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沉,今天發生的事情都是她親身經歷,眼看慕氏說的頭頭是道,連她也有幾分不確定起來。

  視線投向玉玲瓏,玉老夫人問道:「四丫頭,你怎麼說?」

  玉玲瓏冷冷地笑,雲淡風輕地端起了茶盞:「人證物證俱在,我就是想否認,又有誰肯信?」

  玉老夫人不假思索地說道:「四丫頭,你放心,只有我在,看誰敢污蔑你!」

  看著玉老夫人這般維護自己的模樣,玉玲瓏的心底升起一絲感動,只不過,很快就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了。

  慕氏,這筆帳,姐早晚跟你算。

  淡淡地掃了低著頭的慕氏,玉玲瓏聲音不大,卻十分地清晰地說道:「不錯,是我藏的。」

  聽了這話,房間裡的眾人頓時神色各異。

  玉老夫人一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四丫頭,你說什麼?真的是你藏了人在府裡?那人是青蓮教的?」

  玉玲瓏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青蓮教的,不過他的確是穿著一身青色衣衫。」

  玉老夫人眉頭緊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慕氏聽見玉玲瓏親口承認了此事,頓時大大地鬆了口氣,眼底劃過一絲喜色,腰板也不知不覺地挺直了些。

  表面上,她卻還裝出一副為玉老夫人分憂的模樣,語重心長地對玉玲瓏說道:「玲瓏啊,你年紀小,不懂事,哪裡知道這事有多嚴重啊!那青蓮教的人豈是能隨便惹的?更別說如今朝廷還在到處搜捕他們——」

  玉玲瓏冷冰冰地掃了慕氏一眼,慕氏頓時覺得脊背發寒,口中的話不知不覺地停住了,不敢再說下去。

  就算此刻玉玲瓏的確是做錯了事,慕氏也不敢責備她,這個動不動就拳腳相加的庶女,她可惹不起。

  反正現在玉老夫人回來了,府裡的事自然有人做主,玉老夫人可不是好脾氣的人,她倒要看看,玉老夫人要怎麼處置這個庶女。不管她們雙方哪一個吃了虧,都只對她有好處沒壞處。

  玉玲瓏此刻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似乎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明澈的雙眼環視著房間裡的人,周身充滿了逼人的氣勢。

  「人,我已經藏了,你們有意見?」

  玉老夫人深深歎了口氣:「玲瓏啊,這不是小事,你先跟我說說,有什麼打算?」

  慕氏一臉焦急地說道:「老夫人,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只顧著問有什麼打算?這還用想嗎,趕緊把人綁起來,送到衙門裡去啊,說不準還能將功贖罪……」

  剛說到這兒,玉玲瓏手中的茶盞已經飛了出來,直接打在慕氏頭頂上,頓時把慕氏的髮髻打歪,淋漓的茶水流得慕氏滿臉都是。

  「贖你媽的罪!我看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咱們這兒藏了個人,要吵得全京城都知道!」

  當她不知道慕氏這點兒小心思?還不是想藉著外面抓捕青蓮教眾的由頭,把她送到衙門去處置!窩藏盜首,頂風作案,慕氏是想大義滅「親」,拿她當典型嗎?讓她去衙門自首,她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嗎?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個時候窩藏青蓮教眾,朝廷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至少當場就會扣下她,關進大獄,到那個時候,慕氏肯定不會出面去救她的。

  玉玲瓏沒那麼高的覺悟,要做個古代的良好市民,更沒有可能去投案自首,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尤其是交給朝廷!

  所以,她一聽見慕氏的話,立刻就當場否定了。

  慕氏沒想到這個庶女竟然敢當著玉老夫人的面打自己,登時只覺得顏面皆無,她用帕子揩了揩臉上的茶水,半天才低著頭憋出一句話:「藏匿欽犯,我也幫不了你。」

  玉玲瓏冷笑:「我要你幫?你不來攪我的局,就謝天謝地了!」

  玉老夫人一直皺緊眉頭看著眼前的鬧劇,直到聽到這句話,她才開口:「四丫頭,你已經想好該怎麼辦了?」

  玉玲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不用你們插手。」

  抬眼看向欲言又止的慕氏,玉玲瓏沉聲說道:「人是我藏的,你不怕抄家,就盡管去告。反正,我的事如果出了差錯,玉府上下一個也別想活!」

  幾句話說得眾人皆是悚然一驚。

  不錯,在玉府裡,她們是鬥來鬥去樂此不疲的敵人,可是如果遇到了大事,她們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管怎麼蹦躂,也別想逃掉一個。

  玉老夫人面色凝重,深深地看著玉玲瓏,半晌才開口:「四丫頭,我信你。」

  接著,玉老夫人便聲色俱厲地說道:「記住,誰也不許壞玲瓏的事!」

  銳利的目光毫不客氣地盯著慕氏,玉老夫人沉聲說道:「要不是玲瓏,我這條老命都要交代在山上!誰敢欺負玲瓏,就是跟我過不去!」

  慕氏咬緊嘴唇,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看著玉老夫人帶著慕氏等人離去的背影,玉玲瓏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她沒想到,玉老夫人竟然會這麼相信自己,連問都沒問,就把整個玉府的性命交給了自己手上。

  思索了片刻,她起身,向內室走去:「萱草、靈兒,跟我進來。」

  她要確認自己的計劃,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     *     *     *     *

  次日清晨,玉府後門。

  幾個粗使婆子一邊推著一輛沉重的泔水車,一邊說著閒話,馬長更家的打著哈欠,走在最前頭。

  「馬嫂子,今兒怎麼起這麼早啊?」一個婆子跟馬長更家的搭著閒話。

  馬長更家的捶了捶腰,無精打采地說道:「別提了,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了,昨兒半夜忽然叫我過去,非讓我今天早上親自來押這泔水車,也不說是什麼緣故,我到現在還納悶呢!」

  另一個婆子笑道:「這種事情平日裡都是我們做的,難不成是小姐不放心?」

  馬長更家的一臉疑惑地搖搖頭:「不應該呀,你們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又沒出什麼岔頭,小姐怎麼會不相信你們?」

  婆子們笑道:「那可不好說,咱們這位小姐啊,行事和別人大不一樣,誰知道小姐是什麼心思呢?」

  馬長更家的忙說道:「快別說了,當心小姐知道,撕了你的嘴!」

  婆子們都知道玉玲瓏的手段,聞言果然不再議論,只是說些其他的閒話,權當消遣。

  很快,泔水車便出了玉府的後門,進了一個小巷。

  馬長更家的邊走邊說道:「小姐說了,今兒的泔水直接推到城外去找個地方倒掉。」

  一個婆子奇道:「這是為什麼?往日都是直接賣給收泔水的,咱們又省了事,又能得點兒外快,怎麼今天就不讓賣了?」

  馬長更家的說道:「小姐這麼吩咐了,誰敢問為什麼?你們只管照著吩咐做就是了。放心,過了今天,還按照以往的規矩來,你們愛賣給誰就買給誰。今兒的事情辦好了,回去有賞錢。」

  婆子們這才不說什麼了,紛紛幫忙推著泔水車,向外走去。

  她們不知道,自己這番話,早已被暗處的人聽了去。

  「動手!」一個低沉的聲音乍然響起,幾乎是同時,幾個黑色的人影鬼魅般地出現在巷尾,腳步極快地向泔水車靠近。

  「喂喂喂,你們是什麼人!?」馬長更家的見忽然冒出來幾個人,直奔她們而來,頓時嚇得睡意全消,「你們要幹什麼!?」

  眼前的幾個人身著黑衣,臉上也被黑布蒙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眼睛,這大熱的天,這些人明顯有問題。

  壓根不理會婆子們驚訝的喊聲,黑衣人幾下便將她們推倒一邊,泔水車旁,立刻就空無一人了。

  車上,擺著四個一人多高的大泔水桶,上面蓋著木蓋,看不清楚裡面裝的是什麼。

  為首的黑衣人給同伴使了個眼色,幾個黑衣人立刻抽出刀劍,齊齊向木桶刺去!

  「哎,你們——」馬長更家的還算膽子大,見這些人動手,馬上出聲喝止。

  沒等她說完,四個泔水桶已經被黑衣人統統刺破,裡面的泔水立刻噴湧而出,將泔水車周圍的黑衣人噴得渾身都是,連站在遠處的馬長更家的等人都被濺上了不少。

  方才還氣勢凌厲的幾個黑衣人,頓時變成了落湯雞,黑色的衣衫上滿是臭烘烘的泔水,其中還帶著菜葉骨頭或者雞蛋殼等物。

  四個泔水桶裡的水很快都流得乾乾淨淨見了底,裡面除了殘湯剩飯,再無他物。

  黑衣人個個怔在原地,面面相覷。

  馬長更家的拍著身上的髒水,氣急敗壞地說道:「青天白日的,你們連個泔水桶也要搶?」

  為首的黑衣人眉頭皺成了一團,卻還不死心地用手中的劍在車底下捅了幾下,直到確定什麼都沒有,才沉聲吐出一個字:「撤!」

  「喂喂,你們就這麼走了嗎?」馬長更家的不甘心地想要追上去,卻不料眼前一花,幾個黑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要不是地上滿是泔水和菜葉,她們幾乎還以為剛才的一切是自己的錯覺。

  幾個粗使婆子面面相覷,太奇怪了,不就是幾桶泔水嗎?這些人來搗什麼亂?

  *     *     *     *     *

  玉玲瓏側躺在美人榻上,聽著馬長更家的繪聲繪色的匯報,尤其是聽到那些黑衣人個個一身泔水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小姐,您說這都什麼事啊,幾桶破泔水,連兩個銅子都賣不上,他們至於費這麼大勁搶嗎?」馬長更家的一臉迷惑地結束了自己的話。

  玉玲瓏抿著嘴,示意萱草拿銀子出來:「你做得很好,拿著賞錢,出去吧。」

  馬長更家的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接過賞錢出去了。

  萱草收好錢袋,笑著說道:「小姐,您真是太聰明了。」

  玉玲瓏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輕輕搖了搖頭:「別高興的這麼早。」

  鳳軒轅還藏在玉府裡,這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從昨天晚上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來找自己,她就知道,黑衣人不會輕易的死心。既然他們認定了鳳軒轅藏在玉府,那麼整個玉府一定都被他們嚴密的監視起來了,而幾個出入的大門,肯定更是戒備森嚴。

  讓馬長更家的等人演這一齣戲,一來是確定她的猜測,二來是轉移黑衣人的視線,不過,這些人連泔水桶都不放過,還真讓她覺得此事難辦。

  玉府並不大,如果黑衣人強行闖入搜查,恐怕很快就會找到鳳軒轅。

  鳳軒轅在玉府多停留一刻,她就多一刻的危險。

  萱草在一旁輕輕地為玉玲瓏打著扇子,低聲問道:「小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玉玲瓏眉心微蹙:「還沒想好。」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玲瓏、玲瓏!你在不在?」

  聽到這個聲音,玉玲瓏的俏臉頓時一沉:「他怎麼又來了?」

  才清靜了幾天,這個死纏爛打的傢伙就又上門了。

  旭王也不用人請,熟門熟路地走了進來:「玲瓏,你在家做什麼呢?」

  玉玲瓏翻了個身,直接給旭王一個後背,索性不理不睬。

  旭王從萱草的手中接過扇子,給玉玲瓏扇了起來:「天這麼熱,我怕你閒得無聊,特意來陪你說說話。」

  玉玲瓏嗤之以鼻,閒得無聊?恐怕他旭王才是天底下最閒的人吧!

  旭王笨笨地搖著扇子,衝著玉玲瓏的後背沒話找話:「哎,你聽說沒有,甘家的小公子不見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0 PM

084你的主子,會怎麼罰你?

  玉玲瓏身不動影不搖,似乎是睡著了。

  旭王顯然覺得這個消息很新鮮,一五一十地講給玉玲瓏聽:「甘葉舟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太傅,如今權勢薰天,就是子息上太困難,五十多歲了卻只有這一個兒子,這下子丟了,甘府上下還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呢!」

  玉玲瓏知道這個旭王一直很八卦,連玉府內宅的事都不放過,對別人家的事情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現在旭王一個勁的說,她只當是在聽窗外的蟬鳴鳥叫。

  旭王顯然很是自得其樂,把外面的傳言都說給玉玲瓏聽:「你知道嗎?人家都說是青蓮教的人綁了甘家的小公子,說什麼要以此要挾甘葉舟,讓甘葉舟上書,勸父皇禪位給太子。」

  玉玲瓏終於睜開了眼睛:「禪位?」

  她還是第一次聽旭王說起朝堂上的事,雖然不太了解古代的規矩,可是她也大致知道,皇位是世襲的,現在這個皇上身體還好好的,為什麼要禪位?

  旭王見玉玲瓏開了口,更是來了興致:「玲瓏,你不知道什麼是禪位吧?我跟你講——」

  「行了,」玉玲瓏不耐煩地打斷了旭王的話,「誰來做皇上,關青蓮教什麼事?」

  旭王滿不在意的說道:「大概是因為覺得父皇老了,精力不足了吧?」

  玉玲瓏對這個王爺真是很無語,身為皇子,卻一點兒正事兒都沒有,他爹的皇位都坐不穩了,他還完全不當回事。

  玉玲瓏淡淡地說道:「你們家都亂套了吧,你還有閒情逸致出來玩。」

  旭王笑著俯身向前,低聲說道:「我才不管那些,我只想守著你。」

  玉玲瓏只覺得渾身惡寒,連旭王手中的扇子,她都覺得扇出來的是冷風。

  外面鬧得沸反盈天,人心惶惶,也就這個旭王還有心情來玩風花雪月。

  細碎的陽光從窗欞裡照進來,灑在玉玲瓏的身上,一襲天水青刺繡並蒂蓮花的衣裙逶迤在美人榻上,給她纖長的身子添了幾分嬌不勝衣的美態。瓷白的小臉上,扇面般的睫毛微微垂下,投下長長的陰影,如蝶翼般顫動著,這一幕看在人眼中,還真是賞心悅目。

  榻上的人側了側身,一副慵懶的嬌姿,漫不經心地說道:「青蓮教的人可真夠傻的,抓了個小孩子,就能讓皇上聽他們的話麼?」

  旭王笑道:「你不知道?這小孩子可是甘皇后的親侄子,甘家唯一的後人。就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父皇也得多盡盡心。」

  玉玲瓏敏感地察覺到旭王話語中的疏離,稱呼皇上叫父皇,提到皇后卻只叫皇后。

  或許生活在皇家,也不見得是一件幸運的事,至少,身處其中的人,就不一定是幸福的。

  玉玲瓏沒心思管旭王的心情,注意力隨即放在了他提到的另一件事上。

  「甘皇后……是甘太傅的妹妹?」

  這個甘太傅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自己做著太子的老師,妹妹又是皇后娘娘,這彎一繞回來,合著是舅舅教外甥啊?

  旭王不以為意地說道:「是呀,你以前沒聽說過麼?」

  並不在意玉玲瓏若有所思的神情,旭王顯然不在乎那些彎彎繞繞,立時轉移了話題:「我上次送你的匕首,好用不?」

  玉玲瓏想起兩次化險為夷,旭王送的那把匕首都是功不可沒,臉上的神情不由得緩和了幾分:「還行,殺個狗還挺順手。」

  旭王一愣:「你……你用它殺狗?」

  玉玲瓏秀眉一挑:「怎麼了?」

  旭王無奈地搖頭歎道:「暴殄天物。」

  玉玲瓏冷道:「暴殄天物的是誰?你自己去看看,院子西邊的空房裡,裝的都是什麼?」

  說到暴殄天物,誰有旭王更在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搜集到的,不要錢似的往她這兒送,品蘭苑的空房裡全都是這傢伙送來的東西,都快堆到房頂了。

  旭王見玉玲瓏生氣了,忙賠笑道:「玲瓏,是我錯了,送你的東西,你喜歡怎麼用就怎麼用,別說殺狗,殺雞、殺蛤蟆都行!」

  玉玲瓏無語,她對這個傢伙是真的沒辦法了,動手打他,他逃得飛快,過幾天再來;開口罵他,始終笑臉相對,從不發火;不理會他,更是順桿子往上爬,時不時來品蘭苑報到。

  本以為這紈絝小王爺幾天就過了新鮮勁了,誰知道在追求她這件事上,他卻一直鍥而不捨,樂此不疲。

  玉玲瓏歎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從來沒見過玉玲瓏這般和顏悅色,旭王幾乎樂開了花,笑的眼睛都瞇成了縫,見玉玲瓏這麼說,竟然蹬鼻子上臉地說道:「玲瓏,明天我帶你去聽戲好不好?」

  玉玲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去,這麼熱的天,哪都不去!」

  旭王越挫越勇:「那我叫戲班子來府裡給你唱!」

  玉玲瓏無名火起,抓起茶盞就丟了過去:「都說不去了,還墨跡什麼!」

  只有當玉玲瓏暴怒的時候,旭王才會乖乖夾起尾巴走人,他撣了撣衣角的茶水,笑嘻嘻的說道:「那你先歇著,我明兒再來看你!」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那個黏皮糖,玉玲瓏躺在榻上,卻有些心浮氣躁,再也睡不著了。

  旭王剛才說的話在她腦海裡不斷盤旋,她似乎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卻總是抓不住,思索了片刻,她猛地靈光一現,立刻有了主意。

  翻身坐起來,玉玲瓏揚聲道:「萱草、靈兒!」

  *     *     *     *     *

  次日一早,兩輛拉著一堆大箱子的馬車停在了玉府的後門。

  為首的人敲了敲門,一個看門的婆子探出頭來,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們找誰?」

  那人笑道:「我們是祿寶班的,貴府四小姐說今兒讓我們來唱戲。」

  後門的婆子狐疑地打量著他們:「你們等會兒,我進去回稟了主子再說。」

  大門咣地關上了,後頭的人小聲說道:「不就是個將軍府嗎,連個粗使婆子都這麼難說話。」

  班主忙喝止道:「別說了,多等會兒又不算什麼。」

  一個身著花衣的少女輕聲笑道:「班主怎麼這麼小心?比這將軍府再大的官,咱們也伺候過,倒沒見班主心驚膽顫的。」

  班主啐道:「你知道什麼?這幾天京城裡到處搜什麼青蓮教的教眾,還哪有人聽戲?戲班子都多少天沒開張了,再不小心伺候著,你們都得跟著喝西北風!」

  少女背過身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戲班子裡的人低聲閒談著,沒有人注意到,暗處,幾雙審視的眼睛正打量著他們。

  不一會兒,方才的婆子又來開了門:「進來吧。」

  一行人趕著馬車魚貫而入,跟著守門的婆子進了內院。

  婆子領著他們到了一處樓館,說道:「四小姐吩咐了,你們就在這兒唱,給你們一個時辰的功夫,先把戲台子搭起來。」

  班主連聲答應:「是是是,請四小姐放心,我們一定使出渾身的本事,好好服侍各位貴人。」

  婆子點點頭,便去內院回話了。

  品蘭苑,玉玲瓏看著銅鏡中的萱草,細心地把最後一根金簪插在髮髻上,才淡淡地開口:「讓人去吩咐各個院子,就說為了迎接老夫人回府,本小姐請大家看戲。」

  靈兒到底是小孩心性,聽了這話忍不住問道:「小姐,那咱們院子裡的人,能去看戲嗎?」

  玉玲瓏點點頭:「去!都去!人越多越好!」

  人多,才能分散那些黑衣人的注意力,才能讓她的計劃更容易進行。

  聽說能看戲,品蘭苑的丫鬟婆子們個個興高采烈,興沖沖地去各房各院通知大家。

  玉玲瓏進玉府這幾個月,還是頭一次請大家看戲,眾人誰敢不來?再說,玉玲瓏明明白白說了,請戲班子來,是為了迎接玉老夫人回府,就算有人想不給玉玲瓏面子,也得給玉老夫人面子。

  不去聽戲,莫非是不歡迎玉老夫人?

  這頂大帽子誰也扛不起,再加上有好熱鬧的丫鬟在一旁攛掇主子,所以玉府裡這幾個大大小小的主子,個個都答應回去,就連慕氏也不例外。

  祿寶班的戲台子剛搭好,就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到了,各自落座。

  玉千芳的頭髮已經長出來寸許,大熱的天,頭上仍然密密麻麻地纏著黑色的頭紗,不過青白色的頭皮終於是不見了。

  玉千嬌臉上傷痕未消,不過好在慕氏千方百計給她找來一副象牙製成的假牙,總算把她癟癟的臉頰給撐了起來,不至於太丟人。

  玉千柳倒是沒有傷,頭髮也好端端的,可是她一看見玉玲瓏,就是一副耗子見了貓似的表情,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

  玉玲瓏環視著眾人,不禁心情大好,現在,玉府沒有一個人再膽敢瞧不起她這個庶女,更別說敢欺負她了。

  玉維德和玉維元坐在同一個桌子旁邊,照例是一靜一動,倒也不大引人注意。

  慕氏在董姨娘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到了上首的座位,見玉玲瓏坐在一旁,趕緊到另一邊稍遠的地方坐下,一雙眼睛時不時緊張地看向玉玲瓏。

  這丫頭要請大家看戲?

  她可不相信玉玲瓏會有這麼好心,一想起看戲的錢都是從她這搶走的,慕氏就一陣一陣地肉痛。

  但是她可不敢說什麼,玉玲瓏打著玉老夫人的幌子,就算是她這個當家主母,也沒法挑一點兒不是。

  玉老夫人終於到了,所有的人都趕緊起身行禮,齊齊說道:「給老夫人請安。」

  玉老夫人在山上住了三年,如今乍一見子孫滿堂的場景,不禁滿面笑容:「快起來吧。」

  玉玲瓏坐在玉老夫人身旁,說道:「老夫人喜歡聽什麼戲,只管點。」

  早就候在一旁的班主忙奉上了戲本,玉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凝霜接過來,端給了玉老夫人:「老夫人,您請看。」

  玉老夫人笑著向玉玲瓏說道:「難為你一片孝心,這祿寶班可是極難請到的。」

  玉玲瓏微微一笑,也沒放在心上,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操心。

  玉老夫人翻看著戲本,點了幾出熱鬧的戲,笑著向班主說道:「唱得好了,我們四小姐重重地賞你!」

  說完便向玉玲瓏逗趣道:「四丫頭,你可別小氣,要沒有賞錢啊,只怕他們不肯盡心唱呢!」

  玉玲瓏抿著嘴,淡淡地點了點頭,班主臉上一喜,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請老夫人和四小姐放心,小的們一定使出渾身的本事,好好伺候各位貴人。」

  這班主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得出這府裡是誰在主事,自然竭力奉承著。

  慕氏這個主母被晾在一邊,氣得沉著臉一言不發,簡直要憋屈得內傷。

  有玉玲瓏在場,其他人更是大氣兒都不敢出,只有梅姨娘在一旁又是張羅茶水,又是跟玉老夫人湊趣兒說話,總算不至於太冷場。

  不一會兒的功夫,戲台上已經開了鑼,沉悶的氣氛才漸漸熱鬧了起來。

  玉玲瓏坐了會兒,便起身走出來,靈兒和萱草趕緊要跟上,卻被她擺手制止。

  有些事,她必須親自去做。

  眼看已經日上三竿,玉府裡卻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在看戲,一時間竟然一個人影都不見。

  玉玲瓏緩緩地走在花園裡,天上驕陽似火,地上櫻紅柳綠,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灼熱,只覺得周圍有一種冰冷無形的壓力,在慢慢地靠近。

  敏銳地感受到身後一陣疾風,她頭也沒回,冷冷地說道:「跟了我那麼久,不累嗎?」

  轉眼間,她的身側已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頎長身影,銀色面具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光輝,袍角上的銀鷹拂在路邊的草叢中,彷彿蝴蝶般振翅欲飛。

  男子薄削的嘴唇緩緩勾起,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俯視著玉玲瓏,帶著探究和譏諷:「你既然知道逃不過我的耳目,何不大大方方地把人交出來?」

  玉玲瓏冷哼:「偷偷摸摸監視別人的人,也有臉談什麼光明正大嗎?」

  男子的眼神陡然變得冷酷:「你在考驗我的耐心。」

  高大的身子猛然迫近,帶著充滿威脅的力量,玉玲瓏只覺得鼻端傳過一陣似曾相熟的味道,還沒等她想起什麼,男子低沉的聲音已經在她的耳畔響起。

  「我沒那麼好的耐性,所以,你最好還是立刻把人交給我!」

  玉玲瓏神色未變,繼續緩緩向前走去:「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他現在在哪裡,連我也不知道了。」

  纖細的手臂陡然被男子的大手一把抓起,男子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如天邊的悶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這麼說,鳳軒轅真的是你放走的!?」

  玉玲瓏粉嫩的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男子的眼眸裡跳躍著兩簇憤怒的火苗,即將呼之欲出,要將面前這個嬌小的女子燃燒殆盡:「不可能!我命人守住了所有的出口——」

  玉玲瓏毫不畏懼地揚起俏臉,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確定,你們知道玉府的每一個出口?」

  男子驀地鬆開了抓住玉玲瓏的手,揚手便要一把將玉玲瓏推開:「你膽子太大了!」

  手掌還沒觸碰到玉玲瓏的衣衫,轉眼卻被一隻素白的小手捏緊了手腕,玉玲瓏美眸微瞇,直直地盯著銀色面具後面的那雙眼睛。

  「沒抓到人,你的主子會怎麼懲罰你?嗯?」

  感受到手中男子肌肉陡然地繃緊,玉玲瓏緩緩放開了手:「你現在去追,或許還來得及。」

  男子的唇角劃過一抹懷疑的弧度:「你肯幫我?」

  玉玲瓏冷笑:「我對你們之間的恩怨沒有興趣,我所要的,只是置身事外,兩不相幫。」

  所以她只要鳳軒轅不要死在玉府,不要跟她扯上任何關係,至於出了玉府,鳳軒轅是死是活,與她再無干係。

  幽暗的眼睛帶著森冷的光芒,刺向玉玲瓏美豔的面龐,男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猝然轉身,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玉玲瓏看著那抹黑影鬼魅般地消失,立刻轉身回到了戲台前。

  「萱草、靈兒,按計劃行事。」

  *     *     *     *     *

  夜,終於降臨了。

  祿寶班的班主拿到了賞錢,讓大家收拾好東西,便向後門走去。

  暗處的幾個人影緊緊盯著戲班裡所有人的動靜,低聲說道:「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查過了,早上來的時候是二十八個人,現下是二十五個人。馬車裡應該還有三個人。」

  「應該?你確定不確定!?」

  「這……」

  「統領的脾氣你不知道?到底確定不確定!?」

  沉默了片刻,回答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不確定。」

  「寧可殺錯,不能放過。」冷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搜!」

  祿寶班一行人剛剛轉過街角,就被幾個黑衣人攔住了去路。

  感受到對方來者不善,班主趕緊小跑幾步走上前去:「各位好漢,有什麼小的能幫上忙的……」

  班主沒等說完,就被黑衣人粗暴地一把推開,幾個黑色的人影徑直向馬車而去。

  周圍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個個噤聲,沒有一個敢上前。

  薄薄的車簾被猛地掀起,車裡幾個人嚇了一跳,齊齊抬起了臉。

  藉著車頭那盞燈籠昏黃的光,車內幾張油墨重彩的臉龐顯得格外詭異。

  看著他們身上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的戲服,為首的黑衣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銳利的目光環視著他們,確定狹窄的車廂內只有三個人,才放下了車簾。

  黑衣人不發一言,轉身離去,如同突然的出現一樣,突然消失。

  驚魂未定的眾人面面相覷,班主回過神來,慌張地招手:「快走,快走!」

  *     *     *     *     *

  三天過去了,日子似乎恢復了平靜,品蘭苑裡唯一的改變,就是一向不被重用的桐花忽然升為二等丫鬟,可以進內房服侍玉玲瓏。

  靜謐的午後,院子裡只有陣陣的蟬鳴,小青坐在廊下的陰影處,靈巧的手上下翻飛著,打著一條花樣繁瑣的絡子。

  正房的簾櫳一響,小青抬頭望去,只見桐花端著一盆水走了出來,她忙收好了手中的活計,笑著跟她打著招呼:「小姐可是醒了?」

  桐花靦腆地笑了笑:「還沒呢。」

  見小青看向自己手中的銅盆,桐花低下頭解釋道:「天太乾了,我怕屋子裡灰塵太大,就擦了擦桌子板凳。」

  小青笑了笑,掩飾住眼底的一絲嫉妒,說道:「還是你有眼力價兒,這麼點兒的事情也想得到,難怪小姐單單提拔了你。」

  桐花臉上微微一紅,輕聲說道:「不過是我運氣好罷了。」

  小青清了清嗓子,說道:「問你個事兒,怎麼好幾天沒看見靈兒了?」

  桐花遲疑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青看看四周無人,壓低了聲音:「你沒問問萱草?」

  桐花詫異地抬起頭:「這……這怎麼好問的?」

  小青尷尬地笑了笑:「都是一起做事的姐妹,我不過是關心關心她,莫不是她做錯了事,被小姐攆出去了?」

  面對小青的追問,桐花只有抱歉地搖搖頭:「小青姐,我是真的不知道。」

  小青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桐花的額頭:「你呀,真是個榆木疙瘩,提了你上去,真是白瞎了這個位子!」

  桐花還沒說話,只聽房內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不提她,難道提你?」

  兩個丫鬟嚇了一跳,忙回身齊齊行禮:「小姐。」

  玉玲瓏沉聲說道:「桐花下去,小青,進來。」

  小青心裡叫苦不迭,卻不敢有絲毫的違逆,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一進房就趕緊跪下。

  「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亂嚼舌根子了,求小姐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玉玲瓏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小青:「我饒了你第一回,你就敢給我來第二回,忘了上次挨罰的事了?」

  小青不由得覺得膝蓋下隱隱作痛,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奴婢再不敢亂問了!」

  玉玲瓏不耐煩:「行了,我看著你礙眼,今兒起你就滾回你主子那兒,本小姐這兒不缺你一個!」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0 PM

085都他媽給我滾出去!

  小青嚇得連連磕頭:「小姐千萬別攆了奴婢啊,奴婢保證往後一句話不敢再多說了,再犯,小姐就剪了奴婢的舌頭!」

  玉玲瓏冷笑:「我要你舌頭做什麼,種花還是肥田?收拾了東西快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小青見玉玲瓏心意已決,不敢再求,只得忍著眼淚站起身:「……奴婢遵命。」

  這一去,她的命運可想而知,慕氏交代她的任務沒完成,日後怎麼可能得到重用?更何況,她的賣身契還在玉玲瓏手中,慕氏絕對不會再用她。

  她這輩子,就毀在了一句話上。

  攆了小青,玉玲瓏心情才痛快了點兒,萱草走進來,把手中的酸梅湯放在桌上,笑道:「奴婢正想回小姐呢,這小青天天賊眉鼠眼的,不是到處打聽就是鑽廚房,連小姐吃什麼都要『關心』,再不管管她,早晚出事。」

  玉玲瓏飲了口酸梅湯,說道:「你就是個馬後炮,我要是不攆她,你也不說。」

  萱草笑道:「奴婢想著,誰都不容易,不如給她個機會。」

  玉玲瓏冷哼:「給人家機會,人家未必肯承你的情,何必做這爛好人!」

  萱草看看門外無人,放輕了聲音:「小姐,咱們是不是去看看……靈兒太小,奴婢還是不放心。」

  玉玲瓏放下手中的小碗,沉吟了片刻,說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晚上過去,你在家守著。」

  萱草想說什麼,想說的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只是輕聲說道:「那奴婢去準備一下。」

  *     *     *     *     *

  更深,露重。

  城郊一處不起眼的院落,大門常年掛著重鎖,周圍的街坊鄰居都知道,這家主人在外經商,這裡是沒有人居住的。

  就是這個無人的院落,這天夜裡,卻有一個纖長的身影翻過了後牆,悄無聲息地進入到內宅。

  從院子裡看去,房間裡一片漆黑,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玉玲瓏略帶滿意地點點頭,靈兒這丫頭雖然年紀不大,卻還算細心,她讓靈兒過來,的確是個明智的決定。

  狡兔三窟這個道理,她一直都知道,從慕氏那兒拿到的銀子雖然不多,但是置辦幾處小產業倒還綽綽有餘。這處房屋就是她置辦下的,因為位置偏僻,年久失修,因此價格十分低廉,在這個時候,這裡的確是一處避人耳目的絕佳地點。

  白皙的小手輕輕一推門板,立時感覺到裡面被閂住了,玉玲瓏低聲說道:「靈兒,是我。」

  門立刻開了,玉玲瓏閃身進入房間,隨手關上了房門。

  一盞小油燈散發著朦朧的光輝,門窗都被嚴嚴實實地蒙上了黑布,擋住所有可能外洩的光線。

  靈兒雙眼發亮,顯得十分驚喜:「小姐!您怎麼來了!」

  簡陋的床上,一個高大的身影聞聲而起,卻不料扯動了身上的傷處,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玉玲瓏的目光落在鳳軒轅身上,淡淡地點點頭,話卻是向著靈兒說的:「怎麼樣了?」

  靈兒輕手輕腳地倒了杯水,遞給玉玲瓏:「他的傷已經好些了,只不過……」

  靈兒頓了頓,忍不住抿嘴笑了:「只不過臉上的油彩塗得太多,鳳大哥怕洗不掉,擔心了好幾天。」

  玉玲瓏知道靈兒在笑什麼了,一個大男人還這麼在意容貌,確實有點可笑。

  鳳軒轅強撐著起身,顯然是忍受著身體的傷痛,緩緩走到桌旁坐下,一雙狹長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玉玲瓏:「你救了我。」

  玉玲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救你還真不是件輕鬆的事,你應該好好感謝我。」

  她知道,從鳳軒轅跟著她進入玉府之後,整個玉府就被黑衣人嚴密地監視了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她想要把身受重傷的鳳軒轅送出來,確實很難。

  從她設計馬長更家的等廚娘運送泔水,到請祿寶班來玉府唱戲,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她是刻意在轉移黑衣人的注意力,同時也消耗著他們的精力。

  藉著祿寶班在玉府裡唱戲的機會,她命靈兒尋了一個和鳳軒轅身量差不多的戲子,打暈了直接藏起來,再把鳳軒轅換上戲服,抹上唱戲的大花臉,塞在馬車裡送出了玉府。至於那個戲子,她讓萱草給了他不少銀子,讓他立刻離開京城,想來那些黑衣人再手眼通天,也不會留心一個不起眼的戲子的去處。

  鳳軒轅傷重未癒,她讓靈兒把他帶到這裡,服侍他養傷,算來三四天的時間,這男人應該能夠自理,靈兒也該跟她回府了。

  鳳軒轅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的臉上,一雙狹長的眼眸定定地看向玉玲瓏,目光十分的複雜,似是疑惑,又似是審視。

  並不理會他的神情,玉玲瓏從懷中拿出一個錢袋,放在桌上,推向鳳軒轅的方向,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個地方你不能久留,拿上銀子,一會兒就離開。」

  盡管這裡很隱蔽,可是她仍然不肯長時間收留鳳軒轅,畢竟這個院子是她名下的產業,如果被人查到,還是會連累到她。

  鳳軒轅的視線落在桌子上那個石榴紅繡金線的錢袋上,薄薄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沒想到,我竟然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玉玲瓏秀眉微挑,怎麼,聽這位大爺的意思,好像她苛待他了?

  還是覺得,用女人的錢很丟人?

  水蔥般細嫩的手指挑起錢袋的束帶,玉玲瓏冷哼:「怎麼,不想要?」

  刻薄的話語,帶著挑釁和蔑視,原以為鳳軒轅會勃然大怒,孰料他只是抬起眼睛看著玉玲瓏,邪氣的臉龐竟然露出微微的笑意:「我現在還有不要的權利嗎?」

  受了重傷,又身無分文,如果不拿這個錢袋,鳳軒轅一離開這裡就會倒斃街頭。

  修長的手指勾起錢袋,鳳軒轅垂下眼眸,說道:「這些,將來我會還給你。」

  「不必,」玉玲瓏站起身,俯視著眼前這個高大落魄的男人,「只要你被抓住的時候不要說出我,就是對我的報答了。」

  鳳軒轅陡然抿緊了嘴唇,壓抑了許多的怒氣似乎噌地一下躥了起來,烏黑的眼眸精光四射,給他邪戾的臉上頓時增加了幾分霸氣。

  「你就那麼瞧不起我?」

  玉玲瓏輕蔑地笑,轉身便要離去,顯然不欲與他做口舌之爭。

  她不知道鳳軒轅是什麼身份,但是她親眼看見,青衣人和黑衣人的對決中,是鳳軒轅他們敗了,無論他有什麼藉口,他們終究是輸給了別人。

  她不管是非善惡,只看結果,輸了就是輸了,一個失敗的人,還有什麼資本那麼狂傲!?

  被她眼底的蔑視刺得渾身顫抖,鳳軒轅睚眥欲裂,手中的錢袋登時被他攥得緊緊的,裡面的銀錠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顯然是被捏得變了形。

  一旁的靈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上前想要握住鳳軒轅的手:「鳳大哥,你身上的傷還沒好——」

  玉玲瓏掃了一眼他青白的指節,冷冷地說道:「還是留著力氣逃命吧,何必在這裡嚇唬女人!?」

  出乎意料地,鳳軒轅當真鬆開了手,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陰冷:「鳳軒轅從不欠別人什麼,你去一個地方,取一件東西,就當做是我對你的報答。」

  玉玲瓏側過臉,美眸淡掃,卻似乎並不在意:「哦?是什麼?」

  鳳軒轅深深地看著玉玲瓏,意有所指地說道:「去了,你自然知道。」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我保證,你一定會認為很值得。」

  沒等玉玲瓏說話,鳳軒轅倏地探身,一把抓過了玉玲瓏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下了幾個字。

  素白的手心,在油燈下泛著朦朧的光輝,玉玲瓏看著手心裡的幾個字,眼眸漸漸地凝重起來。

  鳳軒轅寫完了字,卻並不放開玉玲瓏的手,指尖傳來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一時竟讓他失了神。

  感覺到鳳軒轅手心的溫度漸漸變得滾燙,玉玲瓏微微蹙眉,輕輕一掙,便擺脫了鳳軒轅的大手。

  「靈兒,我們走。」

  靈兒跟著玉玲瓏走到門口,終究還是不放心地回頭看向鳳軒轅:「鳳大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鳳軒轅卻似乎並沒聽到她的話,一雙狹長的眼眸定定地看著玉玲瓏的背影,薄薄的唇角微啟,沉聲說道:「有一天,我會給你意想不到的一切。」

  玉玲瓏腳步頓了頓,卻並不回頭,轉瞬便抬腳離去了,只留下鳳軒轅獨自坐在桌旁,略帶蕭索的身影。

  *     *     *     *     *

  時辰已經是二更,路上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街角處,有更夫拖著長長的影子,無精打采地敲著梆子,報更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玉玲瓏披著墨綠綢緞的披風,腳步匆匆,靈兒在一旁緊緊跟著,主僕二人一言不發,只顧著趕路。

  如今太平盛世,雖然沒有宵禁,可是兩個單身少女夜裡行路,終究還是覺得十分扎眼的。

  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眼看再拐個彎便是玉府後門,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別攔著我,我要去找她——」

  玉玲瓏秀眉微蹙,示意靈兒和她避讓到一邊,誰知兩人還沒來得及讓開路,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便重重地撞在了玉玲瓏的身上。

  剛剛感覺到自己被人沾上了衣衫,玉玲瓏便迅捷地反手一推,直接把那人推到一邊,那人顯然是喝多了酒,站都站不穩,哪裡還能禁得住玉玲瓏的推搡,竟然順勢就坐倒在地上。

  那人身後立時衝上來兩個人影,一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倒下的人,另一個尖細的嗓子,氣勢洶洶地向玉玲瓏興師問罪:「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推我們家王爺!不要命了麼——」

  話還沒說完,坐在地上的人影卻像發現了什麼似的,猛然跳了起來,一把就扯住了玉玲瓏的衣角,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男子聲音裡濃濃的興奮:「玲瓏,真的是你!?」

  借著朦朧的月光,玉玲瓏才看清眼前的人,一襲月白長衫,身材頎長,一張俊臉上,夜空般深邃的黑眸星光璀璨,滿是濃濃的驚喜,不是旭王又是哪個?

  「玲瓏,你怎麼在這兒?」

  玉玲瓏暗歎晦氣,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又碰上了他?

