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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忻彤 -【成雙成對之二】願嫁男人婆 [打印本頁]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2 06:22 PM     標題: 忻彤 -【成雙成對之二】願嫁男人婆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6-3 05:1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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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齊瓦的五官像刀鑿出來般,蓄著三分頭,眼神鋒利,
再配上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和一身結實的肌肉,
實話說,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剛被管訓出來的大哥!
偏偏她倒楣地被這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當成了獵物,
真不知他是哪根筋接錯了,竟初見面就撂話說要她!
沒搞錯吧?她明明就一身男子打扮,他還能煞到她?
難不成這傢伙愛男人?但,她不想當大哥的女人啊!
丁若男長得膚白若雪、聲醇悅耳,簡直俊美到不行,
長這麼大,他齊瓦還沒為了哪個人而心跳加速過呢,
更何況,現在讓他心動到非霸住不可的還是個男人!
唉,他當然清楚自己愛的是女人,但遇到了也沒轍,
幸好他這人不care,更不會因這種小事而打退堂鼓,
唯一麻煩的是,他對於怎麼把男人吃乾抹淨很不熟,
看來,他有必要買些相關書籍回家研究研究了……

【出版日期】 2009-05-20

【出版社名稱】 果樹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系列747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16 PM

楔子

  正中午的豔陽下,只要是會動的生物,全都會自動找有涼蔭的地方遮陽,光禿禿的操場上空無一人……咦?不對!

  有一個個頭很小的孩童,正在跑道上奮力奔跑著,跑道旁一個男子則在大聲吆喝——

  「繼續跑,快一點!跑——」

  不滿四歲的小孩在父親的強制命令下,每天中午固定得在四百公尺的跑道上跑一圈,此時一張白嫩清秀的臉頰已紅通通的,衣服也汗淋淋地黏在身上。

  「快到了!」跑道旁的男子大聲喊著。「再跑快一點!」

  「呼……呼……」小孩緊抿著唇,拚命邁著小短腿往前跑,努力想要達到父親的要求,就算被太陽曬得兩眼發昏,視線模糊,還是繼續往前跑。

  突然,一個腳步不穩,小孩整個人往前撲倒,PU跑道上的粗礫地面磨破了細嫩的膝蓋。

  「嗚……好痛……嗚……」小孩慢慢地爬起來蹲坐在地,看著血痕斑斑的膝蓋,痛得低聲哭泣。

  「哭什麼?一點小傷而已,有什麼好哭的!」男子人還沒到,不爽的喝斥聲已先傳來。

  「可是……好痛……」

  「你是男生!男生就不能哭,也不能喊痛,知不知道?」男子站在小孩面前,義正辭嚴地訓誡著,看都不看一眼小孩膝蓋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知道……」小孩用力抹去淚水,站起來,忍著痛,一拐一拐地繼續跑,心裏默默念著——

  我是男生,男生不哭……不哭……不能哭……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16 PM

第一章

  衣香鬢影。

  珠光寶氣。

  臺北市內頂級飯店的超豪華宴會廳,入口處的紅紙上寫著「紀丁府聯姻」,這是歷年來最盛大的喜宴,席開五百桌,桌桌爆滿,一位難求,沒有請帖,管你是總統還是老董,都會被擋在門外。

  赴宴的嘉賓不是某家上市公司的老闆、闊少,就是某某議員、官員,要不就是常在電視上露臉的明星、模特兒,全都是大有來頭的政要名流。

  三十幾名擔任接待的親朋好友陸陸續續引導賓客入席,每個受邀的賓客都將最好的行頭穿戴在身上,尤其是女性賓客,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裝扮,身上的行頭加起來都是百萬起跳,就怕被別人比下去。

  廳外的鎂光燈閃個不停,幾百個記者被層層警衛擋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無法貼近採訪,悶哪!

  「恭喜呀,抱得美人歸!」

  「恭喜、恭喜……」

  賓客絡繹不絕,賀喜聲不斷。

  「謝謝!這邊請。」滿面春風的紀可法穿著灰色的正式禮服,胸口別著張「新郎」字樣的紅紙,原本白皙的俊臉已紅光滿面,正四處招呼客人,笑得合不攏嘴。

  今天是他跟丁茤萸——臺灣當今最受歡迎的名模——的大喜之日,他雖然出身富貴,但因為身為法醫又不喜歡拘束,為了工作方便,平常都是穿著平價的休閒服飾,難得穿西裝、打領帶,一派名士打扮,看起來貴氣十足。

  突然,入口處傳來紛亂的爭執聲,引來眾人好奇的張望和媒體鎂光燈的捕捉

  「……就跟你說我忘了帶,你是聽不懂啊?」一個穿著吉娃娃圖案T恤和破舊牛仔褲的魁梧壯男,滿臉不耐煩地對著警衛發出怒吼。

  這個男人的外表,完全無法跟「善類」歸於同一類。三分頭的髮型,刀鋒般剛硬的五官線條,銳利的眼神,粗黑的濃眉,原本挺直的鼻樑疑似斷裂過,有一小處凹痕,再加上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和全身糾結的肌肉,整個人的感覺像是剛被管訓出來的大哥,只有略微豐厚的唇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軟的地方,但仍然讓人望之生怯。

  「對不起,沒有請帖就不能進去。」身高超過一百八的警衛站在那人身旁頓時小了一號,聲勢也弱了一大截,但仍堅持地守著命令。

  啪嚓!啪嚓、啪嚓……哪裡有亂象就往哪兒鑽的媒體,怎麼可能放過這一幕?

  「你們拍什麼拍?」被警衛擋在門口已經夠讓齊瓦不爽了,沒想到還有不長眼的記者拿著相機猛拍,閃光燈閃得他的眼睛白茫茫一片,讓他火氣更旺,回身對著拚命按快門的記者們發出怒吼。「再拍,我就砸了你們吃飯的傢伙!」

  齊瓦的個性狂妄自我、桀驁不馴又不受約束。曾經是警官的他,能力雖強卻是作風強勢又不按牌理出牌,因此讓長官相當頭痛。

  某次在無意間,他發現有主管涉嫌夥同幾個同僚私下經營賭場,他們遊說他保密不成,竟想殺他滅口。反抗時,他的槍枝走火,意外殺了某個同僚,結果他們竟口徑一致地說他包庇賭場,畏罪殺人,讓他百口莫辯。

  後來,接手此案的法醫草草結案,讓他蒙受不白之冤,當紀可法知道這件事後,主動請纓重新驗屍,查明事情真相,替他平反了冤屈。

  冤屈平反後,他警官也不當了,自己出來開業,開了一家專門解決「疑難雜症」的個人工作室,舉凡搶救人質、當保鑣,還是出面替人喬事情等等,都在他接案的範圍內。

  由於他作風強悍,人面又極廣,黑白兩道都不敢得罪他,就怕下場會很難看,因而讓他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也算是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了。

  道上的人都喊他「吉娃娃」——一個跟他的外表完全不搭軋的名號。他會有這個怪異的稱號,是有原因的。

  第一,他名字的音跟吉娃娃很相近。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愛慘吉娃娃了!愛到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會印上吉娃娃的圖案,明顯到別人想裝作沒看見都很難。

  「臺灣是民主的國家,我們有新聞採訪的自由。」記者拿出採訪自由的大帽子。

  「你們有採訪自由,我也有不受干擾的自由,還不快給我滾一邊涼快去!」濃眉一攏,厲眸一瞪,向來兇狠如狼的記者群,再怎麼白目都看得出來眼前的猛獸不能招惹,紛紛下意識地自動往外退開,不敢靠近他。

  「我就知道是你!」走出來一探究竟的紀可法,一看到騷動的源頭,立即開心地笑著跟他打招呼。「歡迎、歡迎!」

  之前親親老婆被人綁架,多虧了齊瓦出手相助,事件才能順利落幕。

  說起來,齊瓦算是他們夫妻倆的恩人呢!

  「你來得正好!」齊瓦一手大剌剌地搭上新郎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進宴會廳,不滿地抱怨。「啐!這些人的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你再不出來,我就開打了!」

  「還是不要吧……」深知他衝動火爆的個性,紀可法只能搖頭苦笑。「今天多吃一點,筋骨就暫時休息休息吧!」

  「放心啦,你第一次結婚,我不會找你麻煩的!」他用力拍拍紀可法的肩,很有良心地說。

  「……謝謝。」「第一次」結婚?他的意思是說,自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嘍?紀可法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還好沒給親親老婆聽到,否則今天的婚宴也不用舉行了。

  「新郎倌,恭喜呀!」

  「謝謝……」

  「恭喜……恭喜……」

  「謝謝、謝謝!」

  沿路上,不斷有人過來跟新郎道賀,齊瓦乾脆揮揮手,趕走忙得要命的新郎。

  「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自己會找一個順眼的位置坐。」

  「……那好吧,我等會兒再帶茤萸去跟你敬酒。」

  「去去去!」看著新郎被賓客架走後,齊瓦隨意地繼續走走又晃晃,尋找適合安坐的「寶座」。

  他不想跟高官、富商們坐在同桌,滿身的銅臭味會讓他食不下嚥,可惜的是,今天的場合什麼沒有,偏偏就是高官和富商特別多。

  啐~~真麻煩!

  此時,身旁兩名盛裝來參加喜宴的女「麻豆」,正對著往來的男賓客品頭論足。突然,比較年輕的圓臉「麻豆」,一雙眼瞪住入口處的某一點,閃閃發亮。

  「欸~~那個大帥哥是誰啊?」雙眼緊緊鎖住獵物,捨不得離開曠世美男子。

  那個男人的身高應該不到一百八,體格也稍嫌單薄,氣質清冷,不是她向來鐘意的陽光型壯男,但他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蛋足以彌補一切。

  「哪個?」熟女「麻豆」的視線跟著轉,隨即定住,發出驚歎。「哇~~」

  在模特兒界快十年了,看過的帥哥沒有成千也有好幾百人,就是沒看過像他這樣美得似仙的人種。

  天哪!這張臉生在一個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讓人忌嫉妒又忍不住讚歎哪!

  果然是個讓人眼睛一亮的好貨色啊!

  齊瓦聽到驚呼,好奇地隨著她們的視線往右前方看,頓時間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整個人也跟著被定住。

  喝!哪來的妖孽?

  那張臉比女人還要美,氣質清冷似神仙,就連他這個見慣各種場面的大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只能瞪大眼睛盯著他看,就怕他是幻化出來的仙子,一個不注意就會消失不見。

  「妳們在看什麼……」另有幾名熟識的女「麻豆」經過,也好奇地停下腳步,視線跟著一看,其中一名的臉上隨即佈滿愛慕。「喔,原來妳們也注意到他啦!他真的很漂亮,對不對?」

  「他是誰呀?」眾女人眼中寫滿欣賞,異口同聲地發出問號。

  在眾人愛慕的驚歎聲中,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猛男大搖大擺地走到那名天仙般的美男子面前站定,雙手環胸,粗黑的濃眉皺成一直線,粗魯地盯著人家直直看,完全不管他正站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上。

  「……有事?」丁若男冷淡有禮地詢問,低沉的嗓音圓潤好聽。

  眼前這個魯男子的行徑已經引來許多不必要的注意,讓行事向來低調又內斂的她感到很不舒服,眉頭不自覺地微微攏起,但隨即回復淡然到近乎冷漠的神色。

  清楚自己的外表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丁若男一直視在公眾場合露面為畏途,但今天是妹妹丁茤萸的喜宴,不管再怎麼不喜歡拋頭露面,還是得來露個臉。

  果然,才踏進會場沒幾分鐘,就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你……真的是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眼前的美男子看了起碼五分鐘,齊瓦還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男人美成這樣,於是不自覺地走了過來。

  他癡癡地呆望著對方,遲遲無法回復正常。

  眼前這名讓所有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男人,他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臉上的肌膚一點疤痕或凹洞都沒有,完美無瑕,連他這個沒有一丁點兒文學細胞的人,「膚白賽雪」這個高深的形容詞在看到對方之後,也自動鑽進了腦中。大大的杏眼微微上翹,小巧的鼻樑,形狀優美的粉色薄唇,吐出來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相當悅耳。

  他的身子高瘦,看起來相當單薄,全身上下只有鳳眼上的兩道濃眉是唯一稱得上有英氣的地方,整個人簡直比女人還要女人啊!

  怎麼會有男人美成這副德行?

  與其說這個人是美男子,不如說他是個大美人還要來得更加貼切。

  打從第一眼看到他,齊瓦的心臟就撲通、撲通地失速亂跳,只差沒跳出喉嚨。

  長這麼大,還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心臟失常過,沒想到第一個讓他得「心臟病」的竟然是個男人!

  天啊!難不成他有同性戀傾向?

  不!不會的!他用力猛搖頭,甩掉這個結論。

  他之前曾被男同志表白過,並沒有任何喜歡人家的fu。再說了,從幼稚園到現在,他一直只對女性感興趣,沒道理現在才轉性,所以他的性向絕對沒改變。

  那麼,有問題的就是這個引起他莫大興趣的男人嘍?

  唉,他絕對是妖孽,才會迷得他暈頭轉向的。

  「需要我幫忙帶位嗎?」丁若男回避這個問題,不想回答。

  她的性別,不需要跟別人交代,更何況是個陌生人。

  由於母親連生三個女兒,之後就再也無法受孕,結果渴望有個兒子的父親竟然異想天開,將她當男孩子養!雖然她的生理和身體是女性,但她的行為和個性卻幾乎和男性一模一樣。

  說實話,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定位自己的性別。

  她從不強調自己的性別,不管別人說她是男人也好,猜她是女人也罷,她不承認也不否認,隨人家怎麼說,她都不在意。

  除了家人以外,親戚朋友也都認為她是男人,更別說外界那些不認識她的人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會認定她是一個長相偏陰柔的男人。

  也許是她的男性扮相很稱職,更可以歸功於現在流行中性美,多的是長相漂亮的男偶像,因此讓她的長相沒受到太多質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坐哪兒?」齊瓦不答反問。

  雖然不瞭解他問這話的用意,丁若男還是指了身前的座位。

  「那好……」大手拉開他隔壁的椅子坐下,齊瓦蹺著二郎腿,目不轉睛地繼續盯著他直看。「我就坐這兒。」

  「你……」鳳眼微瞇,玉容倏冷。「你到底在看什麼?」

  不是沒被人盯著看過,但大都是女人盯著她看,而且是含蓄地盯著她看,從來沒有一個大男人會死盯著她,這感覺像是被眼鏡蛇盯上似的,讓人全身發毛!

  她已經不算矮了,但是這個男人更高,比絕大部分的男人都高,應該超過一百九十公分,她的頭頂多只能構到他的下巴。他的肩膀寬闊,肌肉結實,短袖T恤露出來的手臂上有著虯結的二頭肌。

  長得又高又壯也就算了,他還擁有一張兇神惡煞的惡人臉,看起來跟好人搭不上邊,壞人則絕對有他的分,活像是剛被關出來的黑道大哥!

  不過可笑的是,這個從外表到聲音都很雄壯威武的猛男,竟然穿了一件印著可愛吉娃娃圖案的短袖T恤,跟兇猛的他一點都不搭!

  這個男人,怎麼看怎麼怪異,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而且她敢斷定,這個男人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擺弄的人。

  她本能地知道,要對他敬而遠之。

  「看你呀!」真的是越看越美,美到讓他亂了心魂。尤其當他的眼睛著火時,看起來更有人氣,更加美麗動人了。「真美……」

  為什麼這麼一張絕色麗容,竟然是長在一個男人的臉上?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一個人迷得魂不守舍,整個人像是喝醉酒般,微醺的感覺在他體內蔓延,腦袋一片空白,幾乎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要怎麼寫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這麼看著他,守著他,一直到地老天荒……

  天啊!他完了!