  毫不客氣地甩開旭王巴著她不放的手,玉玲瓏冷聲道:「我去哪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兩個貼身太監趕緊扶住了旭王,既然知道了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家王爺的心上人,兩個太監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牢牢地扶住醉得東倒西歪的主子,閉口不言。

  空氣中浮動著醉人的酒香,混合著旭王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薰人欲醉,玉玲瓏眉心蹙緊,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見玉玲瓏要離開,旭王登時大急,伸手就抓住了玉玲瓏的手:「玲瓏,你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一晚上被兩個男人摸手揩油,玉玲瓏很煩躁,她使勁地一掙,誰料旭王喝多了酒,力道竟大得驚人,不但沒掙脫他緊抓不放的手,反而被他藉機擁在懷裡。

  陡然落入一個堅實的胸膛,玉玲瓏頓時又惱又氣,沉聲喝道:「放開!」

  旭王好不容易才得以親近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開,聽到玉玲瓏的話,手上的力道反而更緊了:「我不放。」

  靈兒見玉玲瓏被旭王抓住,不禁著急起來,立刻衝上來想要拉開旭王,可是她小胳膊小腿的,卻根本無法撼動旭王高大的身軀,急得她連抓帶扯,就差上嘴開咬了。

  對靈兒的廝打恍若未覺,旭王把玉玲瓏圈在懷中,低頭看向她,薄削的嘴唇帶著濃郁的酒香,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帶著傷心的黯啞:「玲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一句話,兩個小太監嚇得連連後退,連靈兒也驚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玉玲瓏努力想要推開這個禁錮著自己的胸膛,誰知所有的力氣卻好像推在了一棟厚厚的牆壁上,一點兒作用也沒有。

  玉玲瓏不禁怒道:「虞烈陽,你發什麼神經?趕緊放開我!」

  暴怒的喝聲,卻換來男子進一步的動作,旭王大手一滑,落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壓得緊緊的,彷彿天塌下來也絕不肯放。

  隔著薄薄的衣衫,男子手心灼熱的溫度一層層透遞進來,玉玲瓏只覺得肌膚幾乎快被燒著了,俏麗白皙的臉龐不知不覺浮上一層酡紅。

  旭王低沉的聲音響在頭頂上,如耳語般輕柔:「你知道不知道,你發脾氣的時候,有多好看?」

  玉玲瓏此刻氣得恨不能把這小子撕成碎片,他這算什麼,調情麼?當她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小巧的繡鞋猛然抬起,狠狠地踢在旭王的腳腕上,許是酒後反應太慢,旭王猝不及防,這一下挨了個結結實實,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大手不知不覺放開了玉玲瓏。

  「王爺!」身後的兩個小太監雖然識趣地站得比較遠,卻還是密切地關注著旭王的一舉一動,眼見他腳腕吃痛馬上要跌倒,立刻衝上來攙扶住了他。

  玉玲瓏粉拳緊握,恨不能照這張俊臉一頓暴打,卻終究還是不屑和一個醉鬼一般見識,她冷冷地說道:「趕緊把你們主子帶走,好好給他醒醒酒!」

  說完,玉玲瓏飛快地轉身,帶著靈兒快步離開了。

  旭王掙脫兩個小太監的手,腳步踉蹌著向玉玲瓏追來:「玲瓏,等等我——」

  咣噹,回答他的,是玉府後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     *     *     *     *

  玉玲瓏並不知道,她不在玉府的這個夜晚,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從後門進來,就看見玉府內院裡一片燈火通明,玉玲瓏不禁微微一怔,都這個時辰了,怎麼會到處點起燈籠了?

  與靈兒對視了一眼,玉玲瓏知道,玉府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主僕兩人默契地加快了腳步,直奔品蘭苑。

  品蘭苑院子外,萱草和馬長更家的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勁的團團轉,卻個個束手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見玉玲瓏帶著靈兒回來了,萱草等人如同見了救星一般,立刻圍了上來。

  玉玲瓏目光微沉,看向這群大部分只穿著中衣的丫鬟婆子,看來事出緊急,她們竟然連衣裳都來不及換。

  「出什麼事了?」玉玲瓏沉聲問道,平靜的臉龐,鎮定的聲音,不知不覺就讓慌亂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小姐,不好了!」萱草擦了擦臉上急出來的眼淚,竭力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膽怯,「大晚上的,府裡面忽然闖進來好多官兵,說是要搜查,奴婢實在攔不住啊,他們把奴婢們都攆了出來,現下正在院子裡搜呢!」

  馬長更家的等人紛紛說道:「府裡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除了咱們院子,其他院子裡也都是官兵,不知道都在找什麼……」

  玉玲瓏冷眸微瞇,也不答言,徑直往院子裡走去。

  「小姐——」萱草拉不住,只得和靈兒一起小跑著跟在玉玲瓏身後。

  品蘭苑院子裡,如今已經是一片狼藉,被褥、碎瓷、紙張等散落了一地,正房裡,時不時傳出砰砰咣咣的聲音,顯然還有人在裡面翻找著。

  這是搜查,還是抄家?

  看到眼前的場景,玉玲瓏的俏臉頓時布滿了寒霜,立時快步走了進去。

  房間裡傳來幾個男子說笑的聲音,在深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這也不知是哪個小姐的閨房,到處都是香噴噴的,挺好聞的啊,不知道這小姐身上是不是也是這個味兒?」

  「你小子盡他媽的想美事兒,人家千金小姐,是你惦記的嗎?還是趕緊找點兒值錢的東西,也不枉大半夜的跑這麼一趟……」

  「哎,看這兒,這麼多首飾,得值不少錢吧?這下發大了!」

  紛亂的腳步聲,箱櫃開開合合的聲音,以及男人們得意的笑聲,聽在玉玲瓏耳中,簡直是瞬間點燃了她的滿腔怒火,她幾步上前,咣地一聲就踢開了房門。

  屋子裡的眾人嚇了一跳,手中的動作頓時停住了。

  玉玲瓏環視著房間,只見原本乾淨整潔的小屋裡,此刻到處都是打開的抽屜,翻著蓋的箱籠,連桌上擺設的花瓶都被推倒在地上,裡面的花花水水灑了一地。

  房間中央站著幾個身著兵服的男人,個個腰間挎著佩刀,顯然是官府中人。

  玉玲瓏突然闖進來,讓他們一愣,轉眼便回過神來,一個兵卒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毫不客氣地說道:「喂,這裡在搜捕逃犯,誰讓你們進來的?」

  玉玲瓏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攥著的幾根金簪上,這是在搜捕逃犯?分明是明目張膽的搶劫!

  迅捷地抬腳,狠辣的一腿結結實實地踹在了兵卒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踢得蜷成一團,一直滾到牆角才收住了勢頭。

  在殺豬般的慘叫聲中,玉玲瓏冰冷的聲音如刮骨鋼刀,透著濃濃的戾氣:「都他媽給我滾出去!」

  這些兵卒橫行霸道慣了,哪裡肯吃這虧,更何況對方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立時罵了起來,污言穢語不絕於耳:「哪裡來的小賤人,連我們都敢打,不想要命了嗎?」

  「臭婊子,乖乖給大爺們磕幾個頭,要不然別想走!」

  玉玲瓏不屑跟他們廢話,上前就把叫得最歡的那個兵卒扯出來,沒等那人反抗,當胸就挨了狠狠一腳,踹得他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剩下那兩個兵卒見勢頭不好,立刻抽出了腰間的佩刀,一左一右地向玉玲瓏撲了過來!

  「小婦養的——」

  玉玲瓏敏捷地側身,讓過當先劈來的一刀,順勢捏住那人握刀的手腕,向下一扭,狠狠地砍在另一個人的大腿上!

  「哎呀媽呀——」淒厲的慘叫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腥臭的鮮血直直地噴濺出來,灑了滿地。

  唯一還站著的那個兵卒見這一刀砍在了同伴身上,嚇得目瞪口呆,沒等回過神來,手中的刀已經被玉玲瓏搶下,迅捷地翻手,沉重的刀背狠狠地撞上他的鼻子,立時打得他滿臉開花!

  看著一地翻滾著呼痛的兵卒,玉玲瓏冷聲說道:「滾出去!這輩子都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1 PM

086打就打了,憑什麼要給他交代!?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幾個兵卒,如今個個身上掛彩,疼得齜牙咧嘴,再也不敢反抗,互相攙扶著,連滾帶爬地溜出了品蘭苑。

  見官兵滾蛋了,馬長更家的等人才敢回來,一進院子,便看見到處都被翻得亂七八糟,馬長更家的不禁連連歎息:「唉,作孽哦……」

  先不提婆子丫鬟們紛紛收拾著一片狼藉的品蘭苑,這邊玉玲瓏叫過萱草,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當兵的是怎麼進來的!?」

  萱草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婢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聽見二門有婆子跑進來喊著官兵來了,還沒等奴婢等人起來,他們就直闖了進來,把奴婢們都轟了出去,說要搜查逃犯……」

  逃犯?

  玉玲瓏柳眉微蹙,莫非是有人知道她藏起了鳳軒轅?莫非是那些黑衣人?

  剛剛想到這裡,玉玲瓏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雖然她跟黑衣人接觸不多,但是她能感覺到,這些黑衣人行事處處詭秘,顯然是不欲讓人知道他們的行蹤,這也是她為什麼敢把鳳軒轅藏在玉府的原因之一,即便是黑衣人想要把玉府翻個底朝天,找到鳳軒轅,也絕對不會用這種明目張膽的方式。

  「別的院子,也被查了?」

  萱草搖搖頭:「老夫人和夫人那裡沒人驚動,梅姨娘和董姨娘的院子聽說也被搜了,不過梅姨娘使了銀子,那些官兵進去做了個樣子就出來了,大概是沒損失什麼。」

  這麼看來,整個玉府就她的院子損失最嚴重。

  心裡翻騰著無數個猜測,卻始終找不到頭緒,玉玲瓏看著亂七八糟的房間,越想越氣,起身便出了房。

  「小姐……」靈兒剛要跟出來,就被玉玲瓏一個不耐煩的手勢擋了回來。

  顯然,小姐心情不好,想要獨自走走。

  黑沉的夜,一絲月色也無,藉著各房各院朦朧的光亮,玉玲瓏走在園子,腳步不禁越來越快。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在明處,暗處裡卻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窺測著自己,時不時出現一點意外,雖然不至於讓她猝不及防,卻也足以攪亂她的生活。

  最可惡的是,這些事情宛如一團亂麻,她身在其中,卻始終找不到問題的關鍵所在。

  粉拳握得越來越緊,想要揮出去,卻不知道哪裡才是著力點。玉玲瓏很少有惱火得如此失控的時候,失控到連身邊何時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她都幾乎沒有發覺。

  「怎麼,很生氣?」好整以暇的聲音,帶著看熱鬧般的譏諷,雖然是在黑暗處,玉玲瓏仍然能感受到那個黑影作弄般的嘲笑。

  並不回頭,她的聲音冷得如同冬日寒霜:「滾!」

  似乎很是喜歡她惱火的樣子,男子一聲輕笑,向前幾步,與她並肩而行。

  「不妨告訴你,今天晚上那些兵,是奉了馮尚書的命令,來玉府搜查盜首的。」

  美眸一掃,宛如暗夜裡的一抹流星,凌厲地射在黑影身上:「你告訴他的?」

  男子臉上的銀色面具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將他冷鷙的目光隔絕得彷彿千水萬山般遙遠。

  他的聲音是擋不住的輕蔑:「我?我還沒淪落到與他為伍的地步。」

  玉玲瓏冷哼,顯然是不相信黑衣男子的話,俏麗的臉別過去,滿是清冷的倨傲。

  似乎被她的態度激怒,男子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你就不想想,馮尚書為什麼偏偏要來搜你的院子?」

  玉玲瓏心頭猛地一震,幾處疑慮頓時交結在一起,讓她腦海一片清明。

  想通了這一點,玉玲瓏冷冷地笑了。

  「他就不怕人家說他以權謀私!?」

  不就是打了馮思淮一頓嗎?這個馮尚書竟然藉著京城裡搜捕青蓮教教眾的時機,來玉府找茬?

  難怪其他的院子都沒有她這裡損失這麼慘重,原來是有人特意叮囑過了。

  男子譏諷地笑了:「以權謀私?他這應該叫:公報私仇。」

  潔白的貝齒咬在粉嫩的唇瓣上,在黑夜中發出朦朧的光亮,玉玲瓏銀牙暗咬,一雙眼睛宛如秋水寒霜:「我倒要看看,他要怎麼報這個仇!?」

  男子冷冷地說道:「你打了馮尚書派來的人,恰恰就如同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了人家手上,你還是好好想想,明兒要怎麼跟馮尚書交代!」

  俏臉一揚,玉玲瓏的神情滿是桀驁不馴:「打就打了,憑什麼要給他交代!?」

  男子高大的身軀驀然俯下,周身的氣場頓時將玉玲瓏重重包圍,她的鼻端再次傳來那種似曾相熟的淡淡氣味。

  他的聲音很近,卻又遠得如同天山積雪:「你不能每一次,都那麼強勢。」

  玉玲瓏不得不微微仰起臉,才能看到男子的臉,她定定地打量著那張覆蓋了他大部分臉的銀色面具,一雙清冷的眼睛盛滿濃濃的狐疑:「你……關心我?」

  她的聲音很輕,男子卻似乎被火燙了一下,猝然退了一步。

  下一刻,他的嘴角又回復了冷硬,幾乎沒有一絲弧度。

  「你想多了。」

  冰涼的聲音,充滿了距離感,再不等她的回應,男子驀然轉身,就如同他每次出現一樣,瞬間離去了。

  玉玲瓏望著男子消失的暗處,許久沒有移動腳步。

  他,到底是誰?

  似乎對自己無比熟悉又無比關心,而她,也在他一步一步的靠近中,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氣息。

  她一次又一次拒絕他,一次又一次抵抗他,他卻仍然神出鬼沒般出現在自己身邊,有時候是敵對,有時候卻又是關切。

  就像此刻,似乎是知道她心情紛亂,他刻意出現,給她在黑暗中指明方向。

  而就在前一天,她還在轉移他的注意力,將鳳軒轅從他的手下重重包圍中,送出了玉府。

  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應該猜到她的意圖,卻故意留給她一條生路。

  曾以為送走了鳳軒轅,她就不會再跟這個黑衣人有任何關係,但是現在看來,她錯了。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將會在她的生活中不斷地出現。

  可是,他為什麼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到底在隱藏著什麼?

  *     *     *     *     *

  黑衣人沒有說錯,馮尚書的確來到了玉府,而且來得很快。

  次日一大早,萱草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小姐,您快去看看吧,馮尚書帶了人來,非要把您抓走呢!」

  玉玲瓏冷冷一笑,穩穩地將手中的湯碗放下:「是嗎,那咱們就出去看看!」

  這個馮尚書還真是看得起她,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堂堂兵部尚書竟然親自帶人來抓捕,這如臨大敵的陣勢,是為了向玉鵬示威,還是想把整個玉府一起拿下?

  略轉轉腦筋就知道,馮尚書親自登門,這意圖,恐怕不是為了僅僅抓一個小姑娘那麼簡單。

  只不過是自己昨天晚上打了他的人,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來找茬的理由罷了。

  看著玉玲瓏毫不在意地起身,萱草和靈兒頓時大急:「小姐,您不能出去!外面有好多人,都帶著刀呢!」

  看著這兩個一臉關心的丫鬟,玉玲瓏忽然微微笑了。

  即使在昏暗的斗室裡,她的笑容仍然燦若霞光,似乎蘊含著極大的力量。

  「怕什麼,有我呢。」

  萱草和靈兒一愣,沒等回過神來,玉玲瓏已經走出了房間,徑直往前院而去。

  她倒要看看,這個馮尚書能拿她怎麼樣?

  昨天半夜官兵忽然來搜查玉府,雖然玉老夫人和慕氏的院子倖免於難,可是仍然鬧得幾處院子都不得消停,這一大早,馮尚書親自登門,玉府裡的三個主子更是齊齊到了前院。

  玉老夫人坐在上首,面色沉凝,眉心緊皺,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疲憊,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折騰了一整夜,這會兒又要嚴陣以待,臉色實在是好看不起來。

  慕氏身子剛剛好了些,熬了一夜又站了好半天,此時面容蒼白,搖搖欲墜,卻還得咬牙挺著,強撐笑顏招呼著馮尚書。

  「大人,您可千萬別怪罪我們老爺,我們老爺對您一向尊敬——」

  馮尚書穿著一套簇新的官袍,臉色鐵青,周身散發著一陣陣生人勿近的氣息,顯然對慕氏的奉承毫不領情。

  「行了行了,別說了,趕緊把人帶上來!本官要親自審訊!」

  馮尚書嚴厲地掃了玉將軍一眼,一臉的鐵面無私,那意思很明顯,他要秉公處置,絕不徇私。

  慕氏沒說完的話被馮尚書兜頭打斷,此刻臉上訕訕的,她心裡恨死了玉玲瓏那個庶女,恨不能立刻把她交給馮尚書,帶到兵部下了大獄,最好活活打死才好!

  這個庶女,橫蠻霸道,惹事生非,如今連頂頭上司都給得罪了,真是家裡的災星!

  可是她卻不敢答應把玉玲瓏交出去,原因很簡單,交出玉玲瓏,就說明玉玲瓏有罪,一個庶女死不足惜,可是卻會連累到整個玉府,甚至會危及玉將軍的前程,那就太危險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這件事,她說了不算,別說玉玲瓏不會聽她的吩咐,上頭還坐著玉老夫人和玉將軍呢,哪裡輪得到她說話?她這個已經名存實亡的嫡母,還不如乖乖閉上嘴巴,聽著就好。

  玉鵬的心思跟慕氏差不多,他並不在意玉玲瓏的死活,但是這件事如果影響到他,那就太不值得了。

  偏偏他莽夫一個,只會在邊疆打仗殺敵,一回到京城,連個話都說不明白,更別提現在想要為自己脫罪了。

  一屋子人正僵持著,門外卻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是馮尚書帶來的那些兵卒中出現了小小的騷動。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門外,一個嬌俏的少女身著天青色曳羅靡子長裙,眉眼含霜,目不斜視地從數十名手持刀槍的兵卒中緩緩走了進來。

  不是玉玲瓏偽裝鎮定,她是真的不屑多看這些全副武裝的兵卒一眼,在槍林彈雨中都沒皺過一下眉頭的她,又怎麼會對這幾十個手裡拿著大刀和蠟槍頭的大兵正眼相看?

  在她眼裡,這些冷兵器,跟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差不多。

  心底裡,她暗暗冷笑,這馮尚書陣勢不小啊,這是想嚇唬誰呢!?

  環視著房間一圈,玉玲瓏的目光落在馮尚書的臉上,俏麗的臉龐滿是輕蔑:「你,找我?」

  馮尚書畢竟是朝堂上的大員,眼見一個庶女對自己如此輕視,不禁勃然大怒,勾得心裡的火一陣一陣往上竄:「大膽,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玉玲瓏冷哼,這傢伙當自己在衙門上堂呢?用不用給他配個驚堂木啊?

  「跪你?我為何要跪你?」

  別說是慕氏,連玉鵬在一旁聽得都頭皮發麻,藐視官員,這丫頭是要自尋死路嗎?

  即使是畏懼玉玲瓏的手段,玉將軍還是忍不住開口:「玲瓏,這位是兵部馮尚書,你還是……還是行個禮吧。」

  就算玉玲瓏是個不怕虎的初生牛犢,他玉鵬可沒那麼大的膽子!

  壓根沒理會畏首畏尾的玉將軍和慕氏,玉玲瓏眼神如箭,毫不客氣地看向馮尚書:「這一大早的,你帶了這麼多人來幹嘛?還想抄家嗎!?」

  這一句話如同踩中了狗尾巴,馮尚書氣得猛然跳了起來:「抄就抄了,窩藏欽犯,本官抄了你的家又怎麼樣?」

  提起昨晚自己的人被玉玲瓏打得抱頭鼠竄的事,馮尚書就氣不打一處來,那些人可是奉了他的命來的,玉玲瓏打了這些小兵,實際上就是打他的臉!

  聽到馮尚書暴怒的話,慕氏聽得差點癱倒在地,盡管昨天晚上官兵們並沒有進入她的院子,可是她還是嚇得一整夜都沒合眼,這要是真的再抄一次,可就要了她的老命了!

  一直沒開口的玉老夫人眉頭微蹙,冷淡地開了口:「馮大人,雖然玉鵬是你的屬下,可他畢竟也是朝中大員,想要抄我們的家,馮大人還是請來聖旨再說吧!」

  馮尚書雙眼圓睜,直喘粗氣,卻終究沒有回口。

  抄家?說的容易,他要用什麼理由去請來聖旨查抄玉府?像昨天晚上那樣,命人打著搜查欽犯的名頭闖進來,已經是他權力的極限了。

  頓了頓,馮尚書氣勢洶洶地說道:「本官有證據,府上窩藏青蓮教盜匪,本官來搜查,乃是職責所在!」

  「職責所在?」玉玲瓏忍不住嗤笑,「恐怕是公報私仇才對吧!」

  「你——」馮尚書剛想破口大罵,卻被玉玲瓏凌厲的話語立時頂了回來。

  「你兒子調戲良家女子,挨打也是活該!你想要找藉口收拾我,只怕沒那麼容易!」

  玉玲瓏小臉一揚,毫不客氣地直視馮尚書,以為自己是個官兒就了不起嗎?就算是他馬上下令讓外頭那些兵卒進來抓她,她也絲毫不懼!

  玉老夫人等人終於聽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頓時恍然大悟,難怪馮尚書深更半夜下令,讓人來搜查玉府,對玉玲瓏居住的品蘭苑大肆破壞,今天更是帶了這麼多人來興師問罪,原來是因為玉玲瓏打了他兒子!

  這等睚眥必報的小人,還用的著跟他客氣嗎?

  玉老夫人想明白了此間關節,一張臉倏地沉了下來:「敢問馮大人,說我們府裡窩藏欽犯,可有什麼證據?」

  馮尚書重重地哼了一聲:「本官接到密報,玉將軍府藏了欽犯,所以才下令搜捕的!」

  玉玲瓏眼眸微瞇,密報?一句密報就想把她們打發了?這些東西還不都是馮尚書自己說了算?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修長的脖頸一揚,宛如天鵝般高貴凌厲,玉玲瓏冷聲說道:「那就把告密的人叫過來,跟我親自對質!」

  馮尚書惱羞成怒:「放肆!」

  玉玲瓏俏臉含霜,步步緊逼:「你不肯?你心虛?你說來搜查欽犯,我問你,欽犯在哪裡?」

  玉老夫人冷冷地說道:「若是沒有人證,還請馮大人還我們一個說法!」

  就算是你的下屬家,也不是你想查就查,想搜就搜的!

  玉鵬和慕氏不敢招惹馮尚書,在廳裡當起了縮頭烏龜,可玉老夫人卻不是好惹的,人家都欺負到家門口了,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看著雷霆大怒的馮尚書,又看了看不肯想讓的玉老夫人,玉將軍囁嚅著說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

  剛一開口,他的話就被玉老夫人劈頭打斷:「你給我閉嘴!調戲你女兒,你不聞不問;命人半夜搜查你的家,你不敢出頭;現在人家都打上家門了,你還要忍氣吞聲?玉鵬,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玉老夫人這番話,直聽得玉玲瓏心中大呼痛快,玉鵬這個人渣,就應該有人好好收拾他!

  這是她來到玉府這麼久,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認同和贊賞。

  祖孫兩人一唱一和,把馮尚書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你、你們……」

  玉老夫人明著是在罵玉鵬,實際上卻是在罵馮尚書,這些攪得玉府家宅不寧的事,可都是拜馮尚書所賜!

  玉老夫人冷冷地看著馮尚書:「若是沒有證據,那馮尚書就請回吧!」

  馮尚書的臉憋得通紅,想發作又發作不得,他的人昨天可是來查過玉府了,的確是什麼都沒搜到!

  馮尚書霍然起身,惡狠狠地看向玉鵬:「早晚,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玉老夫人怫然不悅,重重地一拍桌子,厲聲道:「送客!」

  馮尚書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玉將軍大急,下意識地就想要追出去:「大人——」

  玉老夫人大怒:「玉鵬,你給我滾回來!」

  眼見得馮尚書帶人離開了玉府,玉將軍才悻悻地返身回來,忍不住抱怨道:「娘,您這是幹什麼?還嫌事情不夠亂是不是!」

  玉玲瓏冷笑,這玉鵬真是太無恥了,面對馮尚書的時候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連自己的家都保護不了,還要靠玉老夫人一個老太太來支撐大局,待事情結束,卻還要回來埋怨老娘。

  玉老夫人怒道:「你說我幹什麼?你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妻兒老小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臉面說要保家衛國!?」

  玉將軍被罵得啞口無言,沉著臉再也不說話了。

  連玉將軍都討不了好去,慕氏更是低下頭,一言不發。

  玉老夫人看著玉玲瓏,目光才溫和了下來:「玲瓏,昨天晚上你受驚了,那些人砸了你不少東西,若是缺了什麼,只管去我那裡取就是了。」

  聽到玉老夫人對玉玲瓏關切的話語,慕氏氣得後槽牙直癢癢,頭上的銀簪都在微微顫抖。

  原本以為玉老夫人回府以後,一定會制約行事張狂的玉玲瓏,到時候以玉玲瓏的性子,肯定大打出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頭來得實惠的自然就是慕氏。

  可是現在看祖孫兩人關係如此親密,慕氏隱隱有了一種危機感,這樣下去,她這個主母的地位將會更加岌岌可危。

  臉頰的肌肉在微微地抖動著,慕氏的心裡,漸漸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     *     *     *     *

  清晨,剛剛下過細雨的山路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混合著青草和山花的清新香氣撲鼻而來,聞起來不覺讓人精神一震。

  追月顯然很享受這種感覺,馬蹄輕快地走在路上,顯得意氣風發。

  狹窄逼仄的拐彎處,追月輕輕鬆鬆地一蹴而過,坐在牠身上的玉玲瓏,連多餘的震動都感覺不到。

  不得不說,好馬,真的不一樣。

  眼看漸漸到了上次遇到青衣人和黑衣人的地點,玉玲瓏抖了抖馬韁,示意追月放慢腳步。

  曾經血腥滿地的場景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路邊草叢輕搖,嬌花微顫,絲毫看不出就在幾天前,這裡還是一片殺戮場。雨後的山路略有些泥濘,偶爾有馬蹄帶起的泥土飛濺,露出下面暗紅色的痕跡,才能讓人約略猜出,這裡曾經經歷過怎樣慘烈的屠戮。

  玉玲瓏翻身下馬,拍了拍追月的脖頸:「在這兒等著,我很快回來。」

  抬眼看了看山坡上那片茂密的樹林,玉玲瓏默不作聲地向上走去。

  如果真的是什麼金銀財寶,玉玲瓏並不會放在心上,但是鳳軒轅給她的地址,卻偏偏是這裡……

  就是在這裡,那麼多的青衣人為了某個神秘的原因,甘願以命相搏,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潛意識裡,她覺得,這其中一定有秘密。

  她並不是一個好奇的人,可是那神秘的黑衣人,第一次讓她有了警惕的感覺。她想要知道這個人的背景,這樣在日後的交手中,她才不至於每次都落在下風。

  直覺告訴她,這個地點,一定隱藏著黑衣人的秘密。

  崎嶇的山路在腳下不斷蔓延,她終於走到了這片黑漆漆的森林前方。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2 PM

087不信我,難道信你?

  茂密的樹林中,一片寂靜,陽光正透過樹葉間的林蔭照射下來,像繁星在空中閃爍,若隱若現的地搖晃著,有些刺眼,卻十分晶瑩美麗,透著不可捉摸的靜謐。從這頭的樹林往那頭望去,無盡的綠色又顯得有些空洞,這樣生機盎然的綠樹茵茵,卻給人一種神秘陰森的感覺,彷彿一張巨大的嘴,時刻準備著吞噬。

  玉玲瓏微微瞇起眼睛,這個地方,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可仔細一看,卻處處透著邪門的氣息。

  就像……就像鳳軒轅的笑意,冷漠、陰戾,讓人看了便不由得心裡發寒。

  就在樹林的邊緣,玉玲瓏停下了腳步,仔細尋找著鳳軒轅提及的記號,終於在一棵不起眼的樹上,她找到了一朵小小的蓮花標記。

  只是一個匆促之下刻畫的痕跡,卻仍然顯得那蓮花十分靈動,層層的花瓣正在怒放,彷彿火焰一般,即將噴薄而出。

  玉玲瓏找到標記,便順著樹下的小路,進入了樹林。

  一走進去,涼意便悄悄覆上了她的脊背,即使在炎熱的夏日,這裡仍然十分陰涼,外面的聲音似乎逐漸遠去了,只有樹林深處,時不時傳出幾聲清脆的鳥鳴,越發顯得這裡格外幽靜。

  樹林裡的小路錯綜複雜,有的像是行人走出來的,有的更像是野獸踩出來的痕跡,時斷時續,若不是有鳳軒轅的指點,恐怕只走了幾步就會迷路了。

  左三,前八,右四,前七……按照鳳軒轅告訴她的路線,玉玲瓏默數著身邊的樹木,腳步越走越快。

  走到最後,已經到達了樹林深處,玉玲瓏抬起頭,驀然被眼前的景色驚住了。

  眼前出現了一條白練般的瀑布,從山崖之間橫空躍出,一簇陽光從樹林深處投射進來,將點點滴滴飛濺在空中的水珠折射得五彩繽紛,幻化出無數細碎的小彩虹,襯得整個瀑布如夢似幻,恍若仙境。

  寂靜的山林中,一切多餘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這條瀑布飛濺而起的叮咚聲,響亮卻又十分悅耳,只覺得令人目眩神迷,心曠神怡。

  定了定神,玉玲瓏小心地踏上濕潤的山石,向瀑布後面走去。

  鳳軒轅告訴她,這條瀑布後面有一個極其隱蔽的石室,那件他許諾給她的東西,就在這個石室裡。

  四濺的水珠打濕了她的衣衫,小巧的繡鞋很快就沾上了少許泥點,玉玲瓏卻並不在意,很快就到達了瀑布下方。

  仰頭看去,只覺得這瀑布高高在上,十分的雄渾,當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從側面看去,果然看見瀑布後方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距離地面大概兩米多高,其間只有零碎的山石,毫無一點人工開鑿的痕跡。很明顯,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室,絕非人力雕鑿而成。

  挽起衣裙,玉玲瓏靈巧地攀上了巖石,有一段時間,她喜歡上了攀巖,只為那攀上高處的挑戰感和成就感,沒想到現在這身手正好派上了用場。

  很快,她就到達了洞口,輕輕一躍,她終於踏進了這片神秘的天地。

  石室裡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線便是瀑布外面的那抹陽光,等目光適應了眼前的昏暗,玉玲瓏才發現,這個石室並不寬,卻很深,因為太黑的緣故,看不清裡面到底還有多遠,玉玲瓏掏出火折子,緩緩向裡面走去。

  只走了幾步,就聽見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有小獸發出受傷般的嗚咽,帶著驚恐和無助,似乎在不斷地掙扎。

  玉玲瓏快步向前,很快就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被綁得結結實實,不斷扭動著,似乎想要掙脫手上的繩索,他的嘴裡塞著破布,蒼白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在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下,閃爍著恐懼的光芒,直直地盯著玉玲瓏。

  玉玲瓏眉頭微蹙,立時抬眼查看了一遍四周的情況,這裡已經是石室的最深處,除了幾個充當桌椅的大小石塊,再無他物。

  難道鳳軒轅說的東西,就是這個男孩!?

  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玉玲瓏雖然意外,卻也不能見死不救,她上前掏出男孩口中的帕子,沉聲問道:「你是誰?」

  男孩嘴唇微微顫抖著,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緊張的嘶啞:「我……我叫甘霖,這位姐姐,你是爹爹派來救我的嗎?」

  玉玲瓏眉頭微蹙,一時摸不清楚狀況,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給甘霖鬆了綁,說道:「你先起來。」

  甘霖揉著酸痛的手腕,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玉玲瓏:「姐姐,那些壞人還會來嗎?」

  玉玲瓏頓了頓,說道:「走,我帶你離開這裡。」

  甘霖想要站起身,卻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跳躍的火光中,他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痛楚:「姐姐,我的腳好痛。」

  玉玲瓏冷冷地哼了一聲:「不走,那你就留在這兒。」

  說完,玉玲瓏轉身便向外走去。

  眼見玉玲瓏幾步就走到了洞口,甘霖嚇得心驚膽顫,竭盡全力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姐姐,等等我!」

  猛然衝到了洞口,光線一下子明亮起來,久處黑暗的甘霖下意識地擋住了眼睛:「姐姐!?」

  玉玲瓏看到他這個樣子,眉心微微一蹙,伸手拉過了他:「跟著我。」

  甘霖身子一僵,小心地拉住了玉玲瓏的手。

  男孩的手修長而柔軟,手心帶著涼涼的冷汗,似乎十分地緊張不安,玉玲瓏拉著他走到洞口,給指明山崖上可以下腳的著力點,這才放開了他的手:「我先下去,你跟在我身後。」

  幽暗中,甘霖的眼睛閃動著信賴的光芒:「好。」

  待到了瀑布下方,陽光終於明亮起來,玉玲瓏才開始打量眼前這個男孩。

  他大概在十三四歲左右,身量跟她差不多高,皮膚白皙細膩,五官清秀,一看便知是養尊處優的環境中長大,一身松綠色的袍子已經被撕扯得破破爛爛,臉上帶著幾絲擦傷的痕跡,顯然吃了不少苦頭。

  玉玲瓏隱隱覺得,甘霖應該跟那些黑衣人有關係,難道黑衣人在這裡伏擊青蓮教中的人,是為了這個男孩嗎?

  等等,黑衣人、青蓮教、鳳軒轅、男孩姓甘……

  玉玲瓏秀眉一挑,沉聲問道:「你是甘太傅的兒子!?」

  甘霖掬了口水喝下,抬頭看向玉玲瓏,一臉的奇怪:「是啊,難道姐姐不是爹爹派來救我的嗎?」

  玉玲瓏墨眸微瞇,甘家尋找甘霖,找得差點連整個京城都翻過來了,甘霖竟然在這兒?

  原來鳳軒轅說的報答,就是要她把甘霖救出來。

  想清楚這一點,另一個疑問卻又浮上了心頭,鳳軒轅是青蓮教中的人,這點應該不假,可是那天他們犧牲了那麼多人才阻止黑衣人救出甘霖,為什麼今天卻又將甘霖交給她?

  一個謎題解開了,留給她的卻是更多的疑惑,真相只展露了冰山的一角,真正的答案又在哪裡?

  瀑布下面的水潭旁,甘霖仔仔細細洗了把臉,起身整理了一下已經破爛不堪的袍子,說道:「姐姐,咱們走吧。」

  玉玲瓏一言不發,轉身向外走去。

  剛剛脫離險境的甘霖絕處逢生,顯得十分激動,一路上都在追問玉玲瓏各種問題。

  「姐姐,你怎麼一個人來救我?你不怕碰到那些壞人嗎?」

  「姐姐,是不是姑姑讓你來的?」

  「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

  無論甘霖說什麼,玉玲瓏都不答。

  救出甘霖,對她來說完全是陰差陽錯,本想解開黑衣人的真正身份,可是在看到甘霖之後,黑衣人的身份卻更加撲朔迷離了。

  是甘太傅的人?還是甘皇后的人?抑或是甘太傅的仇家,想要藉機蹚渾水?

  無數疑問在玉玲瓏的心頭不斷湧現,對甘霖幼稚的問題,她選擇了充耳不聞。

  兩人一前一後地到達了山路,一直在路邊守候的追月看到玉玲瓏,頓時高興地打了個響鼻,幾步就奔到了她身邊。

  看到追月,甘霖頓時瞪大了眼睛:「姐姐,這是你的馬?好漂亮!」

  玉玲瓏躍上了馬,看了眼一瘸一拐的甘霖,說道:「上來!」

  山路崎嶇,要是她不帶上這孩子,恐怕他走到天黑也回不了家。

  手一伸,將甘霖拽上了馬。

  玉玲瓏頭也不回,對身後的甘霖說道:「坐穩,抱緊我。」

  甘霖十分乖巧地用手臂環繞著玉玲瓏的腰肢,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姐姐,你身上真香。」

  玉玲瓏恍若未聞,抖了抖手中的韁繩:「駕!」

  回到京城,已是掌燈時分,玉玲瓏按照甘霖的指點,將他帶到了甘府的門口。

  「到了,你下去吧。」玉玲瓏抬眼看向巨大的甘府牌匾,沉聲說道。

  甘霖下了馬,頗有些戀戀不捨地仰起頭,看著玉玲瓏:「姐姐,你進來坐坐吧,我會跟爹爹說,是你救了我。」

  玉玲瓏搖搖頭,她心裡是有些失望的,想要找到的答案沒有,卻帶來更大的疑團,中途更攙和進來一個甘家,單是聽旭王說起的甘太傅府上的權勢薰天,她就不想和他們有什麼瓜葛。

  垂眸看著面前這個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的男孩,玉玲瓏有點不敢相信,就為了這個孩子,整個京城差點被甘家掀了個底朝天,僅是以青蓮教眾名義被抓起來的人,就不計其數。

  這樣的甘家,她只想離得越遠越好。

  策馬,揚鞭,追月馬蹄飛揚,在青石磚鋪就的街道上響起陣陣清脆的聲響。

  她的身後,甘霖緊追了幾步,衝著玉玲瓏大聲叫道:「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玉玲瓏隨口說了個名字:「我叫玉千嬌!」

  有什麼麻煩的話,讓那個小丫頭去頂吧!

  甘府大門口,甘霖怔怔地看著玉玲瓏飛馳的背影,幾乎沒聽見身後看門人驚喜的叫聲。

  「我的小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     *     *     *     *

  夜晚降臨,白日裡的暑氣漸漸消散了下去,敬善堂中,玉老夫人懨懨地半靠在榻上,說道:「玲瓏這丫頭又跑哪去了?一天也不見個人影。」

  貼身丫鬟映寒輕輕地給玉老夫人打著扇子,說道:「萱草說四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沒說要去哪兒。」

  玉老夫人微微笑了:「這丫頭成天價在外面瘋跑,哪裡有半點兒小姑娘的樣子。」

  雖是這樣說著,但玉老夫人的語氣裡,滿滿都是寵溺。

  一旁服侍的王媽媽笑道:「奴婢瞧著,這闔府裡的幾位小姐,就只有這四小姐的脾氣最像老夫人。」

  玉老夫人點點頭:「可不是嘛,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不肯老實在家待著,恨不能天天在外面玩,為這,咱家老爺也沒少教訓我,不過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回頭我還是這個樣子,改不了啦!」

  正說笑著,外面忽然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夫人來了。」

  玉老夫人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沒好氣地說道:「她來幹什麼?」

  門口的丫鬟已經打起了簾子,慕氏帶著崔媽媽走了進來,給玉老夫人行了個禮:「老夫人,這幾日身子可好?」

  玉老夫人眼皮都沒抬,冷冷地說道:「還行,總算沒被人氣死。」

  慕氏似乎沒聽出來玉老夫人聲音裡的指桑罵槐,笑著說道:「媳婦這次來,是想跟老夫人商量一件事。」

  玉老夫人淡淡地點了點頭,慕氏便繼續說了下去:「如今咱們家裡幾個女孩都長大了,眼看著便要說起親事,媳婦想請一個宮裡出來的媽媽,進府來教教女孩們規矩。」

  玉老夫人有些意外地抬起頭:「教規矩?」

  一直以來,慕氏只對自己親生的一對兒女格外關心,對其他的庶子庶女並不上心,現在怎麼忽然想起教小姐們規矩了?

  慕氏陪笑說道:「是啊,老爺常年不在家,媳婦又實在沒有時間,請個宮裡的媽媽來家裡做事,規矩也好,教養也好,對女孩子們都是有好處的。」

  玉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說道:「這是好事,只不過呢,家裡的女孩子們都大了,現在要學規矩,只怕遲了些。」

  慕氏忙說道:「學規矩哪有遲的呢?眼看再過幾年,女孩子們就要出嫁了,現在在家裡調理得好,將來也不至於丟了咱們府上的臉面。」

  玉老夫人約莫猜到了慕氏的心思,家裡如今出了玉玲瓏這麼個悍女,凶蠻之名全京城都知道,把玉府裡小姐的名聲都連累了,旁的人倒好說,主要是慕氏的嫡女玉千嬌,要是為此耽誤了玉千嬌的婚事,那才是大事。

  想要請一個上了年紀的宮女來府裡教規矩,一來能讓玉家的小姐們學習禮儀,二來或許也能讓玉玲瓏學學規矩,不至於敗壞了玉府的名聲。

  不管慕氏的目的是什麼,這件事,對玉府都是有好處的。

  玉老夫人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你說的有道理,那就這麼辦吧。」

  慕氏臉上的笑容增加了不少,從身後的崔媽媽手中接過端盤,殷勤地端給了玉老夫人:「老夫人,這是媳婦特意吩咐廚房為您準備的蓮子羹,您嘗嘗看,這東西最是清心養氣的。」

  玉老夫人卻不過慕氏的一番好意,只得示意映寒接了過來。

  慕氏看著玉老夫人一口一口吃著蓮子羹,臉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     *     *     *     *

  這日玉玲瓏正在房裡小憩,桐花小聲在門口通報道:「小姐,施家大小姐派了人過來,給您問安。」

  施惠如?

  見玉玲瓏點了點頭,靈兒向外揚聲說道:「進來吧。」

  一個模樣乖覺的丫鬟走了進來,立時跪下給玉玲瓏磕了個頭:「奴婢紅箋,奉大小姐的命,來給玉四小姐您送兩盒茶葉,祝玉四小姐身安體康,吉祥如意。」

  玉玲瓏嘴角微挑,好個伶俐的丫鬟,難怪施惠如此倚重她,單單派了她來送禮。

  示意萱草去接過紅箋手中的盒子,玉玲瓏說道:「你家大小姐這幾天怎麼樣?」

  紅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回道:「大小姐這些天一直在家裡抄《女誡》,明兒就能出門了。」

  玉玲瓏微怔,這才想起來那件事,她打了一頓馮思淮,馮夫人豈肯善罷甘休,玉府倒好,沒人敢譴責玉玲瓏,可施惠如就不同了,她最近被關在家裡抄女誡,一定是為了此事被家裡責罰。

  見玉玲瓏垂眸默想,紅箋忙笑道:「大小姐除了不准出門,其他都好得很,時常跟奴婢提起您,這不,表少爺前兒剛從蘇州帶回來的茶葉,大小姐立刻就命奴婢給您送過來了,請您嘗嘗新。」

  玉玲瓏不禁淡淡一笑:「那就多謝你們小姐了。」

  紅箋說道:「我們小姐還說了,這茶葉若是配了谷簾泉的泉水煮,味道會更好,請您明兒若是有空,去谷簾泉旁邊的茶樓品茶。」

  玉玲瓏想了想,說道:「好,明兒我一定去。」

  紅箋大喜過望,撲通跪下又磕了個頭:「奴婢謝謝四小姐!」

  玉玲瓏有些奇怪,不就是答應去喝茶嗎,怎麼這丫鬟這麼高興?

  紅箋自己也覺得反應過度,抬頭笑道:「四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們大小姐在家好多天沒能出門,實在憋悶得難受,總是跟奴婢鬥嘴當消遣,今兒派奴婢來給您送茶葉,還跟奴婢打賭,說奴婢一定請不動您……」

  玉玲瓏聽得忍不住笑,施惠如這是得憋成什麼樣啊,成天拿著丫鬟解悶兒?這麼點的事,也要拿來打賭。

  紅箋一臉喜色:「大小姐說了,奴婢要是能說動您,回去就賞奴婢一對青玉的耳墜子呢。」

  一旁的靈兒聽得有趣,笑道:「難怪你使出了渾身的解數,說這好那好的,敢情是為了一副耳墜子啊。」

  紅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全是,奴婢跟著大小姐打了那麼多次賭,沒有一次贏的,如今總算是托了四小姐的福,能贏了大小姐一次,所以才樂得忘了形,還請四小姐見諒。」

  玉玲瓏聽得有意思,難得露出了笑容:「靈兒,帶紅箋下去喝杯茶潤潤嗓子,說了這麼半天,只怕嘴都說乾了。」

  幾句話說得滿屋子人都忍不住笑,紅箋笑嘻嘻地給玉玲瓏磕了個頭,便跟著萱草下去了。

  在家悶了幾天,連靈兒都覺得沒意思,如今一聽說玉玲瓏要出門喝茶,也高興得不得了,還沒用晚飯,就張羅著要給玉玲瓏預備出門的衣裳的首飾,忙裡忙外跑個不停。

  萱草看不下去,笑著打趣她:「你再折騰,小姐也沒耳墜子給你!」

  靈兒撅著嘴:「我是貪圖小姐的賞嗎?姐姐也太小看人了,我還不是為了好好服侍小姐麼!」

  萱草笑道:「是是是,你服侍得最好,我們都不及你,可好?」

  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不停地鬥著嘴,玉玲瓏無奈地搖了搖頭,獨自出了門。

  夜裡的玉府後院,露濃風輕,花影搖曳,似有若無的花香縈繞在鼻端,只覺沁人心脾。

  凝神間,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種熟悉的氣味,淡淡的,卻又令人暗暗心驚。

  夜色中,男子冷冷的聲音陡然響起,語氣中滿是壓抑的怒意。

  「你是怎麼找到甘霖的!?」

  玉玲瓏身形未動,沉聲說道:「怎麼,我攪了你們的好事麼?」

  月光下,銀色的面具散發著銳利的光芒,襯得男子眉眼越發凌厲:「沒想到,鳳軒轅竟然那麼信任你。」

  玉玲瓏冷笑:「不信我,難道信你?」

  黑暗中傳來男子指節緊握的咯吱聲,昭示著他此刻的憤怒:「你既然非要攙和到這件事來,我也幫不了你。」

  玉玲瓏冷笑:「你?幫我?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要怎麼幫我?」

  短暫的停頓後,男子的聲音放緩了些許:「玉玲瓏,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我勸你還是不要惹火燒身。」

  玉玲瓏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現在想要置身事外,還來得及嗎?」

  鳳軒轅選擇了讓她去救出甘霖,原因就只是因為想報答她嗎?黑衣人已經陰魂不散地盯緊了她,她能夠輕易抽身嗎?

  甘家、黑衣人、青蓮教,無論她跟哪個扯上關係,都沒那麼容易撇清,更何況,在這件事中,她似乎已經處在了漩渦的中心,這時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男子薄唇緊抿,一雙晶亮銳利的黑眸深深地看著她,半晌,才鄭重地開口。

  「只要你肯答應我,不再干涉這件事,我……」停頓了片刻,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艱難,「……我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3 PM

088你,當真肯答應?

  男子的聲音帶著奇怪的語氣,一雙墨眸隱在暗處,卻掩不住森冷的精光,他的眼神中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似乎在竭力掩飾著什麼。

  玉玲瓏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條件,這個男人,幾次三番出現在她的身邊,卻又像是十分地了解她的心思,甚至知道,她有多麼不願意再遇見到他。

  沉默了片刻,玉玲瓏仰起臉,直直地望向男子的眼睛,沉聲說道:「好,我答應你。」

  如果真的能置身事外,對她來說是最好的事,玉玲瓏從不怕事,但是她並不願意招惹麻煩。

  她會參與到這件事中,完全是一個意外,如果這個意外能以這種方式結束,那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昏暗的夜色中,男子的身形似乎微微一震,路旁的薔薇花彷彿感受到了男子的震動,紛紛繁繁的花瓣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深深淺淺地鋪了滿地。

  他的身影凝立在黑暗中,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深邃的眼眸看向玉玲瓏,比頭上的夜空還要高遠淡漠。

  「你,當真肯答應?」

  玉玲瓏秀眉一挑,這男人是不是覺得她答應得太痛快了,所以不肯相信她?

  素手抬起,舉到男子的面前,玉玲瓏冷冷地說道:「你不信,那我們就擊掌為誓!」

  男子慢慢抬起手,頓了頓,終於擊在玉玲瓏的掌心上:「好,希望你記得今天的承諾。」

  略帶粗糲的掌心,從玉玲瓏的手上緩緩滑落,這炎熱的夏夜裡,男子的手竟然指尖冰涼,彷彿他臉上的銀色面具,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深深地看了玉玲瓏一眼,男子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玉玲瓏微微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她心頭的大石卻似乎並沒有消失,依然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

  事情,真的會就這麼結束嗎?

  *     *     *     *     *

  谷簾茶樓位於京城的西郊,因其茶樓裡用來烹茶的水,完全取自於谷簾泉而得名,據說,就連茶樓裡的每一套茶具,無論是紫砂茶碗,還是冰裂瓷碗,都是在泉水裡溫養七七四十九天以後才取出來用以盛茶的,因此這裡烹製的茶,要比尋常的水更加能激發茶葉本身的香氣,令人一嘗過,便再也割捨不下。

  谷簾茶樓雖然地處偏僻,卻經常是人滿為患,尤其是文人墨客,高官貴胄,都以能到這裡品茶為雅事。

  玉玲瓏來的並不算晚,卻看見紅箋早已等候在門口,看見她來了,頓時喜形於色地迎上前來:「玉四小姐,我們大小姐在樓上雅座等著您,請您隨我來吧。」

  玉玲瓏抬眼望去,只見一樓是一個極大的開間,四下門窗上皆掛著細密的竹簾,清風從簾隙間細細地吹進來,帶來外面竹林的淡淡清香,十分地風雅。

  正中間擺放著一台極大的紫檀案几,厚重中透著古樸,精美中透著高貴,旁邊卻不設座椅,案几上空無一物,纖塵不染,四周明顯是特意留出一片空地,也不知是什麼用意。

  其餘的地方,則整整齊齊地擺了數十張茶桌,上設茶具果碟,此刻已經坐滿了人,到處都可見到搖頭晃腦吟詩作對的文人。

  玉玲瓏有些奇怪,施惠如跑這麼遠,到這麼一個地方來做什麼,難道單單只是為了品茶嗎?

  上了二樓,只見施惠如正將珠簾掀起一條縫隙,向樓下探頭探腦地張望著,見玉玲瓏來了,立刻笑著向她招招手:「玲瓏,我在這裡!」

  兩人在雅間裡落了座,說是雅間,其實不過是用雕花屏風隔斷的小單間,門口掛著珠簾,這樣既為房間裡的人增加了一層屏障,又可以將樓下的場景一覽無餘。

  玉玲瓏抿了口茶,倒也不覺得多麼出奇,看來谷簾茶樓的名聲,頗有些言過其實了。

  世事大抵如此,名聲極大的地方,其實也不見得有多麼出眾。

  施惠如被關了許久,一出門顯得十分興奮,不停地拉著玉玲瓏說這說那,玉玲瓏卻敏感地發現,施惠如的目光時不時飄向樓下的那張空蕩蕩的大案几,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當施惠如再次向外探頭的時候,玉玲瓏終於開口:「你來這兒,就只為了喝茶嗎?」

  施惠如的圓臉驀地紅了:「我這不是想跟你說說話嘛——」

  話音未落,忽然樓下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便是門外紅箋的聲音:「小姐,來了,來了!」

  施惠如猛地站起身來,連茶碗都給潑翻了,她卻絲毫不在意,幾步就走到了門口。

  玉玲瓏有些好笑,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她站起身,走到施惠如的旁邊,和她一同向樓下看去。

  那張巨大的紫檀案几旁,已經站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一襲寶藍色的長衫,眉眼溫和,正向四下響起的掌聲抱拳示意,顯得十分儒雅。

  玉玲瓏淡淡一笑,看向施惠如,只見她一見到那男子,臉上登時洋溢著幸福的笑意,如陽光般溫暖。

  這天下,大概只有一個男人能讓施惠如這樣關切吧。玉玲瓏這樣想著,心裡卻十分好奇,楊華年這是要幹什麼?

  問題很快有了答案,一旁的書僮在案几上鋪了一張三尺許的素白宣紙,又專心準備著各色顏料,服侍楊華年作畫。

  一時間,樓上樓下悄無聲息,近百雙眼睛齊齊地看向楊華年。

  施惠如更是大氣都不敢喘,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直地看著楊華年。

  似乎沒有感覺到這麼多人的注視,楊華年手拈畫筆,凝神默思了片刻,便開始緩緩下筆,幾筆下去,已經勾勒出一個大致的輪廓。

  隔壁的雅間,有人低聲說道:「楊世子這是要畫美人?他擅長的不是潑墨山水嗎?」

  隨著楊華年的運筆如飛,紙上的人物漸漸清晰,竟然真是一幅美人圖,只見畫上的女子,身姿纖長,俏若春花,眉如遠山,目含冰雪,雖然只是一幅畫,卻活靈活現,彷彿那女子就站立在眾人面前一般。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畫作已經完成,楊華年收起畫筆,一旁的書僮立刻上前,用吸墨紙將未乾的墨漬小心地吸乾,這才將畫幅拿起來,展現給眾人,樓上樓下頓時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接著便是眾人各種贊許和品評之聲。

  紅箋站在施惠如旁邊,探著頭努力地張望著,待看清畫上的美人後,紅箋不禁驚訝道:「咦,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施惠如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臉色隨即變得蒼白,她猛地回過頭,直直地看向玉玲瓏,目光中滿是震驚和訝異。

  紅箋口無遮攔的聲音隨即響起,彷彿驀地恍然大悟:「好像是玉四小姐的模樣!」

  玉玲瓏心頭微微一震,定睛看去,只見那幅畫上的女子一襲紅裝,髮髻高堆,果然有幾分像自己。

  見一旁的施惠如泫然欲泣的模樣,玉玲瓏淡淡地說道:「天下模樣相像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可能是我?」

  就是,她跟這位長亭侯世子只見過一面,連話都沒說過,楊華年畫上的人怎麼會是她?

  施惠如聽了這話,有些將信將疑,又向樓下看去,彷彿想確認畫上的人究竟是不是玉玲瓏。

  就在樓下一片議論的喧嘩聲中,一個清亮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嘈雜的茶樓中顯得格外清晰:「楊世兄果然好才藝,沒辜負本王的囑托!」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玉玲瓏眉心微蹙,向下看去,只見人群之中,一襲白衫十分引人注目,正是幾日不見的旭王。

  此刻他搖著手中的扇子,臉上帶著慣常的似笑非笑,緩緩走向案几前懸掛的畫幅,仔細看了片刻,便向楊華年笑道:「本王還以為你是忘了,現在看來,世兄能將本王的心上人畫得這般神似,就算讓本王再多等兩個月,也是值得!」

  見旭王忽然來了,楊華年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轉瞬便恢復了溫雅的笑容:「王爺過獎了。」

  兩人一問一答,旁邊的人群漸漸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紛紛笑著議論起來,京城裡誰不知旭王心儀的女子是玉府的四小姐?只是玉玲瓏一向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現在聽旭王一說,大家才知道楊華年是為了旭王才畫了這麼一幅美人圖,而畫上的美人,自然就是傳說中的玉家四小姐。

  立時,眾人紛紛湧上前去,爭相一睹玉四小姐的真容。

  站在二樓扶欄旁邊的施惠如,這會兒才眉開眼笑起來,心情立刻大好,她拉著玉玲瓏的手,笑道:「你看旭王爺對你多好,還特意讓世子爺給你畫像,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呢!」

  玉玲瓏冷哼:「誰稀罕?真是多事!」

  她雖然不是古代那些保守的女子,個個把自己的容貌當成天大的秘密,生怕被人瞧了去,可是這麼被眾目睽睽地盯著,她仍然覺得有些別扭。

  這個虞烈陽,可真能折騰!

  再不理會樓下正興致勃勃地品頭論足的眾人,玉玲瓏撩起珠簾,回到桌子旁喝茶去了。

  施惠如還當玉玲瓏是不好意思,和紅箋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色,便識趣地再也不提此事,回雅座和玉玲瓏閒聊起來。

  午間,樓下的人群漸漸散去,施惠如和玉玲瓏也起身出了雅間,準備離開。

  「出來半天了,你餓了沒有?」施惠如得見心上人,一直是心情極好的樣子,此時顯然還意猶未盡,「聽說附近有一家酒樓,清蒸魚做得極好,我們去嘗嘗吧。」

  谷簾泉附近水好,魚塘也多,這裡的魚是出名的肉質細嫩,入口爽滑,玉玲瓏便應了下來,兩人一起向樓梯走去。

  剛剛走到迴廊角落裡的房間,一個冷淡疏離的聲音忽然從雅間裡傳了出來。

  「今天的事,我替你遮掩過了,記住,我不會再給你機會。」

  玉玲瓏立時頓住了腳步,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沒等她想起來說話的是誰,楊華年的聲音已經響起,雖然很低,卻十分地清晰。

  「我知道了,您放心,不會有下一次了。」

  玉玲瓏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沒等有所動作,一旁的施惠如一聽見楊華年的聲音,已經興高采烈地推開了房門:「世子哥哥,是你在這兒嗎?」

  房門一開,門裡門外四個人都是一驚。

  彷彿是錯覺,玉玲瓏看見一絲冷意從旭王的臉上一閃而過,轉瞬,旭王便倏地站起身來,看向玉玲瓏的目光滿是笑意:「玲瓏,你怎麼來了?」

  楊華年則是十分地意外,怔怔地看著玉玲瓏,眼神十分地複雜。

  施惠如走進去,笑著向楊華年說道:「剛才我還跟玲瓏說呢,你畫她畫得可真好!世子哥哥,你不是只見過玲瓏一面嗎,怎麼能把她畫得那麼像呢?」

  一旁的旭王笑瞇瞇地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楊世兄眼力卓絕,過目不忘,畫山水、畫美人,都是一樣。」

  敏銳地感覺到旭王言語中對楊華年的開脫,玉玲瓏掃了他一眼,卻正好迎上他溢滿笑意的雙眸:「這個時辰了,你吃過飯沒有?」

  施惠如笑道:「我們正要去,王爺要是沒事,不如一起吧!」

  旭王立刻表示附和,隨手將桌上的畫捲了起來收好,便起身要走:「好極,咱們這就去吧。」

  玉玲瓏知道,施惠如一力攛掇,只是為了能多跟楊華年在一起,一時想不起理由拒絕,已經被施惠如拉出了房間。

  旭王和楊華年走在後面,玉玲瓏隱隱地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目光複雜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她不放。

  *     *     *     *     *

  待回到玉府,已經是掌燈時分,玉玲瓏進了二門,便覺得府裡的氣氛不同往日,時不時有丫鬟婆子腳步匆匆地走過,人人臉上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

  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玉玲瓏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就到了品蘭苑,才進了院子,萱草就急急地迎了出來:「小姐,您可終於回來了!」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直接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萱草立刻說道:「晌午的時候,兵部派人過來頒了一紙調令,命老爺去南疆督戰,三日後就要啟程呢!」

  玉玲瓏冷笑,馮尚書的報復來得倒快,玉將軍回京才幾天,這麼快就要派他出征,而且還是去南疆!誰不知道南疆那裡苗人最是凶蠻,又多毒蟲瘴氣,派去的人就算能逃得性命回來,也往往落下一身的傷病。

  玉玲瓏腳步不停,徑直往房間裡走去,玉將軍要去哪兒跟她沒關係,她壓根就沒把這個消息放在心上。

  可是接下來,萱草的話讓她停住了腳步。

  「老夫人一聽見這個消息,立時犯了舊疾厥過去了,現在府裡請來了太醫,正在給老夫人診治。」

  到底是母子連心,雖然玉老夫人對玉鵬的所作所為很是生氣,可是一聽見這個消息,還是十分擔心,竟然導致舊病復發。

  玉玲瓏想了想,說道:「走,去看看。」

  敬善堂裡,燈火通明,許多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十分忙碌,卻是一點兒聲音都不敢出。

  見玉玲瓏過來,門口的小丫鬟眼睛一亮,忙低聲向門內說道:「四小姐來了。」

  簾子立刻打了起來,一個年紀略大的丫鬟一臉焦急,小聲說道:「四小姐,您快進來看看吧。」

  這些丫鬟婆子都是跟了玉老夫人從山上下來的,經歷了山路上那驚險的一幕,對玉玲瓏都十分地信賴,更何況現在玉府的下人都知道,玉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這個排行第四的孫女。

  玉玲瓏進了房,一股濃烈的藥味衝鼻而來,屋子裡帷幔四垂,擋得密不透風。

  一個身著官服的人在外室認認真真地寫著方子,內室,玉府裡的所有人幾乎都圍在床邊,個個憂心忡忡的樣子。

  玉玲瓏一進房,只覺得悶熱無比,床邊圍著的眾人見她進來,立刻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

  玉玲瓏也不理會他們,徑直走到床邊,只見玉老夫人雙眼緊閉,呼吸急促,雖是還未醒來,卻滿臉都是痛楚之色。

  玉玲瓏伸手指向凝霜和映寒:「你們,趕緊去把窗子打開!」

  掃了一眼密密麻麻圍在床榻邊的玉千柳、玉維德等人,玉玲瓏不耐煩地開口:「統統出去!」

  被她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眾人不敢出聲,個個兒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窗子很快就被打開了,陣陣清涼的晚風吹進了房間,滿屋的藥味漸漸消散,玉老夫人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下來,緊蹙的眉心也微微舒展開來。

  守在一旁的王媽媽等人這才稍稍放下心,忙張羅著搬凳子倒茶水來:「四小姐,您請坐。」

  玉玲瓏坐在床尾,打量著似乎在熟睡的玉老夫人,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媽媽擦了擦眼角,說道:「頭幾天老夫人就說心口有些疼,還當是這些天太熱的緣故,也沒往心裡去。四小姐您知道,老夫人身體一向康健,除了偶爾胸悶氣短,倒沒什麼大礙的。誰知今兒一聽說老爺要去南疆督戰,大概是一時心急上火,竟然一下子就厥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來。」

  玉玲瓏沉吟著點點頭,這時一個丫鬟進來,悄聲說道:「太醫已經開好方子了。」說著便遞上一張紙來。

  玉玲瓏接過方子看了看,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一大堆字,只約莫看出來幾個是藥名,其餘的都看不懂。

  看來古代醫生和現代醫生一樣,都是草書開方,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

  見玉玲瓏蹙眉,王媽媽湊上來說道:「這位太醫是夫人托姜院使請來的,聽說對陳年舊疾的治療極有經驗。」

  說完又加了一句:「姜院使就是咱們那沒過門的大奶奶的父親。」

  玉玲瓏頓了頓才想明白此間的關節,玉維武即將成親,原來娶的是太醫院姜院使家的小姐。

  以玉將軍的身份,是很難請到太醫來府上診治的,大概是慕氏托了未來的親家,才請到了太醫。

  慕氏會有那麼好心?大概是又想藉機顯擺自己的賢惠孝順吧?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將手中的方子遞給丫鬟:「太醫開的方子,自然是好的,去按方抓藥吧。」

  榻上,玉老夫人哼了一聲,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旁的王媽媽等人忙上前服侍,玉老夫人低聲說道:「什麼時辰了?」

  凝霜答道:「剛到戌時,老夫人可要喝點水?」

  玉老夫人微微點了下頭,映寒趕緊倒了白水來,扶著玉老夫人的頭一點點餵了下去,玉老夫人喝了兩口水,才緩過些精神來,向玉玲瓏苦笑道:「上了歲數,不服老是不行的了。」

  玉玲瓏聽得心裡微微一酸,語氣不由自主帶了些柔和:「別多想,養幾天就好了。」

  玉老夫人頓了頓,說道:「我這一生,就吃虧在脾氣太硬了,要不然,大概也不會連累到鵬兒……」

  玉玲瓏眉心微蹙:「這件事怎麼能怪你?」

  馮尚書存心找茬,就算玉老夫人像慕氏那樣軟言求懇,人家也不會手下留情,反而會讓自己落到一個更加卑微的地位。

  玉玲瓏從不願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裡,更不願依靠別人的可憐垂憫,她寧願靠自己的打拼,也不願讓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

  就像馮尚書的事,他既然存了報復的心思,那麼無論玉老夫人和玉玲瓏是什麼反應,都不會改變他的決定。

  玉老夫人的心情她能理解,但是卻不能接受,玉鵬被調到南疆督戰這件事,不可能僅僅只是因為玉玲瓏打了馮思淮,或者玉老夫人沒給馮尚書好臉色這麼簡單的理由。

  朝堂之間的事錯綜複雜,即使只是身處於漩渦的邊緣,也難以掌控自己的命運。要怪,只能怪玉將軍自己命不好。

  玉老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抬手拉住玉玲瓏:「丫頭,你的脾氣很像我年輕時的樣子,可是祖母要勸你一句,人呢,有點脾氣不是壞事,但是不能事事都硬碰硬,免得自己吃虧。」

  玉玲瓏的小手在玉老夫人的手心裡微微一顫,祖母?

  她兩世為人,幾乎都沒有過什麼親情,前世,她很小的時候就失去父母,一直是街上打架鬥毆的野丫頭,無人管無人問。今生她是死了親娘的庶女,雖然進了玉府,卻是人人與她為敵,恨不能除之後快。只有玉老夫人,是真心實意地關心她,護著她,拿她當親孫女一般看待。

  玉玲瓏心裡一動,反手握緊了玉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你的話,我記住了。」

  祖孫兩人相看無語。

  沉默中,門外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老夫人,您的身子可好些了嗎?」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4 PM

089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

  聽到這個聲音,玉玲瓏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將手從玉老夫人的手心裡抽了出來。

  梅姨娘身穿一件桃紅並蒂蓮紋彩暈錦春衫,臉上帶著關切的笑意,輕輕走了進來,見玉玲瓏坐在床邊,笑著行了個禮:「四小姐也在?四小姐真是孝順。」

  玉玲瓏默不作聲,她心裡一直對這個梅姨娘帶著些許戒備,不願與其有過多的往來。

  雖然她並不關心玉府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可是也知道,這個跟玉將軍從北疆到京城的梅姨娘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才進玉府沒幾天,她就已經穩穩地占據著玉將軍專寵的地位,若不是身份所限,她甚至已經隱隱有超過慕氏的勢頭。

  就像現在,其他人都被玉玲瓏轟了出去,只有梅姨娘還敢進房來看望玉老夫人。

  梅姨娘站在玉老夫人的窗前,微笑著說道:「這是老爺從北疆帶回來的人參,特意留給老夫人的。」

  玉玲瓏恍若未聞,只掃了一眼移開了視線。

  梅姨娘哪裡是來送人參的,分明是想接著送人參的事,彰顯自己的地位。

  玉將軍帶回來的東西,不給慕氏,卻給了梅姨娘,顯然是十分看重梅姨娘,

  玉老夫人沒看梅姨娘,淡淡的點點頭,一旁的映寒便從梅姨娘手中接過了盒子。

  梅姨娘知道,玉老夫人這是收下了,臉上的笑容不禁又加了幾分,上前柔聲說道:「老夫人您身體不好,往後就讓梅兒來服侍您吧。」

  玉玲瓏不動聲色地看著梅姨娘向玉老夫人獻著殷勤,看來這個梅姨娘很會審時度勢,前段時間看玉玲瓏風頭正盛,便常去品蘭苑找她說話,現在見玉老夫人生病,更是想要趁機增加和玉老夫人相處的時間,藉以鞏固自己在玉府的地位。

  也難怪她,孤身一人跟著玉將軍從北疆來到京城,玉將軍並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她自己又沒有什麼親戚可以依靠,除了到處鑽營獻好,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只不過,梅姨娘太小看玉老夫人了,玉老夫人雖然性子直爽,可是並不是個傻子,梅姨娘這點兒小心眼,又怎麼能瞞得過她。

  再說,梅姨娘的理由也太牽強了些,別說玉老夫人房裡一大堆丫鬟婆子服侍著,就算需要兒孫來盡孝,還有正經的兒媳婦慕氏,以及孫子孫女好幾個,又怎麼輪得到她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在玉老夫人面前連奴婢都不肯自稱,一口一個梅兒,當玉老夫人和玉鵬一樣好糊弄嗎?梅姨娘想要拍玉老夫人的馬屁,這次恐怕是要拍在馬蹄子上了。

  果然,玉老夫人聽了梅姨娘的話,眼睛都沒抬,冷冷地說道:「鵬兒三日之內便要啟程,你怎麼不去收拾收拾東西?」

  梅姨娘一怔,勉強笑了笑,說道:「老爺出門的東西,梅兒已經收拾好了……」

  玉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自己的東西,也收拾好了?」

  梅姨娘這次徹底震住了,她愣愣地看著玉老夫人:「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玉老夫人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跟鵬兒從北疆來的嗎?這次鵬兒要去南疆,難道你不跟著去!?」

  梅姨娘的臉頓時變白了:「我……」

  看見玉老夫人立時豎起來的兩條眉毛,梅姨娘慌忙改了口:「奴婢……奴婢也要去?」

  玉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那是自然,你要是不跟去,誰來服侍鵬兒?再說——」

  不屑地掃了梅姨娘一眼,玉老夫人繼續說道:「——鵬兒身邊沒人,保不齊又要納幾個姨娘,我們府裡可不是那麼沒規矩的地方,什麼貓兒狗兒都拉進家裡來!」

  梅姨娘被玉老夫人劈頭蓋臉的幾句話罵得眼淚盈盈,一張小臉梨花帶雨,看著實在讓人可憐。

  只不過,這房裡的幾個人,可是不會欣賞她這副淚瑩於睫的美人神態的。

  玉將軍去北疆三年,回來卻帶了一個姨娘,要是此事傳揚出去,玉將軍的聲名定是要受損。雖然此事也有玉將軍自己立場不堅的原因,可是玉將軍的小廝王勇早就說過,梅姨娘本是玉將軍從亂軍裡救下來的,後來才變成了姨娘,再看看梅姨娘進了玉府這麼短的時間,就到處巴結的模樣,想也知道,這女人也是個貪慕富貴的虛榮女子。

  這樣的女人,玉老夫人怎麼可能會給她好臉色?

  看著玉老夫人一副疾言厲色的模樣,梅姨娘知道此事已定,只得強忍住眼眶裡的眼淚,給玉老夫人行了個禮:「是,奴婢遵命。」

  梅姨娘退了出去,玉老夫人吩咐下人的話卻陡然在她身後響起。

  「讓董姨娘帶著元哥進來,我要見見我的孫兒。」

  梅姨娘身形一滯,嬌豔欲滴的嘴唇立時被咬得死死的,頓了頓才走出了房間。

  同樣都是姨娘,為什麼玉老夫人對董姨娘卻另眼看待?還不是因為人家生了個孫子!

  看著董姨娘拉著玉維元,低眉順眼地走進去的時候,梅姨娘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遲早,這份家業都將會是我的!

  *     *     *     *     *

  房內,因為有玉玲瓏在場,玉維元顯得十分乖巧,進了房就走到玉老夫人床邊,稚氣地說道:「祖母,你生病了嗎?疼不疼?」

  玉老夫人見了這個最小的孫兒,臉色柔和了許多:「乖孫兒,祖母不疼,祖母就是有點兒累。」

  玉維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旁的董姨娘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老夫人。」

  玉老夫人看著董姨娘,半晌才歎了口氣:「你也不容易……明兒,你沒事就過來服侍我吃藥吧。」

  一直沒說話的玉玲瓏聽了這話,看向玉老夫人,正遇上玉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玉玲瓏隨即便明白了玉老夫人的意思,現在府裡慕氏雖然是主母,卻和玉將軍貌合神離,權勢已經日漸式微,而剛才那個梅姨娘,年紀輕又有心計,尤其還是得了玉將軍的寵愛,只怕不用很長時間,梅姨娘就會在府裡擁有自己的地位和勢力。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扶植另一股勢力來制衡梅姨娘,在玉府裡,董姨娘出身清白,又有一個兒子,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玉老夫人只是讓董姨娘來侍藥,這件事雖小,卻是向府裡所有人暗示,玉老夫人是看重董姨娘的。

  事關玉府內院的事宜,玉玲瓏選擇了冷眼旁觀。

  聽了玉老夫人的話,董姨娘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頭垂得更低了:「只怕奴婢笨手笨腳,服侍不好老夫人。」

  玉老夫人淡淡地一笑:「若是不得空兒,那便算了。」

  玉老夫人給了董姨娘機會,可是要想要跟梅姨娘爭寵,大部分還是要靠董姨娘自己,要是她自己不上進,誰都幫不了她。

  董姨娘趕緊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盡心盡力服侍老夫人。」

  玉老夫人疲憊地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先下去吧。」

  董姨娘這才拉著玉維元,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玉老夫人大概是說了半天話,有些乏了,她閉上眼睛,任由凝霜給她輕輕按摩著太陽穴,緩緩地說道:「人老了,偏偏放不下的東西越來越多……」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彷彿睡著了一般,卻又透著無限的悵然:「我想見你五妹妹了。」

  *     *     *     *     *

  倏忽兩日過去,玉老夫人的身子不但沒見好,反而看著病勢沉重起來,玉將軍和慕氏為了能不去南疆,求親告友卻毫無進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壓根沒時間來看望玉老夫人,只有慕氏每天遣個婆子來送些滋補的藥湯,裝個樣子而已。其他的人見慕氏不上心,也不過是早上來敬善堂外問候一聲便回去了,只有董姨娘從那天玉老夫人吩咐過以後,第二天一早就讓小丫鬟搬了她的鋪蓋來,竟然真的就在玉老夫人房裡服侍下了。

  玉玲瓏每天去敬善堂看望玉老夫人,也知道玉老夫人這是心病,更何況上了歲數的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麼激了一下,只怕要將養幾個月才能見好。

  這日晌午,玉玲瓏剛剛從敬善堂回來,正好在花園裡遇上了崔媽媽。

  崔媽媽正引著一個身著青花褙子的中年婦人進園,見了玉玲瓏,趕緊讓出了道路,陪著小心的笑臉道:「四小姐好。」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掃了崔媽媽身後的婦人一眼,這一眼,卻讓她腳步略頓了頓。

  那中年婦人相貌並不出眾,個子中等,體態微豐,一身半新不舊的褙子洗得乾乾淨淨,穿在身上十分齊整。她的皮膚帶著些許病態的白淨,平凡無奇的臉上面無表情,略顯厚重的眼皮垂著,看不清楚眸子裡的神色。她通身上下透著一種隱隱的氣度,很顯然,這婦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僕婦。

  見玉玲瓏打量的樣子,崔媽媽說道:「四小姐,這是夫人特意請來的劉宮人,要在咱們府裡住上一段日子,教導小姐們規矩禮儀。」

  宮人,宮裡的女官?難怪看著不一樣。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抬步便要離去。

  剛要走,劉宮人卻忽然出聲止住她:「四小姐請留步。」

  玉玲瓏秀眉一挑,看向她,只見劉宮人抬起頭,說道:「四小姐雖然出身將門,卻也是一位千金小姐,請您注意行路的姿勢!第一,邁步時,雙腳距離不能超過一尺;第二,走路的時候,裙裾不能掀起——」

  見劉宮人這麼快就進入了自己的教學狀態,崔媽媽不但沒覺得高興,反而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

  這個劉宮人初來乍到,還不知道玉家四小姐是個什麼角色吧,竟然張嘴就開始頭頭是道地教訓起來,是不想要命了嗎!?

  玉玲瓏看著這張振振有詞的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教導:「怎麼,你現在就要給我上課!?」

  劉宮人似乎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笑,仍然是一副嚴肅的神情:「四小姐,您身為世家小姐,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分寸,像您剛才這樣打斷別人說話,是極其沒有教養的行為——」

  崔媽媽見劉宮人還在說話,尤其是說到玉玲瓏「沒有教養」的時候,頓時嚇得肝膽俱裂,趕緊伸手拉過劉宮人:「您還是先跟著我去見過夫人吧,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劉宮人根本沒領崔媽媽的好意,毫不猶豫地甩脫了崔媽媽拉扯的手,繼續說道:「我既然受了夫人的囑托,自然要好好地教導府上的小姐……」

  玉玲瓏冷冷地說道:「教導?就憑你!?」

  笑話,姐輪得著你來教導?你算哪根蔥!?

  俏生生站在花園的小徑上,四周是爭相怒放的各色花朵,卻絲毫掩蓋不住玉玲瓏周身四射的凌厲芳華:「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別讓我下次再看見你!」

  劉宮人想必是沒見過這樣的小姐,被頂撞得一愣,白淨的面皮不禁微微漲紅了:「四小姐,這可不是大戶小姐能說的話。」

  崔媽媽魂都快被嚇飛了,恨不能立刻上去捂住劉宮人的嘴,死命地拉著她,只想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玉玲瓏再不屑看她們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身後,遠遠地傳來劉宮人惱火的聲音:「你們府上這是哪門子的小姐,簡直比公主還難伺候!」

  玉玲瓏冷冷一笑,她倒是很想知道,這位劉宮人會怎麼教導那些玉家的小姐,等她看到那些沒了頭髮沒了牙齒的「千金小姐」,又會是怎樣的神情。

  *     *     *     *     *

  晚間,玉玲瓏用過了晚飯,靠在榻上喝著茶歇息。

  窗外花影浮動,陣陣若有若無的香氣飄了進來,給夜色披上了一層芬芳的外衣。

  望著窗紙上的黑影,玉玲瓏驀然發現,那個黑衣人,竟然真的消失了。

  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情緒從她心頭劃過,似乎是有些悵然,隨著黑衣人的消失,曾經山路上親眼見過的血腥屠戮彷彿一場夢,讓她幾乎開始懷疑它的真實性。疑團未解,卻已經都隨著他消失了。

  這樣也好,只要能過上平靜的日子,那些謎題的答案,不知道也罷。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將玉玲瓏的思緒拉了回來,不用看也知道,在她院子裡敢這麼沒規矩地放聲大笑的丫頭,也就是靈兒了。

  果然,下一刻,靈兒笑盈盈地掀起簾子走了進來,萱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這丫頭,說了你多少次了,還是這麼高聲大氣的,擾的人不得清靜。」

  靈兒吐了吐舌頭,笑道:「有好事呢,小姐不會怪我的。」

  玉玲瓏眼皮都沒抬一下,低頭輕輕地抿著茶,玉府能有什麼好事,有好事也跟她沒關係,除非是玉老夫人的病好了。

  靈兒也不用玉玲瓏追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小姐就要添一個弟弟啦,算不算好消息?」

  萱草驚訝地抬起頭來,道:「你說什麼?小姐哪有什麼弟弟?」

  靈兒笑嘻嘻地說道:「真的,我是剛從外面聽到的消息,咱們那個新來的梅姨娘,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啦!」

  玉玲瓏眉尾一挑,梅姨娘有身孕了?

  想起前幾天在玉老夫人那裡,梅姨娘被訓得灰頭土臉的模樣,再想想明天就是馮尚書命令玉將軍去南疆赴職的最後期限,玉玲瓏冷冷一笑。

  梅姨娘這身孕,來的還真是既不早,也不晚。

  要是早點兒公布這個消息,梅姨娘勢必會引起慕氏的嫉恨和排擠,恐怕在玉府連腳跟都站不穩;要是晚點兒公布,那她明天就逃不脫跟玉將軍去南疆的命運。

  靈兒津津有味地說道:「聽說老爺高興得不得了,梅姨娘院子裡那些婆子丫鬟,個個兒都賞了一串銅錢呢!」

  萱草畢竟年紀大些,想了想問道:「那梅姨娘,明兒就不用走了吧。」

  靈兒說道:「那是自然,老夫人聽說梅姨娘有了身孕,還打發了個自己身邊的婆子過去服侍,說是什麼有經驗的……萱草姐姐,什麼叫有經驗啊?服侍人也要有經驗嗎?」

  萱草忍不住笑道:「小丫頭,就知道東問西問,也不知道羞!」

  靈兒聽得一頭霧水,還在那兒糾纏著萱草解釋,這邊,玉玲瓏卻已猜到了玉老夫人的心思。

  前幾天當著梅姨娘的拿話敲打她,是讓她恪守自己的本分,安心做她的姨娘,今天知道了梅姨娘有孕,卻又派了婆子去服侍,一來是關心梅姨娘肚子裡的孫兒,二來,也是在向玉府裡某些人暗示,梅姨娘的身孕,玉老夫人是很看重的,讓她們趁早歇了搗亂的念頭。

  至於這某些人,自然就是慕氏等人,如今梅姨娘雖然獲得了玉將軍的專寵,可是畢竟只是個姨娘的身份,要是生了個兒子,必定會母憑子貴,也會更加得玉將軍的疼愛。

  想也知道,慕氏怎麼可能讓一個姨娘爬上頭去,單看她以前對蘭姨娘的手段,便可猜到一二了。

  更何況,玉將軍眼看就要離京,梅姨娘獨自在玉府裡,指不定日後會出什麼事呢。

  玉玲瓏啜了口茶,輕輕地笑了。

  玉玲瓏猜得不錯,此刻,剛剛得知消息的慕氏正在雷霆大怒。

  咣地一聲,白底蘭花的細瓷茶盞一下子被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慕氏的臉上再不復往日的端莊富貴,幾乎變得十分猙獰。

  「這個狐狸精,真是太不要臉了!」

  滿屋子丫鬟婆子嚇了一跳,錢媽媽輕手輕腳地上前撿起了破碎的瓷片:「夫人您消消氣,如今還是想想,這件事該怎麼辦?」

  慕氏氣得渾身哆嗦,頭戴的八寶金簪上的流蘇都止不住簌簌顫抖著:「怎麼辦!?這個孽種,絕不能留!」

  自己的兒子過幾天馬上就要娶親了,如今卻傳出小姨娘有了身孕的消息,多難看啊,多丟人啊,再想想以後,自己的孫兒和梅姨娘的兒子幾乎一般大,還要管人家叫小叔叔!

  慕氏想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噌地站起身來,指著錢媽媽怒道:「你們,你們趕緊去把那個賤人帶過來,看我不打死她和她肚子裡的孽種!」

  錢媽媽一驚,自家夫人這是氣糊塗了,這種事哪能硬來啊!要是玉將軍知道了,能饒得過夫人?