  「你找錯對象了。」丁若男的聲音更冷,故意誤導自己的性別。這是對付登徒子的絕招,除非對方是gay,要不然都會落荒而逃。

  「我也不想找個男人啊!」齊瓦一臉無奈地抱著頭猛搖,萬分委屈地說:「不過既然你是個男人,我也只好將就啦!」

  這一定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罰他從沒將女人放在心上過,才會讓他第一次動心的對象是個男人!

  「嗄?」將就什麼?

  「我要你!」齊瓦豁出去地看著他。

  「我是男的!」她再一次強調自己的性別,就是要他知難而退。

  齊瓦認命地聳聳肩。「我不管你是男是女,總之,我要定你了!」

  ※ ※ ※

  瘋了!

  那個男人絕對是瘋了!

  丁若男第一次選擇不戰而退,逃離那個有著猛虎一般的專注眼神和狂霸氣勢的男人。

  她向來不是一個怕事的人,但這次,她寧可躲開,也不要跟那個男人對峙,因為她沒把握全身而退。

  他的外表看起來雖然有點懶洋洋的,但她可不會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根本就是一頭披著貓皮的虎,全身蘊藏著深不可測的力量。

  她不是沒被男人告白過,其中有男同志,也有性向正常的男人。對於男同志,她會宣稱自己是女人;至於那些「誤」以為她是「帥妹」的男人,總在她冷冷地宣告自己是「男」性後,全都一臉尷尬地落荒而逃。

  只有他,就算誤以為她是男的,還是一臉大無畏、勢在必得的表情,強勢又霸道極了。

  他「愛的宣言」震得她說不出話來,但在震驚的同時,還有一絲絲不該有的竊喜。

  原來,還是有人不在乎她的性別……

  「若男,妳在想什麼?」好不容易打發完一批接著一批的道喜賓客,幾口三明治下肚後,丁茤萸總算有了體力盤詢。

  丁茤萸一早就被挖起床打扮,長期配合的造型化妝師替她將美顏妝點得更美,設計簡潔的雪白婚紗則讓她看起來豔光四射,但她此刻完全不顧超級模特兒的形象,幾乎是癱坐在新娘休息室的舒適沙發上,趁著婚禮前的空檔吃點小點心補充體力。

  不過,她的眼睛可沒閑著,一直好奇地觀察著站在門邊發呆了近十分鐘的二姊。到底是什麼事能讓講求效率的二姊發呆了十分鐘呢?真讓人好奇啊!

  打從自己出生後,失望到極點的老爸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決定要將二姊當男孩子養。

  他不但將若男打扮成男孩,也要家人將若男當男生,不准她喊若男姊姊,只能喊「哥哥」,對外更聲稱若男是兒子。

  為了降低謊言被拆穿的機會,一上小學,若男就被送到美國的住宿學校,美其名是讓她學習獨立,實際上則是減少她在臺灣的曝光,讓記得她的人淡忘她的真實性別,直到大學畢業才讓她回臺灣。

  看著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幾乎跟男人一樣的二姊,丁茤萸心裏忍不住又把老頭臭駡了一頓,真是害人匪淺。

  她聽媽媽說過,小時候的若男是個愛哭又愛笑,可愛又活潑的小女孩,結果好好一個美得像花的女孩,偏偏被家裏那個變態老頭搞得男不像男、女不像女,個性也因為長期壓抑而顯得冷漠又帶點孤僻,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總是面無表情地冷看世事。

  就連家族聚會,若男也不會加入談話,總是一個人獨自站在角落,在她的周遭明顯地築起一道防護牆,不讓任何人靠近。

  沒想到,這個向來自律嚴謹而且表情淡漠直逼雕像的二姊,竟然會發呆,臉上的表情還變化萬千,真是難得耶!

  「沒……沒什麼。」丁若男回過神,表情再度回復到面無表情,若無其事地找了張角落的椅子坐下。

  自從茤萸認識妹夫紀可法後,整個人的感覺變得柔和多了,有棱有角的個性也變得較為平滑,尤其是面對父親偶爾的情緒性言語,茤萸頂多來個相應不理,不再像以前一樣會爆發激烈衝突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妹夫的努力,當然,茤萸的改變也是有目共睹的。

  雖然父親有著根深柢固的重男輕女觀念,但她常看見紀可法不厭其煩地跟父親溝通觀念,當父親與茤萸發生衝突時,他也總是公正地扮演著仲裁者的角色,絕不偏頗任何一方。

  不過,裁判這個角色吃力不討好,經常惹來父親和妹妹的埋怨,有時甚至會出現父親和茤萸聯手抗議裁判不公的情況,久而久之,父親和茤萸不再一見面就鬥成一團,偶爾還會出現和樂融融的談笑畫面。

  茤萸把這一切的改變歸功於認識紀可法這個好男人,最近甚至將腦筋動到她身上,想辦法要介紹男人給她認識,天真地以為她也能遇上一個好男人,享受幸福。

  只可惜,她是幸福絕緣體。

  畢竟,如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是幸福,要如何獲得幸福呢?

  「不不不!」善於察言觀色的丁茤萸才不相信她的鬼話,並立即以過來人的身分作出大膽的猜測。「一定有事情困擾妳,而且……是跟男人有關!」

  「……」丁若男詫異地側過頭瞪著小妹。她怎麼會知道?難不成……那個男人又是茤萸找來的?

  以茤萸目前勤於幫她介紹對象的行徑看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麼說起來……那個男人根本就知道她是女人嘍?原本有些欣喜的心情倏地冷下。

  既然知道她是女人,幹麼還裝出一副「豁出去」的決絕表情?虛偽!

  當下,那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分數連降好幾級。

  「我猜對了?」從丁若男臉上的神色判讀出自己的猜測正確,丁茤萸一躍而起,衝到她面前,興奮地問:「是誰?在婚禮上認識的嗎?」

  「那個人不是妳派來的?」小妹的反應讓丁若男有些摸不著頭緒,難道說那個男的不是茤萸介紹的?

  「我之前介紹給妳認識的那個菁英份子,可是我精心挑選過的超級A咖,可是妳竟然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完全不感興趣,我哪還敢介紹啊?」丁茤萸悻悻然地撇撇嘴。「可法說,當妳緣份來的時候,自然就會碰到屬於妳的有緣人,要我別多事。」

  「有緣人?」什麼叫做有緣人?

  「是啊!」茤萸露出比花蜜還甜美的笑容。「當妳遇到有緣人的時候,妳整個人都會不對勁極了。」

  整個人會不對勁?照茤萸的說法,那個擁有野獸般眼神的猛男不就是她的有緣人?

  ……別開玩笑了!

  「說說看,那個讓妳困擾的男人是誰?」能讓若男失常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丁茤萸好奇得要命。

  「一個高大粗魯又要裝可愛的男人。」聲音聽起來有些惱。

  「高大粗魯?裝可愛?」這個形容詞好耳熟,熟到好像是某人的側寫……一個抬頭,看到擋住整個門的高大身影,丁茤萸倏地露出真心的笑容,站起身來,熱切地迎上前去。「『吉娃娃』,你終於來啦!我真怕你不來呢!」

  吉娃娃?坐在角落的丁若男雖然看不到門邊的狀況,但聽到這個稱號就想到那個男人衣服上的圖案,心中已有不祥的預感。

  難道是他?

  「你們的喜酒,當然要來吃嘍!恭喜、恭喜啊!」嘴裏道喜,但眼睛卻一直盯著坐在角落的人影不放。

  聽到這有些熟悉的聲音,丁若男的額際開始發脹,但她硬是瞪著牆壁,悶不吭聲,希望某人能識相地離開。

  只可惜,「識相」從來沒出現在齊瓦的字典上過。跟丁茤萸打完招呼後,他立刻眼巴巴地湊到美男子跟前,涎著大大的笑臉。

  「嗨,我們又見面了,我們兩人果然很有緣啊!」擔心又把人給看丟了,他自動自發地搬了一張椅子跟美男子面對面坐著,近到兩人的膝蓋相抵著。

  十幾分鐘前,美男子趁著他去上洗手間時遁逃,讓他扼腕不已,不知美男子姓啥名啥,就算他是業界有名的尋人高手,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找起。

  不過,他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脾氣特別硬,不輕易認輸。於是,他決定從新郎和新娘下手,他相信絕對可以藉由這對新人去找到他的夢中情人。

  他興沖沖地跑上樓來找新娘探消息,沒想到立刻就讓他找到人了!嘿嘿……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這表示他們兩人很有緣哪!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他逃了!

  丁若男的眉頭再度皺起,略側過身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讓兩人的肢體有碰觸的機會。

  丁茤萸來回打探兩人,反應敏銳的她立刻發現兩人之間有什麼,樂得找張舒適的沙發坐下來看戲。

  「你們認識?」

  「對呀!」、「不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答案卻是天差地別。

  「欸,你幹麼裝作不認識啊?真不夠意思耶!」齊瓦嚷嚷著。

  丁若男相應不理,一臉冷漠地站起身,想要越過他離開,但是他硬是擋住她的去路,不讓她通過。

  「別擋路!」丁若男發覺自己越來越難保持冷靜,眼睛已然冒出火花。

  「我如果不擋著你,你又不知道要躲到哪兒去了。」齊瓦雙手環胸,四平八穩地站著,牢牢地封鎖他的去路,將他困在他與牆的中間。「除非你答應跟我交往,要不然我就不讓。」他厚顏地乘機提出交往的要求。

  「你找錯對象了,我不是gay!」這個男人簡直比牛皮糖還難應付,不只皮粗肉厚,臉皮更是比牆壁還厚,膽子也夠大,竟然敢威脅她!

  「我也不是啊!」他一臉委屈地大聲嚷著。「誰叫你是男的,我只好將就啦!」

  還將就哩!丁若男生平第一次有殺人的衝動,眼裏的怒火已被點燃。

  從小在父親的嚴厲教導下,她學會隱藏所有的情緒,不讓父親找到任何藉口責駡,再加上隻身在陌生的國度討生活,久而久之,她已變成別人眼中的冰山。

  這麼多年下來,她幾乎要忘記什麼是哭、什麼是笑、什麼是怒。

  沒想到,才遇上這個魯男子不到幾分鐘,她向來自以為傲的冷靜就幾乎要破功!若不是考慮到他的皮粗肉厚可能會讓自己的腳受傷,她絕對會把他踹出門去!

  「等等、等等,你們兩人不是今天才認識嗎?你會不會太猴急了點?」丁茤萸來回打探兩人的反應,臉上興味十足。

  若男很少顯露情緒,就連跟她做了二十幾年的姊妹,印象中也沒看她動怒過,就算有人無理挑釁,她也都置身事外,不予理會。

  沒想到,齊瓦跟她才見面沒幾分鐘,就能惹得她發火,真是不簡單啊!

  「哪會?我還覺得相見恨晚哩!」齊瓦一臉遺憾,緊接著馬上又露出一臉傻笑地看著夢中情人。「不過還來得及,不算太晚厚,對不對?」

  丁若男的臉冷淡地轉向另一邊,看都不看他,讓他自己去唱獨角戲。

  「那……你們自我介紹了嗎?」依若男冷淡不愛理人的性子,應該是沒有才對。

  「還沒有機會。」齊瓦馬上立正站好。「我叫做齊瓦,大家都叫我吉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丁若男懶得理他,身手矯捷地乘機越過他,但還沒來得及衝到門口,就被他先一步擋住出口。

  「你太不夠意思了吧?」齊瓦不滿地抱怨。「我報出自己的名號了,你也該禮尚往來呀!」

  「你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丁若男寒著臉,聲音冷颼颼的。

  「對呀,所以我從來不當好狗!」齊瓦挺起胸膛,驕傲的咧!

  「你——」她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直覺告訴她,麻煩黏上她了!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齊瓦興致勃勃地追問。

  「她叫做丁若男。」深知齊瓦不達目的絕不甘休的難纏個性,丁茤萸替二姊給了回答,緊接著媚眼一轉,惡劣地開了恩人一個玩笑。「她是我二……哥。」

  光看齊瓦勢在必得的眼神,就知道他看上若男了。

  真想知道齊瓦這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男人,如果知道自己看上眼的對象是個男人時,會有什麼反應?

  一定很好玩。

  丁若男挑起秀眉,對上丁茤萸狡黠的媚眼,無言地詢問:妳在搞什麼鬼?

  丁茤萸回了她一個聳肩,外加一個調皮的微笑。好玩嘛!

  「他是妳二哥?!」齊瓦喜出望外,笑得嘴都快咧開了,只差沒在地上打滾。「哈……這真是太好了!」

  「好什麼?」丁茤萸滿是納悶地問。

  雖然跟齊瓦見面沒幾次,但從可法那裏也聽到過不少齊瓦的「豐功偉業」,可說實話,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聽到自己喜歡的人是男人,他不是應該錯愕、懊惱嗎?怎麼會高興成這樣?

  他不會是刺激過重,瘋了吧?

  「妳給我做個見證人。」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妳二哥,他是我的人了!」

  當著一臉納悶的丁茤萸面前,齊瓦快速地捧住丁若男的臉,低頭吻了他的唇。

  他的唇瓣柔滑香甜,比女人的嘴唇還要柔軟啊……

  就在齊瓦沉醉在有生以來最甜美的吻時,男人下半身最脆弱的部位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噢……」痛痛痛……媽啊!痛死人了啦!齊瓦痛得彎下腰,顧不得繼續偷香。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17 PM

第二章

  被「瘋狗」咬到。

  這就是丁若男對於齊瓦那一吻的評語。

  想到昨天那一「咬」,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神立即湧起浪紋,手忍不住又再度用力摩擦早已紅腫的唇,想擦去被侵犯的感覺。

  能讓她動怒的人不多,齊瓦絕對名列榜首。

  不過,她也不是好惹的,那一腳,絕對夠他受的。

  活該!

  想起他彎腰佝僂著身軀的痛苦表情,她的心情就稍稍平復了些,注意力再度回到電腦螢幕上的數位,繼續研究著補助款項。

  這間十坪大小的房間是她目前辦公的地方,曾經,她的辦公室有這裏的五倍大,位於這棟大樓的最高管理樓層,不過那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從小被父親當成接班人培植訓練,回國後擔任父親的特別助理,獨立完成幾件成功的開發案後,總裁兼任總經理的父親將總經理的位置交給她,直到半年多前棒子又轉交給大姊夫,而她則被流放到她回國後一手創立的「丁固基金會」擔任執行長。一個掌管不到五個人的閑差。

  二十幾年來,成為父親引以為傲的「兒子」一直是她努力的唯一目標,如今,她賴以為生的目標突然沒了。  

  這半年來,失去努力目標的她,每天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原本被工作和課業塞滿到一天睡不滿五小時的她,突然間變成了朝九晚五、準時上下班的閒人,頓時茫然地不知要怎麼安排突然多出來的時間。

  她不怨父親的錯待,誰讓她不是男生呢?對於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只能沉默地接受,「假兒子」終究還是輸給了「真半子」。

  小學時她就獨自一人被送到美國讀書,直到大學畢業才回國。

  她在美國沒有刻意隱藏性別,奇怪的是,她在美國認識的朋友都沒有懷疑過她是女的,可能是她的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跟男孩一樣,同學們也自然而然地當她是男的吧。

  這二十幾年來,她一直在男與女之間遊移,她的生理是女人沒錯,但她的心理卻一直強迫將自己當成男的,戰戰兢兢地過日子,就怕被外人看出破綻,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當職務轉交給大姊夫時,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身分解除了,也就是說,她不需要再扮演「兒子」了。只是,扮了二十幾年的男性角色,要如何捨去?

  她又該何去何從?

  叩叩!

  「執行長,櫃檯有個男人送花給你耶!」年輕的櫃檯小姐臉上除了仰慕,還有更多的納悶。

  執行長長得俊美是無庸置疑的事實,他坐鎮的這半年多來,也有很多女人上門倒追過,但再怎麼俊美,執行長終究是個男人哪!一個大男人被另一個大男人送花追求……很怪耶!

  「有男人送花給我?」丁若男濃眉微挑,隨即回復正常。「麻煩替我退回去。」

  「可是……送花的那個男人說一定要你親自簽收,否則他就不走耶!」助理一臉為難,不敢招惹那名穿著可愛圖案,但長相頗為嚇人的送花員。

  「……好吧。」不想讓人為難,反正閑著沒事,她就出去看看吧。

  穿著剪裁合身西服的丁若男,看起來英挺俊雅,極為迷人,基金會的員工雖然看了半年多,還是經常看傻眼。

  一路上,她泰然自若地接受員工們的注目禮,臉上掛著禮貌的淺笑,直到看到櫃檯前的送花人,臉色馬上拉下。

  竟然是他!

  「呦~~好久不見!」不同于丁若男的冷臉,齊瓦一張嘴笑到快咧開了,聲音宏亮地打著招呼,三個大步一跨就到他面前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好想你哪!你呢?想不想我?」

  昨天偷香的結果,除了一個讓他回味再三的甜吻之外,還附上了一記慘絕人寰的「絕命踢」,差點讓他的「小兄弟」掛病號。

  加害人踢完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只好半彎著身子,纏著新娘子問話,盡可能地收集丁若男的個人資料。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可是很努力地作功課呢!

  齊瓦的大嗓門和送花之舉已經傳遍整個基金會,所有員工都搶著出來看熱鬧,讓她的白皙美顏凍結成霜,聲音低沉冰冷。

  「齊先生,有什麼事?」她順勢退後幾步,拉開距離。

  原以為昨天那一踢已經讓他的妄想告一段落了,想不到他竟然不死心地找上門。

  他到底想怎樣?

  「有啊!」齊瓦的雙手各提一大水桶的紅色玫瑰,獻寶地平舉給她看。「你看,我特別摘來送你的,而且還是象徵愛情的紅玫瑰喔!」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談論私事。」丁若男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欸~~大家都說我不懂得情調,我發覺你比我還不浪漫耶!」齊瓦不滿又委屈地抱怨,雙手一提,輕輕鬆鬆就將兩個水桶放在櫃檯上。「看在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摘花給你的分上,你就不能給點好臉色嗎?」

  活像幼稚園小學生抓到一隻毛毛蟲,趕著跟心儀的小女生獻寶,卻害得小女生尖叫逃跑般,齊瓦心裏的沮喪可想而知。

  站在一旁看戲的員工們看到齊瓦一臉苦相,紛紛掩著嘴失笑。

  就連丁若男看到裝著玫瑰花的藍色大水桶,也是又好氣又覺得好笑,差點忍俊不禁,只能說她忍功高人一等,才能繼續維持「面無表情」。

  有人送花會拿大水桶裝嗎?果然是只大笨狗!

  「謝謝你的花,別再破費了。」雖然跟齊瓦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她卻很清楚這個男人吃軟不吃硬的杠子頭個性,來硬的只會兩敗俱傷。

  「放心,這些花沒花我半毛錢。」他笑得很得意。「那是從我鄰居家的花園裏摘來的!」想起好友今天早上看到光禿禿的花園時,臉上那副「誤交匪友」的淒慘表情,他不禁笑得更樂了。

  「我還有事要忙,不送了。」丁若男露出禮貌的淺笑送客,這一笑,立刻將齊瓦的魂給勾到天外天去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笑容耶,真美~~」不顧正在大庭廣眾之下,齊瓦一個大跨步,人已經到丁若男面前,涎著笑臉要求道:「再笑一次,我想看。」

  玉顏瞬間冷下,眼神急凍成冰。「齊先生,這裏是辦公的地方,請你放莊重一點。」

  「我哪裡不莊重了?我今天甚至沒穿拖鞋耶!」齊瓦納悶地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的穿著,T恤、牛仔褲、球鞋,再看看丁若男的正式穿著。「難不成要跟你一樣穿西裝、打領帶,才叫做莊重?那可不成,我受不了,一定會憋死的。」

  「我欣賞衣著整齊的人。」丁若男不糾正他的誤解,反而順著他的話回答。

  「你啊,就是太一板一眼了,這樣生活怎麼會有趣呢?」齊瓦不以為意地搖頭笑著。「人生苦短,何必讓自己不好過?偶爾要讓自己喘口氣,否則壓抑久了,人是會爆掉的喔!」

  喘口氣?丁若男心裏暗自苦笑。這半年多來,她何止是喘口氣而已?再繼續無所事事下去,她整個人就快生銹了。

  「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還有事要忙,無法久陪,你請吧。」

  「少來了!」齊瓦厚著臉皮繼續賴著不走。「你妹妹跟我說過,你這個新工作一點兒都不忙,她要我有空就帶你出去走走,免得悶壞了。」

  茤萸?沒想到人竟然是自家妹妹招惹來的!

  多事!

  「我沒空。」

  「我看今天的天氣不錯,我們就出去走走吧!」他當作沒聽到他的拒絕,在眾目睽睽之下,幹起了擄人的勾當。「走吧!」

  齊瓦仗著人高馬大,半拖半抱地拉著丁若男往電梯的方向走,快速按下電梯鈕。

  「你放手!」不想當眾大呼小叫,丁若男幾乎是咬著牙低嚷,雙手用力地掙扎,偏偏撼動不了他分毫。

  「不放。我一放,你就逃了。」他抓得更緊。

  「你——」這時電梯剛好開門,小了好幾號的丁若男被帶進電梯裏,綁架成功。  

  「欸~~執行長!」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丁若男被「壞人」強行拖走,沒人敢追上前去。

  拜託,那個人很有可能是黑道大哥耶!人長得兇惡不說,手臂還跟小樹一樣粗,一個不小心可能會被揍扁呢!

  誰敢惹他啊?又不是頭殼壞去!

  「……啊!我們可以打電話叫警衛攔人啊!」

  終於有人想到這個方法,但已經是十分鐘以後的事了,於事無補……

  ※ ※ ※

  「你!」被強行拉進電梯,丁若男氣急敗壞,手腳齊上,努力想要掙脫,但無論她的手怎麼翻轉,他依然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教她又驚又氣地瞪著他低吼。「放手!」

  她從小學習武術,要想抓住她並不容易,沒想到卻接連兩次被他「逮」到,而且無法順利脫逃。

  是她功夫退步了,還是他身手不凡?

  「奇怪,你生氣的模樣,看起來更像女人耶!」齊瓦看呆了,癡笑地露出一口白牙。「你長得實在太漂亮了,甚至比你妹妹還美耶!」

  「你該配副眼鏡了!」她嘲弄地瞟他一眼後,目光再度放在被握住的手腕上,冷淡有禮地說:「我不喜歡被人握住手,請你放開。」

  「不喜歡被握?沒關係,那我用牽的!」齊瓦放開他的手,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再度跟他十指交扣,看著鏡子裏兩人親昵的模樣,露出一臉滿足的傻笑。「這樣看起來更像情人了。」

  「放手!」順著他的視線,看到鏡中曖昧的影像,丁若男在窘怒的同時,還有一抹心慌意亂。

  鏡中白皙的手被一隻棕黑色的大手握住,看起來顯得好嬌弱,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嬌弱」這個字眼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事實上,她的手比大部分的女人還要大,但是跟他厚實的大手比起來,卻硬是小了好幾號,只能用秀氣來形容。

  不只是手,就連她高人一等的個子,站在他身邊,也是小了好幾號,兩人在鏡子裏相依偎的身影,絕對符合「小鳥依人」這個形容詞。

  他是個讓人感到很有安全感的男人,而站在他身旁的自己,看起來就像個嬌柔的小女人。

  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道地道地的女人,感覺……好奇怪。

  她不習慣這樣的自己。

  「不放!」他豪氣十足地用力搖頭,配合說話的語氣。

  打從看到丁若男的第一眼起,從沒心動過的他,便第一次體會到心頭如小鹿亂撞,也嘗到心慌意亂的滋味。

  昨天偷香成功,雖然時間短到來不及讀秒就因為遭受「沉痛」的代價而中斷,讓他當場痛到說不出話來,但丁若男甜美的紅唇仍是讓他回味再三,差點連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所以,若有機會,他還是會冒險偷香,因為那滋味太美好了。

  正應了那句千古名言——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啊!

  就像現在,單單是牽著丁若男的手而已,心跳就跟打鼓一樣,撲通、撲通地亂跳,心臟都快跳出喉嚨了。

  他不是沒吻過其他人,更親密的事也都做過,但她們都沒有帶給他類似的感覺,只有丁若男!

  光是看著他,他的心情就會high翻天,臉上老是不自主地掛著傻笑;只要想著他,心就會漲得滿滿的。

  丁若男一定是他命中註定的對象!

  「你還想再嘗嘗被踢的滋味?」她意有所指地瞄一眼他的下半身,好心提醒。

  她個子高,更是從小練武,但身材和力道跟男人比起來,還是偏弱,所以她特別加強自己的腿上功夫,尤其是近身攻擊,可說是所向無敵。

  「呃……還來?!」齊瓦遲疑地隨著他的視線,看向昨天差點被踢爆的「兄弟」,想起昨天的痛不欲生,身體自然而然地微微縮起往後退,避開他的長腿。

  「怕就放開!」眼見自己的威脅奏效,她再次表明立場。「我不跟男人交往,請你另找對象。」

  「我不放!」黑得發亮的眼眸牢牢地捕捉住他的視線,鄭重地說出誓言。「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不會放手的,我就是要你!」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宣言,她的心再度為之一震。

  不管她是男是女,他就是要她?

  他說的是真的嗎?不管她是男是女,他都不在乎,他要的就是她嗎?

  是真的嗎?

  昨天頭一次聽他這麼說時,她的心就已受影響,今天看到他有如宣示般的認真態度,她的震撼更大了。

  打從她被父親硬當成男生養到現在,這是她最想聽到的話,但卻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只有他!

  二十幾年來假扮成男人、似男非女的生活,不僅讓她對自己的性別感到迷惘,更對自己的存在抱持著懷疑。

  父親希望她是男的,看上她的男人希望她是女的,喜歡她的女人又希望她是男的,她到底應該要當男人還是女人?

  她不斷地自問為什麼沒有人單純地只要「丁若男」,不管丁若男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可惜的是,二十幾年過去了,沒從有人這麼跟她說過。直到現在,一個叫做齊瓦的怪異男人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只有他!

  他是認真的嗎?她可以相信他嗎?可以嗎?

  叮!

  電梯抵達一樓的響聲,驚斷了她的思緒,只見電梯門開啟,一堆人擠在電梯外頭等著搭乘,其中赫然發現幾個面熟的臉孔。

  「……欸?總經——」以前合作過的一名企劃興奮地揮手跟丁若男打招呼,結果聲音突兀地戛然而止,臉上佈滿尷尬的表情。

  糟糕,一個不小心,叫得太順口,忘了丁若男現在已經不是總經理了,怎麼辦?

  「嗨,你好,好久不見。」丁若男神色自若地點頭回應,打破尷尬。

  看到丁若男親切地跟其他男人打招呼,齊瓦立即不爽地牽著他的手大步往外走,無視於眾人驚訝的眼光和竊竊私語。

  「那不是前總經理嗎?」

  「他們是gay嗎?」

  「真大膽耶!」

  「放手!」丁若男低聲喝斥,想抽回被他緊握的手,但卻動都動不了,耳邊傳來的私語更是讓她又氣又窘。「很多人在看,你趕快放手!」

  「誰在看?」他停下腳步,轉頭瞪人,所有人皆動作一致地擠進電梯,關門走人。他滿意地轉回頭,痞痞地笑道:「沒人啊!」

  「剛才那些不是人嗎?」都被他嚇跑了,現在還有人才怪!

  「他們又不是我的誰,我管他們幹麼?」語氣是完全的唯我獨尊加目中無人。

  「你不在乎,我在乎!」這棟十六層樓的大樓全部屬於「丁固集團」,大部分出入的也都是「丁固集團」的員工,她曾擔任集團的總經理,員工多半都認識她。「這下子,不知道又要被傳成什麼樣了。」如果傳到父親耳裏,那……她的心突然一陣緊縮。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是依著父親的想法過活,這個習慣到現在還是沒變。

  「你呀,幹麼這麼在意別人的眼光和想法?」向來將別人的批評和流言當放屁的他,完全無法理解。「老是活在別人的看法中,不累嗎?」

  「你不懂……」她苦澀地低喃。

  從小就被父親告誡著「要……」、「不能……」,聽從父親的指令已經變成她的生活模式,成為父親引以為傲的「兒子」更是她的人生目標。縱然半子如今已經取代她這個假兒子,但二十幾年來的習慣早已養成,想改,談何容易?

  「你說,我就會懂。」牽著丁若男坐到自己改裝過後的破舊吉普車上,坐在駕駛座看著面帶愁緒的他。

 齊瓦向來不喜歡聽人家的閒話,也沒興趣知道別人心裏在想什麼碗糕,但卻想知道丁若男在想什麼,想分擔他心中的喜怒哀樂,最好還能攬下他全部的愁苦。

  反正他皮粗肉厚,神經又大條,打不倒也壓不垮。

  「……」丁若男訝然地瞪著身旁的壯男,心底遭受強大的衝擊,一股熱流緩緩湧上她的心頭。

  從來沒有人想聽她怎麼想,父親只會要她照他的話去做,而其他人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會理會她的想法?

  這麼多年來,只有他注意到她,有心瞭解她。

  這半年多來被父親「拋棄」的心傷和落寞,慢慢被撫平了,因為他的關心。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第一次細細打量他的長相,驀然發現他並不是印象中那個四肢發達的粗魯猛男。

  由於他的身材粗壯,頭髮又粗又短,因此給人慓悍的感覺。但如果細看他的五官長相,就會發現他的眼睛晶亮有神,閃著睿智的光芒,鼻子英挺,嘴唇豐潤。總的來說,他有張性格有型的男性臉龐,是國外女人會喜歡的型男類型。

  「你為什麼想要瞭解我?」

  「我不是說了嗎?我喜歡你,你是命中註定的對象。」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命中註定?」她還是一臉不解和納悶。「你去問過命理師嗎?」命理師的話能信嗎?

  「我自己的命運為什麼要問別人?」他一臉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跩跩地接著說:「當然是問我自己的心啊!」

  「你的心會說話?」她從來沒聽見自己的心說話過。

  「當然!」他用力點頭強調。「當我看到你時,我的心就告訴我說:就是他了,錯過他,就等下輩子吧!」

  齊瓦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時,認為太過俊美的他是妖孽,而他,自願對他俯首稱臣,成為妖孽的戰利品。

  她再次瞪大眼,懷疑地瞅著他。真的假的?

  「我是認真的。」他的語氣認真,眼神更是專注。「我喜歡你。」

  他的眼神震懾住她的心魂,讓她無法轉移視線,直直看進他堅定的眸中,彷彿看到他眼裏的溫柔。

  溫柔?一個外表粗壯嚇人的魯男子,照理說應該跟溫柔扯不上邊的,但她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溫柔,專屬於她的溫柔,逐漸軟化她剛硬的盔甲。

  他炙熱的眼神讓她的心又熱又燙、又慌又亂,有些坐不住,臉頰忍不住發燙,連忙撇開頭看向移動的窗外景物,避開他眼中顯而易見的熱情。

  怎麼可能?他們才認識兩天,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他怎麼可能對她產生感情?