  錢媽媽悄悄往身後擺了擺手,一眾丫鬟婆子退了出去,錢媽媽才上前低聲說道:「夫人,您先別急啊,這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慕氏怒道:「什麼從長計議,再等幾個月,人家孩子都生出來了,還從長計議什麼!?」

  錢媽媽輕輕地給慕氏身後打著扇子,說道:「夫人,您沒聽說嗎?老夫人剛剛打發了尤婆子去服侍那個女人,這是在敲打夫人啊,就是不讓夫人插手這件事啊!」

  慕氏眉頭緊皺:「這個老太婆,自己生著病呢,還什麼事都想管一管!」

  錢媽媽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輕聲提醒著慕氏:「夫人,明兒,老爺可就要啟程了……」

  慕氏如醐醍灌頂,眉心登時便舒展開了。

  是啊,玉老夫人生著重病,不可能有太多心思管內院的事,玉將軍馬上就要奉命離京,梅姨娘剛懷了身孕,肯定是不能跟著去的。那等過了明天,玉府又是慕氏一手遮天了。

  想通了此間關節,慕氏的臉上漸漸浮起一個陰冷的笑容。

  「過了明天,看我怎麼擺布她!」

  主僕二人相視而笑,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一個慌張的聲音:「啟稟夫人,老爺來了!」

  慕氏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錢媽媽趕緊上前用帕子胡亂擦了擦茶漬,把碎瓷片收拾起來。

  慕氏正了正頭上的金簪,努力讓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款款站起身來迎向玉將軍,道:「恭喜老爺了。」

  玉將軍滿面紅光,幾天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顯然是十分高興,只不過,他的眼睛在看向慕氏時,卻瞬間消失了笑意。

  「梅兒不能跟我一起走了,不過,她留在家裡,你可不許打她的主意!」

  玉將軍解決問題的方法一向簡單粗暴,就像此刻,他自己不在京城,沒辦法保護梅姨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卻不想想辦法,只會直接來找慕氏,硬梆邦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慕氏心裡暗恨,臉上卻仍然帶著笑容:「老爺說的這是哪裡話?梅姨娘有了兒女,我也是高興的,日後她的子女也是要叫我一聲母親的,我怎麼可能會別的心思呢?」

  玉將軍臉色緩和了些許,卻仍然是將信將疑:「但願你真的這麼想,要是梅兒和蘭兒一樣……我一定休書一封,讓你回老家!」

  慕氏心裡勃然大怒,不就是個卑賤的姨娘和她肚子裡的賤種嗎,玉將軍竟然為了要護著她們,用休書來威脅她!?

  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變得陰狠,慕氏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怒火和恨意,輕聲說道:「老爺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們娘倆。」

  玉將軍絲毫沒看出慕氏的異樣,聽到她的承諾,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     *     *     *     *

  三日期限轉眼便過去了,玉將軍就算再不想去南疆,無奈難違皇命,草草收拾了下東西,便要動身啟程了。

  慕氏帶著眾人在大門口相送玉將軍,除了梅姨娘,倒沒有太多人露出離別的傷感,玉將軍常年在外,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或者說,很多人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心裡都更希望玉將軍不要住在府裡。

  慕氏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表達著夫君即將離去的離愁別緒,又不失大戶主母的雍容氣度,說著各種一路上小心,老爺多保重身體的場面話,董姨娘照例垂著頭一言不發,只有梅姨娘杏眼含淚,楚楚可憐,一副捨不得玉將軍的淒楚神情。

  跟慕氏相比,梅姨娘的態度顯然更加贏得玉將軍的心,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梅姨娘的臉上,想起自己這一去,前程未卜,不禁唉聲歎氣起來。

  梅姨娘有意無意地把手放在小腹處,柔聲說道:「老爺,往後梅兒不在您身邊,您可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一邊說著,梅姨娘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完全是一副捨不得玉將軍卻又不得不留下的無奈和傷心。

  慕氏冷眼看著梅姨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這個小賤人可真是會做戲,要是真的想跟著玉將軍去,怎麼不早不晚,偏偏在頭一天晚上發現有了身孕,藉故要留在玉府,還不是擔心自己跟著玉將軍死在南疆?

  玉將軍和梅姨娘這邊正在難捨難分,街那邊忽然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到了玉府大門口才停下腳步。

  他飛快地環視了一圈人群,上前向玉將軍行了個禮:「敢問這位老爺,可是玉鵬將軍?」

  玉將軍有些莫名其妙,他被調到南疆的消息才出來三天,許多人都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因為怕受到牽連,所以無人關心,因此他雖然今天啟程,朝中的同僚卻無一人相送,眼見這小廝十分眼生,實在猜不到會是哪個同僚來送他。

  玉將軍點點頭:「我就是。」

  那小廝立刻給玉將軍行了個禮:「小的是甘太傅府上的奴才,我們老爺和夫人想要見見將軍大人,不知可否稍候片刻?」

  玉將軍一聽說是甘太傅,立刻連身上的骨頭都輕了幾兩,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容,口中連連說道:「不敢不敢,太傅大人在哪裡?我這就過去!」

  那小廝想是見慣了人對甘太傅的諂諛奉承,對玉將軍這樣喜出望外並不意外,只聽他說道:「我們太傅和夫人的轎子馬上就到,請將軍大人先進府等候。」

  玉將軍喜得把頭盔一把摘了下來,忙說道:「這怎麼行?我就在這兒等太傅大人好了!」

  小廝也不客氣,說道:「那就有勞將軍大人了。」

  慕氏等人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臉震驚和意外,甘家在京城權勢薰天,向來對他們這些尋常的小官小吏連正眼都不看一眼,怎麼今天會忽然上玉府來拜訪?

  見玉將軍一口答應在大門口候著甘太傅,一家人都只得乖乖地站在門口,迎接甘太傅的到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街頭處緩緩行來一個墨綠絨緞的八抬大轎,八個轎夫皆是同樣的服色,穩穩地抬著轎子,不急不緩地行進著,轎子旁邊跟著十幾個小廝和護衛,個個氣度不凡。轎子後面是一輛華蓋朱輪車,車簾上以金銀線混繡著光芒燦燦的孔雀戲牡丹,車廂四角綴著金鈴,個個兒都有拳頭大小,隨著馬車的緩緩行進,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四周簇擁著數十個丫鬟僕婦,打扮皆是不俗,一派高門大戶的氣息。

  單看這車和轎子,已是覺得富貴逼人,慕氏掩住眼底的訝異,和玉將軍一起迎上前去。

  八抬大轎行到門口,轎夫停下了腳步,放下轎桿,一個小廝忙上前打起了簾子:「老爺,玉府到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下來,只見他一身赭色湖綢刺繡雲紋的常服,國字臉,長眉大眼,不苟言笑,顯得十分威嚴。

  後面的馬車上,幾個丫鬟婆子扶著一個四十許歲的夫人下了車,往門口而來。

  甘夫人一身深紅雲緞富貴紋宮裝,頭戴展翅金鳳掛珠釵和硬紅鑲金如意墜,肌膚微豐,面容可親,顯得雍容華貴,氣度非凡。

  玉將軍將手中的頭盔一把塞給身邊的王勇,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臉上滿是興奮不已的笑意:「太傅大人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快請進,快請進!」

  甘太傅拈了拈下巴上的鬍鬚,抬眼向玉府牌匾看去,這才回頭打量玉將軍:「你就是玉鵬將軍?」

  玉將軍笑容滿面:「不敢當,大人叫我玉鵬就行!」

  甘太傅點點頭,徑直向院內走去,玉將軍忙跟在他的身旁,親自領路。

  慕氏硬著頭皮迎上甘夫人,恭敬地說道:「甘夫人,請進。」

  甘夫人氣度雍容,面色溫和,道:「不敢勞動玉夫人,請。」

  玉千柳和玉維德等人驚疑不定地交換了一下目光,跟著眾人進了大門。

  正廳裡,見甘太傅和甘夫人坐在了上首,玉將軍和慕氏才敢落座,玉將軍忙忙地吩咐著管家:「快去把最好的茶葉拿出來,款待太傅大人!」

  玉千柳等人站在下首,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只有年紀尚小的玉維元從董姨娘身後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甘太傅。

  甘太傅和甘夫人坐在上首,也不說明來意,只是掃了一眼玉千柳等人,慕氏便叫了她們進來,一一介紹道:「這是玉維德,排行第二,這是玉千柳,排行第三——」

  甘太傅給甘夫人使了個眼色,甘夫人便清了清嗓子,柔聲問道:「不知道哪位小姐是玉千嬌?」

  慕氏一聽見甘夫人點名要見玉千嬌,登時喜得心花怒放,立刻把玉千嬌叫了出來:「甘夫人,這就是小女。」

  玉千嬌臉上的傷勢因調理得當,又用了許多去除疤痕的靈藥,如今已經恢復如初,平日裡帶著足以以假亂真的象牙假牙,也看不出臉頰癟癟的。此刻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春衫,頭戴八寶瓔珞,打扮得十分漂亮嬌俏,看著的確是個小美人。

  甘夫人拉過玉千嬌的手,細細地打量著玉千嬌,臉上漸漸露出笑意來,似乎十分地喜歡。

  她褪下自己手腕上一對的翡翠手鐲,親自給玉千嬌戴上,說道:「真是個齊整的孩子。」

  慕氏見甘夫人喜歡玉千嬌,一顆心頓時充滿了無比的喜悅之情,她抬眼看了看玉千嬌等人,只覺得有些礙眼,便隨手揮了揮:「都出去吧。」

  旁邊的下人早已有眼色地搬上來一個錦杌子,設在甘夫人身邊,甘夫人拉著玉千嬌坐下,問起她年齡幾何,有沒有讀過什麼書,平日裡做什麼等事,玉千嬌不明白甘夫人的意思,只得一一作答。

  女眷們在一起聊著天,這邊甘太傅終於捻著鬍鬚開了口:「將門虎女,真是名不虛傳。」

  玉將軍喜得心裡直癢癢,大嘴差點咧到耳朵根:「大人太過獎了,末將愧不敢當啊!」

  甘太傅搖搖頭,說道:「怎麼能說愧不敢當,玉小姐年紀不大,卻有勇有謀,無數男子都難以望其項背啊!」

  幾句話說的玉將軍和慕氏都愣住了,玉千嬌平日裡被慕氏無比寵溺,說她嬌蠻刁鑽還差不多,怎麼談得上有勇有謀?

  慕氏見甘夫人拉著玉千嬌的手不放,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甘太傅和甘夫人的意圖,只是還不敢相信,正遲疑間,只聽甘夫人笑著說道:「不知玉小姐許過人家沒有?」

  慕氏忙答道:「還不曾許。」

  甘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看向玉千嬌,頗有深意地說道:「玉小姐生得這樣漂亮,又難得智勇雙全,滿京城都找不到這樣好的一位小姐呢。」

  慕氏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直跳,緊張地幾乎不知道如何應答,只會低著頭說道:「夫人實在是過獎了。」

  甘太傅清了清嗓子,甘夫人便笑道:「我們家甘霖,今年十三歲了,跟玉小姐倒是十分般配。」

  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可是從甘夫人口中說出來,還是讓慕氏和玉將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甘太傅唯一的嫡子,當今皇后的親侄子,竟然要跟玉千嬌議親!?

  玉將軍在一旁已經喜得抓耳撓腮,慕氏頭腦還保留著一絲清明,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她遲疑地看著甘夫人,說道:「千嬌是我們唯一的嫡出女兒,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只怕服侍不好正室。」

  慕氏的擔心也有道理,以甘太傅家小公子的身份,就算是娶個公主郡主也是綽綽有餘,要是甘太傅和甘夫人是想要玉千嬌過去做側室,那他們就不好答應了。

  甘夫人臉上笑容未變:「玉夫人說的這是哪裡話,我們自然是要選未來的兒媳,若是只是要選個妾室,我們倆何必親自相看?」

  慕氏這顆心終於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欣喜若狂,她唯一的女兒,玉千嬌,如今是甘太傅和甘夫人親自來府上提親了!

  玉將軍大嘴咧得幾乎開了花:「那敢情好,能高攀上太傅大人,是我們千嬌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甘太傅拈須不語,甘夫人則笑意盈盈:「將軍大人太客氣了。」

  說完又拿出一張帖子,遞給慕氏道:「這是我兒甘霖的庚帖。」

  慕氏趕緊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又忙去吩咐寫了玉千嬌的庚帖來,捏著手中燙金的封面,慕氏終於確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了,甘太傅和甘夫人的確是真心誠意地來求娶玉千嬌,連庚帖都事先預備好了!

  玉將軍早已迫不及待,好容易等到換完了庚帖,他趕緊問道:「太傅大人,往後,咱們就是親家了啊。你看,我還沒見過自己的女兒出嫁,還沒喝上喜酒,這兵部命我即刻出征南疆,我這心啊,實在是放不下千嬌啊——」

  玉將軍終於學聰明了,懂得拿自己的女兒來做擋箭牌,的確,就憑他自己的分量,甘太傅肯定不會幫他這個忙。

  甘太傅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說的這些,我能理解。那這樣吧,我跟馮大人打個招呼,這南疆督戰的事情,延一段時間,待喝了兒女們的喜酒再去也不遲。」

  玉將軍去南疆是督戰,並不是出征,因此上也算不得什麼緊急的大事,所以甘太傅肯為他說情。

  玉將軍趕緊說道:「太傅大人,您能不能跟馮尚書說一聲,讓他換個人去呢?我年紀也大了,再說剛從北疆回來不久……」

  連慕氏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自己這個夫君,對家庭兒女不管不問,到現在竟然還要沾著玉千嬌的光,舔著臉去求甘太傅,只為了能留在京城,臉皮也實在太厚了。

  甘太傅清了清嗓子,不置可否地說道:「再說吧。」

  玉將軍能獲准不用立刻去南疆,已經是心花怒放了,忙賠笑說道:「多謝太傅大人,多謝太傅大人!」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3 07:45 PM

090你,怕了?

  轉眼就到了玉維武成親的日子,玉玲瓏自然是不會去前面參加的,只有好事的靈兒和幾個小丫鬟跑到前面去看熱鬧,時不時回來多嘴多舌地講述前面的情形。

  「新大奶奶是姜院使家的二小姐,嫁妝抬了七七四十九抬呢,從早上到現在才剛抬完,都放在大爺院子裡的西廂房,把屋子堆得滿滿的呢!」

  「前面剛拜完天地,老爺夫人高興得不得了,賀喜的人來了好多,還有人問咱們家要跟甘太傅府上結親家的事呢!」

  「大爺被灌了好多酒,路都走不穩了,連三爺都抿了口酒,辣得眼淚直流,哭著鬧著要找董姨娘呢!」

  靈兒等人津津樂道,玉玲瓏只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前幾天因為玉將軍要被調到南疆督戰的事,平日裡往來的人家都刻意疏遠了不敢登門,這回甘太傅和甘夫人親自上門提親的事一傳出去,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平時要好的人家自然不必說,紛紛前來打聽消息,就算只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家都提著禮物找各種藉口前來拜訪,想要巴結玉將軍府。

  可以這麼說,玉將軍和慕氏活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這麼被人奉承過,這些日子以來,玉將軍紅光滿面,慕氏春風得意,說話行事已經儼然以甘太傅的親家自居了。

  玉玲瓏得知甘太傅和甘夫人親自登門的消息也是有些吃驚,上次她陰差陽錯救出了甘霖,就猜到此事不會善罷甘休,單看甘家為了找甘霖,幾乎把整個京城都翻過來的勁頭,便知道他們一定會千方百計尋找救出甘霖的人,她隨口說了玉千嬌的名字,只不過是不想給自己惹上麻煩,可是她沒想到,甘家真的找上門來,而且竟然還要跟玉千嬌提親。

  讓甘霖以身相許麼,當這是戲本裡的情節呢?

  玉玲瓏想及此處,不禁微微一笑,由得他們去折騰吧,等到甘霖發現玉千嬌並不是救出自己的人,到時候還有一場官司好打。

  不過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呢,這個時候可不想現代,想離婚就離婚,只怕那時候甘家就算想退親,也麻煩得很吧。

  玉玲瓏正想得開心,卻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靈兒的叫聲:「小姐、小姐!」

  玉玲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從榻上支起身來,看向剛剛跑到門口的靈兒:「萱草說你沒規矩,你還真越來越沒規矩了,跑什麼跑,前面又有什麼熱鬧了?」

  她平日裡極少管教品蘭苑裡的丫鬟們,靈兒本就年少,又活潑開朗,在玉玲瓏的不管不教下更是自由發展,成日裡又蹦又跳,說話也是口無遮攔的。

  靈兒收住急匆匆的腳步,氣喘吁吁地說道:「那個……那個旭王爺來了!」

  玉玲瓏秀眉一擰:「關門,別讓他進來!」

  靈兒說道:「王爺沒來品蘭苑,在前院賀喜呢!」

  玉玲瓏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旭王來給玉維武賀喜?這事兒怎麼聽著這麼詭異。

  那小子不是連玉將軍都不放在眼裡麼,玉維元一個從八品護軍校尉,能讓旭王來登門賀喜?這傢伙也太神出鬼沒了。

  玉玲瓏懶懶地躺回到榻上,說道:「他不來最好!」

  話音剛落,門外已經響起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這話聽著,怎麼酸味十足呢?」

  旭王頭戴玉冠,輕袍緩帶,手中把玩著一把雕花烏木扇,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玲瓏,我在席間找了你好半天,沒想到你竟然沒出去。」

  玉玲瓏很是後悔剛才沒把大門關上,不小心又把這傢伙給放進來了,不過她轉念一想,就算她關了大門,這小子十有八九也要翻牆進來的,想攔也攔不住。

  玉玲瓏翻了個身,背對旭王,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

  旭王往榻邊的小杌子一坐,一雙湛然若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玉玲瓏,關切地問道:「怎麼,身子不舒服麼?」

  旭王一進來,靈兒就自覺地退出去了,此時房間裡只有玉玲瓏和旭王兩人,顯得格外安靜。

  夏日的陽光投射在窗邊的美人榻上,玉玲瓏只穿著家常的煙霞銀羅花綃紗外裳,斜靠在銀紅色彈花靠枕上,一頭長髮潑墨般隨意地鋪在榻上,越發襯得她膚如凝脂,嬌俏可人。

  只不過,這樣的美人,卻連一絲笑容也無,在絢爛的陽光下,她白瓷般的小臉如冰山般冰冷。

  窗外傳來聒噪的蟬鳴,攪得人心裡格外煩亂,房頂上似乎有鳥兒飛起,蹬得磚瓦發出咯的一聲輕響,聲音並不大,在安靜的房間裡卻顯得格外明顯。

  旭王眸色微暗,忽然湊近玉玲瓏,笑道:「好些天沒見了,你想我不想?」

  薄荷的清涼香氣混合著房間裡燃著的艾草香,似有若無地縈繞在玉玲瓏的鼻端,玉玲瓏驀然想起了什麼,心,不知不覺就往下一沉。

  黑瑪瑙般的美眸緩緩抬起,彷彿氤氳著濕潤的水氣,這炎炎夏日裡,讓人看了頓時心生清涼。

  玉玲瓏看著旭王似笑非笑的眼睛,頓了頓,忽然淡淡地笑了。

  這一笑,如春花初綻,如翩然驚鴻,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旭王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滯,轉瞬卻恢復了玩世不恭般的笑容,不禁又往前湊了湊:「我就知道,你還是記掛我的——」

  話還沒說完,玉玲瓏已經迅捷地揮起手,狠狠地向他臉上摑去!

  清俊的臉龐飛快地一側,下一刻,玉玲瓏的手腕已經被旭王一把捏住。

  手上傳來炙熱的溫度,帶著微微粗糙的觸感,玉玲瓏不掙不動,反而仰起芙蓉般小臉,定定地看向旭王,粉嫩的唇瓣微啟,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旭王殿下,你的身手,可好得很哪!」

  手腕上的力度陡然緊了緊,卻又飛快地鬆開了,快得彷彿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旭王笑瞇瞇地鬆開了手,得意地說道:「你這是在誇獎我嗎?過獎,過獎!」

  玉玲瓏將手收了回來,臉上帶著審視的意味,沉聲說道:「虞烈陽,我打你罵你,你為什麼還是總來找我?」

  旭王哈哈大笑,說道:「打情罵俏,不打不罵,怎麼叫兩情相悅?」

  玉玲瓏美目微瞇,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意:「是嗎?我才知道,旭王殿下總來找我,是因為我經常打你罵你。」

  素手緩緩撫摸著剛才被旭王抓過的地方,玉玲瓏冷冷地說道:「那以後,我不會再打罵你,還請你不要再來了。」

  這話從玉玲瓏口中說出來,已經是在表達一種讓步的態度,此刻,她的心底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她所要的答案,她似乎已經知道了。

  這答案埋藏了那麼久,那麼深,深得她幾乎以為再也不會找到了,可是沒想到,她要知道的答案原來早就已經埋在她心底,只是她一直不曾翻看。

  旭王的眼底升騰起一絲痛楚,卻轉瞬即逝。

  下一刻,他已經低下頭,大手握住玉玲瓏的手腕,一臉緊張地問道:「我是不是弄痛你了?玲瓏,我給你揉揉,你別生氣。」

  男子的髮絲蹭上了她的臉,帶著好聞的薄荷味道,玉玲瓏的眼神卻落在他頭上的玉冠上,整塊白玉雕琢而成的髮冠,那麼精致,那麼細膩,卻在溫潤的觸感中,散發著隱隱的寒意。

  任由旭王握著她的手腕,玉玲瓏俯下頭,粉嫩的櫻唇貼近旭王的耳畔,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房頂上,是不是有人?」

  旭王揉捏她手腕的動作陡然停滯了,他抬起頭,臉上的嬉笑輕鬆漸漸褪去,眼底升起一抹銳利的神色,直直地看向玉玲瓏,耳語般的聲音卻帶著凌然不懼的犀利。

  「你,怕了?」

  玉玲瓏看著他眼睛裡那兩個小小的自己,彷彿古井裡的倒影,清晰可見。

  她不屑地笑了:「怕?你太小看我了。」

  飛快地抽回了手,玉玲瓏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既然知道旭王對自己的熱烈追求只不過掩人耳目,她卻在猜到真相的這一刻,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

  窗外,是滿院子搖擺不定的四季蘭,在夏日的灼熱下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薰得人昏昏欲睡;再往外,是隱隱的鑼鼓喜樂聲,那裡有無數的賓客在推杯換盞,高聲談笑。

  可是就在品蘭苑這小小的房間裡,時間彷彿停滯了,空氣彷彿凝結了,兩個人相對而坐,外人看來,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情人之間耳鬢廝磨,可是只有身處其中的兩個人才知道,他們中間翻騰著怎樣的驚濤怒浪。

  過了半晌,旭王才抬起手,溫存地攏了攏玉玲瓏耳邊的碎髮,柔聲說道:「你累了,先好好歇著吧。」

  玉玲瓏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她並不知道旭王的用意是什麼,暗處又有不知是何來路的人在監視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她決定以靜制動。

  要不是剛才屋子裡太過安靜,她根本不會聽到房頂上磚瓦的那一聲輕響,更不會猜到一直有人在暗處窺測著他們。

  能讓她都察覺不到被監視,這種人的身手,實在是可怕。

  大白天都敢伏在她的房頂上不怕被發現,這種人的偽裝手段,一定也是一流。

  望著旭王離去的挺拔背影,玉玲瓏隱約猜到,那些監視他們的人,應該是衝著旭王去的。

  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將府庶女,有什麼能值得被人跟蹤監視?而旭王身為皇子,處在天下權力匯聚的中心,難道就真的如同他表面上那樣,成日裡追花逐柳,吃喝玩樂,只是一個紈絝小王爺嗎?

  他,在隱藏著什麼,又在偽裝著什麼?

  *     *     *     *     *

  次日一大早,玉玲瓏便去了敬善堂看望玉老夫人。

  剛到敬善堂門口,她便遇上了一個身著大紅鸞鳳喜服的陌生少女,也正要進房裡去。

  一旁的靈兒低聲說道:「小姐,這位就是新大奶奶。」

  玉玲瓏聞言看去,只見這少女身量不高,大紅的喜服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沉重,滿頭插戴的金簪步搖更是壓得似乎連頭都抬不起來,她雖然看著嬌小,肌膚卻十分潤澤,散發著健康的光輝。

  見有人打量她,少女側過頭,看向玉玲瓏,露出一個羞怯善意的笑容。

  玉玲瓏點了下頭,當做回應,便率先進了房。

  映寒忙迎了出來:「四小姐來了,老夫人剛才還在念叨您呢。」

  玉玲瓏走到床邊,先朝玉老夫人的臉上看了看:「今兒覺得怎麼樣?」

  玉老夫人臉色有些蒼白,再不復往日面色紅潤神采飛揚的模樣,咳嗽了兩聲才說道:「沒什麼特別的,你就別擔心我了,我還死不了呢!」

  玉玲瓏示意靈兒把食盒拿上來:「聽說生病的人不能喝酸梅湯,我讓人給你煮了點綠豆冰糖水,能擋擋暑氣。」

  玉老夫人笑了笑,指著床頭處說道:「早上你母親剛讓人送來了銀耳粥,我還吃不完呢,你又送這個,當我老太婆是水罐子嗎?」

  祖孫倆說了幾句閒話,凝霜走上前來,說道:「老夫人,新大奶奶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了,要給您敬茶。」

  玉老夫人歎了口氣:「我這個樣子,昨兒連宴席都沒參加,還喝什麼茶?」

  王媽媽賠笑道:「規矩總是不能改的,大奶奶也是個知禮數的。」

  玉老夫人點點頭,說道:「讓她進來吧。」

  身著大紅喜服的少女走進房來,滿是藥味的房間頓時明亮了幾分,少女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盞,小步走上前來,低眉順眼地說道:「孫媳婦給老夫人敬茶,祝老夫人身安體康,福澤綿長。」

  玉老夫人扶著王媽媽,努力坐了起來,打量了少女片刻,才接過了茶盞:「是個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輕聲答道:「孫媳婦名叫姜月貞。」

  玉老夫人抿了口茶,遞給了一旁的映寒,便扶著王媽媽想要躺下。

  姜月貞見玉老夫人想躺下,忙上前幾步想要幫忙,不料身上的禮服太繁瑣,竟然蹭倒了床頭的小杌子。

  小杌子應聲而倒,上面的蓋碗啪地一聲掉在地上,裡面的湯湯水水灑了滿地。

  姜月貞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想要撿起地上的瓷片,口中不住聲地說道:「都怪我一時不小心,老夫人別怪罪——」

  姜月貞的手碰到地上一片銀耳,聲音猛地停住了,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銀耳,抬起頭看向玉老夫人。

  見她蹲在地上發愣,一旁的凝霜趕緊從她手上接過瓷片,一邊說道:「大奶奶,這種事哪是您做的,當心弄傷了手,還是奴婢來吧。」

  玉玲瓏並沒有看到地上的一幕,玉老夫人一看見小杌子翻了,姜月貞在撿碎瓷的時候就立刻說沒什麼關係,讓姜月貞不要碰,誰知說得急了,又不停地咳嗽起來,玉玲瓏守在床邊,一直關注著玉老夫人的情形,並沒有留心姜月貞的異樣。

  姜月貞站起身,深深地低下了頭,臉色變了幾變,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旁人看來,還以為她是頭一次給玉老夫人敬茶便出了差錯,正在惶恐,反而還來安慰她,好在玉老夫人是個好說話的,只說是新媳婦太過緊張,並沒有過多地責備她,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

  眼見姜月貞出去了,玉老夫人忍不住歎了口氣:「武哥兒也娶了媳婦了,也不知道我這身子,能不能盼得到抱上重孫子那一天。」

  玉玲瓏說道:「不過是場小病,想這麼多幹什麼,安心養著便是了。」

  一旁的王媽媽也安慰道:「老夫人可別說這種話,如今大奶奶進了門,不出一年,老夫人就能抱上重孫子了,就怕重孫子太胖,老夫人您抱不動呢!」

  幾句話說的玉老夫人也笑了,屋子裡的氣氛輕鬆了起來。

  姜月貞的到來,似乎給敬善堂也帶來了喜氣,玉老夫人顯得精神很好,留著玉玲瓏說了好半天的話,才放了她出來。

  出了敬善堂,玉玲瓏只覺得外面陽光明亮的刺眼,心情卻怎麼也沒法輕鬆起來。

  按理說,玉老夫人平日每天早上都會打會兒拳,身子骨又硬朗,就算生病也應該比尋常人好得快些,再說現在玉將軍不必去南疆了,玉老夫人的心病也該去,可是這段日子病了這麼久,怎麼卻還是不見好呢?

  不但不見好,近幾天來看她的臉色,卻像是更嚴重了許多,說話底氣都沒有之前那麼十足了。

  玉玲瓏想不通此間關節,只得當是玉老夫人舊疾頑固,年紀又大了,所以才會這樣拖了下去。

  微微歎了口氣,玉玲瓏帶著靈兒,往品蘭苑的方向而去了。

  *     *     *     *     *

  隔了幾日,操辦喜事的熱鬧勁已經過去了,各種紅色擺設也從各方各院撤了下去,日子又恢復了寧靜。

  旭王這些天沒有出現,玉玲瓏心裡的疑惑也無法解開,不過既然知道了他並不是真的追求自己,玉玲瓏對旭王的神出鬼沒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他不來,她倒樂得清靜。

  這日玉玲瓏正在房裡看著綠雲剛繡好的兩個枕頭,敬善堂的小丫鬟來請她:「四小姐,老夫人請您過去呢。」

  玉玲瓏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回頭吩咐萱草:「把這兩個枕頭收起來吧。」

  略拾掇了一番,玉玲瓏帶著靈兒出了門。

  剛過午後,敬善堂裡靜悄悄的,玉玲瓏一進房,就看見玉老夫人在床上,靠著條枕半坐著,臉上帶著笑容正和人說著話。

  見玉玲瓏進了房,玉老夫人便招手叫她過去:「快過來,見過你五妹妹。」

  玉玲瓏抬眼望去,只見玉老夫人的床邊站著一個身著丁香色提花綃留仙裙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頭上戴了一支素銀簪,髻上溜著一圈淡粉色的宮花,耳垂上掛著兩只珍珠滴水的耳墜子,小臉十分素淨,半分胭脂也無,卻依然掩不住她那秀麗的容色。

  玉老夫人拉著那女孩的手,指著玉玲瓏說道:「雲兒,好幾年沒回來了,是不是不認得她?這是你四姐姐。」

  玉千雲垂著眼簾站起身,略帶膽怯地行了個禮,輕聲喚道:「四姐姐好。」

  玉玲瓏打量著玉千雲,這個女孩並不出眾,幾乎看過一眼就會讓人忘記,無法給人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在玉府,玉千嬌刁蠻又跋扈、玉千芳陰險而內斂、玉千柳伶俐又潑辣,這個五小姐玉千雲,看樣子倒是文靜秀氣的一個女孩。

  玉玲瓏點了點頭,算是招呼,直接走到玉老夫人床邊坐下。

  玉老夫人看著眼前的兩個孫女,一個俏麗如冰雪,一個文雅如璞玉,顯得十分高興,連病也彷彿去了幾分,她招手叫玉千雲也坐下,向玉玲瓏說道:「你這個五妹妹,從小寄養在鄉下,禮數和規矩卻都是極好的,以後你們姐妹可要和睦相處。」

  玉千雲含羞一笑,輕聲說道:「老夫人,您過獎了。」

  玉玲瓏聽了玉老夫人的話,心裡卻是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瞟了玉千雲一眼。

  玉將軍府雖然不算什麼高門大戶,可是也絕對不是養不起孩子的人家,玉千雲小小年紀,為什麼會被送出府,寄養到鄉下?

  就算此刻被接回府,玉千雲也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神情,臉上一直都是淡淡的,帶著些許羞怯和客氣,彷彿她只是出去遊玩了一圈又回了家。

  玉玲瓏收回打量的目光,和玉老夫人閒話了幾句家常,便起身離開。

  見她站起身,玉千雲也跟著站了起來,玉老夫人說道:「怎麼,要走兩個都一起走?」

  玉千雲微笑道:「老夫人別著急,雲兒去送送四姐姐,一會兒就回來陪您。」

  玉老夫人這才笑著點點頭,由著她們兩人出了門。

  走到門口,玉千雲停下了腳步,說道:「四姐姐,雲兒剛剛回來,往後還請四姐姐多多關照。」

  玉玲瓏看向玉千雲,讓她多多關照?

  這府裡,上有玉老夫人,中間有玉將軍和慕氏,下有玉千芳玉千柳,玉維武玉維德這幾個哥哥姐姐,玉千雲卻說要她關照?

  玉玲瓏想起剛才的情形,也不說破,只是微微的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老夫人很喜歡你,你只管安心服侍老夫人吧。」

  玉千雲應該是看出來玉玲瓏在玉老夫人的心裡地位並不一般,所以才會跟她說這樣的話吧?

  這個丫頭,察言觀色的本領倒是不小,不是一個可以小覷的人物。

  玉千雲似乎沒聽出來玉玲瓏話裡的含義,向她禮貌地笑了笑,說道:「那我就不送四姐姐了,四姐姐慢走。」

  玉玲瓏走出大門,回眸見玉千雲已經返身回了房,便吩咐靈兒道:「去打聽一下,這個五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直覺告訴她,這個年齒尚幼的玉千雲,並不像表面上看著那麼簡單。

  好幾天沒虐人,手好癢!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2 PM

091學規矩?滾粗!

  玉千雲的事情在玉府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到了晚間,靈兒就打聽到消息,回來向玉玲瓏匯報了。

  原來玉千雲只比玉玲瓏小幾個月,她的生母是玉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後來賞賜給玉將軍做了通房,按理說,這種通房丫鬟有了身孕便會被扶做姨娘,玉千雲的生母又有玉老夫人這層靠山,扶成姨娘是板上釘釘的事,可是卻被慕氏用各種理由推三阻四,一直拖延了下去。

  一拖就拖到了玉千雲出生,慕氏拿著玉千雲的八字去找人算命,算出來的結果卻是玉千雲八字剋父剋母,必須要從小寄養在外頭才能消解災難。慕氏假意為難,不肯做主,將此事告訴了玉將軍,玉將軍那時正為升遷的事情煩心,聽了此事更是不肯大意,執意要送玉千雲出府。

  聽到這個消息,玉千雲生母大急,拖著產後未癒的身子去求玉老夫人,玉老夫人一力要護著玉千雲母女,將玉將軍和慕氏責罵了一頓,玉將軍十分惱火,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玉千雲生母的身上,她又是著急又是傷心,再加上挨了玉將軍幾拳,竟然就此得了急病,一命嗚呼了。

  玉千雲的生母一死,這下更加驗證了算命先生的話,一個還沒滿月的嬰兒,就剋死了親生母親,玉將軍這回有了充分的理由,堅決要送走玉千雲。玉老夫人拗不過他,只得勉強同意了下來。

  沒了母親的庇護,又沒有父親的疼愛,玉千雲從小就被送到了鄉下的人家,雖然玉府每個月都有供養銀子送去,可是畢竟是生活在別人家,吃穿用度跟京城裡的生活根本沒法比。

  玉玲瓏聽了靈兒的話,對玉將軍的薄情寡義並沒有太大意外,想也知道,這件事一定是慕氏在身後搗鬼,性情暴躁的玉將軍只不過是慕氏的一桿槍。

  那個丫鬟是玉老夫人賞給玉將軍的,要地位有地位,要容貌有容貌,心胸狹隘的慕氏又怎麼能容這麼一個人留在玉將軍身邊呢,自然是想辦法除之而後快。

  只可憐玉千雲,什麼都不懂就被成了玉府內院妻妾爭鬥的犧牲品,小小年紀就離開了這個並不溫暖的家,要不是玉老夫人做主,恐怕還不能回玉府。

  「五小姐的身世也真是可憐,連親娘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前幾年只有老夫人在的時候,時不時接她回來過個年,也都是正月還沒過就又給送走了。這幾年老夫人不在,更是沒人提沒人念的,都沒人想著接回來過。」靈兒是經歷過家庭磨難的,對五小姐的遭遇不禁唏噓不已。

  玉玲瓏抿了口茶,淡淡地說道:「各人有各人的命,這也算不得什麼。」

  玉千雲雖然沒有親人的呵護,可是她的生活畢竟是吃穿不愁,這世上還有更多比她更可憐的人,玉玲瓏沒那麼多心思去大發善心。

  看著茶盞中緩緩飄散的茶葉,玉玲瓏想起白日裡見到玉千雲的樣子,大概對她有了初步的了解,想來寄居別人家裡的日子並不算好過,才養成了她沉默小心的性格,單看她如今總是習慣性看別人臉色的模樣,便知道那家對她也沒有多少的尊重和關愛。

  靈兒給玉玲瓏添了些茶水,說道:「這回可好了,老夫人發了話,五小姐應該不會再被送走了吧!」

  玉千雲年紀不小了,眼看就到了議親的年齡,玉府的女兒也不能一直就這麼扔在鄉下,玉老夫人大概是覺得對玉千雲的生母心中有所愧疚,所以想著把玉千雲接回來,想要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吧。

  玉玲瓏吹了吹茶葉,說道:「你這丫頭,現在管得越來越寬了,有功夫想別人的事,不如好好想想自己。」

  萱草將一盤剛剝好的核桃仁放在桌上,笑道:「就是的,五小姐的事還不急,橫豎上頭還有咱們小姐呢!」

  玉玲瓏聽得又是氣又是笑,拈了個核桃仁打在萱草身上:「你倆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編派!」

  靈兒捂著嘴樂:「奴婢可沒說什麼,小姐別怨上我。」

  萱草一邊撣著衣裳上的核桃仁,一邊笑道:「你這蹄子,成日裡姐姐、姐姐叫個不停,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如今看我吃了虧,第一個就往外擇自己,以後有什麼事,你也別求著我!」

  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鬥得不亦樂乎,玉玲瓏卻恍若未聞。

  看著窗外搖曳的竹影,玉玲瓏不由得又想起那個低著頭說話小心的玉千雲。從小就沒有親人的庇護,這個女孩的身世也的確是有幾分不幸。

  這就是古代女子的命運,什麼事都只能由父母決定,留或不留,也不過是家人一句話的事。

  如果她沒有穿越到這個身體上,或許這個身體也是如此吧。

  她的到來,也不知道是這具身體的幸運,還是悲劇。

  *     *     *     *     *

  自從上次在園子裡遇到劉宮人,玉玲瓏並沒有將這個嚴謹死板的中年婦人放在心上,至於崔媽媽所說的「劉宮人是夫人請來教導小姐規矩的」這個消息,更是被她完全當成了耳旁風。

  所以,當錢媽媽奉慕氏之命,來品蘭苑請玉玲瓏去學規矩的時候,玉玲瓏覺得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讓她學規矩?慕氏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錢媽媽站在玉玲瓏面前,深深地垂著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不要微微地顫抖,斟字酌句地將慕氏的話講了一遍。

  「……夫人說,小姐們都大了,學些規矩,也是有好處的,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和六小姐都是要去學的……這、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想到整個玉府,玉玲瓏也就對玉老夫人有幾分尊重,錢媽媽趕緊把玉老夫人推出來當擋箭牌。

  玉玲瓏不緊不慢地用茶盅蓋緩緩推著溫熱的茶水,每一下瓷器碰撞發出的輕響,在錢媽媽耳中聽著都是驚心動魄。

  好一會兒,玉玲瓏才閒閒地開了口:「規矩嘛,我是不會去學的。你家夫人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別拉扯上我。」

  見玉玲瓏沒發火,錢媽媽大大地鬆了口氣,雖然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可這畢竟是玉府裡的大事,每個未出閣的小姐都要學的,再怎麼著,也得通知玉玲瓏一聲,做足面上的功夫。

  玉玲瓏這麼說,錢媽媽也不敢再多逗留,唯唯諾諾地答應下來,便退了出去。

  玉玲瓏原本以為,自己這麼說了,這件事就算到此為止,可是她沒想到,那個劉宮人竟然親自找到品蘭苑來了。

  次日早上,綠雲剛打開大門,就看見一個身著青緞褙子的中年婦人站在門口,一臉的嚴厲,顯然是等待了許久。

  綠雲嚇了一跳,又不認得這人是誰,便問道:「這位媽媽,是找我們四小姐的嗎?」

  劉宮人面若寒霜,沉聲問道:「四小姐起來了沒有?」

  綠雲並不是在屋子裡服侍的,聽了這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又不清楚劉宮人的來歷,便說道:「媽媽稍候,我去問問。」

  劉宮人點了點頭:「就說我姓劉。」

  綠雲折身回屋,在簾子外低聲問道:「小姐起來了沒有?」

  房內的萱草說道:「還沒呢,有什麼事?」

  綠雲躊躇了片刻,說道:「有位姓劉的媽媽,來求見四小姐。」

  「姓劉的媽媽?」萱草怕吵到玉玲瓏,掀了簾子走出門來,「哪個姓劉的媽媽?」

  綠雲說道:「我也不認得,看她那樣子像是有什麼事,我又不好問得。」

  綠雲是家生子,連她都不認得,萱草就更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劉媽媽,便說道:「讓她在外面候著吧,等小姐起來再說。」

  別說是面生的劉媽媽,就算是府裡頭的主母慕氏身邊的崔媽媽和錢媽媽,在品蘭苑照樣得站著說話,有玉玲瓏這個厲害的主子,萱草更不會把這個不知道來路的劉媽媽放在眼裡。

  綠雲也是知道玉玲瓏脾氣的,得了話便出了大門,依言向劉宮人說了:「我們小姐還沒起呢,你先在這兒候著,等小姐起來再進去回話。」

  劉宮人聽了這話,頓時氣得臉都變了色,想她一個宮裡出來的教導女官,誰見了她不是畢恭畢敬,就算是慕氏也要給她幾分臉面,可這個庶出的小姐,不但讓她等著,而且連請都不請她進去。

  劉宮人完全是靠著自己多年的涵養才沒有當場爆發,她站在品蘭苑外面,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日頭漸漸熱了起來,玉玲瓏終於醒了。

  古代沒什麼娛樂活動,她又不用去各房各院請安問好什麼的,幾乎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當然,玉府裡也沒一個人敢吵她睡覺。

  玉玲瓏洗臉的時候,萱草才把綠雲的話告訴了玉玲瓏:「有個劉媽媽,一大早就來了,想求見您。」

  玉玲瓏接過帕子揩了揩臉,到底也沒想起劉媽媽是哪位,她也沒放在心上,隨口說道:「那就讓她進來吧。」

  此時劉宮人已經在外面站了大半個時辰,這三伏的天氣,雖然未到正午,日頭還是挺毒的,她在門外等了這麼久,一張臉早已汗滴淋淋,嘴唇和臉頰上的胭脂都被沖沒了,梳得光可鑒人的髮髻倒是沒亂,可是看著濕漉漉的,彷彿都能沁出水來,也分不清是頭油還是汗。

  這樣的劉宮人,就算再有教養,也忍不住心情極度不好。

  聽說玉玲瓏請她進去,她也不說話,直接抬腳就進了品蘭苑。

  玉玲瓏正坐在梳妝台前由著萱草給她梳理著長髮,就聽見一個顯然是壓抑著怒火的聲音沉聲說道:「從五品女官劉宮人,見過四小姐。」

  玉玲瓏從銅鏡裡看向身後,一見是劉宮人,這才知道萱草口中的劉媽媽是誰,原來就是這個死板的像塊榆木疙瘩的中年婦人。

  聽到劉宮人的話,玉玲瓏嘴角微挑,不屑地笑了。

  還從五品女官,拿這品位壓誰呢?當她玉玲瓏是嚇大的嗎?