  「你為什麼喜歡我?喜歡我哪一點?」她納悶地問出心中的疑惑。

  空有女人的臉蛋,但沒有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雖有男人的身高,也自認是男人,卻是個假男人。

  矛盾的組合,有時連她自己都無法調適,甚至會自我厭惡,他怎麼會喜歡她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呢?

  「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時,就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除了你,我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我的眼睛完全無法從你身上移開。」齊瓦注視著路上的交通狀況,仍有餘力思考他的問題,回想著自己當時的感覺。「我看過一篇最新的研究報告,兩人初相見時,只要視線逗留在對方身上超過8.2秒,就是一見鍾情。我想,我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

  「我沒有看你那麼久吧?」更別說還持續了8.2秒。

  「你沒有,我有啊!」他自有一番解釋。「我的眼睛可以說是黏在你身上,當然更能算是一見鍾情嘍!你看,我到現在只要一看到你,還是會看呆,捨不得移開視線呢!」

  為了證實自己說的都是實話,齊瓦轉頭看他。

  他眼底炙熱的火花讓丁若男無法消受,迅速轉移焦點。

  「麻煩你看路,專心開車。」他的目光讓她的心躁動不安,定不下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想要冒出頭來似的。

  「你的臉紅了。」他的觀察力一流,對於自己在丁若男身上所造成的影響感到非常得意。「你在害羞?」

  害羞?臉紅、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不敢跟他對看——這,就是害羞嗎?又是一個以前不曾出現在她身上的反應。

  遇到他之後,她身上屬於女性的特質——或許應該說是人性的特質——似乎正在慢慢蘇醒,許多不曾發生在她身上的反應也陸續浮現,比如像是躁慮不安、窘迫發怒、害羞……淡然安定的心,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

  她很不習慣這樣的自己,不知該如何應付不熟悉的情緒變化,茫然和不安漸漸攏上心頭。

  「你要帶我去哪裡?」不習慣跟別人談論自己的感受,於是她換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我家。」車子轉往新店山區的方向。

  「為什麼帶我去你家?」她滿是納悶地看著車子往郊區的方向走。

  他的外表雖然粗獷嚇人,行為舉止也讓人捉摸不定,但他身上充滿正氣,她倒是一點兒也不怕他。她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跟他在一起,她不需要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因為這是讓你瞭解我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18 PM

第三章

  興奮的狗叫聲此起彼落,尖細的叫聲響徹偏僻的山區。

  「好好好……我知道你們很想我,我也很想你們啊……你們乖不乖……好……別親我的嘴啦……哈……哈哈……」

  丁若男目瞪口呆地瞪著跪坐在地上跟狗玩的大塊頭整整五分鐘了,還是說不出話來。

  不只身上穿著印有吉娃娃的衣服,就連住的地方都被吉娃娃軍團佔據!這個男人未免也太愛吉娃娃了吧?

  一踏進這棟位於山區的兩層大屋,他們兩人立刻被蜂擁而來的狗狗大軍包圍住,而且清一色全部都是吉娃娃,總共有十五隻。

  二十幾坪大的客廳裏,沒有什麼傢俱,全被狗的用具佔據了,只見它們全都又叫又跳地圍著齊瓦,讓他寸步難行,但他不惱也不氣,反倒一臉開心地跪坐在地上跟它們又摟又親,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讓外頭的太陽都為之失色。

  「它們……」她清了清喉嚨,終於開了口。「都是你養的?」

  「是啊,它們全都是我的寶貝。」他抱起兩隻扭來扭去的小狗貼在臉上磨蹭,一臉有狗萬事足的傻爸爸模樣。

  「你……開繁殖場嗎?」這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呿——」他一臉不以為然地發出不屑的冷嗤。「我才不是那些沒良心的繁殖場主人咧!這些狗都是我的寶貝,不賣的!」

  市面上有很多貓狗繁殖場的主人為求賺錢,不斷地讓母狗母貓受孕,只為了多生幾隻小狗小貓賺錢,母狗母貓一胎接著一胎生,根本沒有休養生息的時間,更沒有好好坐月子,結果營養消耗過度,才兩、三歲大就骨瘦如柴,全身掉毛,模樣可憐到讓人鼻酸。

  「那……你會不會養太多了?」一般人就算喜歡,頂多養個兩、三隻就罷了,沒人會一口氣養這麼多吧?

  「其實,我剛開始只養一隻,哪……就是這隻『球球』。」他抱來一隻已經升格為祖母的咖啡色紋長毛狗,親昵地跟它鼻對鼻摩擦。「後來怕它孤單,就替它找來一個伴『嘟嘟』……欸,就是它。」他指著正窩在一旁睡覺的黑白色紋短毛狗。「然後陸續又從朋友那裏要來幾隻,它們又生了好幾隻,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啦!」

  他拿了一個塑膠袋和抹布、水桶,開始清理寶貝們的排泄物。他是地道的「狗奴才」,雖然每天忙進忙出,為它們把屎把尿、張羅吃喝,但他甘之如飴。

  「你全都分辨得出來它們誰是誰嗎?」這十幾隻狗的毛色和長相幾乎一樣,她完全分辨不出來有什麼差異。

  「當然!它們都是我的寶貝,我當然認得出來嘍!」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一隻一隻地點名報數。

  「那你睡哪兒?」放眼望去,一樓已經被狗狗佔領了。

  「我的活動區域在二樓。」

  「為什麼獨鐘吉娃娃?你看起來應該是養大型犬的人。」一個身高超過一百九的大個頭,窩在一群嬌巧好動的小傢伙裏……怎麼看,怎麼怪。

  「緣分吧!一看就看上眼了。」他這個人做事向來專心一志,就連感情也很專一,只要看上某樣東西,喜愛就會持續不變。「就像我對你的感覺,一見鍾情,然後一直延續下去。」

  他的目光炙人,熱得讓人招架不住,她只好學他坐在地上,生澀地跟一隻纏上來的小傢伙玩,避開兩道彷彿會咬人的視線。

  對於他三不五時的大膽示愛,她還是聽不習慣,甚至每聽一回,心裏的衝擊就大過一回。

  她生性感情內斂,就算有情也不習慣大剌剌地訴說出來,更何況,她對這個還算是陌生人階段的齊瓦,連「情生意動」的程度都達不到,頂多只能算是「印象深刻」而已。

  他的熱情哪來的?面對她的無動於衷,他為什麼還敢再三告白?不覺得尷尬嗎?像他這樣動不動就告白,真實性能有多少?她真的不懂……

  「喜歡就大聲說出來,怎麼會尷尬?」他邊替狗群準備狗糧,邊回答他的問題。

  「嗄?」原來她不自覺地將心裏的話給說出來了。

  「我相信在我鍥而不捨的努力下,你總有一天會相信我的心意,並且敞開心胸接受我的情意的。」他是「有志者,事竟成」的忠實信仰者,也是最佳實踐者。

  雖然人家說先喜歡的人註定要付出得比較多,是愛情戰場的輸家,但他不在意付出,也不在乎當個愛情的輸家。只要丁若男能明白他的心,接受他的情,一切的付出就值得了。

  「你到底看上我什麼?」她不認為自己好到值得別人傾心。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父親,最想得到的也是父親的肯定,但父親是個嚴苛的人,自然不可能將讚美掛在嘴邊。

  久而久之,她便習慣性地否定自己的價值,認為自己平淡無奇。

  「我喜歡你的充滿矛盾。」他的答案再度出人意表。

  「你喜歡我的矛盾?」她目瞪口呆地瞪著他。他的眼光果然有問題!

  「沒錯!」齊瓦用力點頭,坐到他身邊細數給他聽。「你有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卻是個地道的男人。」

  「……」丁若男的表情有一絲絲怪異,但沒開口澄清自己的性別。

  「你的外表看起來很柔弱,其實個性非常堅韌。」這是從丁茤萸的話中得到的結論。

  「你怎麼知道我夠堅韌?」他們之間的認識應該沒有深到讓他發現她的個性吧?

  「茤萸跟我提過,你小學就一個人出國念書了,那並不容易。」一個小學就獨自出國留學的孩童,如果個性不夠堅韌,根本無法熬過那段孤單無依的日子。

  從丁茤萸的口中得知,由於父親的嚴厲管教,她這個哥哥的性情變得有些孤僻,不好親近,防人之心也很重,所有的事都悶在心底。

  尤其是半年多前,原本的職務在父親的命令之下,無緣無故轉到姊夫名下後,丁若男便失去了生活重心,茫無目標。

  他聽了之後,更是替丁若男感到心疼,真想揍那個狠心的父親幾拳,替他討回公道。但在此同時,他更決定要讓丁若男放開心胸,好好過屬於他的人生,而他的寶貝們將會是最好的助手。

  沒有什麼比動物更能撫慰人心了。

  所以,他帶丁若男來了,來到他個人的堡壘,準備讓他的寶貝們出擊。

  原來又是茤萸出賣她。丁若男並不意外。

  「除了這些,她還說了什麼?」

  「她告訴我,你最近換了一個比較清閒的工作,所以多的是時間可以探索以前沒有經歷過的事物和地方。」

  「她有沒有說我被撤換的原因?」她向來不喜歡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但她現在最在意的不是妹妹爆了什麼料,而是他聽了以後的反應。

  「她說是你父親的意思。」他聳聳肩,說出心裏的想法。「我覺得你父親是個笨蛋。」

  「笨蛋?!」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她知道有很多人用剛愎自用、狂妄自大、冥頑不靈來形容父親,但從沒聽過有人用「笨蛋」這個字眼形容過丁榮石——建築業的頑石。

  她聽錯了吧?

  「我不知道你父親是哪根筋不對,把你從原來的職位上換下,但我認為這是他的損失。」他頓了一下後,繼續說:「不過,卻是你的幸運。」

  「我的幸運?這話怎麼說?」從集團的總經理被降成基金會的執行長,每個知道的人都認為她很不幸,何來幸運之說?

  「如果不是你父親突然發神經,你豈不是年紀輕輕的就要把命賣在公司,幾十年的光陰全得放在工作上了,值得嗎?」

  「我從小所受的教育和訓練全都是為了承接家業的,現在突然被剝奪了,我的心好像被挖了一個大洞似的,整個人空空洞洞的,你知道嗎?」最深處的傷痛被揭開,讓丁若男情緒失控,音量飆高。

  「汪……汪汪……汪……」

  被她的音量嚇到,原本安靜的小狗開始躁動不安,尖銳的狗叫聲此起彼落。

  「噓……安靜……沒事……噓……」齊瓦低沉的嗓音鎮定地低呼,安撫躁動的狗兒們的情緒,過了五分鐘,狗狗們才恢復平靜。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她低聲為自己的失控道歉。

  她一直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也很為自己的自製自豪的,沒想到卻在今天破功了。

  更讓她吃驚的是,她竟然說出了從來沒有說出口的心裏話!

  是他的套話太成功,還是她對他已經放下了心防?

  「沒什麼好道歉的。」齊瓦好兄弟般地將手環著他的肩,拍拍他的肩安慰。「你已經積壓太久,早就該發洩出來了。憋久了,人是會生病的。」

  「你不懂……」她心裏的苦澀,沒人會懂。

  一直以來,她都是為了父親的期許而努力。

  被撤換職務後,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否決了,她不只失去生活的目標,更失去了信心。

  「我是不懂,因為我不是你。」他沉吟幾秒後才又繼續說:「但是你可以問問你自己,你之前的工作快樂嗎?你想要那份工作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嗎?」

  「……」她靜默地思考著他的問題。

  她之前那份工作快樂嗎?不,她一點都不快樂。

  她想做那份工作是跟父親有關嗎?沒錯,她是依父親的期望而活。

  「如果我那兩個問題,你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我沒話說,表示你是真的喜歡被操。」他聳聳肩。「但如果你對那份工作的執著只是為了你父親,那我必須要說,你不做那份工作是對的。因為這是你的人生,不是你父親的,你不可能為他過一輩子。」

  「……」她知道他的意思,但二十幾年的信念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說改就改?

  「你覺得哪一份工作內容比較吸引你?基金會的執行長?還是之前的職務?」

  「當然是基金會的執行長!」想都不用想,她直覺地脫口而出,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原來,她真的不喜歡以前那份工作!

  「丁固基金會」是她一手創立的,不是為了沽名釣譽,而是為了資助社會上需要幫助的人,這是一份非常有意義的工作,也是她真心喜愛的工作性質。

  她會一直執著在先前的工作,只是不甘心被輕易替換罷了,並不是留戀不捨。

  直到現在,累積了半年多的怨懟和難堪終於釋懷,胸口的鬱悶也一掃而空。

  「我很高興你現在做的正是你喜歡的工作。」齊瓦睿智的眼眸,含笑地望著他。

  「謝謝你。」他短短幾句話就清除她這半年多來的陰霾,讓她的心情輕鬆許多,她真心誠意地道謝。

  這段時間,沒有人敢跟她當面提起這些事,怕她難堪,也怕她難受,於是這件事就一直積壓在她心底,幾乎變成一顆瘤。只要一個不小心處理,可能就會潰散,無法收拾。

  沒想到,他三言兩語就清除掉了腫瘤,醫治好這份創傷。

  她欠他一份人情。

  「用不著謝我。這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齊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而且,厘清你的問題後,對我也有好處。」

  「什麼好處?」

  「這麼一來,你就可以專心一志地對付我,我要攻佔你的心就更容易了!」他是個佔有欲很強的人,他要一一剔除佔據丁若男心中的人事物,唯一能停留的只有他一個人!

  「……」她有辦法敞開心胸,接受一個男人入住嗎?那個男人會是他嗎?

  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他竟然這麼有信心,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打哪兒來的?

  看著他棱角分明的黑臉,漾著不相符的溫柔笑容,讓她的心跳又一次失速。

  她不是沒遇過比他更俊帥的男子跟她告白,就連讓人血脈賁張的性感大美女也有,但他們都沒讓她的心跳速度改變過。

  只有他的眼神,讓她全身發熱,渾身不自在。向來正面迎擊的她,竟然不敢跟他對望,老是避開視線……

  這絕不只是害羞。

  也許,他說的並非全然是夢話,有些她還不熟悉的東西,正在她的心裏醞釀……

  ※ ※ ※

  「來,『點點』也好了,交給你了。」

  一隻身上有著各色斑點的小狗,被濕淋淋地交到丁若男手中,她趕緊拿起另一條幹浴巾擦拭,然後將它送到熱風下吹乾。

  他們兩人花了大約五個小時,替所有的狗洗完澡。身處興奮吵雜的狗叫聲中,丁若男脫掉西裝外套,拿掉領帶,卷起衣袖替狗狗烘乾毛髮,直到吹乾最後一隻狗,她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找個幫手替它們洗澡,對吧?」否則哪這麼剛好,她來的這一天正好就是狗狗洗澡的日子。

  「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嘿嘿……這就叫做一石二鳥。」他一臉奸計得逞的表情,笑得很得意。「既可以多個好幫手,又能夠讓你有機會瞭解我,我很聰明吧?」

  「你這不叫聰明,叫奸詐。」她放下卷起的衣袖,走出專門為狗設計的盥洗室,腳邊跟了好幾隻小狗。

  怕踩到如影隨形的狗狗,她只好放慢腳步,甚至抱起纏著她不放的「點點」。

  「嘿~~別舔,好癢……嘻嘻……」她的臉左閃右躲,閃避「點點」的熱情攻勢,發出開心的笑聲。

  「你應該經常這麼笑,很好看。」齊瓦著迷地看著他毫不設防的笑臉,那有如初生孩童般的純淨笑顏,讓他怦然心動。

  一聽到他的話,她的笑容一閃而逝,臉部表情倏地僵住,尷尬地放下「點點」,不敢再放縱自己的情緒。

  她今天放縱得夠多了,完全不像平常的她。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緒,我想要看你的真性情。」

  「……我不習慣。」ㄍㄧㄥ了二十幾年的個性,無法說改就改。

  「沒關係,常來我這裏,就會習慣了。」齊瓦抱起「點點」,放回他懷中。

  一回到丁若男懷裏,「點點」立刻熱情地舔她的臉,鑽至她的頸窩咬她的耳朵,再度惹來她的輕笑聲。

  「呵……別……好癢……呵呵……」

  「看來『點點』纏上你了。」對於愛狗擁有跟自己一樣的好眼光,齊瓦滿臉驕傲。「它是年紀最小的狗,只有三個月大,正是黏人的時候,你要不要抱回去養養看?」

  他的狗從來不送人,因為每隻狗都是他的心肝寶貝,捨不得。

  但,送狗對象若是丁若男,那就另當別論。如果小狗可以代替自己陪他,讓他綻放開懷的笑靨,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用了,我不養寵物。」她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小時候,她很羨慕家裏養狗的人,也曾央求父親讓她養狗,但被父親嚴詞拒絕了,認為養寵物是懦弱的表現。

  「它不是寵物,它是同伴。」齊瓦糾正他的想法。「不管你是貧是富,不論你歡喜或悲傷,它都會在你身旁相陪。」

  「照你這麼說,它比人還貼心嘍?」既然如此,她養隻狗就好,根本不需要他。

  她佈下陷阱等著讓他跳。

  「是啊,但比起我來,還是略差一籌。」偏偏他不上,聰明地避開陷阱。「但在我不能陪你的時候,它勉強可以算是我的替身啦!」

  她發覺眼前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大剌剌的魯男子,心思其實比一般人還要細膩,越是跟他接觸,越會發覺他的表裏不一,非常耐人尋味。

  光是他靠三言兩語就解開她心結這件事,就夠讓她驚訝和佩服了。

  他絕不是普通人。

  「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的時間變多了。」齊瓦滿意地說出自己的發現。這表示你越來越在意我了。」

  他也許看起來粗枝大葉,但多年的刑警工作訓練下來,讓他擁有比常人還要細膩的心思,善於觀察人們表情的細微變化。

  「……」他不提,她倒沒發現自己注意他的時間變多了,難道說……

  她真的開始在意他了?

  她頭兒低垂,眉頭微微聳起,為了這個可能的發展而困擾。

  她獨來獨往慣了,不曾也不習慣將某個人放在心上,因為那會成為她的負擔和包袱,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看出他的困擾和退縮,他不再步步進逼,轉移了話題。

  「肚子餓了嗎?我煮幾樣拿手好菜給你吃。」

  「你會煮菜?」又在他身上發現一個讓人意外的點。

  她父親是地道的大男人主義,在他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觀念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響,認為家事是女人的工作,而她這個假男人,自然而然也選擇遠庖廚,沒想到他這個真男人反而會下廚。

  「自己一個人住,總要學著煮,否則我住在這荒郊野外,誰煮給我吃?」上大學後,他就自己一個人搬出來住,十幾年下來,早練就一手好廚藝。

  齊瓦接過他手中昏昏欲睡的小狗,輕手輕腳地將它放在專屬的窩裏,並替它蓋上小被子,以免小傢伙受涼。

  「你應該交過女朋友吧?」他的外表雖然長得兇猛一些,但非常有男子氣概,足以吸引女人的目光。

  她著迷地看著他溫柔又耐性十足地照顧狗寶貝們的舉動,忍不住想著當他的女朋友應該會很幸福,因為由他照顧狗寶貝的模樣看起來,他應該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好男人。

  「是交過幾個。」他老實承認自己的戀愛史。

  「她們不會煮給你吃嗎?」聽他承認曾經交往過,而且還是好幾次,她的胸口莫名地有些悶,說出來的語氣也有些嗆。

  「我交女朋友的目的又不是找女傭,況且,我不認為做家事是女人的工作。」

  「……」在他身上,她又發現一個讓人意外的點了。

  身強體壯,頭腦清楚,分析能力強,會做家事,又不是大沙豬——他根本是個幾乎快絕種的好男人哪!

  糟糕,她好像有一點點心動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1 PM

第四章

  「……怎麼辦?『點點』一直拉肚子,一個晚上已經拉了五次,還拉出血來了,它會不會……」清晨不到四點,丁若男一臉疲憊又擔憂地抱著虛軟的「點點」,打電話向齊瓦求救,聲音裏充滿無助。

  前兩天被迫去拜訪齊瓦家時,「點點」黏著她不走,一放下它就哀哀叫,她聽了很不捨,最後心軟地帶它回家,閒時學習當個狗主人。

  剛開始,彼此都有些適應期,因為小傢伙換到不熟悉的地方,有時會嗚嗚叫,要找媽媽和同伴,尤其是想睡覺的時候。

  而她則要忙著習慣多了一個需要二十四小時照顧吃喝拉撒睡的小傢伙。當它晚上不睡在自己的窩時,她只好抱它上床;當它的頭枕在自己手上睡著時,她竟然有種滿足的充實感。

  原來,有個同伴的感覺這麼好。

  那天,看到她帶狗回家時,父親發了一頓脾氣,要她將狗丟掉,而她不說一句話地將狗帶回了自己的房間,沉默地表達自己的立場。這是她第一次拒絕父親的指令,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這幾天,她還帶著它去上班,因為不放心放它獨自在家,擔心父親會趁她不在家時將它給丟了。

  同事們看到「點點」時都很驚喜,搶著跟它玩,其中一人昨天下午倒了牛奶給它喝,結果到了晚上它就開始不對勁,猛拉肚子,最後竟然出現血水,簡直嚇壞她了,因此顧不得現在幾點,連忙打電話求救。

  「別急、別急……」齊瓦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啞,但仍不慌不忙地引導他。「告訴我,你喂它吃了什麼?」

  不管是他的人,還是他的聲音,都會讓人自然而然地產生安全感。

  「牛奶。」他沉穩緩慢的語調,慢慢撫平了她不安的情緒。「我同事倒了一點牛奶給它喝。它是不是不能喝牛奶?」

  「我沒喂它喝過牛奶,可能不適應吧。」他的語氣緩和,有安定人心的功用。「你不要再喂它吃飼料了,我給你一家獸醫院的位址和電話,這家醫院裏頭的獸醫是二十四小時輪班的,我先打電話跟他們聯絡,你馬上帶它去看醫生,我去醫院和你會合。」

  「好,我馬上帶它去看醫生。」聽完他平穩有條理的指示,焦躁的心終於安了不少。

  「等會兒見。」他打了一個哈欠。

  聽到他的哈欠聲,她這才看了看鬧鐘上的時間。「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現在才三點多,吵醒你了。」

  「沒關係,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接到你的求救電話,這表示你已經將我放在心上了。」

  「……我會打給你是因為你是原本的狗主人,養狗的經驗豐富,請不要有太多的聯想。」她頓了一下才回答。

  就算他是原本的狗主人,養狗經驗豐富,但她還是有別的選擇,比如說獸醫,不是非跟他求救不可。

  她為什麼會在第一時間就選擇撥打電話給他?

  是因為相信他的能力嗎?

  還是潛意識開始依賴起他了?

  抑或是,她想藉此跟他聯繫?

  第三個猜測閃過她腦際時,連她自己都很驚訝,自己竟然會有這種念頭,但她卻無法完全否認這個可能性!

  可惡,明明是他自己纏上來的,還帶她去他家說要好好讓自己認識他,結果那天送她回來,強勢地在她的手機裏輸入自己的聯絡電話後,他就杳無音訊了。

  她才不承認自己的確是有點想他,尤其是看到「點點」時,他的臉也會自動浮現。

  也許,這就是他送她「點點」的真正用意——讓自己忘不了他。

  她只能說,他的計謀完全奏效。

  可惡!

  「哎呦~~你就不能說些好聽話讓我高興一下嗎?」他頹喪地大聲哀歎。「我半夜才回家,上床睡不到兩小時就被你的電話叫醒,你竟然連一點撫慰的話都不給,真小氣!」

  「誰叫你不睡覺,出去四處遊蕩。」她自動解讀成他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四處遊蕩?」他的確是出去四處遊蕩,只是,這個遊蕩有送命的風險。「哈哈~~這個說法也說得通啦!」他沒有解釋自己的職業性質,一笑帶過他必須經歷的危險。

  「你去睡吧,不敢耽誤你的睡覺時間。」聽他坦承自己確實是去四處遊蕩,她的胸口更悶了,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嗆。

  原來他這幾天沒來煩她,是因為他忙著四處遊蕩!

  他一定是找到其他更有趣的人了,也許是個更有風情的女人,所以不再需要她這個不男不女的假男人了。  

  「沒關係,你比較重要,等會兒獸醫院見。」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困得很,但仍強打起精神。

  ※ ※ ※

  你比較重要!

  就算掛上電話,他的話還是一直在她耳邊縈繞,讓她胸口那股怪異又震撼的感覺持續蔓延著。

  從來沒有人將她看成重要的人,從來沒有,只有他!

  他的一言一行,在在牽扯著她的心,在她剛強的牆上鑽洞。

  她有預感,自己對他的抵抗越來越薄弱了……

  昨天凌晨丁若男趕到獸醫院時,齊瓦人已經在那裏了,他接過「點點」,沉穩地跟醫生討論「點點」的情況,成為她最大的支柱。

  她從不知道自己需要支柱,尤其在成人之後。但不可否認,在獸醫院看到他時,原本焦慮不安的心立刻安下,彷彿吃了定心丸。

  她不習慣也不喜歡依賴別人,這會讓她顯得軟弱,但,她卻毫不猶豫地跟他求援,這是否代表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了?

  「點點」打了針後,現在情況大為好轉了,當她不再為「點點」擔憂時,心頭依然無法放開,為的卻是另一個原因——他晚上跟誰去遊蕩?

  明知自己沒有立場也不應該在乎他跟誰出門,但她就是在意,甚至煩躁到無法入睡,因此乾脆起床梳洗。當她踏出浴室時,「點點」已經在門口等她,跳著要她抱,讓她終於可以鬆口氣。

  拉開衣櫥挑選上班要穿的衣服時,猛然發覺衣櫥裏面是清一色的襯衫和西裝。

  丁若男撥弄衣架,拿出其中一件水藍色襯衫,對著鏡子比對後,不滿意地放回去。又拿出另一件白底粉色條紋襯衫比了比,還是搖頭放回。

  怎麼每一件看起來都是一個樣?

  她已經站在衣櫥前面半個小時了,還沒挑到一件滿意的衣服,這對以前只要十分鐘就可以穿戴整齊出門的她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從來不在意衣服好不好看,只在乎穿著得不得體,而現在竟然下意識地挑選起衣服來,只因為某人今天要來公司找她,所以她想讓自己看起來好看一點!

  可惡!她幹麼為了齊瓦而刻意打扮?

  為了懲罰自己的莫名其妙,她故意閉著眼睛,隨手拿了一個衣架,上頭掛的是一件絲質的紫藍色合身襯衫,這是去年茤萸送她的生日禮物,至今還沒穿過。

  「……就這件吧。」脫掉身上的棉質條紋睡衣,光裸的上半身,骨肉均勻,皮膚白皙滑嫩,是百分之百的女性軀體,只不過上圍小巧,頂多只有A罩杯而已。

  拿起一件特製的束帶裹住前胸,再穿上襯衫,選了一套淺灰色的西裝套上。

  將狗飼料放進手提箱,「點點」放進寵物提袋後,她走出房間,下了樓來到飯廳,此時父母已坐在飯桌旁用餐了。

  「爸、媽,早安。」

  「早,要吃稀飯還是吐司?」母親李英淑溫婉地詢問。

  「我自己來就好。」將手提箱和裝有「點點」的提袋放在椅子旁,丁若男拿了兩片吐司塗上果醬和奶油,倒了一杯牛奶,優雅地慢慢進食。

  跟家人分開了十幾年,再加上個性使然,她跟家人的感情很生疏,只比陌生人好一點。

  縱然回國這幾年,母親一直試圖拉近她跟家人之間的距離,但是十幾年的隔閡,不是一段小距離。

  「你又要帶狗去上班?」丁榮石放下報紙,看到她椅子旁的提袋,大嗓門又是一陣亂吼。「一點主管的樣子都沒有,成何體統?馬上將狗丟了!聽到沒有?」

  丁若男聽若未聞,快速吃完手中的吐司,一口喝幹牛奶,拿起公事包和提袋站起身。

  「我去上班了。」禮貌地打完招呼,迅速走人。

  她從不跟父母起言語衝突,頂多只是沉默以對,表達無言的抗議。印象中,養狗這件事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抗爭。

  「欸~~反了、反了!連她都不聽話了!」丁若男的抗爭,讓丁榮石氣得哇哇大叫。

  「若男不是小孩子了,讓她做她想做的事吧。」對於二女兒,李英淑充滿了愧疚和自責,當年若不是她的懦弱無能,也不會任老公胡作非為。

  「你又要說是我的錯了?」丁榮石只要一心虛,聲音就特別大。

  「本來就是你的錯!」一說起這件事,李英淑就傷心難過。「若不是你硬把若男當男孩子養,還把她送出國,她也不會吃這麼多苦,變成這副模樣。」

  「她現在這樣,很好啊!」丁榮石死鴨子嘴硬,絕不承認自己有錯。

  「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家變成男不男、女不女的,看了只會讓人難受……」李英淑說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父母的對話全聽進剛走出飯廳的丁若男耳中。

  男不男、女不女的,看了只會讓人難受……

  她壓抑心口翻湧的苦澀,不想讓母親的評語又揭開心頭已結痂的傷口,但……

  還是痛啊……

  「早!」齊瓦神采奕奕地踏進「丁固基金會」,走到櫃檯前,露出一口白牙。「我跟執行長有約。」

  「請……請稍等。」看到他再度上門,櫃檯小姐驚惶地拿起話筒通知丁若男。「執行長,櫃檯有……有人找你。」

  「請他進來我辦公室,謝謝。」

  「喔。請往這邊走。」櫃檯小姐起身,帶著齊瓦來到丁若男的辦公室。「就是這裏。」

  「謝了。」齊瓦自行走進丁若男的辦公室,漾出一臉大大的笑容。「嗨~~」

  「你好。」她又回復先前有禮但冷淡的態度。

  看出他神色疲憊,齊瓦幾個大跨步就來到他面前,關心地追問。「怎麼啦?沒睡好嗎?臉色好難看。」

  「沒什麼。」她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並將抱在手中的「點點」交給他。「你看看它,還要不要緊?」

  「『點點』,來,讓爸爸看看!」他抱起「點點」,它立刻興奮地搖頭擺尾,熱情地舔了他滿臉。「你這小子真是活力充沛啊,哈哈……」

  「它沒再拉肚子了,也開始吃飼料,剛剛又喂它吃了藥。」她盡責地報告「點點」的情況。

  「若不是稍早前有看到它病懨懨的模樣,它現在這樣根本看不出來有問題。」活蹦亂跳,能吃能玩,簡直健康得不得了。「藥記得按時給它吃,如果今天都沒再拉,應該就沒問題了。」

  「呼……那就好。」擔了很久的心,終於完全放下。

  齊瓦將「點點」交還給他,順勢環住他的肩,讓他無法拉開距離。「『點點』的問題解決了,現在,換你了。」

  打從他進來到現在,丁若男還沒有正眼看過他哩。

  絕對有問題!

  「我?」她納悶地微攏眉毛,想擺脫他的手,但他卻加重力道,讓他甩脫不掉。

  「有事困擾你。」齊瓦單刀直入地挑明,深邃的眼眸直盯著他閃避的臉。「你又退縮了,為什麼?」

  「你去哪裡遊蕩?」她不答反問,回避地看著「點點」,問出最在意的問題。

  「呃……」他滿臉為難地抓抓頭。「一定要說嗎?」

  「你可以不說。」她嘴上是這麼說,但沒說出口的是:你不說,就別怪我的冷臉攻勢!