  身子紋絲未動,玉玲瓏收回鏡中的目光,冷冷地說道:「有什麼事,趕緊說!」

  劉宮人看到玉玲瓏不但不起身迎接自己,而且連回頭看她一眼都懶得看,終於壓制不住火氣了。

  府裡其他幾個小姐哪個對她不是恭恭敬敬?就連嫡出的六小姐都是笑臉相迎,一口一個劉女官叫得好不殷勤。

  這個庶出的四小姐,有什麼資格跟她擺譜!?

  想到自己的職責所在,劉宮人哼了一聲,挺直了身子,朗聲說道:「四小姐,我是來教您學規矩的!」

  玉玲瓏看著那個打死都不肯走的愣頭婦女,不禁秀眉微蹙:「我學個屁規矩,出去!」

  劉宮人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了幾個聲調:「四小姐,我上次跟您說了,大戶小姐不能這麼說話!再說,既然貴府玉夫人托了我,我自然要忠於職守,好好教導府裡的小姐——」

  玉玲瓏聽得不耐煩,隨手抓起梳妝台上的胭脂盒,頭也不回就丟了出去:「哪兒那麼多廢話!?給我滾!」

  劉宮人沒想到玉玲瓏說打就打,頓時猝不及防,小小的胭脂盒正砸在她的額角,細膩的胭脂粉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沾在她汗水漣漣的臉上,她的臉如同被潑了一盆血似的,滿滿地都是紅豔豔的胭脂。

  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一旁端著水盆的靈兒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劉宮人胡亂地擦了一把臉,臉上的胭脂混合著汗水,讓她此刻看起來如同戲台上的戲子一般油墨重彩,恐怕這時候連她親媽站在她面前,都看不出她是什麼模樣了。

  低頭看了眼手心裡的嫣紅,劉宮人怒道:「四小姐,你這樣哪裡有半點兒大戶小姐的樣子?我來見你,你讓我在外頭等了半個多時辰,連進都沒讓進!現在還敢打我?你這樣頑劣不堪,遲早是要吃苦頭的!」

  玉玲瓏的耐心被劉宮人的胡攪蠻纏給耗盡了,她從萱草手中抽出頭髮,倏地站起身來,柳眉倒豎地看向劉宮人。

  「我讓你等著怎麼著?我打你又怎麼著?還讓我學規矩,學你媽的規矩!」

  劉宮人被玉玲瓏的爆粗驚得倒退兩步,紅彤彤的臉上,一雙眼睛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瞪得大大的:「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你你——」

  劉宮人深深喘了幾口氣才勻過氣息來,指著玉玲瓏的手直哆嗦:「你給我去抄女訓!抄一百遍!」

  玉玲瓏譏諷地笑了:「什麼?還要罰我?你以為你是誰!?」

  這娘們還真把自己當教導女官了?愛教導誰就去教導誰,只不過,別來招惹她!

  下一刻,玉玲瓏看著劉宮人的動作,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只見劉宮人不知從哪掏出一條戒尺來,高高地舉在手中,豔紅的臉上,只剩下那兩排牙齒格外明顯,此刻一張一合地,口口聲聲要懲治玉玲瓏。

  她此刻這副神情,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眼見劉宮人氣勢洶洶地走上前來,手中的戒尺就要落到玉玲瓏的身上,玉玲瓏不屑地冷哼,隨手一抬,輕輕鬆鬆地從劉宮人手上奪過了戒尺。

  「你、你真是膽大包天——」劉宮人氣得直喘粗氣,兩隻沾滿胭脂碎末的手揮舞著,想要從玉玲瓏手中奪回自己的武器,「快點兒給我!」

  回答她的,是臉頰上陡然響起的一聲脆響!

  玉玲瓏手中的戒尺毫不客氣地落下,重重地打在了劉宮人的臉上。

  「還想罰我?趕緊出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配還是不配!」

  戒尺辟哩啪啦地落下,招招打在劉宮人的臉上,劉宮人剛開始還嘴硬地罵上幾聲,後來實在吃不住疼,捂著臉想要躲避,誰知玉玲瓏手中的戒尺彷彿長了眼睛,靈活無比,無論她躲到哪裡,戒尺都能精準地拍在她臉上。

  直到打得她雙頰高高腫起,玉玲瓏才停了手。

  隨手把戒尺往地上一扔,玉玲瓏看著臉上一片奼紫嫣紅的劉宮人,不屑地一笑:「這下舒服了吧?滾!」

  劉宮人捂著臉,腫起的嘴唇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有圓睜的雙眼衝著玉玲瓏怒目而視,傳達著她此刻惱怒的情緒。

  懶得再聽她口齒不清的怪聲,玉玲瓏重新坐回梳妝台前,說道:「靈兒,去送送這位——」

  玉玲瓏側著頭想了想才記起這個人的姓氏:「……這位劉女官。」

  靈兒忍著笑,從地上撿起戒尺,走到劉宮人身邊。

  毫不客氣地推了她一把,靈兒笑道:「還不走,等著打屁股呢?」

  劉宮人捂著嘴,發出憤怒的哼唧聲,靈兒可沒那麼好的耐心,一腳就踢在她屁股上:「趕緊滾蛋,別再這兒惹我們小姐心煩!」

  所謂有其主必有其僕,靈兒跟了玉玲瓏的時間久了,也是一副火爆脾氣,動不動就拳腳相加,眼見這位劉宮人挨了打,還在這兒不知好歹地想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靈兒自然不可能給她什麼好臉色。

  劉宮人眼見討不到什麼好去,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這個玉四小姐,可真是夠膽大的,連她這個宮裡的女官都敢打!

  走到門口,靈兒笑著把戒尺遞給她:「呶,你的戒尺。」

  劉宮人悻悻地接過戒尺,心情真是極其鬱悶。

  她手中這條戒尺,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學規矩不認真的小姐、抽過多少頑劣不堪的小爺,可是遇到玉玲瓏,她自己終於也結結實實地嘗了一把被戒尺抽打的滋味。

  看著低頭捂臉漸漸走遠的劉宮人,靈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連她們小姐都敢惹,這女人還真是不知道死活!

  *     *     *     *     *

  轉眼到了中元節,從前玉玲瓏並不知道,對古人來說,中元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所以這幾天看著玉府上下又是準備祭祖,又是準備過節的各種東西,還覺得有些奇怪。

  這些天沒出門,靈兒早就憋得各種鬧,纏著玉玲瓏過節的那天出去看河燈,在靈兒各種添油加醋的描繪下,連玉玲瓏也不禁有些心動,想要看看古代的中元節到底是何等熱鬧,便答應了下來。

  靈兒得了玉玲瓏的允諾,喜得上躥下跳,又硬纏著綠雲給她紮了好幾個形狀各異的河燈,有蓮花燈、船燈、八寶燈,各式各樣,顏色鮮豔,連玉玲瓏都說綠雲紮得的確漂亮,喜得靈兒和綠雲心花怒放,這幾日在靈兒的折騰下,不知不覺便過去了。

  中元節這天終於在靈兒的企盼下到了,萱草說要在家裡守著,玉玲瓏便只帶了靈兒,往街上而去。

  街道兩邊的房屋,有做生意的小鋪子擺上了小燈籠出賣,都是自己家動手做的,有花燈、有跑馬燈,甚至還有小兔子小狗小豬的造型,玉玲瓏覺得有趣,不覺走走停停地看了起來。

  靈兒心急,連連催促道:「小姐,前面是長安街,那邊的燈籠才好看呢,咱們還是去那邊看吧!」

  玉玲瓏不禁一笑,怎麼跟靈兒在一起,自己也變得女孩子氣起來,這些小東西,從前她是根本不屑一顧的。

  帶著靈兒向前走去,很快就到了長安街,靈兒說得果然沒錯,這裡的河燈攤位更多,而且品種繁多,造型精巧,一時看得人眼花撩亂。

  靈兒自己手裡提了好幾個河燈,卻還忍不住到每個攤位前去看看,對喜歡的河燈更是愛不釋手,恨不能把所有的河燈都買下來。

  「小姐,你看那個!」靈兒忽然指向遠處一個攤位,也不待玉玲瓏說話,自己就先跑過去了,彷彿下一刻,她看中的那個河燈就會被別人買走。

  玉玲瓏有些無奈,這靈兒也不小了,卻還像個猴子似的,成天折騰也不嫌累。她帶了靈兒出來,卻還要跟著她到處走,也不知道誰是主誰是僕。

  正要走過去,身後忽然響起一個驚喜萬分的聲音:「你也在這兒!?」

  沒等玉玲瓏回頭,自己的手已經被一把拉住:「你怎麼自己出來了?」

  玉玲瓏下意識地將那隻手一把拍開,回眸一看,只見繁華如晝的燈火下,一個和自己身量差不多高的少年正滿臉欣喜地看著她。

  甘霖早已不復當日被人綁著的落魄模樣,此刻他身著一件松綠色廣綾長衫,頭戴一條赭色雙龍搶珠的抹額,正中的珍珠如雞卵般大小,散發著瑩潤的光輝,顯然價值不菲。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玉玲瓏,嘴角帶著抑制不住的驚喜笑意,如同得了塵世間的珍寶。

  玉玲瓏眉心微蹙:「是你?」

  甘霖見到玉玲瓏,顯然是高興得幾乎忘了形,又伸手去握玉玲瓏的手:「我還以為你比我大,沒想到你跟我同歲,以後我再也不叫你姐姐了!」

  甘霖身後的小廝嚇了一跳,趕緊小聲提醒著他:「爺,這是大街上,可別讓人看見了……」

  甘霖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麼,千嬌才不是這樣扭捏的女孩子。」

  玉玲瓏冷著臉抽回了手,她的確不是扭捏的女孩子,可是這樣被一個陌生男孩在大街上拉著手,也不是她願意做的事。

  當初甘霖剛才從險境裡解脫出來,就纏著玉玲瓏問這問那,現在他在大街上遇到玉玲瓏,更是不停地自言自語。

  「你叫玉千嬌對不對?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好厲害啊,我回去跟我爹我娘說,連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呢!」

  玉玲瓏不耐煩理會這個小男孩,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話:「走開!」便轉身離去。

  甘霖立刻幾步上前,跟在她身後,見她一臉冷漠,急得語速都變快了許多:「你是不是怪我讓爹娘去跟你提親了?」

  玉玲瓏不理,反正他提親的對象是玉千嬌,跟她有什麼關係。

  甘霖還以為玉玲瓏是默許了,立刻解釋道:「千嬌你別生氣,我爹娘問我是怎麼回來的,我說是你救了我,咱們倆坐一匹馬回來的,我娘就說你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個有膽有識的姑娘,又說我與你同騎,男女授受不親的,應該對你有個交代……」

  甘霖白皙的臉龐微微紅了紅,聲音也低了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跟他們說……我要娶你當媳婦!」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2 PM

092名聲算個屁!

  玉玲瓏被雷得立刻停住了腳步,原來就因為他倆騎了一匹馬,就得成親?古人這都是什麼思維啊!

  玉玲瓏心裡歎了口氣,轉身面對著甘霖,一字一頓地說道:「甘霖,我救了你,這是個錯誤,我不需要你什麼報答,更不需要你的負責,希望你以後不要來煩我。」

  玉玲瓏很少有這麼耐心地跟別人解釋的時候,只不過,她每次看見甘霖那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大眼睛,就覺得他像一個童真未泯的大男孩,不願意對他張口開罵,抬手就打。

  甘霖才十三歲,在現代還完全是個孩子,她實在難以想像,古代人十三四歲就結婚是怎麼想的,根本是誤人子弟嘛。

  甘霖卻完全誤會了她的意思,趕緊著急地說道:「千嬌,你別多心,我跟爹娘說了,咱們可以先訂親,晚點再成親!」

  看著眼前的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玉玲瓏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不說話了,徑直去找靈兒。

  反正他提親的對象是玉千嬌,又不是她,她解釋那麼多幹什麼。

  她不說話,甘霖卻纏著她不放,見她腳步如飛,更是下意識地想拉住她:「你等等我——」

  手剛伸到半空,就被一隻大手格了回去,隨即響起的,是一個清朗卻帶著些許冷漠的聲音:「本王的女人,就不勞甘公子費心了。」

  甘霖抬起頭,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出近一個頭的男子,一時竟愣住了。

  「旭王殿下?」

  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甘霖看向玉玲瓏的視線,旭王微微低下頭,看著甘霖迷惑的樣子,臉上雖帶著笑,眼底卻是客氣的疏遠。

  「本王要帶著她去放河燈,甘公子請留步。」

  轉向玉玲瓏,旭王的眼神才升起幾分暖意:「等了很久嗎?」

  似乎是示威般地,旭王伸手拉起玉玲瓏的小手,將她的柔荑完完全全包裹在掌心,笑容在黑夜中如陽光般明亮。

  「抱歉,我來晚了。」

  玉玲瓏明明知道他在做戲,卻礙於暗處的眼睛,無法將手一把抽出來,她竭力壓下心中騰騰而起的怒火,被握緊的手指暗暗用力,將指甲深深地嵌在旭王的掌心裡。

  不嫌疼,那你就握著!

  彷彿沒感覺到手心傳來的尖銳刺痛,旭王臉上笑容未變,疏離地向甘霖點了點頭,便拉著玉玲瓏揚長而去。

  甘霖看著眼前這一幕,徹底驚呆了。

  全京城都知道,旭王喜歡的女子是玉家四小姐呀,可是現在怎麼會又跟六小姐玉千嬌在一起呢?

  甘霖望著旭王和玉玲瓏儷影雙雙的離去,清澈的大眼睛裡漸漸浮上一層受傷的痛楚。

  一旁的小廝低聲安慰道:「爺,您先別急,夫人不是說了麼,玉將軍已經應了您和玉小姐的婚事,要是爺不放心,就回去求求夫人,早點兒把玉小姐娶進門。」

  甘霖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娶了她進門,就能得到她的心嗎?

  *     *     *     *     *

  玉玲瓏被旭王拉著一路前行,直走到一處燈光昏暗的地方,玉玲瓏終於忍不住一把甩開了旭王的手。

  「你想幹什麼!?」努力壓低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騰騰而起,幾乎要把這黑夜點燃。

  旭王眸色明亮,直看進玉玲瓏的眼睛裡去,朦朧的光亮下,他的臉上帶著複雜的神情,聲音裡也聽不出是戲謔還是認真。

  「沒什麼,就是不喜歡看他拉著你。」

  玉玲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讓夜風裡的清涼平息自己胸膛裡的不耐煩,沉聲說道:「誰拉著我,與你何干?旭王殿下您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免得自討苦吃!」

  話裡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旭王微微一怔,轉瞬卻忽然大手一伸,一把將玉玲瓏攬在懷中。

  「你——」玉玲瓏大怒,立刻便要出手推開他,不料下一刻,旭王已經俯下頭,似乎想要親吻她。

  玉玲瓏下意識地一偏頭,閃過了他突如其來的襲擊,溫潤的嘴唇劃過她柔嫩的臉頰,彷彿一股電流拂過,震得她頓時渾身僵硬。

  旭王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如同暗夜中的罌粟,充滿了誘惑和危險。

  「我答應你,早晚會跟你解釋,但,不是現在。」

  粉拳緊握,毫不留情地打在旭王的胸膛上,狠狠的力度卻如泥牛入海了無聲息,旭王恍若不覺,順勢鬆開了禁錮她的手臂。

  他的臉上是一貫的笑意,看向她充滿了深情:「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沒等玉玲瓏回答,他已經一把拉著她,向人潮洶湧的街道上走去。

  玉玲瓏冷哼:「放開!」

  憑什麼他讓她去哪,她就得去哪?他算是她什麼人?

  玉玲瓏從來不肯讓別人來主宰她的行動,更何況旭王的身上有那麼多可疑之處,她實在不肯讓自己繼續深陷。

  可是無論她怎麼折騰,旭王都彷彿沒感覺到,一雙鐵箍般的大手緊緊抓著她,似乎一鬆手,她就會長出翅膀飛走。

  察覺到人群投來的疑惑目光,玉玲瓏憤恨地停下了動作,她並不傻,也知道兩人之間如此親暱的舉動,在外人眼裡看來,無異於小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

  說不準,那個腹黑無匹的旭王殿下正巴不得她這麼折騰呢,要不然怎麼能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們倆的關係?

  玉玲瓏恨得銀牙暗咬,卻知道無論動武力還是使心計,此刻都無法擺脫旭王這個傢伙,他似乎吃準了她的心思,無論怎麼樣都不肯放開她,而且她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得意。

  玉玲瓏索性放開了手,反正她也不是古代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姑娘,被人拉個小手抱個小腰就要死要活的,這傢伙愛折騰就折騰吧,誰愛看誰看!

  燈火通明的長安大街,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旭王和玉玲瓏一個俊男,一個美女,動作又如此旁若無人的親密,早已招惹來無數或豔羨或驚訝的目光。

  走到街尾,一匹銀白色的高頭大馬正站立在街道中心,牽馬的小廝見旭王從人群中走出來,趕緊領著馬上前行了個禮:「王爺。」

  玉玲瓏微微側臉,總覺得這馬有些眼熟,驀然想起來,這不就是當初旭王說的那匹什麼天山白馬嗎,難怪看起來如此張揚跋扈,鶴立雞群。

  見玉玲瓏若有所思的模樣,旭王笑道:「這馬快得很,上次你沒騎,這次該試試了。」

  費這麼大勁把她帶到這兒來,就為了騎個馬?

  玉玲瓏冷哼:「我自己會騎——」

  沒等說完,玉玲瓏只覺得腰間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道將她拔地而起,竟然凌空飛躍,直接上了天山白馬。

  這一手露得漂亮,周圍的人群忍不住發出一陣叫好聲。

  旭王一手將玉玲瓏攬在胸前,一手抖了抖馬韁,聲音裡滿是愉悅和張揚:「駕!」

  玉玲瓏眉心緊蹙,這小子是不是就喜歡賣弄,上個馬還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生怕別人看不到他們嗎?

  察覺到懷中人兒身體的緊繃,旭王反而得意洋洋地問道:「怎麼樣,害怕了吧?」

  玉玲瓏不屑地扭過頭,冷聲道:「這算什麼,耍猴的把戲罷了!」

  旭王大笑,隨即便俯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全京城的人可都看到了,這回你除了嫁我,再沒別的法子。」

  玉玲瓏怒道:「呸,誰要嫁你!?」

  細細的髮絲拂過旭王的臉頰,帶著少女獨有的體香,旭王呼吸似乎一滯,聲音低了下來,在黑夜中顯得充滿了磁性:「你的名聲都毀在我手裡,不嫁我,難道要剪了頭髮做姑子去?」

  玉玲瓏心中大怒,原來他是故意的!

  故意捧得她名揚京城,故意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旭王的心儀之人,故意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旭王有一腿,這樣她就想跑也跑不掉,想拒絕也拒絕不了!

  在古代這個時候,女子的名節一旦被毀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如果不嫁給那個毀她名節的人,就只有死,或者出家。

  這傢伙算准了她不敢拒絕,所以才使出這樣卑劣的招數嗎!?

  玉玲瓏忍不住冷笑:「名聲?名聲算個屁!」

  當她是古代那些大家閨秀麼,還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這小子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聽到她不屑的回答,旭王先是一怔,接著便放聲大笑:「不錯,名聲算什麼狗屁東西,是我太小看你了!」

  攬住她腰肢的大手緊了緊,將她拉著又向他靠近了幾分,旭王張揚的聲音在黑夜中傳得無比遙遠。

  「敢愛敢恨真性情,這才是我虞烈陽喜歡的女子!」

  *     *     *     *     *

  定慧河畔,岸邊的店鋪已經紛紛放下門板準備打烊,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得得的馬蹄聲,眾人剛剛抬頭看去,卻只見一團巨大的白影風一般地掠過,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一直跑到一處漆黑偏僻的河岸,旭王才收住馬韁,拉著玉玲瓏下了馬。

  玉玲瓏環視四周,只見一片潑墨般的漆黑,四周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黑魆魆的河水倒映著天上的繁星,發出粼粼的波光。

  待適應了黑暗中的光線,玉玲瓏才看見,河邊似乎有一顆巨大的樹,夜風吹來,樹上無數細細長長的黑影在微微地飄動,帶來陣陣似有若無的檀香味道。

  旭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是一棵神樹,聽說,有四百多年的歷史了。」

  玉玲瓏有些奇怪:「神樹?它能保佑什麼?」

  在她的認知裡,草木之類的圖騰似乎是上古才有的,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人在膜拜一棵大樹。

  旭王頓了頓才回答,黑暗中,他的聲音似乎帶了幾分笑意:「……都是少年少女來求的,你說保佑什麼?」

  顯然,他對這樣的迷信覺得很是可笑。

  玉玲瓏也不禁微笑,難怪這裡香火鼎盛,原來是保佑姻緣的。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她卻並不害怕,黑暗似乎能給她一種獨特的安全感,不同於大多數人,她並不怕黑,相反,她還很喜歡黑,她喜歡在黑暗中獨處的沉靜,也喜歡黑暗帶給她的安寧,黑暗對她來說,幾乎算是一種保護色。

  不過,此刻她很是奇怪,旭王帶著她跑這麼遠,是想要幹什麼?

  黑暗中,旭王的大手拉著她,彷彿是輕車熟路般,向前走了幾步,憑著感覺,玉玲瓏猜測他已經帶著她到了河岸邊。

  耳邊傳來河水潺潺流過的聲音,旭王手中微微用力,拉著她俯下身來。

  「你——」

  沒等她的疑惑問出口,他就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抹溫暖的光芒,彷彿是奇跡一般,一盞淺粉色的蓮花河燈已經盛開在他的掌心,淡淡的光芒,在無邊無盡的黑夜中卻顯得那麼溫暖明亮。

  將點燃的河燈放在她手心,他深邃的眼眸中彷彿也跳躍著兩團溫暖的火焰,漸漸地將濃墨般的黑暗驅散。

  「給你。」

  柔嫩的小手托著蓮花河燈,玉玲瓏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費這麼大勁把她帶到這裡來,只是為了放河燈?

  似乎是變戲法一般,他又從懷中掏出一盞河燈,放在手中點燃。

  見她還愣著沒動,旭王忽然笑了,墨玉般的眼眸倒映著漫天星光,璀璨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怎麼,你沒放過河燈嗎?」

  玉玲瓏語塞,她能說她真的沒放過嗎?這種女孩子氣十足的舉動,從來都不是她的風格。

  將手中的河燈小心地放在水中,修長的手指輕輕地一推,那簇明亮溫暖的光芒便隨著河水蕩漾開來,漸漸地離他們遠去了。

  玉玲瓏覺得手中的蓮花燈如羽毛一般輕盈,卻又如最厚實的羊毛毯子一般溫暖,下一刻,她的手卻被一隻更溫暖的手握住了。

  旭王引著她的手,將蓮花燈一起放在水中。

  「聽說,如果在放河燈的時候許一個心願,去世的親人就會幫你實現。」

  黑暗中,他的聲音如陳年的美酒一般醇美,卻又似乎透著淡淡的傷感。

  玉玲瓏知道,放河燈是為了紀念去世的親人,可是旭王也會為死去的親人傷心嗎,他是在悼念誰呢?

  朦朧的光芒漸行漸遠,黑魆魆的河水倒映著她絕美的側顏,如同謫下凡間的仙女,靈動又妖嬈。

  「你……你在想念誰?」遲疑地開口,玉玲瓏竟然不由自主地關心起他來。

  旭王微微一怔,眼簾緩緩垂落,遮住了他神采飛揚的雙眼。

  玉玲瓏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立時便扭過頭,加了一句:「你不想說就算了。」

  沒想到,旭王卻輕聲說道:「我在想我的母妃。」

  玉玲瓏並沒有聽說過關於本朝皇家的事,她只知道旭王是排行第九的皇子,卻不知道他的生母不是皇后,沒想到,這樣自由自在張揚無比的旭王,竟然也是個沒有母親的孤兒。

  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揭開了玉玲瓏心底塵封多年的一處柔軟。

  只是,她不擅長安慰人,更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

  河水緩緩地流動,將兩盞河燈越推越遠,河岸邊上的兩個人,臉龐也越來越模糊。

  許久,玉玲瓏才生澀地開口,轉移了剛才那個話題:「嗯……那如果有很多的願望,該怎麼辦?」

  黑暗中響起旭王的一聲輕笑:「沒想到你竟是一個這麼貪心的人。」

  從懷裡掏出一大疊折好的河燈,旭王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了不少:「這些,可夠了?」

  就連玉玲瓏也不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你帶著這麼多河燈做什麼?」

  看著她水光粼粼的大眼睛,旭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當然是為了滿足你這個貪心的小丫頭。」

  從來沒有人對她有過如此親暱的舉動,玉玲瓏只覺得耳根騰得升起兩朵熱烘烘的紅暈,幸好是黑暗,不必擔心被他看見。

  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玉玲瓏有意拉開和他的距離,聲音也不知不覺恢復了疏遠:「那就快放吧。」

  察覺到她的冷淡,旭王身形微微一動,遲疑了片刻,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一盞又一盞五顏六色的河燈點燃了起來,又一盞接著一盞離開了河岸,夜色,漸漸因此明亮了起來。

  沉默了許久,旭王忽然說道:「你看!」

  玉玲瓏抬頭望去,只見定慧河的上流處,不知何時飄來無數盞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河燈,順著河流蜿蜒而下,逐漸和他們放的那些河燈融匯在一起,將整條河妝點得宛如天上的銀河,華光燦爛,亮如白晝。

  玉玲瓏輕聲喟歎道:「真美。」

  這樣的美景,如夢似幻,宛若仙境,兩人就這樣默默地站在河岸處,幾乎忘卻了身邊的一切。

  時光彷彿就在這一刻停滯了,剎那,即永恆。

  *     *     *     *     *

  倏忽過去了大半個月,天氣漸漸轉涼了,玉老夫人的病勢不但未能好轉,反而日漸沉重,玉將軍既然暫時不必去南疆,慕氏也沒有那麼多事情要安排,便時不時去敬善堂做做樣子。

  玉老夫人的病不見好,慕氏似乎十分地著急,又換了幾個郎中,都只說是心胸悶塞,鬱結難解,需要靜養,慕氏便以此為藉口,不准眾人前去打攪玉老夫人,當然,除了玉玲瓏,別人都還是很給她這個夫人面子的。

  就連玉千雲也只有在玉老夫人派人請她過去的時候,才會去敬善堂問安,其餘時候都是跟著其他的姐妹和劉宮人學規矩,倒是十分地安靜平和。

  敬善堂裡,當玉玲瓏在的時候,慕氏都會很自覺地跟玉老夫人告辭離去,即使在她不在的日子裡,也是吩咐了廚房每天換著花樣給玉老夫人做些湯湯水水的滋補藥材,在所有人眼裡,慕氏這個媳婦是真心盼著玉老夫人早日痊癒的。

  與慕氏高調地關心不同,董姨娘則是白天黑夜守在玉老夫人身邊,衣不解帶,無論是湯還是藥,都是親手餵給玉老夫人,連貼身丫鬟映寒和凝霜都插不下手去。

  可是就在這麼多人的關心和照料下,玉老夫人的身子還是不見好,連精神也日漸頹敗,成日裡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候卻越來越少。

  玉玲瓏看在眼裡,也不免十分著急,打發人去到處打聽哪裡有醫術高明的郎中,想要請來給玉老夫人診治。

  連請了幾個,都跟之前的郎中是一樣的說辭,開的方子也是大相徑庭,玉玲瓏心裡煩躁,索性哪裡也不肯去,連施惠如來請了兩次,都被她一口回絕了。

  這一日,玉玲瓏正在房內閒坐,馬長更家的興沖沖地跑了進來,開口就說道:「小姐,奴婢請了個郎中來,要不要給老夫人看看?」

  玉玲瓏折騰了這段時間,也有些心灰意冷了,隨口說道:「是什麼郎中?」

  馬長更家的說道:「奴婢說了,小姐可別罵奴婢。是奴婢村裡的一個赤腳郎中,擅長用各種偏方治病的,奴婢的婆婆有心悸的毛病,十幾年都沒好,前陣子被他扎了幾針,又開了兩次方子,如今已經好多了呢。奴婢就想著,斗膽讓他給老夫人瞧瞧,說不準還真能瞧好呢!」

  玉玲瓏想了想,便說道:「讓他來試試吧。」

  請了那麼多郎中看都沒好,連太醫也沒有法子,說不準民間的偏方或許會有些效驗吧。

  玉玲瓏微微歎了口氣,這可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次日那郎中便背著藥箱來到了玉府,馬長更家的領著他進了品蘭苑:「小姐,這就是奴婢昨兒說的黃先生。」

  玉玲瓏抬眼望去,只見此人身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長衫,倒是十分乾淨齊整,一張白淨的臉上帶著稀疏的幾根鬍鬚,倒顯出幾分書卷氣來。

  想必是沒見過這樣的高門大戶,黃先生的額頭掛著幾滴汗,顯得十分緊張。

  玉玲瓏打量了他幾眼,便淡淡地點點頭:「靈兒,帶他去敬善堂吧。」

  靈兒示意黃先生跟她出來,客氣地說道:「還請先生多多費心。」

  黃先生忙不迭地說道:「不敢、不敢,小的一定盡心盡力。」

  黃先生跟在靈兒身後出了門,邁過門檻的時候,他撩起了長衫,露出了裡面的衣衫。

  玉玲瓏正低頭喝著茶,眼角卻瞟到黃先生衣衫的一角,這一看,卻讓她看到一個似曾相熟的圖案。

  心,陡然便警覺了起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3 PM

093中毒?

  黃先生的衣衫上,有一朵小小的蓮花,簡潔明快的線條勾勒出層層繁複的花瓣,如火焰般升騰而起。

  這是她救出甘霖之前,鳳軒轅曾經告訴過她的青蓮教暗記。

  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玉玲瓏望著黃先生離去的背影,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難道這個其貌不揚的赤腳郎中黃先生,會跟青蓮教有什麼關係嗎?

  將這個疑惑埋在心底,玉玲瓏輕輕放下了茶盞。

  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靈兒帶著黃先生回來了。

  「小姐,黃先生已經替老夫人診治過了。」

  玉玲瓏點點頭,上下打量了幾遍黃先生,不動聲色地問道:「老夫人的病,可治得?」

  黃先生從一進屋就一直深深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此刻聽到玉玲瓏開口問他,像是剛回過神來似的,才抬起了頭。

  他的神情很奇怪,眉頭緊皺,目光遲疑,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出口,一副不確定的模樣。

  玉玲瓏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她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這才沉聲又問了一遍:「老夫人的病,到底怎麼樣?」

  黃先生雙手緊緊地捂著藥箱,似乎十分地緊張,躊躇了半天,才說道:「四小姐,在下醫術雖然不算高明,卻也並不是沽名釣譽之輩,老夫人這病,在下瞧著……瞧著不太對勁。」

  玉玲瓏秀眉一挑:「怎麼,難道不是陳年宿疾?」

  黃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般堅定地說道:「不是,老夫人像是……中了毒。」

  他的聲音並不高,玉玲瓏卻一下子站起身來,清冷的眸子瞬間凝聚起冰涼的寒意:「中毒?中了什麼毒?」

  黃先生嚇了一跳,忙說道:「在下也不確定是中了什麼毒,不過從老夫人的脈象上來看,顯然是中毒已深……」

  玉玲瓏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沉聲喝道:「你什麼意思,老夫人的毒難道無藥可解嗎!?」

  黃先生臉色十分地沉重:「恕在下本事低微,老夫人的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除非是華佗在世、扁鵲重生,否則……」

  黃先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否則,恐怕挨不過中秋了。」

  玉玲瓏粉拳緊握,重重地哼了一聲,忽然問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先生,是青蓮教中人?」

  黃先生猛地抬起頭來,眼睛陡然露出幾分精光來,方才膽小怕事的模樣蕩然無存。

  這表情只出現了一瞬間,黃先生便掩飾地笑了笑:「沒想到四小姐也知道青蓮教,在下只不過是一介鄉野郎中,怎麼會跟青蓮教有關係?」

  他神情的轉變卻沒有逃過玉玲瓏的眼睛,玉玲瓏冷冷地一笑,說道:「你若不是青蓮教中的教眾,衣衫上怎麼會有蓮花標記?」

  見黃先生變了臉色,玉玲瓏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我現在叫人進來搜身?到時候我看你怎麼狡辯!」

  黃先生漸漸挺直了脊背,神情冷凝了下來:「我是青蓮教中的人又怎麼樣?我行醫濟世,救死扶傷,無愧於天地良心,有什麼丟人的!?」

  迎著玉玲瓏森冷的目光,黃先生沉聲說道:「小姐要通知官兵來抓我,那就請便!」

  見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玉玲瓏反而笑了。

  素白如玉的小手端起了茶盞,玉玲瓏低頭輕輕吹了吹茶葉,淡淡地說道:「誰說我要抓你了?」

  黃先生一愣:「那小姐的意思是……」

  看著他疑惑的樣子,玉玲瓏的面容冷了下來:「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我請了那麼多郎中來看,沒有一個人說是中了毒?」

  黃先生沒想到玉玲瓏原來是想問這個,不禁大大地鬆了口氣,說道:「之前的郎中到底是怎麼看的,我不知道,不過依我看來,老夫人的確是中毒的症狀無疑,或許——」

  遲疑了片刻,他才說道:「……他們可能是怕事,或者是被人收買了。」

  玉玲瓏冷冷一笑,不錯,這深宅大院裡的事有誰願意攙和,且不說有的郎中收了錢財便睜一眼閉一眼,就算有人看出來玉老夫人是中了毒,也不敢說出來吧,萬一不小心牽涉到內院裡的爭鬥,那可是小命都不保的事。

  連太醫都沒說過是中毒,尋常的郎中又怎麼敢說?至於那太醫……

  玉玲瓏眸底劃過一抹冷色,那太醫可是慕氏請來的……

  強壓住內心的滔天巨浪,玉玲瓏聲音放緩了些:「黃先生,老夫人的病,還請你想想辦法。」

  黃先生沉重地搖了搖頭:「這毒藥配得十分高明,會讓人看起來像是生了重病,到最後毒發身亡的時候,也只會讓人以為是因病故世,尋常的人是看不出來的。別說我沒有解藥,就算有,老夫人這毒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早已毒入骨髓,無藥可救了。」

  玉玲瓏沉聲問道:「若是有了解藥,能否救得老夫人的性命?」

  黃先生想了想,遲疑地說道:「這不好說,還要看毒質是否能清除得乾淨,不過老夫人這麼大年紀了……」

  看著黃先生欲言又止,玉玲瓏已經隱約猜到了他接下來的話。

  玉老夫人中毒已深,就算有解藥,恐怕也是回天乏力。

  玉玲瓏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就算有一線希望,我也會盡力一試。」

  命靈兒送走了黃先生,玉玲瓏望著窗外凋落的四季蘭,陷入了沉思。

  玉老夫人所中的毒,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在玉府裡,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對玉老夫人下手呢?

  玉鵬雖然自私涼薄,卻不像是下毒弒母的人,那麼還能是誰?

  而且,這毒藥從何而來?玉老夫人身邊服侍的王媽媽、凝霜、映寒等人都是跟隨玉老夫人多年的丫鬟僕婦,個個忠心耿耿,決不至於毒害玉老夫人。

  只有那個近幾天才過去服侍的……

  玉玲瓏陡然睜開了清澈的雙眸,沉聲喝道:「靈兒,進來。」

  *     *     *     *     *

  敬善堂裡,午後慵懶的陽光灑落在地面上,給滿是藥味的房間增加了些許暖意,玉老夫人剛剛喝過藥睡下了,映寒坐在腳踏上,手中的拂塵不時地揮舞著,趕走意圖靠近床鋪的小蟲。

  董姨娘坐在床尾,時不時抬頭看向睡著的玉老夫人,臉上露出難掩的憂色。

  一片昏昏欲睡的寂靜中,門外忽然有個小小的聲音傳了進來:「姨娘、姨娘!」

  董姨娘趕緊站起身,見玉老夫人沒醒,便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鬟站在門口,正衝著董姨娘招手:「姨娘,這邊!」

  董姨娘走過去問道:「什麼事?」

  小丫鬟一臉掩不住的惶急:「聽後院的李婆子說,三爺在池塘邊抓蛐蛐兒,不小心掉到池塘裡去了!」

  董姨娘如同被雷劈了似的,驚得一把抓住了小丫鬟:「你說什麼?元哥兒掉到河裡了?」

  小丫鬟急慌慌地點點頭:「姨娘快去看看吧,就在後院!」

  董姨娘顧不得跟映寒交代一聲,直接小跑著出了敬善堂,直奔後院的池塘而去。

  後院的小池塘十分偏僻,平日裡極少有人來,粗使婆子們便偷起懶來,十天半個月也不來打掃一次,所以這裡雜草叢生,連小路都快被荒草淹沒了。

  董姨娘匆匆忙忙地跑到池塘邊,伸著頭四處張望,一副焦急萬分的模樣,口中喚道:「元哥兒,元哥兒!你在哪兒!?」

  一個冷冽的聲音響了起來,在荒草遍地的園子中,顯得十分森冷。

  「別找了,他不在這兒。」

  玉玲瓏身著一件湖藍色暗花繡芙蓉菱錦春衫,頭戴累絲銜珠蝴蝶簪,眉目清冷,緩緩地從草叢裡走了出來。

  董姨娘看見玉玲瓏出現在這裡,頓時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肩膀,深深地行下禮去:「四小姐好。」

  玉玲瓏沉聲說道:「我要問你一件事。」

  董姨娘心裡記掛著玉維元,聲音中不免帶了幾分惶急:「四小姐,奴婢要去找元哥兒——」

  玉玲瓏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回答了我的話,你就可以走。」

  知道這位四小姐不是好惹的,董姨娘只好訕訕地閉上了嘴。

  玉玲瓏打量著弱不禁風的董姨娘,一字一頓地問道:「老夫人身上的毒,到底是誰下的!?」

  董姨娘嚇得猛然抬起了頭:「什麼?老夫人中了毒?」

  玉玲瓏美眸微微瞇起,看向董姨娘的目光滿是質疑:「你天天在老夫人身邊服侍,竟然不知道?」

  董姨娘嚇得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怎麼會?老夫人怎麼會是中了毒?」

  玉玲瓏不耐煩地說道:「老夫人吃的喝的,都是你親自經手的,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董姨娘頓時驚得面無人色,腿一軟,不知不覺就跪了下去:「四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毒害老夫人!四小姐,您饒了奴婢吧——」

  對她苦苦的哀求聽若未聞,玉玲瓏一腳踢在她的肩膀上,頓時將她踢翻在地。

  「都什麼時候了?還他媽只想著你自己!我問你,老夫人每天都吃了什麼?可有人動了手腳?」

  董姨娘嚇得不敢再求,只好皺緊眉頭,竭力在腦中苦苦思索著,卻實在想不起有什麼東西像是被下了毒:「這……奴婢也不認識什麼毒,老夫人每天只是吃郎中開的那些藥,偶爾進點夫人送來的稀粥和補湯……」

  說到這裡,董姨娘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漸漸變得煞白:「難道是……不、不會是她……」

  玉玲瓏眸色暗沉,厲聲喝道:「說!」

  董姨娘驚恐地撲倒在地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哆哆嗦嗦地說道:「夫人每天都送來補藥和清粥小菜,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伺候老夫人喝下,這些天老夫人病勢沉重,吃得越來越少,每天剩下的湯粥都被奴婢倒了,就倒在院子裡的那棵芍藥花下……」

  董姨娘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恐懼:「前幾天,那棵芍藥不知道為什麼枯死了,奴婢不知道是不是夫人送來的那些湯的問題……」

  玉玲瓏的粉拳陡然握得死緊,果然是慕氏!

  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滔天怒火,玉玲瓏一腳將董姨娘踢了出去:「真是個糊塗的東西!」

  一想到那些毒藥,就是董姨娘一口一口餵著玉老夫人吃下去的,玉玲瓏就恨不能一腳踹死這個女人。

  不過理智卻告訴她,董姨娘也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害得玉老夫人中了毒,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慕氏!

  一直以來,她不願意攙和到玉府內部的爭鬥中,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慕氏卻把她的無視,當做她的縱容,現在竟然敢對玉老夫人下手!

  憤怒的火焰熊熊地燃燒著,玉玲瓏再也不理會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董姨娘,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慕氏這個老東西,實在是該死!

  *     *     *     *     *

  玉玲瓏剛剛走到品蘭苑大門口,就聽見一個惶急的聲音:「四小姐、四小姐!」

  映寒滿臉都是淚水,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四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老夫人她不行了!」

  纖細的手指陡然緊握,玉玲瓏倏地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帶著映寒直奔敬善堂。

  天色漸暗,深灰色的天空中,烏雲一層層覆蓋了上來,彷彿直欲壓上人的頭頂,天邊時不時響起幾聲悶雷,昭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房間內外,無數丫鬟婆子腳步匆匆,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所有人都是一臉的凝重,有的人已經止不住掉下淚來。

  玉老夫人性子爽利,對下人卻是極和善可親的,如今見她生命垂危,這些受過她恩惠的下人哪有不傷心的。

  玉玲瓏進了房,卻只見姜月貞和玉千柳等人神色惶然地守在外間,個個跟沒頭蒼蠅一般不知如何是好,而玉將軍和慕氏卻人影全無,就連梅姨娘都不在。

  自己親娘都快沒了,這個當兒子的竟然都不在家?

  盡管對他們夫婦絲毫沒有好感,玉玲瓏卻也知道這個時候,玉老夫人一定是極想見到兒子的,便沒好氣地問道:「玉鵬他們倆呢?」

  凝霜擦著眼淚,答道:「老爺被人請去喝酒了,聽說去了藏春坊,奴婢派人去找,還沒找到——」

  玉玲瓏氣得眉心緊蹙,藏春坊?一聽就是那種鬼混的地方,自己老娘都不行了,當兒子的還有心在外面喝花酒,真是天下奇聞!

  凝霜繼續說道:「……夫人一聽見老夫人病得厲害,急怒攻心昏過去了,府裡剛打發人去請郎中。」

  玉玲瓏冷哼:「昏過去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慕氏一定是不想來給玉老夫人送終,這才抓緊時間裝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玲瓏身上,此刻,敬善堂裡能主事的就只有她了。

  內房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凝霜立刻返身回了房,玉玲瓏也走了進去。

  昏暗的房間裡,玉老夫人面色頹敗,正劇烈地咳嗽著,她那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深深陷進了眼窩裡,顯得十分地無神。

  只有見到玉玲瓏的時候,玉老夫人的眼睛才露出幾分光彩。

  丫鬟扶著玉老夫人的頭,用帕子幫她擦拭著嘴角的痰漬,玉老夫人緩過氣來,輕聲喚道:「四丫頭……」

  玉玲瓏快步走上前去:「你覺得怎麼樣?」

  玉老夫人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我是不中用了……咳咳……」

  玉玲瓏心裡微微一緊,下意識地便抓住了玉老夫人的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

  盡管玉老夫人並不是她的親祖母,可是在短短相處的日子裡,玉玲瓏還是很欣賞玉老夫人的,此刻眼見她備受痛苦的折磨,玉玲瓏的心情也不好受。

  玉老夫人苦澀地笑了笑:「傻丫頭,人哪能勝得了天呢?你呀,就是脾氣太剛強了……」

  玉老夫人頓了頓,繼續說道:「祖母就要不在了,往後,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祖母的話,不要凡事都硬著來,筷子一撅就斷,稻草卻能久彎不折……可惜我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玉玲瓏輕聲說道:「你先別說話了,且養養精神吧。」

  看到玉老夫人雙眸漸漸泛出的神采,玉玲瓏情知這是迴光返照,卻終究不忍心讓她將死卻還要擔心這麼多的事。

  玉老夫人的目光落在玉玲瓏身後的房門處,那裡,玉千芳玉維德等人正簇擁在門口,個個兒眼眶含淚地看著她,卻不敢擅自進來。

  玉老夫人艱難地抬起手招呼他們:「二丫頭、三丫頭……你們都過來。」

  玉玲瓏緩緩起身,讓出了床前的位置,幾個人這才擁了進來,紛紛跪倒在玉老夫人床前。

  「祖母!」

  「老夫人——」

  「嗚嗚嗚,祖母……」

  玉老夫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活了一把年紀,臨死總算也能看見子孫滿堂了……」

  她伸手拉著姜月貞的手,絮絮地說道:「你這個孫媳婦才進門沒幾天,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好好說會兒話……」

  姜月貞哭得頭都抬不起來,似乎比其他的幾個親孫子親孫女都傷心,彷彿極其地悔恨:「老夫人,我……我……」

  艱難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玉老夫人說道:「好好跟武哥兒過日子,到了明年這時候,記得抱個大胖小子到我墳前,讓我看看……」

  玉老夫人說到這兒便說不下去了,底下更是哭聲震天。

  見玉老夫人戀戀不捨地看了一圈地上的孫子孫女,目光又望向了門外,玉玲瓏知道她是想見玉鵬,便輕聲說道:「他馬上就回家了,你再等一會兒。」

  玉老夫人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這個小子,我真是白養了他了——」

  她面龐上那短暫的紅潮轉瞬即逝,玉老夫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口中的氣息漸漸出的多,入的少,一雙曾經神采奕奕的雙眼,慢慢地合攏了。

  隨著玉老夫人的手沉重地滑落了下去,她的胸前再也沒有了起伏,整個身體一動也不再動了。

  卡嚓,外面陡然響起一聲暴雷,黃豆大的雨點瞬間砸落了下來,驚雷、暴風、驟雨,天地間的變色和狂暴,卻掩不住房間裡頓時響起的震天哭聲。

  *     *     *     *     *

  品蘭苑。

  夜,潑墨般的黑,疾風驟雨狂亂地拍打著窗欞,發出沙沙的聲響,擾得人心神不寧。

  玉玲瓏坐在窗邊的榻上,聽著窗外雜亂的雨聲,出奇地平靜。

  對於玉老夫人的離世,她並不是有多麼傷心,此刻她的心情,更多的是紛亂和複雜。

  從她的靈魂占有了這具身體以後,她一直選擇冷眼旁觀著玉府裡的所有人,抱定主意不肯插手玉府裡的事,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以後,她卻發現,這世界上,不是你不去找麻煩,麻煩就不來找你的。

  一直以來,她還是太被動了,被動地生活在玉府,被動地等著別人來招惹她,她才會出手報復,而現在,玉老夫人的死給她敲響了警鍾,慕氏這個心胸狹隘的女人,僅僅因為玉老夫人多寵了她幾分,就親手毒殺了自己的婆婆,那下一個,會不會就是她?

  黑暗中,她細白的手指摩挲著靠枕上繁密精致的刺繡針腳,心中僅存的一點點溫情,隨著玉老夫人的死去已經消失殆盡。

  慕氏,還有整個玉府,將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房間裡許久許久沒有聲息,外面守了半夜的萱草和靈兒越來越心驚膽顫,眼看已經近四更了,靈兒終於耐不住,悄悄掀起了簾子向內房看去。

  纖長的身影仍舊坐在榻上,一動不動,油燈也不曾點,靈兒想進房,又怕被玉玲瓏責備,就在進退兩難的時候,玉玲瓏忽然開了口。

  「靈兒,你去給我找一樣東西。」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4 PM

卷二 滅門絕戶

094慕氏之死

  玉將軍對玉老夫人的死並沒有露出多少傷心,只有那天從藏春坊醉醺醺的回來的時候,才乾嚎了幾聲,隨即卻抵不住沉沉的醉意,昏睡了過去。

  玉老夫人的離世,給了玉將軍和慕氏又一個大操大辦的理由,如今甘太傅與玉府結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所有人都上趕著給玉將軍夫婦獻著殷勤,想要巴結到這位未來的甘府親家。

  因此,玉將軍和慕氏雖然披麻戴孝渾身縞素,卻怎麼也掩不住一臉的得意,玉將軍時不時被人請去喝酒,天天都是大醉而歸。而慕氏終於除掉了多年來都那麼礙眼的婆婆,又藉著辦喪事的理由重新掌握了玉府的大權,因此她盡管面上裝著十分哀戚,可眼角眉梢皆是志得意滿。

  玉玲瓏不動聲色地看著兩人如耍猴一般成天忙得團團轉,出奇地沒有任何反應。

  而慕氏,在忐忑了幾天之後,見沒有任何人有什麼動靜,便徹底放下心來。

  在玉府裡,玉將軍粗心暴躁,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其他的人更是不足為慮,只有玉玲瓏才是慕氏的心腹大患。

  眼見連玉玲瓏對玉老夫人的離世都沒有異議,慕氏心裡更加得意了幾分。

  不過是是個小小的庶女,或許拳腳還算厲害點兒,可是想要鬥心機,還不是她的對手!

  春風得意地操辦完玉老夫人的喪事,慕氏滿心愉悅地點過著收來的禮金,毫不客氣地收到了自己的梳妝匣裡。

  早知道能收這麼多的禮金,那個礙眼的老太婆早點兒死掉才好!

  慕氏連續勞累了好幾天,此刻早已是身心俱疲,吩咐雙桃點上了安神香,她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雙桃服侍慕氏睡下,便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的榻上,準備歇息了。

  還沒等坐下,她忽然聽見窗子外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她不禁有些奇怪,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

  為了不吵醒慕氏,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窗下,低聲問道:「誰?」

  外面的聲音消失了,只有晚風吹來,拂過落葉的沙沙聲,一個人也沒有。

  雙桃探頭張望了片刻,卻什麼都看不到。

  她迷惑地縮回頭,剛要轉身,卻忽然聽見咣噹一聲響,在夜半時分顯得格外刺耳。

  雙桃嚇了一跳,卻看見一隻貓蹭地從窗台上跳了下去,原來是貓兒蹬落了花盆,受驚逃開了。

  雙桃自嘲地搖了搖頭,輕輕地關上了窗子。

  她並沒有發覺,她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的身後。

  沒等她回頭,那黑影已經俐落地出手,重重地砍在雙桃的後脖頸上。

  雙桃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花盆的跌落聲驚醒了慕氏,她翻了個身,見雙桃沒出聲,便迷迷糊糊地問道:「誰啊?」

  沒有人回答她,房間裡靜悄悄的,黑暗中,一股巨大的殺氣漸漸升騰,緩緩地凝聚。

  慕氏迷蒙地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情形嚇得頓時睡意全無。

  一個纖長的身影凝立在她床前,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黑暗中看不清來人的面容,慕氏卻仍然能感覺到,來者周身銳利的殺氣和不斷噴湧而出的怒火。

  「你、你是誰?來人,快來人哪——」

  驚恐的尖叫剛剛喊出聲,她的喉嚨就被一隻小手狠狠扼住,立時將她的聲音掐斷。

  「你的死期,到了。」

  陰滲滲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裡走出的修羅惡魔,聽得人渾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乍起。

  「別、別——」慕氏的臉憋得發紫,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發出說話的聲音,「我、我有銀、銀子、給你……別、別殺我……」

  「銀子?」黑暗中響起一聲冷笑,「多少銀子,也換不來你的命!」

  掐在她脖子上的小手陡然加勁,慕氏此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兩隻腳拼命地亂蹬,把被子都蹬落在地上,卻怎麼也擺脫不了脖子上的箝制。

  就在她馬上就要昏過去的時候,脖子上的力道卻忽然消失了。

  黑暗中,纖細的身影向前邁了一步,四周凝聚著無形的氣場,壓迫的人喘不過氣來。

  慕氏拼命咳嗽著,剛剛緩過氣來,她便抬起了頭。

  一抹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格,打在那黑影的臉龐上,慕氏這才看清了來者的面貌,可是這一看,她卻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

  黑暗中的少女雙眉修長,墨眸冷厲,嬌俏的面龐清麗絕俗,卻帶著森冷的寒意,玉玲瓏披著輕紗一般的黑衣,宛如九天之外的魔女羅剎,渾身上下都透著冰冷的殺氣。

  「玲瓏——」慕氏顫抖著發出絕望的聲音,害怕得只能從嗓子裡發出陣陣恐懼的嗚咽。

  盡管被玉玲瓏收拾了那麼多次,慕氏卻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玉玲瓏,如果說之前玉玲瓏只是讓她覺得下手毒辣,可是這次,她卻能清晰地感覺到玉玲瓏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

  這個庶女,這一次就是來要她的命的!

  慕氏跪在床上,雙手死死地拉住玉玲瓏的衣角,仰起臉發出絕望的求饒:「求求你,不要殺我,我給你銀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絲毫不為慕氏的哀懇而動搖,玉玲瓏那柔嫩的唇角微微一勾,吐出冷冷的一句話:「我只要你的命!」

  慕氏還沒等說什麼,只覺得發根猛然一緊,髮髻已經被玉玲瓏狠狠地一把拽了起來,她的脖子最大限度地向後仰著,被迫看著玉玲瓏居高臨下的臉,眼睛裡滿滿地全是恐懼。

  玉玲瓏的右手緩緩抬起,慕氏這才看見她的手上提著一個白底藍彩的茶壺,卻不知道玉玲瓏要做什麼。

  下一刻,她就聞到了。

  空氣中散發著刺鼻的味道,薰得人睜不開眼睛。

  慕氏唰地一下變了臉色,冷冷的月光下,她的臉泛著死人一樣的青白。

  「鏹水……」

  花瓣般的唇淡淡地笑了,玉玲瓏彷彿只是要給她倒杯茶那麼簡單,手中的茶壺緩緩向她壓了下去——

  「不要——」慕氏發出半聲破了音的尖叫,就生生地被掐斷了。

  茶壺那尖尖的出水口,此刻就塞在慕氏的嘴裡。

  她幾乎能感覺得到,壺內渾濁的液體在緩緩地流動著,帶著腐蝕一切的力量,隨時隨地準備傾瀉到她的口中。

  「我,是為了老夫人。」玉玲瓏手中的動作略一停滯,便作勢要抬手倒下去。

  慕氏嚇得面無人色,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就掙脫了玉玲瓏的箝制,口中狂呼道:「不!不是我!不是我給她下的毒!饒命啊——」

  玉玲瓏譏諷地笑了。

  「我說過,是你下的毒嗎?」裝滿的鏹水的茶壺往床上狠狠一頓,壺口頓時飛濺出幾滴液體,斑斕錦繡的妝花緞被面立刻被燒出了幾個黑乎乎的小窟窿,散發著陣陣青煙。

  慕氏的臉立時變得慘白,她怎麼被嚇得腦子糊塗了,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

  面前這個凶神惡煞的庶女,能放過她嗎?

  知道無論怎麼向玉玲瓏求饒,也不可能獲得饒恕,慕氏猛然向床下撲去,鞋也顧不得穿,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跑。

  「救命啊——」

  沒等她跑出去兩步,披散的長髮就被牢牢地抓住,身子被狠狠一推,慕氏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玉玲瓏一把揪緊她的髮髻,強行把她的頭扳了起來,順手抄起床上的茶壺,直接塞進慕氏的嘴裡,毫不猶豫地灌了下去!

  「你知道老夫人已經毒入骨髓了嗎?我現在就讓你嘗嘗,五臟六腑都被毒液浸染的滋味!」

  慕氏只覺得口腔瞬間吞了一大口火,順著她的嗓子噴向她的肚子,濃烈刺鼻的鏹水如同一條火龍,帶著毒液席捲向她的全身!

  咣噹,空了的茶壺跌落在地上,與之一起倒地的,還有慕氏那沉重的身軀。

  慕氏的口鼻處不斷流出不知名的液體,混合著點點的鮮血,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的手痙攣般地顫抖著,想要抓撓自己的胸口,卻絲毫使不上一點兒力氣。

  慕氏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竭盡全力想要說出什麼,嗓子卻只發出難聽的呵呵的怪響。

  享了一輩子榮華富貴,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麼慘。

  她想抬頭再看一眼這個取她性命的庶女,動作卻在這一刻停止了。

  脖子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扭曲著,她再也無法抬起頭來。

  玉府的當家主母慕氏,就這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癱倒在地上,倒在了自己的血肉裡,雙目赤紅地凝視著黑暗,停止了呼吸。

  玉玲瓏靜靜地站在房間裡,看著慕氏的屍體。

  她的目光裡,沒有報復之後的快感,沒有殺人之後的輕鬆,只有冰冷的寒意。

  玉府,又要有一場喪事了。

  *     *     *     *     *

  次日,當醒來的雙桃看見地上那堆模糊的血肉後,頓時嚇得失了心智,狂呼亂喊地衝出了房間。

  不出一頓飯的功夫,玉府所有的人都知道,慕氏死了,而且死得如此奇怪、如此可怖。

  可是沒有人知道,慕氏到底是因何而死,唯一能作證的雙桃已經被嚇得半瘋半傻,根本問不出什麼,而且從她語無倫次的話語中,也能猜到,她根本就沒有看清楚凶手的模樣。

  而按理說,慕氏死得如此之慘,是不可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的,可是問過慕氏房裡所有的丫鬟僕婦,卻沒有一個人聽到過任何異常的聲音,而且更奇怪的是,出事的那天夜裡,所有的人都睡得出奇得沉,一覺到天大亮,一直睡到被雙桃的尖叫喊醒。

  後來的查驗中,有人在僕婦丫鬟們的房間裡發現了迷香,這才解釋了為什麼沒有人聽到聲音的謎題。

  玉將軍在短短的幾天內,先喪母,後喪妻,經歷了家庭的巨變,幾乎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平日裡他從來不過問家事,這回慕氏突然去世,他更是完全理不清頭緒,玉府立刻變得一團糟。

  姜月貞這個新進門的大奶奶,只得臨危受命,承擔起料理喪事的重任。

  慕氏死的當天,玉維武就回來了。

  自從上次被玉玲瓏打了一頓以後,他養好傷便灰溜溜地去了兵營,並將這個奇恥大辱深深地埋藏了起來,再不肯輕易回家,直到上次成親,他才回了玉府。好在玉府不小,玉玲瓏平日又只在品蘭苑和敬善堂兩處地方,玉維武總算是沒有再碰到這個狠辣的庶妹。

  這次一聽說母親去世,玉維武如同受了晴天霹靂,立時就要回府。

  待看到慕氏那不成人形的屍體之後,玉維武頓時睚眥欲裂,他想也不想就轉向了玉將軍,大聲喊道:「這是誰幹的!」

  玉將軍濃眉深鎖:「我怎麼會知道?頭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起來就變成了這樣!」

  饒是玉將軍殺人無數,見到慕氏的屍體也是不禁頭皮發麻,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能被人用這樣的方法活活殺害。

  玉維武年紀不大,脾氣卻完全隨了玉將軍,此刻他恨恨地看著玉將軍,怒吼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少天沒見過母親了,母親被害成這樣,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玉將軍怎麼可能容許自己的兒子對他如此大呼小叫,立刻就站起身來大聲喝道:「小兔崽子,怎麼跟你老子說話呢!?」

  玉維武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聲音不知不覺又拔高了不少:「你成天只顧著你那個妖妖道道的女人,哪裡還正眼看過母親一眼?」

  玉將軍聲如洪鐘,振振有詞:「老子的事,輪得到你來管?」

  慕氏的屍體旁邊,父子兩個怒目而視,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一旁的姜月貞渾身縞素,看著父子倆,不知道該如何勸解,一邊是公公,一邊是丈夫,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猶豫了半天,她才怯生生地走上前去,輕輕拉了拉玉維武的袖子:「大爺先別急,有話慢慢說,現在先商量商量,母親的喪事該怎麼辦吧。」

  玉維武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就甩脫了袖子:「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姜月貞一愣,一雙眼睛漸漸湧上淚水來,不敢再說話了。

  玉維武回頭看著慕氏的屍體,一時又是悲又是怒,撲通跪倒在地上:「母親,您死得好慘啊!到底是誰害了您?兒子一定為您報仇!」

  玉將軍見玉維武哭得可憐,也不好再責罵這個剛剛喪母的長子,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走到一旁坐下。

  姜月貞見丈夫哭上了,自己也忙跪在一旁,抽抽搭搭地陪著哭了起來。

  玉維武哭了半天,聲音才漸漸收了起來,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母親死得不明不白,可曾報過官了?」

  玉將軍騰的一下跳了起來:「什麼?報官?你小子是不是瘋魔了?還嫌事兒鬧得不夠大?」

  慕氏的死因的確蹊蹺,可是如果報了官,勢必又要引起一場風波,如今玉府和甘府剛剛結成親家,要是被人知道慕氏是這麼死的,這場婚事不是又要起波折了嗎?

  玉將軍並非不為慕氏的死傷心,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說一點兒感情也沒有是不可能的,只不過玉將軍天性自私涼薄,慕氏死了也不過傷感了一會兒也就罷了,橫豎還有梅姨娘那個溫柔的美人相陪,有沒有慕氏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再說,自己和甘太傅結成了親家,往後要是想娶,自然能娶個更好的繼室,至於慕氏,死了就死了,除了暫時沒人管家,對玉將軍的生活其實並沒有太大影響。

  玉將軍的意思是,反正已經死了,就趕緊商量後事得了,不要再多事。萬一影響到自己的仕途或者和甘家的婚事,那才是得不償失。

  玉維武看到玉將軍堅決反對報官,悲憤之情頓起:「父親,母親被人害成了這樣,難道您就不想抓到凶手嗎?」

  玉將軍怒道:「抓凶手?抓到凶手她就能活過來嗎?」

  玉維武的指節捏得喀吧喀吧直響,憤恨地瞪了玉將軍一眼,轉身就向外走去:「你不報,我去報!」

  玉將軍大怒,上前扯住玉維武,想也不想就兜頭打去:「報個屁,你給老子滾回來!」

  玉維武被玉將軍拉了個趔趄,一邊護住頭臉擋著玉將軍的毆打,一邊悲憤地叫道:「難道母親就這麼白死了?不讓我去報官,那你告訴我,誰是凶手!?」

  玉將軍怒道:「哪來的凶手?你娘一個內宅婦人,上哪兒跟人結仇去?」

  一句話猛然點醒了玉維武,他愣愣地放下了手臂,甚至忘了擋住玉將軍的打罵,口中喃喃自語道:「是啊,母親連門都不出,怎麼會與人結仇?」

  玉將軍見玉維武不再吵著報官,便停住了手:「我就說嘛,好端端地哪來什麼仇家?你給我好好在家待著,料理你娘的喪事……」

  玉維武似乎沒有聽見玉將軍的話,他的臉色變了幾變,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沒錯,一定是她!」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4 PM

095讓她償命!

  玉維武一言既出,把全屋的人都嚇了一跳。

  姜月貞最先反應了過來:「大爺,您在說什麼啊?」

  玉維武冷冷地看著玉將軍,說道:「父親也說了,母親不過是個內宅的婦人,連門都不常出去,怎麼會與人結仇?」

  他的目光落在慕氏那面目全非的屍體上,聲音不禁又哽咽了幾分:「母親為人親善,怎麼會與人結下這麼大的仇,非要害她死得這麼慘才罷休?這人一定是府裡的人!」

  這句話一出口,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一直垂著頭痛哭失聲的玉千嬌抬起頭,哭得像兩只爛桃似的眼睛看向玉維武:「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家裡的人把母親害成了這樣嗎?大哥,你說這人會是誰!?」

  玉維武的眼睛露出滿是恨意的寒光,陰森森地說道:「這還不是明擺著的嗎?咱們這個家,還會有誰這樣沒有人性,能對母親下這樣的毒手?」

  所有的人頓時噤若寒蟬,面面相覷,大家都隱隱猜到了玉維武是在說誰,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連玉將軍都抿緊了嘴唇,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玉維武看著玉將軍,怒道:「父親,您為什麼不說話?您告訴我,家裡這些人,有誰會這麼狠毒?」

  玉將軍緩緩低下了頭,他就算再傻,自然也知道玉維武是在說誰了,他的手下意識地撫上了鼻梁,那裡,還有玉玲瓏曾經鞭打過的傷痕,不曾完全痊癒。

  見所有人都不說話,玉維武噌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說道:「自從玉玲瓏進了咱們家門,咱們家就沒有一天的好日子!現在連母親都死在了她手裡,要是父親不處置了她,恐怕整個家都要被她掀翻過來了!」

  玉將軍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語氣難得地放緩了下來:「武哥兒,你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證據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她做的?」

  玉維武怒道:「這還要什麼證據?她對母親一向忤逆不孝,稍有不滿就拳腳相加,現在母親死得這麼慘,不是她幹的,還能是誰?」

  玉將軍也覺得玉維武說的有幾分道理,只是潛意識裡,他還是不想去招惹那個狠辣的庶女。

  此刻玉維武步步緊逼,玉將軍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索性向外一推:「那你說怎麼辦?」

  玉維武面露凶光,惡狠狠地說道:「當然是讓她償命!」

  玉將軍嚇了一跳:「什麼?」

  誰不知道玉玲瓏悍名在外,想要整治玉玲瓏,能那麼容易嗎?

  不用說別的,就說這玉府上下,有誰能打得過她?想要派人去抓她,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人群中,玉千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想起被玉玲瓏剃光頭髮以後,自己一直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玉千柳想起自己喝了一肚子臭水,多少天嘴裡都是一股洗不掉的泥腥味;玉千嬌想起玉玲瓏單刀屠狗的凶殘,再抿了抿光禿禿的牙床,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大大的哆嗦。

  所有的人都面露膽怯,不敢抬頭看向玉維武,更不敢說話。

  玉維武孤零零地站在地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庶女竟然已經讓整個玉府為之臣服,連身經百戰的玉將軍都是一臉畏懼。

  他的聲音不禁悲憤起來:「難道你們就讓母親白死了嗎!?」

  玉將軍覺得十分頭痛,他歎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充滿了一家之主的威嚴,說道:「武哥兒,這件事得從長計議——」

  玉維武的聲音陡然拔高:「還什麼從長計議,不行,必須報官!」

  玉將軍眉頭緊皺:「報官是不可能的,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玉將軍雖然不算聰明,卻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慕氏還是死在庶女的手中,這事傳出去,玉家的臉面還要不要?和甘太傅的親事還能不能成?

  玉維武看著玉將軍,眼神裡充滿了怨恨,就是這個男人,對他母親的死視若不見,對親生兒女的憤怒置若罔聞,一心只想著自己的享樂和前程。就是這個男人,在外尋花問柳,一夜風流,留下玉玲瓏那個孽種,如今更是因為這個庶女,讓他失去了母親。

  他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冷冷地說道:「不報官,那我就請父親,給母親一個交代!」

  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不報官也行,但是玉將軍必須處置掉玉玲瓏,替慕氏報仇。

  玉將軍沒想到幾年沒見,自己的兒子竟然變得這麼咄咄逼人,他煩躁地吼道:「報仇、報仇!都是一家人,報什麼仇?報了仇你娘能活過來?還是你想讓全家都牽扯進去!?」

  見玉將軍這個態度,玉維武對這個父親已經徹底不抱希望了,他別過頭去,堅決地說道:「我現在就去外祖家報信,讓外祖家為母親主持公道!」

  玉將軍大怒,霍地站起身來:「你——」

  玉維武再也不看他,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門。

  玉維武果然去了慕氏的娘家慕府,向外祖家說明了慕氏的死,也說出了自己認定就是玉府的庶女玉玲瓏殺害了慕氏,當天晚上,慕府的二夫人就和玉維武一起來到了玉府。

  畢竟是慕府家的人,玉將軍只得命家裡的人都去了前廳,見過慕二夫人。

  慕二夫人身材很是瘦削,一張瓜子臉上,細長的眼睛顯得十分刁鑽,此刻她穿著一件黛藍色花鳥紋宮緞大袖衣,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一雙眼睛時不時抬起,冷冰冰地打量著屋子裡的這些庶子庶女。

  玉千嬌一見了慕二夫人,立刻就撲了上來,聲音裡滿是淒楚:「二舅母!」

  慕二夫人看見玉千嬌,臉上才露出些許悲痛的神情,她抬手攬過玉千嬌,歎道:「唉,我可憐的嬌兒啊,這麼小就沒了娘……」

  玉千嬌聽了這話,哭得更是凶了,把頭埋在慕二夫人懷裡就不肯出來。

  玉千芳玉千柳等人則乖順地低下頭,默不作聲地站在廊下。

  玉將軍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他對慕氏並不關心,對慕氏娘家的人更是知之甚少,此刻他坐在旁邊,實在不知道該找什麼話來說。

  慕二夫人見他這副模樣,目光重新恢復了冷淡,她拍了拍玉千嬌的背,示意她先站起來,接著便冷冷地掃視了一圈玉千芳等人,冷哼道:「誰是玉玲瓏?站出來!」

  玉千芳玉千柳等人面面相覷,這種場合,玉玲瓏是從來不參加的,這個慕二夫人是不知道玉府的情形吧,竟然以為玉玲瓏會來迎接她嗎?

  玉維武皺了皺眉頭,說道:「二舅母,她沒來。」

  慕二夫人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眉頭一揚,奇道:「什麼?區區一個庶女,竟然敢不來跟長輩問安?」

  玉維武無語,玉玲瓏連嫡母都敢殺,一個慕二夫人又算什麼?還指望她來請安?

  慕二夫人怒道:「你們府裡這都是什麼規矩?你們長輩都是怎麼教導你們的?連這點兒起碼的教養都沒有嗎?」

  玉將軍本來就不是個口齒伶俐的,餘下的人中,兩個姨娘身份在這種場合沒資格說話,剩下的庶子庶女更不可能頂撞她,所以她這話雖然說得難聽,可一屋子人卻都是鴉雀無聲。

  慕二夫人耍了通威風,覺得心裡很是暢快,便清了清嗓子,拿腔作勢地說道:「玉大人,我妹妹可是死在你們府裡了,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吧!」

  玉將軍此刻哪還有什麼主意,他皺著眉頭說道:「內人死得蹊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慕二夫人細眉一挑:「怎麼著,我妹妹就白死了不成?」

  玉將軍愣了愣,試探著說道:「那、你的意思是……」

  慕二夫人哼了一聲,強硬地說道:「這第一嘛,自然是要給她報仇,要不然,她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啊!」

  玉維武立時附和道:「沒錯,必須要給我娘報仇!」

  慕二夫人又繼續說道:「嬌兒也不小了,眼看又要出嫁,她娘這一去,還有誰給她做主?她娘的嫁妝單子我也一並帶來了,這些東西,將來都是要留給嬌兒做陪嫁的!」

  玉千嬌聽到這裡又適時地哭了起來,用哭聲來支援自己的二舅母。

  玉千芳等人抬眼向上看去,幾人心裡都是一樣的想法,原來,這慕二夫人是來趁火打劫,想要圖謀慕氏的嫁妝的。

  玉將軍也愣住了,慕二夫人的這兩個條件,第一條他就做不到,玉玲瓏那頓鞭子抽得他一個月都沒下得了床,心裡對這個庶女充滿了畏懼,哪裡還敢去處置她!?

  至於第二條,他又不管家,慕氏的嫁妝有什麼東西,他就更不知道了,至於嫁妝單子,都這麼多年了,他手裡那份早就不知道哪去了,就只能以慕二夫人那個單子為准,那不是人家說要什麼,他就得給什麼?

  玉將軍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答應,可是看慕二夫人那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一旁玉千嬌又哭得那麼淒慘,他這話,就不知道該如何出口了。

  玉維武看到玉將軍肉痛的表情,隱約猜到玉將軍的想法,便趁機繼續向玉將軍施壓:「父親,只要您處置了玉玲瓏,替我母親報仇,其他的都好說。」

  玉將軍看了一眼玉維武,心裡又琢磨開了。

  不錯,如果慕二夫人一定要取回慕氏的嫁妝,自己這個長子倒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怎麼才能處置玉玲瓏呢?

  在玉將軍的心裡,不是不想收拾玉玲瓏,他也想讓這個庶女徹底消失,可是他卻實在沒有這個本事。

  玉將軍沉吟了片刻,說道:「好,那我就把玉玲瓏,交給慕府處置。」

  他只需要開口答應,其餘的事,就交給玉維武他們吧,要挨打,就讓他們去受,他可不管這些事了。

  見玉將軍答應了,玉維武和慕二夫人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玉維武想了想,向慕二夫人說道:「二舅母,那個女子凶蠻得緊,要不您從府裡多派些人手,先把她綁了,咱們再慢慢拷問,如何?」

  玉府的下人誰不知道玉玲瓏的厲害,要是玉維武用玉府的人,估計沒一個敢上去抓玉玲瓏的。

  慕二夫人沒見過玉玲瓏,自然也沒把這個庶女放在眼裡,便一口應允了下來:「好,我明天就帶人過來!」

  *     *     *     *     *

  深夜,品蘭苑的燈光早已熄了,下人們都陷入了沉睡。

  黑暗中,鬼鬼祟祟地出來兩個人影,四處張望了一遍後,輕輕地叩響了大門。

  守門的婆子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走了出來,問道:「誰啊?」

  一個細細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

  婆子聽著聲音耳熟,便打開了大門,這一看不要緊,她頓時嚇了一大跳:「姨娘,您怎麼來了!」

  門外披著天青色披風,一臉緊張神情的女人,竟然是梅姨娘!

  梅姨娘帶著丫鬟閃身進來,說道:「去叫你們小姐起來,就說我有要緊事跟她商量。」

  婆子猶豫了片刻:「姨娘也是知道我們小姐脾氣的……」

  玉玲瓏睡覺的時候,誰敢叫醒她?腦袋不想要了麼?

  梅姨娘給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立刻往婆子手裡塞了塊銀錠:「我們姨娘真的有要緊事,還請媽媽多費費心吧。」

  見婆子還有些遲疑,梅姨娘又加了一句:「就說這件事,跟你們小姐也有很大的關係。」

  婆子這才進去通稟了,半晌她才折了回來:「小姐起來了,姨娘快進去吧。」

  梅姨娘鬆了口氣,趕緊向裡面走去。

  房間裡,玉玲瓏披了件月白色的外衫,顯得很不耐煩。

  她冷冷地打量著梅姨娘,目光最後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不由得蹙緊了柳眉。

  「說吧,你有什麼事?」

  梅姨娘輕輕掀開了披風,露出一張圓潤嫵媚的臉龐,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向玉玲瓏,沉聲說道:「四小姐,我來,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玉玲瓏秀眉一挑:「哦?說說看。」

  她一直知道,這個梅姨娘的心思一向不小,她也能隱約猜到梅姨娘的意圖,現在玉老夫人沒了,慕氏也沒了,玉府裡主母的位置空懸,梅姨娘一定是想要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為自己在玉府爭得一席之地。

  只不過,她不明白,梅姨娘為什麼會偏偏想要她來幫助自己。

  梅姨娘凝視著玉玲瓏不施粉黛卻仍舊嬌美非凡的容顏,輕聲說道:「四小姐,您命好,性子也剛強,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不像我,只是個平凡人家的女兒,我想要的,只不過是能在府裡安安分分地活下去——」

  玉玲瓏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到底要什麼?」

  她沒興趣看什麼苦情戲,更沒心情大半夜地聽梅姨娘在這裡廢話,她只想知道,梅姨娘到底想要用什麼條件,來跟她交換玉府的權力。

  梅姨娘頓了頓,說道:「今天慕府的二夫人來了,老爺已經答應她,把你交給慕府,任由她們處置。明天,慕二夫人就要帶著人來抓你了。」

  聽到這話,玉玲瓏並沒有露出膽怯的神情,相反,她微微一笑,似乎覺得這件事十分地荒唐可笑。

  「她們為什麼指名要我?」

  梅姨娘凝眸望著玉玲瓏:「難道夫人不是你殺的?」

  看著玉玲瓏寒刀般銳利的目光,梅姨娘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下,聲音也低了下去:「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

  玉玲瓏沉聲說道:「是我又怎麼樣,不是我又怎麼樣?慕氏死了,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是嗎?」

  梅姨娘被說中了心事,臉上不由得訕訕的,有些慌亂地轉移了話題:「四小姐,我是來給您報信的,您還是早作準備吧。」

  對她那過於明顯的暗示,玉玲瓏卻並不領情:「你來給我報信,總不該是無緣無故的吧?說吧,你想要什麼?」

  知道什麼都逃不過玉玲瓏的眼睛,梅姨娘索性直說了:「四小姐,我想要掌管玉府。」

  玉玲瓏對她的野心並不意外,這個女人能千裡迢迢跟著玉將軍從北疆來到京城,就證明她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更何況,梅姨娘年紀輕輕,容貌心機都不輸於旁人,自然是不肯屈居人下的。

  見玉玲瓏低著頭不說話,梅姨娘語氣急促地說道:「府裡的情形您也看見了,老爺是個不管事的,其餘幾個小姐都還小,董姨娘更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我才是最好的人選……」

  玉玲瓏忽然開口說道:「那姜月貞呢?」

  梅姨娘猛地收住了話頭,是啊,姜月貞雖然才進門沒多久,但是她卻是名正言順的玉家大奶奶,是當一不二的管家人選,她一個小小的姨娘,拿什麼跟人家爭?

  玉玲瓏淡淡地說道:「姜月貞是個聰明人,你可不要小看了她。」

  梅姨娘咬了咬牙,說道:「她雖然是大奶奶,可是在府裡卻沒什麼實力,大爺也不見得多待見她……」

  今天在慕氏的棺材前,玉維武對姜月貞的態度大家都看見了,很明顯,這對小夫妻感情並不算好。

  玉玲瓏譏諷地笑了:「她再不受人待見,也比你強。」

  梅姨娘不禁漲紅了臉,她當然知道這一點,雖然玉老夫人和慕氏都不在了,可是她想要藉機得到管家的權力,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玉將軍肯聽她的,但是玉維武和玉千嬌等人一定不會答應,現在又有姜月貞這麼一個大奶奶擋在她前面,她自然是不得不落了下風。

  所以她才想要拉攏玉玲瓏,得到玉玲瓏的幫助,她知道,在這個府裡,只要能得到玉玲瓏的鼎力相助,那她得到掌家權力的機會就大大地增加了。

  可是她一個姨娘,既沒權又沒勢,憑什麼讓玉玲瓏幫助她?

  玉玲瓏看著梅姨娘失望的臉,忽然笑了。

  花瓣般的嘴唇在燭光下泛著水澤的光輝,輕輕吐出一句讓梅姨娘心跳加快的話。

  「我,可以幫你。」

  梅姨娘猛地抬起頭,驚喜地看向玉玲瓏:「四小姐,您真的肯幫我?」

  玉玲瓏垂眸吹了吹茶葉,淡淡地說道:「是。不過,我有個條件。」

  梅姨娘的心頓時落了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玉玲瓏的臉色,問道:「那……是什麼條件?」

  玉玲瓏伸出三根水蔥般的手指,說道:「你管家以後,我要玉府每年收入的三成。」

  原來是要銀子,梅姨娘大大地鬆了口氣,一口答應:「好,我答應你!」

  望著梅姨娘喜滋滋離去的背影,玉玲瓏冷冷地笑了。

  她當然不是只為了那三成銀子,如果只為了這點銀兩,根本不值得她這麼做。

  她之所以要幫助梅姨娘,是因為她需要一個傀儡。

  既然她已經決定了要插手玉府的事,那麼她就要控制玉府的權力,可是她的身份並不允許,而且她自己也沒興趣去管理玉府那些瑣碎的事。這樣的情形下,扶植一個傀儡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她也可以拉攏姜月貞,但是她知道,姜月貞並不像梅姨娘,有著迫切地想要得到玉府權力的野心,自然也就不會像梅姨娘那樣聽話。而且姜月貞有自己的娘家勢力,不像梅姨娘無依無靠,孤身一人。所以如果她扶植梅姨娘上位,將以最少的付出,得到更多的好處,而且她有信心,讓梅姨娘對自己言聽計從。

  將茶盞裡的殘茶一口飲盡,玉玲瓏起身向內房走去。

  梅姨娘的事先不急,眼前的問題是,要怎麼收拾明天那些來找茬的傢伙。

  黑暗中,她的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帶著幾分森冷,幾分譏諷。

  找死的人,總是那麼多。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6 PM

096想跑,沒那麼容易!