  「OK、OK!我了……我說就是了。」不想前幾天的努力白費,又讓他縮回殼中,齊瓦舉雙手投降,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我接了一個任務。」

  「任務?」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丁若男這才發現自己對他瞭解太少了。「你是做什麼的?」

  她知道他的個性、他的為人,但對於他的背景和其他個人資料,卻一無所知。

  她想知道他的事情,她想瞭解他。

  「我開了一間工作室,專門幫人家解決一些疑難雜症。」他選擇避重就輕的答案。

  「什麼樣的疑難雜症?」她不放鬆地繼續追問。

  「比如說……解救人質啊,或是保鑣等等的工作……」

  「解救人質……」她突然想到一件相關的事。「這麼說,之前茤萸被綁架,就是你救的嘍?」

  茤萸只大略帶過是一個朋友幫忙相救,沒有提到那個人的相關資料,但是聽齊瓦這麼一說,她立刻反應了過來。

  「嗯。」他淡然回應,沒有多提及自己的豐功偉業。

  「那不是很危險嗎?咦?你受傷了!」說話的同時,她終於正視他,這才發現他左眼角旁有一道未癒合的新傷,傷口很明顯,約五公分長,看起來很深,只是她一直賭氣不看他才沒發現。

  「小傷,沒事啦!」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更嚴重的傷他都熬過來了。

  「什麼叫沒事?」她氣急敗壞地嚷著,眼底有著慌亂和憂慮。「傷口又紅又腫,明明就已經發炎了!」

  「沒關係,我回去再搽藥——」

  「坐著別動!我去拿藥。」將他推坐在一張椅子上,並將「點點」交給他後,她立刻轉身走出去,不到一分鐘就回來,手上拿了一個急救箱。

  打開急救箱,拿出棉花球和一小瓶生理食鹽水,扭斷食鹽水的頭蓋,沾濕棉花球,輕輕擦拭他的傷口。

  「會痛嗎?」擦去傷口上凝結的血塊後,她才發現傷口比想像中還深,看得她心驚肉跳的。「你最好去醫院縫一下,傷口很深。」

  這道傷看起來像是被刀所傷,差不到兩公分就會傷到眼睛,他的左眼差點就完了!

  「放心,死不了——」

  「別胡說!」她怒聲喝斥。

  由這道傷口的深度可以想見,他當時定是遭遇到一場危險的奮戰,刀槍無眼,他隨時都有可能會送命的!

  光是想到他有可能會死,她的心就亂成一團,越想越覺得可怕。

  「你今天是怎麼啦?怪怪的。」

  「只差兩公分,你的左眼就報銷了,你知道嗎?」

  「我是一時疏忽才會被刀子劃到的,要不然憑他們那種三腳貓的身手,想傷我?下輩子吧!」他跩跩地高揚起下巴。

  「都受傷了,還跩什麼?」她送上一記冷箭,拿來棉球沾滿碘酒,就往他的傷口搽。

  「唉呀呀~~痛痛痛痛痛……」傷口搽到碘酒,又刺又痛,讓他忍不住哀哀大叫。

  「我還以為你沒有痛感神經呢!」她冷噱他。

  「我又不是僵屍,怎麼可能不會痛?」傷口不斷傳來的刺痛感,讓他痛得齜牙咧嘴,眉頭緊皺。

  「你不是皮粗肉厚,很神勇嗎?」口裏還是不饒人,但是手上的動作已經放緩放柔,甚至還輕輕地在他的傷口吹氣,希望能降低他的疼痛。

  「這樣好多了……」感受到他吐氣如蘭的氣息,齊瓦滿足地閉上雙眼享受他難得的溫柔。「你再多吹幾口氣,我的傷口就好了。」

  「你——」總覺得口頭被吃豆腐,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捨得出氣在他的傷口上,丁若男乾脆不再開口說話了。,

  「你怎麼不再吹氣了?」齊瓦失望地嘟囔。「你的吹功比仙丹還有效耶!」

  她逕自替他上完藥,收拾好急救箱後,背對他站著,還是悶不吭聲。

  「你怎麼啦?又生氣啦?有氣就要發出來,不要悶在心裏頭,否則會得內傷喔……」自言自語了好一陣子,齊瓦終於發現自己在唱獨角戲,但他非但不惱火,還鼓勵丁若男發飆。

  我如果會被氣到內傷,也是被你氣的!丁若男冷著臉,在心裏自言自語。

  「欸~~」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嚷著。「我發覺你的行為舉止越來越像女人了耶!」

  她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他,突然開口問他。「你不覺得我男不男、女不女,看了只會讓人難受嗎?」

  今天早上母親的這席話,還是傷到她了,而且傷得很深。

  外人說她不男不女也就罷了,沒想到竟然連自己的親人都這麼說!也不想想,她今天會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

  當姊妹們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玩洋娃娃時,她卻必須在大熱天到操場跑步操練,只為了讓她更像男孩。

  當姊妹們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長時,她卻必須隻身一個人離鄉背井地到國外求學,只為了鍛鏈她獨立自主的精神。

  當她終於達到父親的期許,受盡磨練地回國,交出一張張亮眼的成績單後,結果還是從原本的職位上被撤換下來,只因為,她不是男人。

  她不是不怨,只是被父親的期許壓著,讓她將所有的苦和怨都吞到肚子裏。

  結果呢?

  不管她如何努力,她終究不是父親要的兒子,還是被父親拋棄了!

  而從沒有護衛過她的母親,竟然覺得她男不男、女不女,讓人看了難受!

  她的苦、她的悲、她的怨,要向誰說?

  「不會。」他肯定地搖頭,粗長的指頭溫柔地接住丁若男眼眶中滾落的淚珠,那有如融化的水晶,在他指頭上暈化開。

  齊瓦彎腰將「點點」放在地上,雙手環住他的後腰,將他攬進懷裏,輕而有力地說著。

  「我說過了,這是你的特色,也是你迷人的地方,只要我喜歡就好,你不需要管別人怎麼說。」

  「可是,連我自己都討厭這樣的自己啊……」丁若男毫不抵抗地靠在他身上,哽咽地訴說,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惹人憐。

  「我會連你的分一起喜歡。」齊瓦心疼地吻去他臉上的淚水,沿著淚痕愛憐地吻上他的唇瓣,輕柔得像是怕碰壞他似的。

  「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他的吻不帶一絲絲的情欲,有的只是心疼和憐惜。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3 PM

第五章

  她竟然哭了!

  想起自己上星期竟然趴在齊瓦的懷裏痛哭,丁若男就羞窘到不敢見人。

  「喔……我那天究竟是怎麼啦?」這是她這個星期來,第N次自問,只可惜還是沒有答案。

  自從小時候跌倒被父親訓過之後,她就沒再哭過了,更別說在別人面前痛哭。偏偏,她就是在他面前哭了,而且還趴在他懷裏痛哭。

  如果光是在他懷裏哭,她也就認了,最最讓她在意的是,她又被他給輕薄了,可是她竟然不覺得自己被冒犯,甚至還回味再三,這才讓她自己覺得丟臉到極點!

  他那天的親吻好輕柔、好溫暖,一點都沒讓她感到噁心或是被吃豆腐,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他捧在掌心呵護的珍寶般,撫平了她心裏的傷痛。

  只是,一想到自己像個女人般窩在他懷裏痛哭的畫面,她就覺得丟臉到不敢見人。這也是她這一個星期來頻頻外出探訪申請補助的單位,或是佯裝自己不在辦公室的原因,全是為了躲某人。

  她沒有臉見他!

  突然,懷裏的「點點」豎起耳朵,專注地看向門外。

  「喂,你不能進來……就跟你說不在……欸……等等——」

  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隨即,丁若男辦公室的門被人用力推開。

  齊瓦高大的身影隨著被推開的門板走進辦公室,停在離她一公尺遠的位置,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

  唉,還是被他逮到了!丁若男認命又鬆了口氣,心裏還帶著點莫名其妙的竊喜。

  她不得不承認,這幾天雖然躲著他,心裏卻一直惦記著他。希望他找上門來,卻又害怕見到他,兩種截然不同的渴望一直在她心裏拉扯、擺蕩。

  直到見到他,她才發覺自己好想他;直到看到他的這一刻,臉頰開始發熱,心跳越跳越快,心裏不知名的空虛感才突然被填平了般。

  懷裏的「點點」一看到他,立即興奮地扭動身體,她只得將它放在地上。它一落地,立刻衝到齊瓦腳邊跳上跳下,瘋狂地扭動小小的身軀。

  齊瓦彎腰抱起「點點」,黑亮有神的黑眸仍然盯著丁若男不放。

  他還以為丁若男那天的哭訴代表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進展,誰知,丁若男竟然開始躲他,而且一躲就是一個星期!

  他沒追過女……OK,男人,但他自己就是男人,他大部分的朋友也是男人,只不過,這個丁若男一點都不像他們!

  不,應該說,丁若男跟其他人都不一樣,才會搞得他心亂如麻,再也不像以前那個提得起、放得下,讓壞蛋聞風喪膽的「吉娃娃」。

  他到底想怎樣?

  「執行長,我已經說了你不在,但他卻自己闖進來……」擋人不力的櫃檯小姐苦著臉,陳訴自己的委屈。

  「沒關係,我知道,辛苦你了。」丁若男比櫃檯小姐還清楚齊瓦的難纏,以及不達目的不甘休的個性。

  櫃檯小姐一離開,齊瓦馬上開口。

  「為什麼躲我?」

  這一個星期,齊瓦每天打電話給他,他都沒開機;跑來公司找他,櫃檯小姐都說他外出,不在公司。

  連續吃了幾天的閉門羹後,再遲鈍的人都會發現不對勁,更何況他並不笨,所以他決定直闖,果然,今天終於讓他找到人了!

  「……」她又羞又窘地看著地上不說話,難道要她承認是因為羞於見人嗎?

  「你還是無法接受我的追求嗎?」齊瓦的聲音第一次出現疲憊和倦意。接二連三地被拒絕和排斥,就算他的心是銅牆鐵壁也會受傷,更何況他的心是肉做的!

  「我沒有……」他聲音裏的倦怠讓她心驚,連忙抬起頭急急否認,擔心他一走了之,但在看到他眼底的熱情時,再度失去了言語的力量。

  看著他的眼,她驀地覺得自己的下腹有種怪異的感覺,雙腿有些虛軟無力。

  「所以你願意接受我的求愛了?!」齊瓦臉上驚喜的笑容,足以融化南極冰山。他一時情緒激動地摟住丁若男,立即惹來「點點」的抗議。

  「嗚嗯……汪……」被擠扁的「點點」發出不舒服的抗議聲。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忘了你的存在!」齊瓦趕緊將殺風景的小傢伙放到地上,繼續自己的求愛任務。「你接受我了嗎?」

  「我……」她羞紅臉,不知該如何回應。

  要她承認,她的臉皮太薄,說不出口;但要她否認,更是萬萬不能,她好擔心他會一走不再回頭。

  就在左右為難的同時,她突然又想到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她是女人,不是他以為的男人。

  他可以接受她不男不女的個性和外表,但那是在他以為她是男人的情況下。如果,他知道她是女人,而不是一直以為的男人,他還能接受她嗎?

  「你又怎麼啦?眉頭都擠成一條線了。」齊瓦憐惜地輕輕撫平他的眉頭。

  「……你喜歡男人?」

  「誰告訴你我喜歡男人的?」他滿臉莫名其妙地反問。他看起來像個同性戀嗎?

  「要不然你怎麼會喜歡我?」這是正常的推論。

  「我喜歡的是你!管你是男的或是女的,我都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說……」她滿臉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道:「就算我是女人,你也一樣喜歡我嘍?」

  「當然!」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嗎?」

  「那……你希望我是男人,還是女人?」心安了後,她開始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如果是女人,那當然更好,但你是男人,我也無所謂。」他肯定地加強語氣,又說了一次。「我要的就是你!」

  丁若男的胸口因他肯定的答案而漲得滿滿的,心中所有的擔憂和煩惱都一掃而空了。他是真的喜歡她,喜歡她這個人,無關她是男或是女!

  她的鼻頭酸酸的,好想哭。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說,但每一次聽到他這麼說,她還是很感動。

  尤其是被父親否認了二十幾年,齊瓦的珍惜和重視,就像是天外飛來的禮物,讓她受寵若驚,甚至不敢置信。

  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因為他不屑說謊。

  雖然接觸沒幾次,但她很清楚他不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他雖然擁有一張惡人臉,卻是標準的嫉惡如仇,一根腸子通到底,跟妹夫紀可法有得比。

  這種人,絕對值得信賴。

  「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了嗎?」他執著地等著丁若男的答復。

  她羞赧但主動地偎進他的懷裏,輕輕地摟住他的腰,等於給了他一個無聲的肯定答復。

  她考慮著是否要告訴他,自己真正的性別,但,她其實更希望他是自己發現這個秘密的。想像著他發現她真實性別時的表情,她想,應該會很有趣吧?

  「喔喔……若男!」齊瓦愣了幾秒後,才解讀出他的意思,立即發出開心的低吼聲,興奮地抱緊他,低頭吻上他的唇。

  齊瓦饑渴地含住他的唇,傾注所有的熱情用力吸吮著,品嘗他的甜美,恨不得將他吞進肚子裏,永遠擁有他!

  天啊!認識丁若男還不到一個月,他到底放了多少感情啊?

  這一個星期聯絡不到丁若男,他吃不下也睡不好,擔心又害怕丁若男遭遇不測,這種牽腸掛肚到近乎心痛的感覺,是他人生的初體驗。

  他的心房從來沒有人入住過,丁若男是頭一個住戶。

  丁若男發出虛軟的呻吟聲,他的熱吻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她試著想退開一些距離,呼吸空氣,但他不放,抱得更緊,吻得更加深入,深深地吻進她的心。

  她的頭昏了,她的心暈了,她整個人都陷進去了……

  ※ ※ ※

  汪汪、汪汪……

  此起彼落的狗叫聲響徹新店山區,其間還參雜著一雄厚、一低柔的嗓音。

  「OK……我知道你們很興奮,你們每天都很興奮……好……別叫了……別叫了……」齊瓦寸步難行地在十幾隻大小吉娃娃中移動,不忘彎腰抱起兩隻個頭最嬌小的小傢伙,以免被踩扁。

  「好好好,下去找你的家人玩吧。」丁若男趕緊放下手上躁動不安的「點點」,讓它跟家人團聚。

  過了大約五分鐘,狗兒們才終於安靜下來,各自進食。

  「你接任務不在家的時候,這些狗誰照顧?」幫忙他分配狗食時,丁若男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有些任務可能會讓他好幾天不在家,這些狗怎麼辦?

  「我會請我鄰居過來幫忙。」他補充說明。「就是那個讓我摘玫瑰花的鄰居。」

  「你是說,你那天送的那兩『桶』玫瑰花?」她想起他那天讓人哭笑不得的壯舉,可以想見那個鄰居他家花園的慘狀。「你千萬別踏進我家的花園一步。」

  「哈~~」想起鄰居看到花園的花被摘光時,當下臉上的表情,齊瓦忍不住笑了出來。「沒錯,那個鄰居已經不准我再踏進他家花園一步了。對了,收到那麼多花,你有沒有很感動?」

  這可是他第一次送花給心儀的對象,既然要送,當然要送多一點,才有誠意嘍!