  次日一早,慕二夫人就親自帶著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媳婦,氣勢洶洶地來到了玉府。

  玉玲瓏一向起得晚,品蘭苑這個時候還沒有開門,四周竹影婆娑,花枝搖曳,顯得十分祥和平靜。

  慕二夫人看著緊閉的大門,不禁冷笑,想必是這個庶女知道自己要帶人來抓她,嚇得關上大門不敢出來了吧!

  她向手下的婆子們一努嘴,趾高氣揚地說道:「把門給我敲開!」

  婆子們得了主子的命令,立刻擼胳膊挽袖子地走上前去,咣咣咣地敲起門來。

  品蘭苑裡,正在掃灑的幾個小丫鬟冷不丁聽到這重重的敲門聲,不由得嚇了一跳,個個兒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不敢去開門。

  砸了半天,見院子裡始終沒有動靜,慕二夫人更確定玉玲瓏是怕了自己,不禁得意起來,指揮著婆子們搬來石頭,重重地向大門砸了過去!

  咣噹,木板做成的大門哪裡受得了這麼大的衝擊,立時就被砸出一個大窟窿來。

  婆子們從砸出來的窟窿裡伸手進去,撥開了門閂,一群人跟在慕二夫人身後,氣洶洶地闖進了品蘭苑。

  慕二夫人站在院子中央,揚著頭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看著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她撇著嘴,不屑地挪開了目光。

  連玉府一個庶女都能住上這麼齊整的院子,看來,玉將軍府還算有點油水可撈。

  慕二夫人想起昨天玉將軍那個大大咧咧的樣子,心頭一陣竊喜,只要幫著玉府處置了這個庶女,那以後玉維武和玉千嬌還不把自己這個二舅母當成大恩人?到時候,玉府這些東西還不是她想拿就拿,想賣就賣!?

  想到這裡,慕二夫人細細的眼睛一挑,衝著正房就喊開了。

  「玉玲瓏,你這個賤丫頭,還不趕緊滾出來!」

  敲門、砸門,再加上大吼大叫,終於把正主給叫出來了。

  房門打開,一個身姿纖長的妙齡少女緩緩走了出來。

  玉玲瓏身穿著一件湖綠色纏枝芙蓉織錦月華裙,頭上鬆鬆地用喜鵲登梅銀簪挽了個髮髻,臉上粉黛未施,水靈靈如凌波仙子,俏生生如春花初綻,寒泠泠如臘月飛雪,居高臨下地站在台階上。

  「一大早上的,哪來這麼多瘋狗叫喚個不停,吵得人連覺都睡不好!」

  輕蔑地掃過院子裡那些虎視眈眈的婆子們,玉玲瓏不屑地冷哼。

  慕二夫人沒想到玉玲瓏竟然張口就罵,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狠狠地看向玉玲瓏,大聲說道:「你說誰是瘋狗!?」

  玉玲瓏拂了拂額前的碎髮,一臉好笑地看向慕二夫人,說道:「自然是誰答應,我就是在說誰。」

  慕二夫人惱羞成怒,罵道:「不要臉的小賤人,看本夫人怎麼收拾你!」

  說罷,她向後一揮手,喝道:「給我上,抓住這個賤丫頭!」

  幾個婆子得了主子的吩咐,立刻當先衝了上來,伸手就去抓玉玲瓏的手臂。

  玉玲瓏看著這幾雙髒兮兮的肥手,眉心微蹙,懶得向她們出手,腳一抬,迅捷無比地凌空掃去。

  石籐青色的繡鞋重重地踹在她們幾人的心窩上,一人一腳,直接把她們踹飛了出去,眨眼間,台階下就滾落了好幾個粗壯的身影,個個兒躺在地上大聲呼痛。

  慕二夫人只覺得眼睛一花,幾個得力幹將就已經倒在了地上,心裡頓時一驚,看來這個庶女,還真是不簡單!

  慕二夫人看了看自己身後那十幾個人,一咬牙,說道:「給我一起上!」

  她就不信,這麼多人還治不了區區一個庶女!?

  十幾個婆子立時一擁而上,看到前幾個先鋒被打趴下,有聰明的趕緊從地上撿起石頭、笤帚等物,揮舞著就撲向了玉玲瓏!

  玉玲瓏冷哼一聲,素手快捷地一揚,精準地握住了最前方那婆子的手腕,借力一撥,婆子手中的磚頭正好打中了另一個人的額角,只聽得一聲慘叫,被打的那個婆子臉上已經皮開肉綻,鮮血嘩地一下噴湧而出!

  沒等眾人回過神來,玉玲瓏已經眼疾手快地搶過一人手中的笤帚,沒頭沒腦地向她們兜頭打了過去。

  銳利的掃帚尾拍打在這群婆子的頭臉處,所過之處,人人掛彩,處處血濺,鮮血混合著掃帚上的塵土,直打得眾人慘呼連連,逃之不迭。

  慕二夫人看得目瞪口呆,這個庶女,比她想像的要凶悍得多!

  難怪玉將軍和玉維武不吩咐玉府的下人來捉她,就這個身手,這副狠勁,誰能敵得過!?

  慕二夫人看著手下這群殘兵敗將,情知大事不妙,見玉玲瓏正打得起勁,立刻便想腳底抹油開溜了。

  只不過,沒等她溜到大門口,身後便飛來半個磚頭,帶著疾風直奔她而來!

  玉玲瓏從間隙中看見慕二夫人想跑,隨手搶過一個正在捂著臉頰嗚嗚呼痛的婆子手中的磚頭,向慕二夫人的背影砸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

  這一磚頭直接砸在了慕二夫人的腰間,直砸地她頓時發出嗷的一聲尖叫,重重地撲倒在地上。

  此時,玉玲瓏已經收拾完那群粗使婆子,輕鬆地扔掉手中的笤帚,向著慕二夫人走了過來。

  慕二夫人扶著後腰,努力想要坐起身來,一雙細細的眼睛飛快地瞄向自己帶來的那群人,想要叫幾個婆子過來幫忙。

  誰知這一看,她立刻寒了心。

  剛才還砸門砸得虎虎生風的那些婆子,此刻滿頭滿臉都是被掃帚抽出來的血痕,正在院子中央裡東倒西歪,發出震天的呻吟聲。

  慕二夫人沒想到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就變成了孤家寡人。

  她的心底陡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畏懼感,仰起頭看著正步步靠近的玉玲瓏,她猛地尖叫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她拼命掙扎著,想要爬起身來向外面逃跑,可是腰上那一磚頭挨得太重,她完全使不上力氣,所有的掙扎在玉玲瓏看來,完全就是垂死的瘋狂扭動。

  玉玲瓏從腿上拔出那把寒凜凜的匕首,好整以暇地吹了吹刀刃,冷笑著看向慕二夫人。

  「砸了我的門,就打算這麼走了?」

  慕二夫人嚇得語無倫次,顫抖著說道:「我知道錯了,你說要多少銀子?我賠,我都賠!」

  玉玲瓏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銀子?我不要銀子。」

  慕二夫人忍著腰間的劇痛,一臉恐懼地看向玉玲瓏:「那……那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別碰我!」

  最後一句話,她的聲音幾乎都被嚇的變了調。

  不是她膽子太小,實在是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如此地殘忍、如此地狠辣!

  玉玲瓏走到她的面前,緩緩俯下身,直直地看著這張驚恐地變了形的臉。

  「你把我的門砸了個窟窿,那我就在你的臉上,也加個窟窿。」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徹底崩潰了慕二夫人的意志,她狼哭鬼嚎向後躲著,拼命想要爬出品蘭苑的大門,尖聲向外呼救道:「快來人哪,救命啊——」

  尖銳的喊聲,在玉玲瓏的匕首猛然靠近她的臉時,嘎然停止了。

  寒森森的刀鋒,貼在慕二夫人的臉上,陣陣涼意似乎直接侵入到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的心臟都結成了冰,慕二夫人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玉玲瓏冷冷一笑,手上微微加勁,猛地劃向了慕二夫人的嘴唇!

  「嗚——」一聲慘烈的呼嚎,慕二夫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痛得直在地上打滾。

  看著慕二夫人嘴唇上那道猙獰的疤痕,翻起來的肌肉已經擋不住她嘴裡那幾顆大門牙,玉玲瓏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這回,你可以滾了。」

  *     *     *     *     *

  前廳,玉將軍聽到慕二夫人受傷的消息,猛地把手中的茶盞砸向了玉維武。

  「都是你幹的好事!」玉將軍氣得恨不能揍這個兒子一頓,「那個女人是好惹的嗎?你還非要找茬,你看看,這回可好,連你二舅母都搭進去了!我看你要怎麼跟慕家交代!」

  一想到自己又要拿出不菲的銀兩,給慕二夫人治傷,玉將軍就肉痛得很,慕氏死了就死了吧,還找什麼事,報什麼仇,這回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玉維武任由滾熱的茶水從身上流淌下去,卻一動也沒動。他也被這個消息驚住了,他實在沒想到,玉玲瓏已經彪悍到這種地步,十幾個粗壯的婆子都沒能制服她!

  他的眼底劃過一抹狠戾,猛然撲上去抓住了玉將軍,大聲叫道:「父親,我有辦法殺了那個女人,這回你一定要幫我!」

  玉將軍一把將他推開,怒道:「幫你!?還讓我怎麼幫你!你先想想,這件事要怎麼善後吧!」

  慕二夫人那裡還算好說,不過就是出銀子賠償罷了,可是玉玲瓏呢?他們父子倆要把玉玲瓏交給慕府處置,玉玲瓏能放過他們嗎?

  玉維武當然知道玉將軍在想什麼,他鬆開了手,冷冷地說道:「父親,現在她可是連你一起恨上了,你要是不想想辦法,日後有的苦頭吃!」

  玉維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他從慕府搬來慕二夫人,目的不過是為了向玉將軍施壓,只要玉將軍答應處置玉玲瓏,那可就是跟自己在一條繩上了,就算玉將軍不想招惹玉玲瓏,這次玉玲瓏也不會再放過他!

  玉將軍氣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手指向玉維武,卻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被這個兒子給算計了!

  半晌,他才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悶聲悶氣地說道:「你說,有什麼主意!?」

  玉維武的嘴角泛起一抹陰冷的笑意,走上前去,向玉將軍耳語了幾句。

  玉將軍聽著玉維武的話,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沒等玉維武說完,他就猛地跳了起來:「胡鬧!這怎麼行!?」

  玉維武哼了一聲,說道:「父親放心,這件事我一定辦得萬無一失,何況,也不用您出面,只需要您睜一眼閉一眼就行了。」

  玉將軍眉頭上的肌肉跳了跳,終究還是搖頭拒絕:「不可能,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吧!要是被人發現,可是滅族的死罪!」

  玉維武牙齒咬得咯咯響,滿臉都是恨意:「我又不是要多少,只要幾百個就夠了,父親可以幫我挑幾個最親近可靠的人,絕不會有任何人知道!要想除掉那個女人,現在就只有這個辦法!」

  玉將軍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沒說話。

  房間裡只有父子倆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玉維武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玉將軍,等待著他的決定。

  過了好半天,玉將軍猛然站起身,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望著他的背影,玉維武冷冷地笑了。

  他知道,玉將軍這個態度,算是對此事的默許。

  視線落在門外那隨風飄動的白布上,玉維武的眼睛滿是濃烈的狠戾。

  玉玲瓏,你就等死吧!

  *     *     *     *     *

  品蘭苑,靈兒正繪聲繪色地講著早上那一場精彩的打鬥,當說到那些張牙舞爪的婆子幾下就被玉玲瓏打得跪地求饒的時候,萱草等人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靈兒笑著說道:「這回讓她們吃個虧,看她們以後還敢不敢招惹咱們小姐!」

  玉玲瓏悠閒地倚在美人榻上,聞言只是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正說笑著,外面的小丫鬟來報:「施小姐來了。」

  玉玲瓏點了點頭,說道:「請她進來吧。」

  施惠如走了進來,面色似乎有些不自在,進了房便說道:「本想請你去赴宴的,只是來了才知道你母親剛剛去世——」

  剛說到這兒,施惠如的目光就停在玉玲瓏身上的衣裳上,震驚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玉玲瓏身著一件水紅色的斜襟盤扣上衣,下面繫著一條家常的百鳥裙,顯得面若芙蓉,俏如春風,臉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顯然心情很好。

  施惠如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怎麼沒穿孝服?」

  玉玲瓏忍不住一笑:「孝服?我為什麼要穿孝服?」

  施惠如驚詫地看著玉玲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按規矩來說,慕氏身為玉玲瓏的嫡母,她去世以後,玉玲瓏要乖乖守孝三年,這三年不能談婚論嫁,甚至不能隨意出門,而且還要時不時抄個孝經,以彰孝義。

  可是慕氏這頭七還沒等過呢,身為庶女的玉玲瓏就穿著大紅的衣裳在自己房裡說說笑笑,這話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惹人非議嗎?

  施惠如猶豫了片刻,說道:「那……今兒吳王府有賞菊詩會,你要去嗎?」

  本以為玉玲瓏要在家守孝不能出門,可看眼前這陣勢,玉玲瓏顯然壓根就沒把慕氏的去世當回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玉玲瓏一笑,慵懶地坐起身來:「去,憑什麼不去?我還想慶祝一下呢!」

  施惠如看著玉玲瓏面色紅潤心情大好的模樣,徹底呆住了。

  直到玉玲瓏梳妝好了,兩人向外走去,施惠如才找回自己的思緒,說道:「上次雲箏沒見到你,還說遺憾呢,這次也是她提醒我來請你的,等一會兒她見了你,一定很高興。」

  玉玲瓏心裡微微一動,楊雲箏,又是那個楊雲箏。

  上次在普渡寺遇到馮思淮的時候,也是楊雲箏說要過去,和她們一起吃素齋,卻不知道為什麼緣故沒出現,這次,又是楊雲箏要她去參加吳王府的詩會。

  只不過有一面之緣而已,那個楊雲箏真的會對她有這麼大的興趣嗎?

  掃了一眼一無所知的施惠如,玉玲瓏的心裡暗暗起了些許戒備。

  *     *     *     *     *

  吳王府

  此時剛剛過了中秋,正是秋意正濃的時候,吳王府的麗雲縣主特意命人從各地搜集了許多名品菊花,廣發請帖,邀請京城裡的各家千金來府賞菊,並以菊為題吟詩作畫,因此又名賞菊詩會。

  玉玲瓏和施惠如到了吳王府的花園,只見這詩會的場所選在了一處泉眼的旁邊,能工巧匠在泉水旁邊用奇石建造了一座三米多高的假山,將泉水巧妙地引到假山上,形成一掛小小的瀑布,泉水淙淙而響,瀑布飛流濺玉,傾斜下來的水順著花園內的青石水道蜿蜒流淌,形成一條綿長清澈的小溪。

  而各色名品菊花,便放置在這假山上鏤空的位置,奼紫嫣紅,爭芳鬥豔,看著無處不美,偏生又將各種菊花的美和諧地融合在一起,讓人看去絲毫不覺突兀。飛濺而起的水珠點點滴滴落在菊花上面,越發顯得菊花含珠帶露,嬌媚動人。

  至於次一品的菊花,則被安置在假山的四周,層層疊疊,堆放成孔雀、麒麟、祥雲瑞獸等各種形狀,放眼望去,只見一片錦繡,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玉玲瓏抬眼看去,她能叫得出名的菊花品種也只有古水流霞、雨露春桃、泥金豹、飛珠散霞、秋結晚紅、桃花佳人、珠蓮、景山紫霞、金侶流霞、景山花鳥、紅梅贊等幾種罷了。

  其餘的更多是不認得的品種,看來這京城望族揮金如土,任是什麼珍貴的東西都多得填江塞海,早已沒有了可惜二字。

  幾乎沒有女子不喜歡花的,施惠如見了這片花海,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拉著玉玲瓏時不時看看這盆,賞賞那盆,顯得十分開心。

  兩人正欣賞著,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咦,她怎麼也來了?就這樣的人,懂什麼名花極品?」

  玉玲瓏回眸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鵝黃色齊胸瑞錦襦裙的少女氣狠狠地看著自己,眼睛裡滿是嫉妒和憤怒,原來是馨琳郡主。

  楊雲箏微笑地站在她身後不遠的位置,低著頭,似乎頗有興趣地看著一盆北陸紅玉。

  施惠如知道玉玲瓏和馨琳郡主不對付,忙悄悄地拉了拉玉玲瓏的衣角,示意不要與其做正面衝突。

  玉玲瓏腳步微微一停,定定地看向馨琳郡主,忽然淡淡地笑了。

  「你這樣的嘴巴,真應該用水好好洗洗,免得薰臭了這些花。」

  馨琳郡主柳眉倒豎,指著玉玲瓏怒道:「你——」

  楊雲箏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叫她過去:「郡主,快來看看這盆花,是難得的雙生並蒂呢!」

  施惠如忙趁著機會把玉玲瓏拉走了,等離得馨琳郡主遠了,施惠如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多虧了雲箏,要不然啊,你倆又要吵起來。」

  玉玲瓏冷冷一笑:「怎麼,你怕她?」

  施惠如眼睛睜得大大的,說道:「什麼呀,我幫你你還不領情,馨琳郡主和麗雲縣主關係好得很,要是你倆吵起來了,你會吃虧的呀!」

  玉玲瓏看著施惠如一臉關心的模樣,想說的話不知不覺就嚥下去了。

  她不是那種好歹不知的人,施惠如是真的關心她,只不過,這種關心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見玉玲瓏回頭向外面看去,施惠如說道:「開席了,咱們過去吧。」

  席間已經坐了數十位千金小姐,看來麗雲縣主舉辦的這賞菊詩會,幾乎把所有的京城小姐都請來了。

  也難怪,這些小姐們哪個不懂得些詩詞歌賦,既然有這個機會,自然都想要來一試身手了。

  若是能爭得頭名,那可是能得到京城才女的美名的。

  用過了宴席,丫鬟們便上來換過了席面,擺上了各色茶果,詩會便算是正式開始了。

  小姐們有的在席間托腮凝思,有的離席而去,在花間徘徊,有的在某盆花前駐足不前,絞盡腦汁冥思苦想,個個兒都很專心致志,都想趁此機會一詩成名。

  玉玲瓏閒閒地飲茶品果,看著施惠如圓圓的臉蛋憋得通紅,想要構思出絕世好句的模樣,不禁失笑。

  古代這些閨秀的生活真是無聊透頂,不過一個小小的詩會,也能有這麼高的人氣。

  過了大半個時辰,麗雲縣主便站起身來,笑盈盈地說道:「想來各位小姐都得了好的了,不如謄寫出來,讓大家一起品評品評。」

  聽了這話,小姐們便紛紛從花間走了出來,早有丫鬟奉上筆墨紙硯,供眾位小姐揮毫潑墨。

  禮部尚書府的王小姐畫了一幅墨菊,只見那菊花垂絛絲絲,隨風飄動,顯得靈動嬌俏,十分賞心悅目。

  內閣學士府上的周小姐寫了一首詞:「西園風暖落花時,綠蔭鶯亂啼。倚欄無語惜芳菲,絮飛蝴蝶飛。緣底事,減腰圍?遣愁愁著眉。波連春楚暮天垂,燕歸人未歸。」

  通政使萬家小姐做了一首詩:「階蘭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濃希曉笑,風勁淺殘香。細葉抽輕翠,圓花簇嫩黃。還持今歲色,復結後年芳。」

  玉玲瓏聽著這些文縐縐的無病呻吟,覺得頗有些可笑,或許這就是古代女子的日常生活吧,咬文嚼字,竟然也樂在其中。

  眼見大部分小姐都寫畫完了,忽然一個輕蔑的聲音響了起來,直指玉玲瓏的方向。

  「大家都在吟詩作畫,怎麼玉家那位四小姐卻不動筆呢?莫非是嫌棄麗雲縣主的詩會規模太小,不值得讓玉四小姐留下墨寶麼?」

  玉玲瓏不用抬頭,就知道這話是一心找茬的馨琳郡主說的。

  京城裡誰不知道赫赫有名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玉家四小姐,馨琳郡主這話一說出口,立刻引來無數或好奇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

  玉玲瓏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抬起頭迎向馨琳郡主譏諷的目光。

  「你想聽我作詩?」

  馨琳郡主冷笑道:「那是自然,名滿京城的玉四小姐,一定才情非凡,怎麼不讓我們見識見識呢?」

  這話裡滿是濃濃的諷刺意味,周圍的小姐有人已經輕笑起來。

  誰不知道玉四小姐悍名在外,這樣凶悍的女子,怎麼可能有什麼出眾的才情?馨琳郡主這明擺著是要玉玲瓏出醜了。

  一旁的施惠如真心替玉玲瓏著急起來,她不停地向坐在馨琳郡主旁邊的楊雲箏使著眼色,希望她能替玉玲瓏求求情,免得當眾出醜。

  楊雲箏卻恍若未見,只是微笑地說道:「郡主說得很是,玉四小姐就不要推辭了。」

  玉玲瓏敏感地察覺到身旁的施惠如身體陡然一僵,似乎是被楊雲箏的話驚呆了。

  也難怪,或許直到現在,施惠如還在以為楊雲箏是真的欣賞玉玲瓏,想要結識玉玲瓏,可是玉玲瓏卻已經確定,這個楊雲箏,跟馨琳郡主才是一伙的。

  見玉玲瓏不說話,馨琳郡主更加得意了起來,她霍地站起身,趾高氣揚地說道:「既然玉四小姐不稀罕,那我就出個彩頭,你可敢跟我鬥詩嗎?」

  看著馨琳郡主那氣鼓鼓的小臉,玉玲瓏終於忍不住失笑。

  鬥詩?

  這小姑娘是不是把她自己當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竟然開口就要鬥什麼詩?三歲小孩玩的玩意兒!真是幼稚得可笑!

  看到玉玲瓏輕蔑的笑意,馨琳郡主按捺不住脾氣,一把奪過身邊一位正在寫字的小姐手中的狼毫,扯過一張紙就寫了起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她已經寫完,將手中的毛筆一丟,她一把拍在玉玲瓏的桌子前,聲音裡滿是濃濃的挑釁。

  「怎麼樣,你敢嗎?」

  眾人看去,只見紙上行雲流水地寫著一首詩,有離得近的小姐忍不住出聲念道:「家家菊盡黃,梁園獨如霜。瑩靜真琪樹,分明對玉堂。仙人披雪氅,素女不紅裝。粉蝶來難見,麻衣拂更香。向風搖羽扇,含露滴瓊漿。高豔遮銀井,繁枝覆象床。桂叢慚並發,梅蕊妒先芳。一人瑤華詠,從此播樂章。」

  話音剛落,一個清朗的男聲已經響了起來:「好詩,好詩啊。」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頎長的身影走到了假山旁邊,他一襲白衣,手執白扇,頭戴玉冠,腰間掛著鏤花青龍佩,下面垂著天青色的絲絛,顯得清俊非凡,宛如謫仙。此刻他站在一片爭奇鬥豔的名品菊花中,身後是珠玉飛濺的瀑布,映得他身上銀光閃閃,光芒淡淡,四周的美景如夢似幻,卻絲毫無法掩蓋他的俊朗脫俗。

  旭王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緩步向席間走來,眾位小姐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似乎忘記了挪開自己的視線,其中一個看得呆了,更是連手中的毛筆都不知不覺地掉了下去。

  仰望的人群中,他的目光卻只停留在玉玲瓏的身上,直到走到馨琳郡主身邊,他才收回視線,淺笑著說道:「你的文采可是越發好了——」

  他剛才說好詩的時候,馨琳郡主還興奮了片刻,可是見他的視線始終不離玉玲瓏身畔,傻子也看得出來,旭王是為何誇獎她。

  馨琳郡主狠狠地一跺腳,怒道:「九哥哥,這次不准你再幫她!」

  旭王誇她,還不是為了想給玉玲瓏解圍?馨琳郡主看著面若寒霜的玉玲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理睬旭王,轉身就伸手指著玉玲瓏,大聲叫道:「這次你要是不肯作詩,就算是承認自己才疏學淺,丟人現眼!」

  玉玲瓏緩緩抬起眼簾,看向馨琳郡主,她的眼神寒泠泠的,讓人迎著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她站起身,徑直向馨琳郡主走去,直到走到她身邊,才停住了腳步。

  馨琳郡主不禁想起上次自己被玉玲瓏潑了一臉酒的情形,下意識地向後躲去:「你、你幹什麼?」

  玉玲瓏看著馨琳郡主色厲內荏的模樣,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微微俯下頭,她在馨琳郡主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知道嗎,我最討厭別人逼我。」

  呵氣如蘭的話語,卻似乎帶著陣陣刺骨的寒風,馨琳郡主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口中卻還嘴硬地說道:「你——」

  玉玲瓏卻已經不再看著她了,只見她一抬頭,冰涼徹骨的目光掃過席間所有看著她的小姐,冷聲說道:「你們不是想聽嗎,那就給我好好聽著!」

  粉嫩如花瓣的嘴唇,吐出寒冰般的的話語,雖是詠花的旖旎詩詞,卻讓人聽了只覺寒意森森。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她穿越而來的初期,曾經研究過本朝的歷史,這是個不曾在史書上記載的朝代,沒有唐朝末年,更沒有黃巢這個人物,於是她毫不客氣地把這首詩念了出來,據為己有。

  隨著她一字一句地吐出詩詞,天上那明媚的陽光漸漸消失了,地上陰風四起,無數嬌嫩的花瓣花蕊紛紛被捲入風中,被無力地吹上了天,又摔落了滿地。

  方才還暖意融融的午後,此刻秋風泠泠,吹得眾人不禁瑟縮了肩膀。

  馨琳郡主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玉玲瓏,嘴唇翕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旭王,在短暫的驚詫下,隨即回過神來。

  臉上那始終淡淡的笑容漸漸擴散到整個面龐,旭王輕聲贊歎道:「好詩,好氣勢!」

  不用他說,所有人也知道,在賞菊詩會上,沒有一首詩詞能夠跟玉玲瓏的詩相媲美,跟玉玲瓏相比,其他人的詩畫都幼稚得可笑,既無深意,又無氣勢。

  旭王那深邃的目光凝視著玉玲瓏,充滿了驚喜和贊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不捨地挪開目光,看向馨琳郡主。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寒冷,聲音也低沉了下來,充滿了誘惑卻又充滿了疏遠的冷意:「這種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

  從來都是只看見過旭王一副大大咧咧無所謂模樣的馨琳郡主,被他聲音裡威脅意味嚇了一大跳,她瞪著大大的眼睛看向旭王,眼底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九哥哥,她就這麼值得你護著她嗎?」

  旭王的大手一伸,一把攬住玉玲瓏纖細的腰肢,字字頓挫地說道:「對,她值得,值得我用命去護著她!」

  流光溢彩的花園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旭王和玉玲瓏的身上,驚訝有之、豔羨有之,妒恨亦有之。

  眾人目光的聚集處,玉玲瓏卻沒有絲毫的感動,想起旭王種種奇怪的行跡,以及人前對她各種高調的追求,她多日來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狠狠地一把推開旭王,玉玲瓏怒道:「誰他媽要你的命?滾!」

  才子佳人的幻境瞬間破滅,眾人驚恐詫異的目光中,玉玲瓏俐落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旭王根本不看其他人豐富多彩的表情,立刻緊隨在她身後跟了出去:「玲瓏,你等等我——」

  話音未落,眾人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下一刻,花園裡已經是驚叫連連。

  玉玲瓏不知何時已經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直直地指向旭王的咽喉處,咬牙切齒地恨聲說道:「再跟著我,我就殺了你!」

  旭王看著雙眼噴火的玉玲瓏,挺拔的身影凝滯住了。

  半晌,他才輕輕地點點頭:「我不跟著,你當心點兒,別傷著自己。」

  玉玲瓏戒備地向後退了幾步,見旭王確實不再跟上來,這才收回匕首,向外走去。

  原地,只留下一個落拓疏朗的背影,望著玉玲瓏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移動。

  *     *     *     *     *

  日子慢慢過去,慕二夫人自從挨了玉玲瓏那一刀,傷勢終於養好了,可是她的人中處留下了一條永遠的豁口,吃東西往外漏食物、喝水往外漏水、說話往外漏氣,即使她抿著嘴,也能清楚地看見她那亮閃閃的兩顆大門牙。

  可憐好端端一個貴族夫人,變成了兔子一般的三瓣嘴,再也沒法出來見人。

  慕府自然是不依不饒的,玉將軍為了息事寧人,只得答應把慕氏生前的嫁妝一一清點出來交給慕府,當然,名義上是說讓慕府收著,替玉千嬌攢嫁妝。

  慕氏新死,玉千嬌雖然定了人家,可是想要出嫁還得至少三年以後,而這三年來慕氏嫁妝裡的出息,自然是歸了慕府所有,而且三年以後,要給玉千嬌多少嫁妝,還得人家慕府說了算。

  慕二夫人用自己的兔子嘴,換來這麼豐厚的利潤,倒也是值得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玉玲瓏,卻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每日在家和靈兒等人說說話,吃吃零食品品茶,日子倒也過得悠閒自在。

  轉眼間,慕氏已經死了半個多月了,玉府裡,接連兩場喪事的氣息已經漸漸褪去,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只不過,這平靜中,總是暗湧不斷,似乎醞釀著一場更大的風暴。

  自從玉玲瓏答允梅姨娘,幫助她獲得掌家權力以後,梅姨娘就經常藉故來品蘭苑坐坐,顯得十分心急。

  這天午後,梅姨娘又來了,看著玉玲瓏不緊不慢地品著剛送來的新茶,梅姨娘忍不住問道:「四小姐,那件事情,您可有什麼打算嗎?」

  玉玲瓏抿了口熱茶,闔上了雙眼,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在身體裡緩緩流動,半晌才輕聲說道:「你放心,機會很快就到了。」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8 PM

097姑嫂大戰

  按照慕二夫人所開的嫁妝單子,慕氏帶到玉府的嫁妝有很大一筆財物,包括田地、莊子、店鋪,還有陪房、丫鬟,再加上金銀首飾,字畫古玩等等,要整理清楚,著實需要不少功夫。

  玉府兩位女主人接連去世,管家的單子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姜月貞的身上,姜月貞剛剛嫁進府還沒多久,連各房各院的門都還沒摸熟,想要擔起這麼大一件事,自然覺得十分地吃力。

  至於其他的幾位小姐,按照身份來講,玉千嬌是最適合幫助姜月貞持家的了,可是玉千嬌年紀尚小,性子又不安分,嬌氣有餘,成熟不足,更何況慕氏一去,給她的打擊很大,讓她管家顯然不現實。而玉千芳雖然年紀略大,性格謹慎,卻又因為沒有頭髮一事,連門都極少出,更何況是管教僕婦,管理家事。玉千柳倒是想管,不過只因為她是庶出,素日裡又刁鑽潑辣不得人心,所以也不是個好人選。

  慕氏去世之後,姜月貞猝不及防地接了個擔子,才幾天的功夫,便覺得府裡的事情雜亂無章,自己實在是力不從心,常常是左右支絀,自顧不暇。玉府下人僕婦們漸漸便有了怨言。

  這日管庫房的田媽媽來回姜月貞:「前兒慕府送來的單子上,寫著一整套赤金紅寶頭面,這個庫房倒是沒收著的,還請大奶奶另差人去尋。」

  姜月貞整理了好幾日慕氏的嫁妝,也知道這些東西是對不上帳的,除了田地鋪子等是有地契田契,沒法挪動,剩餘的字畫古玩,時不時翻出來掛上擺上,賞玩膩了再收起來,或者打碎了照樣描賠,或者乾脆給了其他房裡,早就成了一團亂帳。至於金銀首飾更是不必說,給了玉千嬌的、賞人的、逢年過節送禮的、熔了打成新首飾的,甚至帳面沒銀子的時候拿去當了又贖回來,若是要一件一件查,只怕猴年馬月也查不清楚。

  更何況慕氏嫁過來這麼多年,這些東西進進出出,連帳本也不知換了多少,哪能查得過來。

  所以田媽媽這回又說一套赤金紅寶頭面找不到了,姜月貞也並沒有往心裡去,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知道了,我叫人問問崔媽媽便是。」

  田媽媽退了出去,姜月貞便差了個小丫鬟去了慕氏房裡,把這話傳給了崔媽媽。

  崔媽媽跟著慕氏多年,對這些衣裳首飾倒還算心裡有數,見姜月貞問起,忙親自過來回了姜月貞:「那套赤金紅寶頭面奴婢是見過的,頭些年夫人提起過一次,說這紅寶石的成色是極好的,怕是以後就遇不到這麼好的了,想要留給六小姐,那時命人送去六小姐房裡了,過了幾天又想起來,說六小姐太小,那時候戴不著,收著又怕不妥當,就著人去說,叫她們送去庫房了。」

  姜月貞眉頭微蹙:「庫房剛回了,說東西沒在,這是怎麼回事?」

  崔媽媽賠笑道:「這個容易,著人去查查帳本,就知道在不在庫房了。」

  姜月貞便又喚過小丫鬟去請田媽媽,順便讓田媽媽把頭些年的帳本也一並帶過來,好當面查對。

  這一去,到了晚間田媽媽才帶了幾個婆子進來,每個婆子手中都抱著一沓厚厚的帳本,田媽媽讓婆子們把帳本往桌上一放,頓時塵土飛揚,嗆得姜月貞直咳嗽。

  姜月貞身邊的陪嫁丫鬟丁香忙替她揮去面前的灰塵,一邊向田媽媽怒道:「媽媽怎麼不輕點兒?嗆壞了大奶奶,可怎麼得了?」

  田媽媽眼睛一翻,甕聲甕氣地說道:「大奶奶命奴婢把帳本都帶來,奴婢整理了大半天,才把帳本找全了。這些帳本多少年都沒人問起過,灰塵大了些自然也是難免的。」

  田媽媽這話的言外之意很明顯,這麼多年都沒有主子說要查帳本,偏偏姜月貞要查,明擺著是不相信她。

  姜月貞掩著口鼻,皺著眉頭看向桌上的帳本,這麼多的帳本,想要從中查出一套紅寶頭面的去向,談何容易。

  崔媽媽蠕動了幾下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卻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住了嘴。

  她本想提醒姜月貞,金銀首飾的帳本是單獨的一份,再從中找出大概的年份,應該不會很難查。

  可是看眼前這情形,田媽媽明顯是要給姜月貞一個下馬威,她還是不要那麼明顯地幫著姜月貞了。畢竟田媽媽是府裡多年的老人,不好得罪,更何況慕氏剛去世,崔媽媽沒了主子,還不知道往後在玉府的日子要怎麼過,得罪人的事盡量還是少做為好。

  再說,姜月貞是個新來的大奶奶,崔媽媽也想藉此機會看看,這位大奶奶是什麼樣的秉性,摸透了主子的脾氣,將來的日子自然好過的多。

  所以,當田媽媽擺出一副刁難姜月貞的架勢的時候,崔媽媽選擇了沉默。

  姜月貞喝了幾口丁香奉上來的清茶,才止住了咳嗽,她看了看桌上厚厚的帳本,又看向低著頭卻顯然並不恭敬的田媽媽,不禁有些生氣。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田媽媽此舉的意圖是想為難自己,可是她偏偏剛接手管家的事宜,對玉府的規矩又不甚了解,想要親自翻看查對帳本,卻實在無從下手,若是拿出主子的威嚴責罰田媽媽,又有些太過勉強。

  姜月貞強壓下這口悶氣,放緩了聲音:「帳本這麼多,該怎麼查?」

  田媽媽斜睨了姜月貞一眼,悶聲說道:「大奶奶想怎麼查,那便怎麼查吧。奴婢在庫房裡做事近四十年了,主子們從來沒有查過奴婢的帳本,這次大奶奶要查,那就只好由得大奶奶做主了。」

  不得不說,田媽媽的確有奴大欺主的資本,她在庫房做事多年,一直沒出過什麼差錯,把進出庫的東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條,也正因為如此,玉老夫人和慕氏對她都很放心。

  姜月貞實在是不清楚玉府裡這些不成文的規矩,更不知道田媽媽是這樣一個難以說話的人,看田媽媽眼前這陣勢,是要她自己來查對帳目了。

  看到這些積滿塵土的帳本,姜月貞就覺得頭痛,自己手裡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難道就為了一套紅寶頭面,要浪費好幾天的時間來查這些灰撲撲的帳本嗎?

  姜月貞想了想,向崔媽媽問道:「夫人頭裡說把頭面留給六小姐,大概是什麼時候?」

  崔媽媽思索了片刻,才說道:「大概是三四年前的事。」

  姜月貞點點頭:「把這兩年的帳本留下,其餘的帶回去吧。」

  田媽媽也不答應,直接命婆子上前翻找,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陣塵土飛揚,姜月貞無法,只得起身離了桌子,站得遠遠的。

  田媽媽留下十幾個帳本,將其餘的命婆子抱了,便向姜月貞說道:「就是這些了。」

  姜月貞點了點頭,沒等說話,田媽媽又說道:「還請大奶奶仔細看看,那頭面到底是不是庫房收著的。庫房那邊也離不得奴婢,事事都要奴婢來料理,大奶奶若是今兒也來查,明兒也來查,那奴婢也不用做別的事情,專門伺候大奶奶找東西了。」

  說完,田媽媽也不告退,直接帶了婆子們揚長而去。

  一旁的丁香氣得不行,朝田媽媽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沒規矩的老東西,也不知道夫人怎麼留了她這麼久!」

  這話聽在崔媽媽耳朵裡,便有些不自在起來。

  姜月貞看了一眼崔媽媽,示意丁香不要再說下去,又把房裡識字的大丫鬟都叫了過來,一人分了兩個帳本,挨個查對起來。

  這一查就查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晌午,留下的帳本才算是清點完了,的確是沒找到那副紅寶頭面的入庫記載。

  姜月貞只得又請崔媽媽過來,崔媽媽一聽說東西沒收在庫房,也覺得奇怪,說道:「莫不是還在六小姐那兒?奴婢記得夫人是把頭面給了六小姐了,至於庫房收沒收著,奴婢著實不知。」

  崔媽媽一個不知,便將自己的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姜月貞的大丫鬟們查了一夜的帳本,卻做了回無用功。

  田媽媽奉命來取回帳本,自然又免不了冷嘲熱諷一番,姜月貞自知理虧,只得忍下了這口氣。

  至於這沒了蹤影的紅寶頭面,卻還是要繼續找下去,姜月貞只得打發人去問玉千嬌的貼身丫鬟,希望能得到關於紅寶頭面的消息。

  誰知這一打聽不要緊,次日一大早,姜月貞才剛起床,就有人通報說玉千嬌親自來了。

  玉千嬌蓬著頭,身上只穿了件家常的蜜合色撒花褂子,臉上脂粉未施,顯得又是憔悴又是可憐,進了房就往窗下的榻上一坐,抹著眼淚哭開了。

  「我娘的東西沒了,嫂子卻叫人去我那兒問有沒有,這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我昧下了娘留下的東西不拿出來?我是有多心急,這一時半會兒的都等不得了!娘在的時候,無論見我喜歡什麼,都二話不說就給我送來,我那裡娘給的東西確實不少,可是那件紅寶頭面卻委實不在我那裡,我也沒必要拿這件事說謊,嫂子要是不信,不如著人去我房裡搜,要是搜了出來,我死而無怨!嗚嗚——」

  姜月貞沒想到不過是差人去問問,玉千嬌竟然這麼大的反應,還親自鬧到她這兒來了,一時沒有防備,忙命人打水拿帕子來服侍玉千嬌洗臉,又好言安慰道:「妹妹要是這麼想,可是錯怪我了,我不過是白白叫人問一聲罷了,妹妹那裡若是沒有,我好再著人去別處尋——」

  玉千嬌身子一扭,明顯不肯聽姜月貞的解釋,繼續哭道:「嫂子還要去哪裡尋?我都聽說了,娘那裡沒有,庫房那裡也沒有,我那裡更是沒有,難不成好好的一套首飾,就自己飛了不成?」

  姜月貞被哭得心煩意亂,脫口說道:「莫不是被人偷去了——」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玉千嬌已經猛地站起身來,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姜月貞。

  「嫂子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們家裡下人不乾淨?我們家雖然比不得嫂子的府上,卻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何曾有人會做偷雞摸狗的事!?你說我們府裡人偷去了,你倒說說看,被誰偷了,又有誰看見了?要是我們府裡有這樣的下人,那我娘也白管了這麼年的家!再說了,就算有下人拿了,也不過是小偷小摸,誰敢把一整套頭面都偷出去,若是被人發現了,豈不是不想要命了麼?」

  姜月貞沒想到這個小姑子如此伶牙俐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玉千嬌擦了擦眼角,冷笑道:「嫂子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不過是尋不到頭面,想要把髒水往我們府裡的主子下人身上潑,好好一副首飾,又沒長了腳,難不成還自己走出府了麼?嫂子說是有人偷了,我看哪,說不準是誰呢……」

  她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姜月貞,目光落在姜月貞腳上那雙半新不舊的竹青色繡鞋上,不由得輕蔑地笑了。

  「……如今嫂子管家了,往後自然有得好處的時候,不過嫂子聽我一句勸,現在可別在我身上刮油水,若是尋常的東西呢,我不要了,送給嫂子便是。只是那套頭面是我娘的嫁妝,是我外祖家留下的,嫂子若是想要,我再讓人給嫂子打一副新的送來,只不過我那套頭面,還請嫂子務必還給我!」

  姜月貞氣得臉龐漲得通紅,一旁的丁香忍不住說道:「六小姐,您這話也太冤枉我們奶奶了,我們奶奶為了給您找齊那些嫁妝,可是沒日沒夜的辛苦——」

  丁香剛說到這裡,玉千嬌已經上前唰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柳眉倒豎地申斥道:「主子在這兒說話,有你插言的份嗎?」

  說完,她狠狠地瞪了姜月貞一眼,哼道:「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

  姜月貞再也忍耐不住,倏地站起身來:「六妹妹,姜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可我也不至於剛進門就覬覦小姑子的嫁妝,這副頭面如今到底在什麼地方,我的確還沒查到,你放心,總歸給妹妹一個交代便是,決不至於讓妹妹缺了這副嫁妝!」

  見姜月貞發了狠話,方才還撒潑耍賴的玉千嬌先是一怔,緊接著便掩面大哭:「嫂子說的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是說我為了爭嫁妝麼?這話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娘的東西在嫂子這裡找不到了,難不成我連問問的資格都沒有了嗎?嗚嗚,我這就去找爹和大哥,讓他們來給我評評這個理!」

  說罷,她也不理會姜月貞,轉身便跑了出去。

  姜月貞的幾個陪房和丫鬟面面相覷,丁香遲疑著看向姜月貞,小聲問道:「奶奶,這事兒……如今可怎麼辦?」

  姜月貞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道:「給我換衣裳吧,這事兒,還得我親自過去解釋。」

  玉千嬌果然去找玉將軍和玉維武了,這邊姜月貞剛要出門,就有丫鬟來請她過去,說是大爺叫她去問幾句話。

  姜月貞帶了幾個媳婦丫鬟去了上房,玉維武也是剛剛起床,就被玉千嬌直接闖進了房裡,又是哭又是鬧,他一個大男人哪裡懂得女孩子這些小心思,見玉千嬌這個親妹妹哭得委屈,又是剛剛失去了母親的姑娘家,心裡自然是偏心著妹妹的,因此沒等姜月貞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便武斷地下了定論。

  「這首飾既然是娘從外祖家帶來的,定是極貴重的,府裡的人斷沒有這樣的膽量偷出去,月貞,你命人好好查查,要是查不到,你賠給妹妹便是。」

  姜月貞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丈夫,她才嫁過來一個多月,就要拿自己的東西去賠給小姑子?玉千嬌丟的是嫁妝,難道她帶來的就不是她的嫁妝麼?