  「感動,沒有。驚嚇,倒是不少。」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送花,是拿水桶裝的。」

  「咦?不行嗎?我還以為用水桶裝是很好的主意,既可以裝得多,還可以補充水分啊!」他懊惱地拍著自己的額頭。「難怪,我那個鄰居看到我拿水桶裝花時,笑得那麼樂,問他,他又不告訴我原因,原來……哼!走,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說著,他拉起丁若男的手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欸……等等,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去找我鄰居啊!」他一臉理所當然地回道。

  不會吧?!她硬是定住不動,拖住他的腳步。

  「不要啦……很丟臉耶!」明明是他自己沒概念,竟然還敢去興師問罪,超丟人的。

  「丟臉什麼?我常去他家吃飯,他不會在意的啦!」頂多只是認為自個兒「誤交匪友」罷了。

  「吃飯?」她傻眼。只是要去吃飯?看他一臉「去勢洶洶」的模樣,她還以為他要去砍人咧!

  「對呀!」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太太的手藝一流,光想都會讓人流口水呢!我的廚藝就是跟她學的,我愛死她煮的菜了。」

  「你喜歡會煮菜的女人?」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沮喪和淡淡的酸味。

  她雖然是個女人,但她沒進過廚房,完全不懂得做菜。這樣的她,他還能喜歡多久?

  如果找到另一個很會煮菜的女人,他是不是也會愛死那個女人呢?

  「沒有男人不喜歡會煮菜的女人吧?」齊瓦沒有心機地回答。

  「聽你這麼說來,你也喜歡會煮菜的女人嘍?」她氣急敗壞地甩開他的手。「那你去找一個會煮菜的女人啊,我不會煮!」

  她知道自己很傻,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感傷,越來越像個愛胡思亂想的女人,就連爭風吃醋的壞毛病都染上了。

  但,她就是忍不住會擔憂,忍不住會胡思亂想啊!

  也許……她比自己所認為的還要在意齊瓦……

  「欸,你在氣什麼啊?」他趕緊抓回丁若男的手,愣了愣,搞不清楚狀況。

  「你不是喜歡會煮菜的女人嗎?還纏著我做什麼?」她越說越惱火,掙脫的動作也越用力,但他仍緊握不放。

  「我什麼時候說——喔,天啊,你是指剛剛……哈哈……若男,你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

  他不由分說地抱著她大笑,讓丁若男更是惱羞成怒了。

  「你在笑什麼?」可惡!她用力擰他的手臂,但他的肉硬到捏不下去,反而差點讓她的手指扭傷。

  「原來你在吃醋啊!」齊瓦不痛不癢地任他捏,笑得好樂。「而且,還是吃一個不存在的女人的醋,你真是可愛耶,哈哈……」

  「……」她在吃醋?原來胸口又酸又澀的這種感覺就叫做「吃醋」?嗯……滋味果然跟喝到醋時的反應很像。

  「雖然我很高興你為我吃醋,因為那表示你開始在意我了,但是你根本沒必要吃醋的。」齊瓦親吻他的髮心,輕柔但堅決地說:「我不是說過了嗎,不管你是男是女,我要的就只有一個你。所以就算你不是女人,就算你不會做菜,我也只要你一個人。」

  「……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我擔心你以後會後悔。」而她,承受不了他的後悔。

  如果從來沒有享受過他的溫柔和呵護,她會選擇一個人孤獨到老死。但現在,她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天啊!認識他還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佔領她的心,無形中改變了她的思想和行為,讓她再也不像她了。

  「傻瓜,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人呢?你怎麼會看不出自己的價值呢?」他嘴裏雖然說著罵人的話,但語氣卻非常溫柔,充滿了憐惜。「你不僅外表長得美,工作能力又強,雖然個性彆扭了點,但我最愛你的彆扭了。我真不懂,你怎麼會看不出自己的好,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

  「……」她靜默無語地窩在他懷裏,反復咀嚼他的話。

  從小在父親的否決之下成長,她的自信心早就被摧毀殆盡了,因此雖然他的話很動聽,但也不可能簡單幾句話就讓自己重建自信心。

  「就算你對自己沒信心,起碼要對我的眼光有點信心嘛!」見他沒反應,齊瓦繼續接著說:「你可是我活了三十幾個年頭來,第一個看上眼的人耶!如果你不是人間珍寶,我幹麼死纏著你不放啊?」

  「人間珍寶?」她失笑。這個人說話未免太誇張了。

  「當然!能讓我看上的人,當然是屬於國寶級的人物嘍!」

  她沒好氣地抬起頭,賞他一個白眼。「你的意思是說我很老嘍?」還國寶級咧,他乾脆說她是人瑞算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僅稀有,而且對我來說,你還是無價之寶。」他輕輕吻著丁若男的頭頂,鄭重地說出心聲。

  「你……」她大受感動,但口拙又內斂的她,無法像他一樣將心裏的感受說出口。「看不出來你挺會甜言蜜語的嘛!」

  他的外表看起來大剌剌的,但接觸過後才知道,他的心思細膩溫柔,有如一道清緩的溫泉,能洗滌心靈,溫暖她的心。

  她很清楚,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了。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最不會說話的人——」

  「這點我可以作證!」一個宏亮的男聲突然加入。

  「嗯?」齊瓦飛快地轉頭,看清來者身分後,警戒的表情立刻換上輕鬆的大大笑臉。「阿郎,原來是你呀!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聽到陌生人的聲音,丁若男尷尬地飛離齊瓦的懷抱,一張俏臉羞紅,看起來十分嬌豔動人。

  「還說咧,你不是說今天要下山,要我來喂……狗……」阿郎大步跨進光禿禿的大庭院,在看到齊瓦身邊的陌生人時,停下腳步,有神的雙眼上下打量她,滿是興味地問:「喔~~就是這位小姐嗎?有眼光喔!」

  阿郎大約四十歲,比齊瓦矮半個頭,但是身材很壯碩,頂著大光頭和一臉落腮胡,兩隻手佈滿刺青,看起來有些嚇人。

  丁若男詫異地看著這名叫做阿郎的人,他的眼神犀利,彷彿能看透所有的事情,所有人在他面前都無從遁形似的。

  她超過二十年的「角色扮演」功力非常深厚,他為什麼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實性別?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哈哈哈……」齊瓦哈哈大笑,親昵地摟著丁若男的肩頭。「他雖然長得很美,但他是男的,不是小姐,你看走眼啦!哈哈哈哈……」

  「男的?」阿郎鷹般的厲眼上下掃過丁若男的冰肌嫩膚和如花嬌顏後,好笑地看著齊瓦得意的模樣。「你說……她是男的?」

  「沒錯!」齊瓦用力點頭,接著轉頭向丁若男介紹來人。「若男,他是林武郎,叫他阿郎就行。別看他外表粗壯,他可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喔,專門畫裸女的。」

  裸女?!丁若男表情怪異地看著阿郎,不自覺地將他冠上「色情畫家」的稱號。

  「哈……放心啦,他不是什麼色情畫家,只是偏好畫女性裸體而已,因為他說女性的身體曲線最美,還自稱自己是女人專家咧!」齊瓦故意糗著阿郎。「可笑的是,他竟然把你看成女人,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你儘管笑,沒關係。」阿郎一點也不惱,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因為最後會被取笑的人不會是我。」

  身為藝術家,他看的不只是表面,還要看透人的本質,他自認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偽裝,眼前這個穿著男裝的麗人,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她精巧的偽裝瞞不過他的眼。

  她若是男的,他阿郎就是女的!

  虧這個呆子還是讓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吉娃娃」哩,眼力竟然差到這種地步,真是丟人哪!

  「阿郎,嫂子的午飯煮好了嗎?」齊瓦不理會他的放話,一臉嘴饞地猛吞口水,肚子也配合地咕嚕大叫。

  「喂!」丁若男尷尬地以右手肘用力頂他的肚子。哪有人這樣討吃的,又不是餓死鬼投胎,臉都被丟光了!

  「痛痛痛……很痛耶!你幹麼送我拐子啊?」他的臉皺得像包子似的,雙手抱住肚子,彎著腰哀哀叫。

  丁若男連應都懶得應,不屑回答這種沒有大腦的問題。

  「跟這個『眼拙』的二楞子在一起,很累吧?」阿郎丟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家都說我的忍功練得還不錯。」丁若男知道他已識破自己的性別,因此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哈……辛苦你了!」這個女人他喜歡,不矯揉造作,很適合齊瓦這個傻大個兒。

  「喂——」齊瓦立刻伸出雙手,搭上丁若男的肩,用力扳過他的身子,跟他面對面,表情十分哀怨,滿不是滋味地抱怨。「你還沒對我笑過耶!為什麼對這個大光頭笑?他長得沒我帥,頭髮也都禿光了,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丁若男很少笑,正因為如此,他的每一個笑容都彌足珍貴,值得收藏。

  但現在,他少得可憐的笑容竟然是給另一個男人,讓他看了心酸又心痛啊!

  「因為……」她好笑地勾起唇角,眼底藏有一抹促狹的笑意。「他家有現成的午餐。」

  「午餐?」對厚!怎麼忘了這件重要的大事?齊瓦的臉上馬上掛了一個噁心又諂媚的笑,雙手放開丁若男,改親熱地伸手環著阿郎的肩膀。「嘿嘿~~阿郎老大,走,我們去你家吃飯吧!」

  「你剛剛說……我沒你帥是吧?」阿郎定住不動,雙手抱胸,涼涼地質問。

  「哪有?天地良心啊!」齊瓦面不改色又毫不知恥地大聲喊冤,只差沒舉手發誓。「我說你是大帥哥,比我帥多了!」

  「好像還有人說我……頭髮都禿光了?」

  「是誰?是哪個王八蛋說的?我替你扁他!」

  「不就是你這個小王八蛋!」說著,還往齊瓦的額頭附上一個超響亮的爆栗。

  「痛痛痛~~老大,你誤會了啦!」為了吃到美食,齊瓦完全不在意地自打嘴巴。「你的禿頭是世上最有型的髮型,涼爽又好整理,連我都想剃光咧!

  「你還敢說我禿頭?」阿郎掄起拳頭扁人。

  「老大,我說錯了,你那不是禿頭,叫做自然光頭——唉唷……別打了,會痛耶!救命啊~~」齊瓦被阿郎打得抱頭鼠竄,邊叫邊逃,最後還不要臉地躲在丁若男背後挑釁。「嘿嘿……打不到~~」

  「齊瓦,你有種就不要躲在女人背後,丟人!」

  「就跟你說過了,若男不是女人,所以我是躲在男人背後,依然有種!」齊瓦不厭其煩地糾正阿郎,還不忘顧到自己的肚皮。「老大,我們現在可以去你家吃飯了嗎?」

  「你喔……我看你乾脆改名叫做『沙皮狗』算了!」臉皮厚到都可以垂到地上了。

  齊瓦一個大跨步走到阿郎的身邊,再度搭著他的肩。「我好想嫂子煮的菜,我們趕快去吃吧,別讓嫂子久等了。」

  「我有說要請你吃飯嗎?」

  「嘿嘿……別這麼說嘛,憑我們兩兄弟的交情,還分什麼你我?」齊瓦一手環著阿郎,另一手沒忘拉著丁若男。「走,吃飯去!」

  「呵~~」見識到齊瓦「要吃不要臉」的厚臉皮功力,丁若男不但甘拜下風,還忍不住笑出聲。

  天啊,他真是一個活寶!

  「耶?笑了笑了!哈哈,你終於對我大笑了!耶~~」聽到丁若男的笑聲,齊瓦如獲至寶,忘情地抱起他轉圈圈。

  「別轉……放手,放我下來……」

  「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我不放,絕不放手!」齊瓦停下腳步,不再轉圈圈,但雙手仍緊抱著丁若男不放。

  「你……」他眼底的深情,緊緊揪疼她的心。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她身邊沒出現過像他這樣的怪咖!

  強勢。霸道。

  這兩項特質她並不陌生,因為她父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齊瓦的不按牌理出牌、越挫越勇的精神和耐性,卻是父親身上所欠缺的。

  還有,他讓她心情愉悅。有他在身邊,想不開心都難。

  最重要的是——他讓她覺得安心。

  他的溫柔關懷和突如其來的動人情話,填補了她心中的空虛和缺憾。多年來被父親消磨殆盡的信心,也慢慢地回復了。

  他是一個怪咖,一個拯救她脆弱的心的大怪咖……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4 PM

第六章

  「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他,你的真實性別?」

  前幾天去阿郎家吃飯,他趁著齊瓦不在場時,問了她這個問題,結果,他的話一直縈繞在她腦海。

  「齊瓦雖然有點呆,整他也滿好玩的,但他的自尊心很強,不要等他昭告天下後才被倒打一槍,成為笑柄,結果會很難收拾的。」

  阿郎的警告讓她的心裏打了一個突,擔心自己沒處理好,齊瓦真的會一走了之,放她孤單一人。

  她不是不曾想過要告訴他真相,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何時開口?尤其是拖得越久後,她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她要怎麼去告訴一直確信她是男人的齊瓦說「嘿,你搞錯了,其實我是女人!」。

  他說過他不在乎她是男是女,更說過希望她是個女人,如果她在那個當下就坦承她是女的,也許結果會皆大歡喜,但她沒有。

  她那時存有惡作劇的念頭,想等他自己發現,再取笑他的反應。

  也許在那個時候,她還沒發現他在自己心裏已佔了很大的分量,不在乎是否會失去他。

  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他的溫柔、他的真心關懷、他的胡言亂語、他的真誠對待。有他在背後支撐,她不再在意父親的冷淡對待和母親的小心翼翼,因為有他。

  她無法想像失去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回到原本行屍走肉的生活嗎?

  光想就讓她打冷顫。

  她不要!她不要失去他!

  「……喂……喲喝……回魂啦!」已經在一旁看了好幾分鐘的齊瓦,伸手在丁若男面前又揮又叫的,但想得出神的他完全沒反應。

  丁若男難得的脫序演出,讓齊瓦覺得非常有趣,因此抱起纏在腳邊又叫又跳的「點點」,找了張椅子坐下,欣賞起他美麗的容顏。

  他知道用美麗形容一個男人很怪異,但在他眼中的丁若男真的很美,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還美,甚至比他妹妹丁茤萸還美。

  丁若男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著優雅的氣質,嫺靜的神情像是靜立在池中的蓮般,清雅迷人,讓人不敢褻玩。

  有丁若男在身邊,他的心就一片寧靜。

  至今,他仍不敢相信自己正跟丁若男交往,因為跟丁若男比起來,他覺得自己粗魯無文,像個大老粗。

  他很清楚在外人的眼中,丁若男跟他就像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但他才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他就是要丁若男!

  丁若男是他的!

  「咦?齊瓦?你什麼時候來的?」終於回神的丁若男,終於發現齊瓦的存在。

  「我來好一陣子了。」齊瓦站起來,將「點點」放在地上,快步走到他身旁,俯下身,溫柔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你在想什麼?怎麼想得這麼出神?」

  「我……呃……我……」要不要現在吐實呢?丁若男陷入兩難。

  說出來她會心情輕鬆,不再被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搞得七上八下;但,萬一他覺得受愚弄,整個人氣起來,一走了之呢?

  ……不!她不能失去他!

  她不能冒險!

  「怎麼啦?什麼事情困擾你?」

  「你怎麼知道有事困擾我?」她什麼都沒說,他怎麼會知道?