  玉千嬌這才得意起來,又向姜月貞冷嘲熱諷道:「我那副頭面,還請嫂子多費費心!」

  她的語調重重地咬在後三個字上,如一團火炭,燙得姜月貞身上微微一顫。

  找不出來,就讓她賠,這不是明擺著認定了是她偷拿了麼?

  姜月貞腰肢不由得挺了挺,臉色也沒有了往日的柔順溫和,說道:「崔媽媽說了,這頭面是娘生前給了妹妹的,後來有沒有收進庫房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東西是在妹妹那裡沒有的,自然要好好詢問妹妹房裡的人。妹妹要這頭面,我這個做嫂子的,一定會盡力幫她找出來。」

  這話說的已經算是客氣,只不過態度已經很明顯,找東西是一定要幫忙找的,但是找不到,姜月貞也沒有賠出來的道理,這東西丟的時候,姜月貞都還沒嫁進來,憑什麼要她賠?

  玉維武還沒聽出來這話的弦外之音,玉千嬌已經沉下臉來:「嫂子這意思是,東西是我弄丟了,或是被我的人偷了出去了?」

  姜月貞緊抿著嘴,面色蒼白,顯然是默認了這種說法。

  眼看玉千嬌又要跳起來撒潑,玉維武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頭向姜月貞說道:「不就是一副頭面嗎?就算找不到了,你這個做嫂子的另送給妹妹一副又能怎麼樣?」

  姜月貞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爺,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妹妹要出嫁,我自然有東西相送,可是要是這麼送給妹妹,豈不是說我昧下了小姑子的嫁妝?這話傳出去,我的臉面還往哪擱?」

  玉千嬌放聲大哭起來:「嫂子這樣就沒有了臉面,那我的臉面又往哪放?我連娘留下的東西都看不好,將來還有什麼臉見娘?娘啊,你怎麼就撇下我走了呀,你才走了幾天,我就要受這樣的委屈啊——」

  見玉千嬌哭得淒厲,玉維武惱火地看向姜月貞:「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姜月貞更是一肚子委屈,想起自己這麼多天來為玉府操勞忙碌,為找齊慕氏的嫁妝熬心費力,到頭來卻要受這樣的冤屈,也不禁掉下淚來:「妹妹這話是要屈死我麼?我們姜家也是禮儀之家,我怎麼可能偷偷拿了你的嫁妝?你口口聲聲要個交代,玉家怎麼就不給我一個交代呢?」

  這話可捅了馬蜂窩了,玉維武騰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一口一個我們姜家,你們玉家,你是嫁到玉家來的,你就是玉家的人!哼,我看你的心壓根就沒在我們家,也難怪妹妹會疑心你拿了她的首飾!」

  玉千嬌得了哥哥的支持,更是理直氣壯,她一把拉過姜月貞的手,硬扯著她向外走去,一邊大聲說道:「走,跟我去見父親,讓父親來評個理!」

  *     *     *     *     *

  前面玉千嬌和姜月貞鬧得不可開交,後院這邊,玉玲瓏卻派了萱草去找梅姨娘。

  梅姨娘見萱草來了,喜得笑逐顏開,一個勁把萱草往裡讓:「姑娘快裡面坐,來人,給姑娘泡壺好茶。」

  萱草笑著說道:「姨娘費心了。」

  一邊說著,她一邊向四下看了看,梅姨娘會意,把房裡的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低聲說道:「可是有消息了?」

  萱草從懷中拿出一個扁方的金絲黑檀木長盒,遞到梅姨娘的手中,含笑說道:「我們小姐說,時辰差不多了。」

  梅姨娘將盒子掀開一條縫,往裡看了看,登時變了臉色:「這是……」

  萱草向梅姨娘招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如此這般地囑咐了幾句,便輕輕推了梅姨娘一把:「這可是現成的功勞,姨娘快去吧,莫失了良機。」

  梅姨娘聽完萱草的話,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四小姐真是機智過人,我這就過去。」

  萱草笑著放下了茶盞:「那我就回去等著姨娘的好消息了。」

  梅姨娘送了萱草出去,立刻便回房換了套衣裳,匆匆向上房而去。

  此刻,上房正鬧得不可開交,玉千嬌披頭散髮,滿臉淚水,手中扯著姜月貞,一口咬定是她藏起了自己的嫁妝,姜月貞急得語無倫次,堅稱自己是清白無辜的,玉維武和玉將軍兩個大男人看著姑嫂之間的鬥嘴,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卻不知該相信誰,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輕聲慢語在門外響了起來:「六小姐,您可是在找這個?」

  玉千嬌立刻停止了廝打,循聲望去,只見梅姨娘身著一件桃紅色的百蝶穿花春衫,寬鬆的腰身剛好掩住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越發顯得她面容豐腴,氣定神閒。

  梅姨娘的手中拿著一只長方的黑檀木首飾盒,玉千嬌立刻被那只盒子引去了目光,口中驚喜地叫道:「就是這個!」

  見玉千嬌向自己伸過手來,梅姨娘順水推舟地將盒子交給了玉千嬌,笑著說道:「看看可少了什麼沒有?」

  玉千嬌打開盒子清點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笑道:「什麼都沒少,太好了!」

  見東西找到了,房間裡的人都鬆了口氣,只有姜月貞有些狐疑地看向梅姨娘,問道:「這東西,姨娘是從哪裡找到的?」

  梅姨娘並沒理會她,而是款款走到了玉將軍的身邊,笑道:「聽說大奶奶要給六小姐把嫁妝找齊,我也一直在幫著留心,這頭面原本是收在夫人房裡的,後來賞了六小姐,是六小姐的奶娘收起來了,壓在裝綢緞的箱子底下。因為那時候六小姐年紀小,夫人也就沒告訴她。偏生去年六小姐的奶娘告病回了老家,這事就忘了告訴六小姐。那裝綢緞的箱子被人送去了庫房,當做綢緞登記入庫,所以帳面上也找不到這首飾的記錄。大奶奶想要從偌大的庫房裡找這小小的盒子,哪裡能找得到呢?」

  姜月貞聽得臉色一變,沉聲說道:「那姨娘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梅姨娘站在玉將軍的身邊,伸出玉手為玉將軍倒了杯茶,笑道:「自從夫人去世,家裡的事情又多又雜,我也是想幫老爺分憂,這才分外留心。不止這副紅寶頭面,還有夫人四十大壽時收的蜜蠟凍石的佛手,以及前年過年慕府送的翡翠白菜,都是夫人曾說要留給六小姐的,只是庫房裡沒收,帳上也沒登記。」

  聽著梅姨娘娓娓而說各種東西的出處和如今所在,姜月貞的臉色漸漸變得更加難看,這些東西,都是她一直找卻沒有找到的,此刻卻被梅姨娘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玉千嬌聽見有這麼多好東西,頓時破涕為笑,說道:「多謝姨娘,還是姨娘疼我。」說完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姜月貞一眼。

  看到姜月貞蒼白的臉色,玉維武冷冷地說道:「你都沒把玉府當成自己的家,又怎麼肯為這個家盡心盡力?依我看,這個家,你不管也罷!」

  梅姨娘聽到這句話,眼底劃過一抹喜色,立時便垂下了眼簾,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玉將軍咳嗽了一聲,說道:「你媳婦也累了,要不,就讓她歇著吧!」

  這話雖然說的比較客氣,卻已經是剝奪了姜月貞管家的權力,姜月貞一怔,剛要說什麼,玉千嬌已經快言快語地說道:「連個東西都找不到,還想管我們這個家?趕緊把鑰匙交出來吧!」

  姜月貞眼睛漸漸湧出屈辱的淚水來,她含淚看向玉維武,卻只見對方滿臉都是敵意和不耐煩,顯然是不可能為她說話的。

  姜月貞頓了頓,雙手緩緩地移到腰間,解下了一長串鑰匙,玉千嬌一把就把鑰匙搶了過來,冷冷地說道:「嫂子,你好好做你的大奶奶吧,我家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梅姨娘的視線一直落在姜月貞手中的鑰匙上,她竭力想掩飾住自己臉上的渴望,可是一雙眼睛卻出賣了她的迫切。

  玉將軍從玉千嬌手中拿過鑰匙,想了想,便遞給了一旁的梅姨娘:「梅兒,這個家,你先替我管著。」

  梅姨娘高興地滿臉放光,伸手便接過了鑰匙,笑盈盈地說道:「老爺您放心,梅兒一定替您料理得妥妥當當!」

  滿屋子的人個個喜氣洋洋,姜月貞卻覺得,所有的人都將她隔絕在外,連看都不願看她一眼。

  這,就是她的良人,她的親人,她的家嗎?

  她緩緩地垂下了眼簾,許久,才迫使自己將眼淚嚥了下去。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8 PM

098你一定要激怒我?

  因為接連兩場喪事,所以玉府的這個中秋節過得格外低調,既沒有張燈結綵,又沒有搭台唱戲,除了梅姨娘張羅大家吃了一場中秋團圓宴,絲毫都看不出過節的熱鬧氣氛。

  這天玉玲瓏剛用過晚飯,就有小丫鬟來報,說梅姨娘求見。

  玉玲瓏讓桐花等人撤下了桌上的飯菜,叫人請梅姨娘進來。

  梅姨娘身著一件杏子紅纏枝芙蓉比肩褂,外面披著赭石色薄棉披風,頭上戴著喜鵲登梅銀簪,顯得面若桃花,神采飛揚,滿臉都是志得意滿的喜氣。

  一進了房,梅姨娘便叫過身後的婆子,把一個八寸見方的食盒放在桌上,笑著向玉玲瓏說道:「這是我特意吩咐廚房為四小姐準備的五色月餅,四小姐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叫過靈兒來:「先收著吧。」

  靈兒把食盒端出去了,梅姨娘也把婆子打發了出去,見房裡沒人,梅姨娘便走上前來,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簇新的五色富貴錢袋,笑盈盈地放在玉玲瓏的手邊。

  「四小姐,節下剛收上來幾個鋪子的租金,這是您的那三成。」

  掃過桌上的錢袋,玉玲瓏微微一笑,看來,梅姨娘果然是個精明的,這麼快就拿到了玉府的帳房大權。

  見玉玲瓏露出滿意的神情,梅姨娘又向前湊了湊,笑著問道:「四小姐您真是神機妙算,上次的事,您是怎麼找到六小姐那套紅寶頭面的?」

  連姜月貞都找不到,玉玲瓏又是怎麼知道的?

  玉玲瓏並不抬眼看她,低頭抿了口茶,才緩緩地說道:「要是讓你知道我用了什麼法子,這三成的收成,我就沒資格拿了。」

  一套紅寶頭面看起來算不得什麼,可是要是想在偌大的玉府找到這麼一副首飾,再藉機設計姜月貞,這件事牽扯的關係可就多了。

  自從玉老夫人去世,玉玲瓏就一直在著手將勢力滲入到玉府的內部。有了之前慕氏送來的那些銀兩和首飾,她讓萱草和馬長更家的等人到處拉攏關係,打聽消息,在庫房、帳房、廚房、針線房、茶水房等關鍵的部位都安插了人手,就連炭房和馬房都有她的眼線。

  別小看這些小小的下人,在玉府裡,他們的消息非常靈通,比如,哪個院子的主子今兒吃了什麼飯、喝了什麼茶、穿了什麼衣裳,只要玉玲瓏想知道,立刻會有人一五一十地稟告她。哪個主子什麼時候出了門、去了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回來,馬房和門房的小廝自然比誰都清楚。

  有了這些消息的來源,整個玉府所有人的行動都在玉玲瓏的監控之下,自從決定幫助梅姨娘獲得掌家權力的那一天,玉玲瓏就一直在尋找姜月貞的紕漏,慕氏的嫁妝單子,自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玉府的庫房裡,東西說少不少,說多卻也不多,不清楚底細的人即使有了帳本,從外面看起來也是雜亂無章,不知如何下手。可是在庫房裡常年累月做事的那些粗使婆子就不同了,她們成天在庫房裡收東西、搬東西,每一件入庫出庫的財物,她們比誰都熟悉。

  就比如那套紅寶頭面,帳本上只記錄了那箱從六小姐那裡搬進來的綢緞,誰又會無聊的去翻看箱子底部到底有什麼東西,只有一個細心的婆子,怕時間久了綢緞被老鼠啃了,特意去翻出那些箱子檢看晾曬,這才發現了那盒紅寶頭面。

  這樣的小事,連管庫房的田媽媽都想不到,可是不起眼的婆子卻是知道了這套紅寶頭面的下落。

  這就是小人物的大作用。

  至於其他幾件東西,皆是這般的情形,玉府這些主子們只知道沒了東西問下人要,不懂得如何去找,更不懂得此間的關竅,又怎麼能找得到東西?

  不過這種事情,玉玲瓏是不打算告訴梅姨娘的,若是梅姨娘也知道了其中的竅門,自然也會見樣學樣,漸漸脫離玉玲瓏的掌控。

  見玉玲瓏不肯說,梅姨娘訕訕地笑了,知趣地轉移了話題:「四小姐,我掌家才沒多久,有許多事都不熟悉,還希望四小姐能多多照看。」

  她現在雖然得了管家的權力,玉將軍也十分信任她,可是玉府畢竟是個大家族,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姨娘,既無名分,又無勢力,想要在玉府徹底站穩腳跟,除了玉將軍,她還需要一個更強有力的支持。

  而聰穎智慧又心狠手辣的玉玲瓏,就是最好的人選。

  梅姨娘深深地知道,雖然玉玲瓏幫她坐上了管家的位置,可是想要坐穩這個座位,她還需要玉玲瓏長久的支持。

  所以她才會一拿到鋪子的租金,立刻就送來給了玉玲瓏,兌現自己對玉玲瓏的承諾,實際上她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幫助。

  玉玲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也不揭破,只是淡淡地說道:「你放心,我既然幫了你,自然就會管到底。」

  梅姨娘要的就是這句話,得到玉玲瓏肯定的回答,她的心才算放進了肚子裡,又說了幾句閒話,梅姨娘就告辭了。

  梅姨娘走後,守在門口的萱草才進了房,玉玲瓏示意她把桌上的錢袋拿起來:「看看裡面有多少銀子。」

  萱草解開錢袋,從裡面抽出幾張銀票,遞到玉玲瓏眼前。

  玉玲瓏掃了一眼,見最上面是兩張五百兩的,後面是四張兩百兩一張的,正好是一千八百兩。

  玉玲瓏點點頭,跟她預想的差不多,玉府算不得什麼大戶人家,有這些銀兩也算不錯了。

  萱草把銀票收好,說道:「小姐,這些銀錢,您打算怎麼處置?」

  玉玲瓏想了想,道:「置辦點兒鋪子或者田地吧,也算有點兒出息。」

  宅院她已經買了幾座了,雖然都不是什麼大院落,不過也算夠用。至於手頭這些銀兩,她可不打算攢著發霉,只是銀錢太少,做生意又不夠,所以她覺得還是買點兒不動產比較靠譜。

  萱草點點頭:「那奴婢這些天就幫小姐打聽打聽,要是有帶莊子的好田地,那可是最好了。」

  玉玲瓏淡淡地一笑:「哪那麼容易碰到合適的?慢慢再說吧。」

  玉玲瓏想買莊子的消息一放出去,不出兩天,還真有一個莊上的婆子過來報信,說京城東郊有一處小莊子,周圍帶著五坰地,還有一處魚塘、一片果林,主人家因要離京,所以想要出手。

  玉玲瓏聽了覺得不錯,叫萱草賞了那婆子一吊錢,次日帶她過去親自看看。

  因是要相看田地,所以玉玲瓏也沒騎馬,吩咐馬房準備了一輛尋常的黑蓬馬車,只帶了靈兒和那領路的婆子,便啟程向京郊而去。

  已是秋深,路上落葉紛紛,人煙稀少,待離了官道,腳下的落葉越來越厚,路人也漸漸消失了蹤影。

  走了大半個時辰,玉玲瓏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掀起車簾問外頭的婆子:「還要多久?」

  那婆子似乎嚇了一跳,忙低下頭說道:「就在前面不遠了。」

  玉玲瓏看著婆子言辭閃爍的模樣,心裡陡然起了些許戒備,還沒說話,那婆子猛然捂著肚子一臉痛苦地說道:「那個……四小姐,奴婢要去解手,一會兒就回來——」

  見那婆子轉身就要往樹林裡鑽,玉玲瓏立刻喝道:「靈兒,去捉住她!」

  靈兒應聲跳下了馬車,三兩步就趕上了那個逃跑的婆子,不顧那婆子哀哀的求饒,反剪了手便將她推到玉玲瓏面前。

  玉玲瓏叫車夫停了車,一雙冰冷的美眸直直地看向領路的婆子,冷聲道:「說,誰讓你來騙我的!」

  那婆子被靈兒壓得動彈不得,疼得嘴角一個勁發出絲絲的抽冷聲,卻還說道:「奴婢沒有啊,奴婢真的是想去解手,哎喲,我的姑娘,您輕點兒啊,疼死我了——」

  就在這個時候,靈兒忽然叫道:「小姐!」

  前面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大群身著兵服的官兵,約有幾百個人,個個手持鋼刀,迅速地向玉玲瓏的馬車衝了過來。

  領頭的官兵高高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大聲說道:「上頭有令,車裡是亂黨,無論男女,就地格殺!」

  秋日蕭索的山路中,密密麻麻的鋼刀泛著銳利的光芒,冷冷地向玉玲瓏射了過來。

  玉玲瓏微微瞇起了眼睛,來到古代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嚴峻的情形,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官兵將她團團包圍,似乎轉瞬間就會將她砍成肉泥。

  靈兒已經嚇得面無血色,卻還努力支撐著不要倒下,那婆子趁著靈兒一時鬆懈,猛地從她手中掙脫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朝官兵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喊道:「是玉家大爺吩咐我來的,你們千萬不要殺我——」

  刀槍碰撞的鏗鏘聲中,玉玲瓏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話,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美目中陡然射出冰冷森寒的光輝。

  玉維武!

  那婆子剛剛跑到官兵面前,就被一把刀毫不留情地砍在了肩膀上,她頓時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動了。

  無數雙黑色官靴從婆子的屍體上踩過,直接撲向了玉玲瓏!

  玉玲瓏飛快地撕下了裙子的前後襟,丟向了衝在最前面的官兵臉上,趁著官兵們胡亂揮開布片的空檔,拽著靈兒跳上了馬車頂。

  擺脫掉這礙手礙腳的長裙之後,玉玲瓏向四下一看,立刻將靈兒拽了過來,直接丟向了路旁的大樹:「靈兒,抓緊了!」

  靈兒下意識地抓住了手中碰觸到的第一根樹枝,剛一穩住身子,她馬上轉向馬車的方向,呼喊的聲音已經帶了些許的哭腔:「小姐!」

  玉玲瓏把她扔上了樹,卻讓自己錯失了逃跑的最佳時機。

  一擁而上的官兵把拉車的馬嚇得驚住了,轉眼馬兒就回過神來,四蹄翻飛著,沒頭沒腦地向外衝去。

  玉玲瓏身形微蹲,一手穩穩地抓住馬車的頂部,另一隻手緊握著一只寒森森的匕首,迎向數百名官兵的俏臉不見絲毫懼意。

  不就是一群耍槍弄棒的傻大兵麼,有什麼可怕?

  馬兒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卻始終衝不出去,無數把刀槍向馬的身上猛刺猛砍,很快,渾身鮮血的馬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隨著馬兒的倒下,沉重的馬車隨之轟然倒塌,就在馬車倒塌的前一刻,玉玲瓏雙腳一蹬,纖長的身影靈巧地彈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樹。

  斜刺裡忽然伸出一支帶著紅纓的長槍,尖銳的槍頭直指玉玲瓏的腰間,玉玲瓏反應奇快,凌空中纖腰一扭,硬生生地避開了那銳不可當的一刺,右腳順勢側蹬在那長槍的槍身,借力使力地向樹上躍去。

  只是這一變故太過突然,右腳蹬開那柄長槍,空中的力道卻也使盡了,玉玲瓏的手堪堪只夠抓住一根細細的樹枝,身子已經直向下墜去!

  玉玲瓏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沒等她跌落到人群中,頭頂卻掠過一片黑影,轉瞬,她已經覺得腰間一緊,自己竟被人提到了樹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只在電光火石間發生,沒等玉玲瓏回過神來,耳邊已經響起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

  「上次你救了我,這次我救你一命,咱們就算兩清了。」

  臻首微微一側,玉玲瓏便迎上了一雙狹長的眼眸,琥珀般的眸子帶著無盡的邪氣,如狂風暴雨般掃蕩著她柔嫩的面頰。

  腳底穩穩地踩著一根粗壯的樹枝,玉玲瓏立刻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冷冷地說道:「是你!」

  鳳軒轅身著一襲青色的布袍,除去腰間那條黛青色的腰帶,渾身上下一絲裝飾也無,這般平凡的裝束,卻絲毫不減他周身銳利的鋒芒,此刻他腳下踩著一根細細的樹枝,頎長的身影隨著樹枝的顫抖微微搖晃著,卻似乎渾不在意時刻要跌下樹的危險,長長的墨髮迎風飛舞,映得他眉間那抹朱砂痣分外奪目。

  彷彿壓根沒聽到樹下那些官兵們的狂呼亂喊,鳳軒轅向玉玲瓏靠近了一步,細長的眼角忽然便蘊了幾分笑意。

  「這麼多官兵追你,怎麼,你造反了麼?」

  玉玲瓏冷哼一聲,並不回答他帶著諷刺意味的問話,而是向靈兒的方向看去,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所尋,鳳軒轅悠閒地說道:「那小丫頭已經被我的屬下帶走了,放心,她此刻安全的很。」

  玉玲瓏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她低下頭,透過枯敗萎黃的樹葉看向腳下,只見數百名官兵已經將他們所站立的大樹團團圍住,銀閃閃的長槍頭正拼命地向她的方向刺來,卻無奈玉玲瓏兩人實在是離地太高,就算他們跳著腳也無法搆得著他們。

  見此情形,玉玲瓏微微蹙眉,雖然暫時來看,他們兩人是安全的,可是這樣對峙下去也不是個好辦法,看來這次玉維武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致她於死地了。

  玉玲瓏美眸瞇起,飛快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想要尋找一個突出重圍的方法,身邊的鳳軒轅卻似乎壓根沒把此事放在心上,一雙狹長的眼眸始終饒有興趣地看著玉玲瓏,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樹下,有膽子大的士兵已經抱著樹幹向樹上爬來,誰知沒爬上兩米高,就被空中閃過的一抹銀光釘入了額頭,哼也沒哼就掉了下去。

  鳳軒轅連頭都沒回,仍然微笑地看著玉玲瓏,彷彿方才飛出暗器的人不是他,就連玉玲瓏也只是看見他負在背後的手微微一動,那抹銀光就直飛了出去,立時致敵人於死命。

  玉玲瓏冷笑:「真是好身手!只不過,你既然有這樣的本事,上次又怎會被人追殺得那樣狼狽?」

  鳳軒轅臉上的笑意一掃而空,眼眸射出陰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玉玲瓏。

  「那次是個意外。」

  玉玲瓏冷哼,一臉不屑地扭過頭去,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她輕蔑的神情陡然激怒了鳳軒轅,他立時走上前來,絲毫不顧腳下的樹枝被他踩得咯吱咯吱脆響,時刻準備斷裂,大手一伸,將玉玲瓏一把扯了過來。

  「你不信?我會證明給你看!」

  玉玲瓏只覺得眼前一花,燦爛的陽光下,一大簇銀色的銳芒已經齊齊飛了出去,地上密密麻麻的官兵頓時倒下了一大片。

  玉玲瓏掃了一眼那些捂著傷處在地上掙扎的官兵,冷笑著說道:「這算什麼本事?」

  這些官兵個個蠢如豬狗,只會揮舞著刀槍大喊大叫,鳳軒轅就算殺得再多,也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捏著玉玲瓏手臂的大手狠狠地加勁,鳳軒轅一臉盛怒地看著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一定要激怒我?」

  他受慣了萬人敬仰,她卻處處輕賤他,蔑視他,即使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卻仍然得不到她的欽敬!

  為什麼,這個小小的女子,為什麼有這麼大影響力?讓他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幾乎到了失控的邊緣。

  毫不畏懼地揚起俏臉,玉玲瓏的膚色在陽光下是近乎透明的白皙,卻透著隱隱的不怒自威:「激怒你?你錯了,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已!」

  在她眼裡,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一個浪得虛名的狂徒!

  鳳軒轅狹長的眼眸裡精光大盛,涼薄的嘴唇緊緊抿起,幾乎已經變成了一條縫,盛怒地掃了玉玲瓏一眼,鳳軒轅一言不發,猛地撈起她纖細的腰肢,雙腳一蹬,凌空飛了出去!

  樹下的那些官兵只看見眼前晃過一片青色的影子,轉瞬間,樹上已經空蕩蕩的,再沒有一個人影,只有枯萎的黃葉紛紛揚揚地落下,灑落地滿天滿地都是。

  *     *     *     *     *

  玉玲瓏被鳳軒轅挾制在腰間,只覺得道路兩邊的景色在不住地倒退,耳邊的風聲呼呼作響,勁風刮得她俏臉生疼。

  她心裡不由得暗暗吃驚,沒想到,鳳軒轅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測。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那些官兵的包圍,只是鳳軒轅要帶她去哪裡,她卻不得而知。

  不知過了多久,鳳軒轅終於停住了腳步。

  玉玲瓏立刻伸手一格,推開了他禁錮自己的手臂,鳳軒轅的手上並未用力,由得她靈巧地躍出了自己的懷抱。

  這裡是一處高聳的懸崖,地面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碎石,不見一棵樹,一根草,只有疾風陣陣,吹得山石發出嗚嗚的聲響。

  腳下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碎石,玉玲瓏冷冷地說道:「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鳳軒轅看著她清麗美豔的臉龐,忽然問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話。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玉玲瓏嘴角微抿,露出一個若隱若現的梨渦,說道:「你是青蓮教的人。」

  鳳軒轅緩緩地點了點頭,仰頭看向懸崖外的萬丈清空:「不錯,當初就是在這裡,前教主對我說:軒轅,青蓮教的振興,就全靠你了。」

  玉玲瓏煙眉微蹙,探究地看向鳳軒轅。

  他,是青蓮教的教主?

  心裡的某些疑問迎刃而解,為什麼初遇時,那些青衣人拼死也要為鳳軒轅謀求一條生路;為什麼他周身始終湧動著一種詭異莫名卻霸道的氣息;為什麼他會將甘霖的所在毫不遲疑地告訴自己……

  只因為他是青蓮教教主,統領著數十萬教眾的青蓮教教主。

  玉玲瓏戒備地向後退了一步,一雙瀲灩生波的眼睛看著鳳軒轅:「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鳳軒轅側目看向她,臉上重新升起一抹陰戾的笑意,緩緩地說道:「你難道不想問我,為什麼要讓你救出甘霖嗎?」

作者: vichaho    時間: 2014-3-26 03:39 PM

099拴住你

  聽到鳳軒轅主動提起甘霖的事,玉玲瓏的俏臉頓時一沉。

  正是因為鳳軒轅的誤導,她才會陰差陽錯地救出了甘霖,害得連黑衣人都纏上了她,要不是她留下了玉千嬌的名字,現在更是為自己惹上一門哭笑不得的親事。

  玉玲瓏討厭這種被利用的感覺,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一想起鳳軒轅就覺得十分反感。

  而現在,這個始作俑者竟然還站在自己面前,笑瞇瞇地問她可知道原因。玉玲瓏真想狠狠一腳把面前這個陰晴不定的傢伙踹下懸崖,摔他個粉身碎骨。

  玉玲瓏冷冷地哼了一聲,沉聲說道:「能有什麼原因?無非就是你們綁了甘霖,卻發現不小心惹上了那些黑衣人,青蓮教更因此損失慘重,所以才想趕緊藉機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出去。」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我不過是剛巧出現,不小心成了一個最適合利用的人選。」

  因為甘霖被綁架的事情,整個京城到處搜捕青蓮教教眾,她不過是個生活在內宅的普通女子,都知道這事鬧得有多大,只要略一想想就知道青蓮教的損失一定不小。

  看到她對青蓮教不屑一顧的模樣,再聽到她言語裡對他的輕視,鳳軒轅臉上的笑意立刻蕩然無存,他別過頭去,看向天邊那一抹青灰色的烏雲,冷冷地說道:「你認為自己落進了一個圈套,卻不知道,我們陷入的是一個更大的陰謀。」

  玉玲瓏秀眉一挑,說道:「你們的麻煩與我何干?我救你一命,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麼?」

  話音剛落,鳳軒轅高大的身影便欺了上來,邪魅的臉龐距離她近在咫尺,玉玲瓏幾乎能感受到他噴薄而出的灼熱呼吸,帶著壓抑的震怒朝她席捲而來。

  「甘家出了一萬兩黃金的酬勞,賞賜給找到那小子的人。這天大的功勞我給了你,你就不感激我?」

  玉玲瓏冷笑:「感激你?我感激你給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想起那些被無所不在的黑衣人跟蹤的日子,玉玲瓏只覺得胸口的火焰騰騰而起:「鳳軒轅,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也不管你是什麼狗屁教主,我告訴你,別再把你的想法強加給我,你所以為的報答,對我來說只是被利用的侮辱!」

  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瞇起,迸射出森森的光芒,鳳軒轅寒聲說道:「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被利用的價值。若不是如此,你早就——」

  「早就怎樣?被你殺掉滅口?」玉玲瓏譏諷地看向他,「難怪人人都說青蓮教的人很邪門,原來個個兒都是恩將仇報之輩!」

  這話說得輕蔑至極,鳳軒轅卻並未露出玉玲瓏預料之中的惱羞成怒,他嘴角一挑,露出一抹極陰戾的笑容,緩聲說道:「是嗎,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報答?要我以身相許麼?」

  玉玲瓏重重地哼了一聲:「你當你自己是什麼?倚門賣笑的婊子?」

  最後兩個字剛剛吐出口,她小巧的下巴就被鐵箍般的大手一把撈起,逼著她直視著那雙狹長的眼眸。

  「玉玲瓏,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總是試圖激怒我。」

  俏臉倔強地一揚,擺脫掉他的箝制,玉玲瓏冷冷地說道:「鳳軒轅,我也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跟我有任何瓜葛,不要讓我後悔曾經救過你!」

  「你後悔了?」鳳軒轅的眼底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惱怒還是銳痛,「我偏就不給你後悔的機會!」

  大手一伸,轉眼間,鳳軒轅手心已經出現了一條黑色的細繩,上面綴著一塊青玉,沒等玉玲瓏回過神來,脖頸上微微一墜,這塊青玉已經戴在了她精致的鎖骨之間。

  「什麼東西?」玉玲瓏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那塊玉佩,手心傳來冰涼柔潤的觸感,摸上去線條分明,花紋繁密。

  她手中用力,想要將玉佩扯下來,可是無論她怎麼拽,那條堅韌的細繩就是不肯斷。

  鳳軒轅冷冷地看著她,半晌才說道:「別白費力氣了,這條繩子是用烏金絲打成的,別說用手扯,連刀劍火燒都斷不了。」

  水潤的眸子泛上層層的怒火,玉玲瓏抿緊嘴唇,兩手摸索著繩子連接處那緊密的繩結,一副不解開誓不罷休的模樣。

  鳳軒轅挑起涼薄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個繩結只有我能打開。」

  氣結地放下手,玉玲瓏沖著他怒目而視:「鳳軒轅,你到底要幹什麼?」

  鳳軒轅微微側頭,看著她脖子上的玉佩,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當然是……拴住你。」

  玉玲瓏怒道:「拴著我做什麼?」

  她又不是狗,為什麼要被他用繩子拴起來!?

  見她惱火的俏臉粉紅的模樣,鳳軒轅心情大好:「誰讓你動不動就說不願跟我有什麼瓜葛,我偏就不讓你如願!」

  玉玲瓏氣得銀牙緊咬,一句話都不願再多說,轉身就向山下走去,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割斷這條繩子的方法!

  她的身後,山風呼嘯,夾雜著鳳軒轅向天地宣告般的聲音:「玉玲瓏,就算你走到天邊,身上也會永遠戴著它!」

  *     *     *     *     *

  山下,靈兒正心急如焚地等候著她,直到見到她出現在山路上,靈兒才如釋重負,立刻向她飛跑而來。

  「小姐,您沒事,嗚嗚——」

  玉玲瓏正心情不好,見靈兒喜極而泣,不禁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哭!」

  靈兒嚇了一跳,忙收住了眼淚,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後。

  玉玲瓏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叫過靈兒來看:「你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靈兒歪著頭看了半天,說道:「是一塊青色的玉佩,圖案……好像是一朵蓮花。」

  青玉的蓮花?玉玲瓏心情更不好了,這東西一看便知是青蓮教的標志,她戴在身上,豈不是要惹上麻煩麼?

  這個鳳軒轅,真夠陰險的!

  明知道她最不願意和青蓮教扯上關係,還非要把這麼一件有著鮮明特色的玉佩系到她脖子上,讓她扯不斷,解不開,只能被動地戴著。

  玉玲瓏微微俯下頭,讓靈兒看看側面的繩結:「你看看,能不能解開它?」

  雖然鳳軒轅說這個繩結是除了他誰也解不開的,可是她總是不死心地想試一試。

  靈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解不開那個繩結,而且這繩結極邪門,解開的方法不對,只會越擰越緊,到最後勒得緊緊的,令人完全無法下手。

  最後,靈兒洩氣地搖了搖頭:「小姐,奴婢太笨,實在解不開。」

  玉玲瓏擺擺手:「算了,咱們先回去再說。」

  主僕二人上了官道,總算搭上了一架馬車,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坐在搖晃不定的馬車裡,玉玲瓏將玉佩塞進衣裳裡,默默地思索起來。

  今天的陷阱,明顯是玉維武設下的,可是玉維武不過是個小小的校尉,怎麼可能調動得出這數百名的官兵?雖然對古代的兵權制度不算特別了解,可是玉玲瓏也知道,想要調動這麼多的兵力,一定是要有上頭將官的命令的。

  難道是……

  玉玲瓏微微瞇起眼眸,眼底迸射出森冷的寒意。

  玉將軍雖然賦閒在家,可他手中卻是有調動兵力的兵符的……

  她知道玉維武想除掉自己,不過,她沒想到這父子倆會用這樣的方式。

  是怕除她不成反留禍患吧,這爺倆可真有出息,不過要對付一個小小的內宅女子,竟然要動用這麼多的兵力!

  嘴角的梨渦漸漸清晰,玉玲瓏冷冷地一笑,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玉家父子,這回可是你們自尋死路!

  *     *     *     *     *

  這個時候,玉維武已經得知了玉玲瓏沒死的消息,立刻亂了陣腳。

  「什麼,竟然給她逃了?」玉維武臉色唰地變得蒼白,「這麼多人,怎麼練一個女子都抓不住?」

  報信的將官眉心緊鎖:「誰知道哪裡出來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人,那人身手好得很,帶著她從樹上飛走了,轉眼就沒了蹤影。」

  玉維武一頭霧水:「什麼穿青色衣服的人,你們有沒有看清楚他的模樣?」

  將官臉色尷尬:「這……這倒沒有。」

  數百人圍著一棵大樹,竟然還能讓人全身而退,而且因為玉玲瓏兩人站得太高,他們竟然誰都看不清楚那個青衣人的長相。

  玉維武忍不住怒道:「真是一群廢物!」

  將官低下頭,嘴裡不服氣地嘟囔著:「那人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也不知道是哪門武功,真夠邪門的,就像青蓮教裡的妖人——」

  「青蓮教?」玉維武騰地站起身來,腦海裡頓時想起一件事。

  上次馮尚書派人來搜玉府,不是也是打著搜捕青蓮教餘黨的旗號麼?

  莫非玉玲瓏真的跟青蓮教有什麼關係?

  玉維武沉吟了半晌,才揮了揮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那將官剛要出門,玉維武又加了一句:「記住,這次是秘密任務,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將官面露遲疑:「那……傷亡該怎麼上報?」

  玉維武心煩意亂地說道:「這件事將軍自會處理。」

  將官聽了這話,只得退了下去。

  玉維武只覺得心亂如麻,一時理不清頭緒,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大門忽然被人咣地一腳踹開,緊接著便聽到一個暴怒的聲音。

  「玉維武,你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

  玉維武聽到這個聲音,知道事情敗露,卻反而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說道:「父親,你來了。」

  玉將軍看著桌子上那道兵符,氣得一巴掌便扇了過去:「你個小畜生,不想要命了嗎,連我的兵符都敢偷!」

  玉維武不閃不躲,硬生生挨了這一耳光,嘴角漸漸地泛出血絲來。

  他揩了揩嘴角,臉上卻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丟了兵符的,又該當何罪?」

  「你——」玉將軍指向玉維武的手直打著哆嗦,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算是看清楚了,他這個兒子,明擺著是要拉他一起下水!

  到了這個份上,玉維武索性把話挑明了:「父親,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還不如想想該怎麼善後。那個小賤人一天沒死,咱們就一天沒好日子過!」

  他早就把玉將軍這個爹看清楚了,自私自利,凡事只為自己著想,要想拉他一起除掉玉玲瓏,就必須下猛藥!

  就像上次,玉將軍分明也想除掉玉玲瓏,卻不肯親自出手,只是默許玉維武的建議,動用手下的兵力設下埋伏,再引誘玉玲瓏前去一舉擊殺,可是那調動兵力的兵符,玉將軍卻始終沒給過他。

  玉將軍不肯給他兵符,卻又偏偏把兵符放在顯眼的位置,再藉故離開,為他創造偷拿兵符的條件,現在玉玲瓏沒除掉,又死了幾個兵,玉將軍又想把自己往外摘,把責任都推給玉維武,他想得美!

  見玉將軍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玉維武走上前來,放緩了聲音:「父親,那小賤人很快就要回來了,你還是抓緊時間想想看,該怎麼對付她!」

  是啊,他們的陰謀敗露了,玉玲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玉將軍看著玉維武,強行按捺住滿腔的怒火,沉聲問道:「你怎麼想?」

  玉維武臉上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我倒有個辦法,能一舉除掉這個小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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