  「因為你的眉頭皺得好緊,看起來很不快樂。」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丁若男身上,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來,告訴我,什麼事情困擾你?讓我幫你想想辦法。別看我外表粗枝大葉,我的腦袋還不錯喔!」

  「我……呃……我在擔心基金會的資金問題。」她隨便找了一件事情搪塞。

  雖然資金問題也是她的困擾之一,但這不是太大的問題,她有能力解決。相較之下,要如何跟他坦承事實就顯得困難許多了。

  「糟糕……」他一臉沮喪。「錢的方面,我就幫不上忙了。」為了山上那棟「狗窩」,他跟銀行借了不少錢呢。

  其實要還房貸不難,只要接幾件大案子就有了,事實上找他洽談的人也不少,價錢更是讓人聽了會流口水的,但全被他拒絕了。

  大案子的風險高也就算了,問題是,一件任務起碼要出門好幾個月耶!他捨不得離開他家的狗寶貝,現在又多了一個丁若男。

  幾個月見不到丁若男,他一定會發瘋的。

  所以啦,他寧可多接幾個小案子,起碼時間上好安排,可以想見丁若男時就來看他,畢竟愛情比事業重要嘛!

  「問題不大,我可以解決。」她趕緊把話題結束,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那就好。」齊瓦相信他的能力,既然他說沒事,就一定沒事。「對了,你今有事要忙嗎?還是可以跟我出去蹓躂?」

  「幹麼?又要我去幫你家的狗洗澡?」她忍不住提起上次的事調侃他。

  「不是啦,我想帶你出去野餐。」

  「去哪裡?」問的同時,她已經站起來了。

  「秘密!」他笑得一臉神秘。

  「那就走吧。」雖然她最近蹺班的頻率高得離譜,但基金會仍然照常運作,沒有一件事情因她的怠工而被延誤。

  跟她以前的工作量相比,基金會的工作量根本不到十分之一,她不但可以將所有的工作進度都超前完成,還充分授權給底下的員工,所以就算一個星期不進辦公室都沒問題。

  只能說,她在基金會工作是大材小用,完全埋沒了她的才能。

  「『點點』,來,抱抱。」齊瓦彎腰抱起小傢伙,跟在丁若男身後,等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耐性十足。

  「走吧。」確認都沒有事情遺漏後,她才關燈,關門。

  「我做了好吃的三明治還有沙拉,不比嫂子做的差喔!」齊瓦一手抱狗,一手牽著心愛人兒的手,不顧員工的目光,大步往外走。

  「你的手藝是不錯啦,但是比起嫂子來,還差得遠呢!」她臉上的笑容淺淺的,現在的她已慢慢習慣跟他之間的親昵互動,不再畏頭畏尾的了。

  「欸,你敢瞧不起我的廚藝?看我饒不饒你!」齊瓦用力將他扯進懷裏,粗糙的臉摩上他嬌嫩的粉頰。

  「呵呵……不要啦,好癢……呵……」在他懷裏東躲西藏,認識他後經常出現的笑聲響徹接待區,讓沒聽過她笑聲的員工驚訝連連。

  原來執行長也有這麼輕鬆親人的一面,不再是一貫的冷淡面容,看起來親切多了。

  「……若男?!你這是?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一個暴怒的聲音震破原本輕鬆歡悅的氣氛。

  原本在一旁偷摸魚的員工們見狀,一溜煙全部溜走,現場只剩下三人和不得不留在位子上的櫃檯助理,苦著臉當觀眾。

  「……爸。」丁若男的臉頓時失去光采,迅速拉開跟齊瓦的距離,僵硬著身子打招呼。

  只要面對父親,她又會被打回原形。

  「我上星期來突擊檢查,你蹺班不在,今天竟然又想蹺班,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丁榮石宏亮的聲音響透整層樓。

  聞言,丁若男的俏臉更加晦暗無光。

  齊瓦看了很心疼,不顧他的掙扎,伸手將他護在懷裏。

  「點點」也像是感受到她的挫敗,伸出舌頭安慰地舔著她的臉。

  「這位老伯,你說這話很不公道。」若男雖然有幾次蹺班跟他出去,但卻從沒有耽誤過公事。「若男是你的孩子,他的責任感有多重,你還會不清楚嗎?」

  「你是誰?」丁榮石大聲質問。

  「我是他的男朋友!」齊瓦同樣大聲地宣佈,氣勢上完全壓過對方。

  「他知道了?!」丁榮石沒頭沒尾地看向女兒問道,臉上閃過好幾種表情,有驚惶、有掙扎,還有解脫,看起來非常怪異。

  「他不知道。」在場沒人知道丁榮石在問什麼,但當了他二十幾年的假兒子,丁若男怎麼會不清楚他在擔心什麼。

  父親對外都聲稱她是他的兒子,他只在乎他以前所說的謊言被拆穿。

  丁榮石的臉上並沒有鬆口氣的表情,他嚴肅地觀察齊了瓦好幾秒鐘,緊接著下起逐客令。「你走吧,不要再來纏她!」這個男人看起來粗手粗腳的,壓根兒配不上若男,她需要一個能好好愛護她的男人。

  「爸?!」她又驚又慌,還帶著以前不曾有過的怒意。

  他怎麼可以妨礙她的交友自由?

  他怎麼可以趕走齊瓦?

  他怎麼可以繼續干涉她的生活?

  他怎麼可以……

  她心中的怒氣突然沒了,因為父親會如此專制,都是她的縱容和允許。

  如果她跟茤萸一樣反抗父親的權威,也許避免不了衝突場面,但起碼可以擁有自己的生存空間。

  是她的懦弱妥協造成了今天的結果,怨不得別人。

  「沒關係,不管他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齊瓦一個字一個字,緩慢而堅定地說出他不變的誓言。

  「齊瓦……」丁若男的心中湧現欽佩和羨慕,齊瓦是第一個在氣勢上壓過父親,並且不畏懼跟父親正面衝突的人,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他強壯的臂膀,想要藉此汲取他身上的能量,培養出足夠的勇氣對抗父親的專制,她不想再聽任父親無理的擺佈了。

  「我不允許你跟他在一起!」眼見女兒不顧他的反對,依然投入「敵方」的懷抱,丁榮石氣得哇哇大叫。「反了……反了……」

  茤萸不聽話也就算了,現在連若男都開始反抗他,真是反了!

  「老伯,再見,我跟若男要出去郊遊野餐。」齊瓦不怕死地繼續捋虎鬚。「如果你不放心,那就請你留下來辦公吧,反正你現在已經交棒了,閑閑沒事做,如果不讓腦子偶爾動一動,小心老年癡呆找上門。」

  「你、你說什麼?!」丁榮石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在氣惱的同時,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對這個臭小子的激賞。

  打他以慓悍的性格創下「丁固建設」以來,哪個人看到他不是老鼠見到貓的畏懼模樣?只有這個小子敢對他大小聲。

  「掰啦~~」齊瓦攬著丁若男,抱著一路吼叫助威的「點點」,搭著電梯下樓去,不理會背後正在練肺活量的未來丈人。

  ※ ※ ※

  晴空萬里,是郊遊的好日子。

  群山環繞,綠草如茵,不但處處是美景,還有幾棵大樹的濃密樹蔭遮陽,最重要的是沒有觀光客打擾,絕對是郊遊的好地點。

  這片草地是在離齊瓦家不遠的山坡上,算是他家的後花園。

  清風徐拂,送來幾許涼意,十幾隻狗在草地上又跑又跳,玩得不亦樂乎。只可惜,它們的主人無法放鬆心情享受眼前的美好。

  「你只吃一個三明治,太不捧場了吧?」右手撐著下巴,半躺在草地上,慢慢消化肚子裏的五、六個三明治。

  「很好吃,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懶懶地靠著樹幹坐在草地上,丁若男整個人悶悶的,看起來很沒有精神。

  「還在想你爸爸的話?」齊瓦爬起來坐到他身旁,攬著他的肩。「有些人天生就不會說話,你爸爸也許就是這種人。他應該是沒惡意的,只是說出來的話比較傷人。」

  「我父親是個很固執的人,也不會拐彎抹角,他說出來的話肯定就是他心裏所想的。」她的臉蒙上一層濃濃的哀傷。「從我出生起,他就對我很失望。」

  「從你出生?!」齊瓦怪叫出聲。「你老爸也太誇張了吧?」

  「……因為我不是他要的兒子。」她乘機說出自己的真實性別。

  「不是他要的兒子?那他到底要什麼樣的兒子?」齊瓦沒聽懂丁若男話裏的意思,誤以為丁榮石不滿意孩子的表現,因此替丁若男打抱不平。「他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你』這個兒子有什麼不好?長得帥,能力又強,還很聽話,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因為……我不是真兒子,我是他創造出來的假兒子。」她擔心又不安地看著他的反應。

  終於說出壓在她心頭已久的秘密,她在心情放鬆的同時,也湧上了忐忑和不安。

  「真兒子?假兒子?」齊瓦總算聽出一點端倪了,遲疑地看著丁若男問道:「……你是說……你……你是……」

  「我是女的。」丁若男索性將話說得更明白了。

  「嗄?!」他的嘴巴大張,下巴差點脫臼,合不起來。「你說……你……你是……」

  「我是女人。」她又強調一次。

  「你……我……天啊……我真是一個大笨蛋!」他雖然驚訝,卻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畢竟他也有好幾次都覺得她很像女人。

  怪只怪自己被先入為主的想法給蒙蔽了,堅信她是男人,才會看不出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想起前幾天她跟阿郎初見面,他再三堅持她是男人時,阿郎那曖昧又好笑的眼神,更是讓他懊惱地猛拍自己的頭頂。

  「阿郎早就看出你的性別了,我卻還堅持你是男的,啊~~我會被他當成笑柄笑上好久,一定會被他糗死的!難怪他那時會說什麼最後會被取笑的人不是他!唉……」只能怪自己太執著了,一但認定了,就義無反顧。

  「你……生氣嗎?」她擔憂地看著他忽而皺眉、忽而抱頭哀嚎的身影。

  「生氣?才不咧!我高興死了!」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拉起她用力抱緊,轉圈圈。「哇~~你是女的,太好了!哈哈……」

  「喂,別轉……我頭暈……」他毫不掩飾的開心,也感染了她。

  「嘿嘿……哈哈……喲……」他不再轉圈圈,但還是將她抱得死緊,臉上掛著開心的傻笑。

  「你不是說不在乎我的性別嗎?可是我發覺你好像比較希望我是女的耶!」放下心的同時,她不忘調侃他。

  「那是當然的啊!」他老實承認。「我以前又沒跟男人交往過,不知道要怎麼做那檔子事,前一陣子我還打算去買些同性戀的書回來研究呢!」

  「你……」她又羞又窘地推開他,滿臉通紅地低斥。「色狼!」

  想不到他的腦子裏竟然都在想這些下流事情!哼,男人都是色狼!

  「我才不是色狼,我是為你著想耶!我聽說男男的受方很痛苦,如果沒有處理好,很有可能會受傷的,為了不讓你受傷,我只好多做研究啦!」他振振有詞地說。「不過還好,你是女的,我就不用再擔心了。」

  「你還說!」她嬌嗔,給了他一個白眼。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聽你說。」他拉著她坐回原位。「你爸為什麼把你當兒子養?他腦子有病嗎?」

  「因為他太想要兒子,但我媽連生了三個女兒後就不再受孕了,所以他只好對外謊稱我是兒子。」

  「太離譜了!你家的親戚朋友不會不知道你的真實性別吧?況且戶政事務所也有登記啊!」現在還有人妄想一手遮天?太扯了吧!

  「我爸當年覺得生女兒很丟臉,所以我們姊妹滿月時都沒有請喝滿月酒,親戚朋友之間也沒有什麼往來,知道我們真實性別的人少之又少。」她娓娓道來自己成為假男人的經過。

  「後來一上小學,我就被送到國外的住宿學校,斷絕了我跟臺灣的關係,也讓那些對我有印象的人淡忘我。等到我二十年後回國,除了家人以外,還有誰會記得我的真實性別?」她露出無奈的苦笑。

  「這……這太誇張了吧……」

  「我父親對外一律宣稱我是他兒子,我的言行舉止又完全像個男人,所以外界頂多只是認為我脂粉氣過重,倒是沒人懷疑過我的性別,我就這麼一直扮演假兒子的角色,直到現在還是。」

  「你爸的腦袋真的太古板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重男輕女!啐~~」他不屑地猛搖頭,突然聯想起另一件事。「他之前要你將集團總經理的位置轉給你姊夫,就只因為你姊夫是男的嗎?」

  「可以這麼說。」雖然姊夫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但性別還是最主要的因素吧。「所以我這個假兒子可以退隱了。」

 「你老爸真的有病耶!女婿會比女兒好嗎?啊?」齊瓦憤憤不平地怒斥。

  「你看起來比我還激動。」看見他如此激動的反應,她覺得有點好笑。

  「你就是太會忍了,才會悶悶不樂。」他順便教她處事之道。「在這種時候,你就是要發洩心裏的不滿,才不會得內傷。來,看我怎麼做。」他站起來,雙手掩在嘴邊,對著山大叫。「哇啊~~氣死我了~~頭殼壞去的臭老爸~~」

  十幾隻狗不知道他在叫什麼,跟著起哄,圍到他腳邊叫鬧著,此時對面山頭也傳回他的吼聲,頓時熱鬧成一團。

  「哈!舒服多了!來,換你試試。」

  「我不要。」

  「怕什麼?除了這些狗和我,又沒人聽見,你就叫吧,真的很有效喔!」

  他丟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不自覺地學他將雙手圈在嘴邊。「啊……」不習慣大吼大叫的她,聲音細如蟲鳴。

  「太小聲了啦!要像我這樣!啊~~」

  「啊~~」

  「很好,有進步!再來!」他鼓勵道。

  「臭老爸,不懂得我的好,是你的損失~~」音量慢慢放大,雖然沒有他的宏亮,但起碼已經可以聽到對面山頭傳來的回音了。

  「沒錯,說得好,再來!」

  「我是女人~~」她喊得氣喘吁吁。

  「好多了嗎?」他跨前一步,雙手將她抱住,圈在懷中。

  「嗯。」她柔順地往後靠著他。大吼大叫完後,心裏的壓力得到紓解,再加上原本壓在心頭的性別秘密已經解除了,所以她的心情大為輕鬆。

  她很慶倖今天有他陪伴,否則她不知道要如何逃過父親的毒舌。

  尤其在跟他坦承積壓已久的心情,又抒發心中的情緒之後,她覺得自己似乎已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父親了。

  他,也許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呢!

  「我很高興,你是女人。」轉過她的身子,跟她面對面,讓她清楚看見自己眼中的情欲。「我愛你……」

  她想開口回應,但還來不及出聲,他的唇已經落下來,強勢而且充滿熱情。他強而有力的手捧住她的頭,靈活的舌碰觸著她的,一陣電流般的快感讓她差點站不住。

  他用力抱緊她,強壯的身軀緊緊貼著她纖細的軀體磨蹭,引來驚人的感官刺激,突然間,她全身發軟,失去站立的力量,只能緊緊抱著他。

  她第一次嘗到情欲的滋味,全身發熱,彷彿要著火了。

  天啊!這就是所謂的欲火焚身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性冷感呢,沒想到光是一個吻,就足以讓她融化。

  「若男……今晚留下來……陪我……」齊瓦的臉發燙,聲音更是嗄啞難辨。

  情火一經點燃,立刻燒遍全身,下半身的脹痛幾乎讓他寸步難行,只有她能解放他體內的渴望。

  他不記得自己曾有過這般強烈的渴望,他的每個細胞都在渴望著她,渴望到他以為自己會被焚燒殆盡。

  他要她,強烈地渴望她。

  不是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因為,她是他的。

  他只要她這個人!

  ※ ※ ※

  原木色的簡潔大型傢俱,深色的木質地板,搭配米白色的床單,這是一間非常男性的房間。

  穿著寬大的男性T恤,頂著微濕的髮,剛洗完澡的丁若男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眼睛不敢亂瞄,正襟危坐地坐在床沿。

  她願意跟齊瓦共度今晚,甚至是今後的每一天,但是,她不知道要怎麼做?她是完全的新手,完全沒有經驗。

  以前的不男不女身分,讓她不敢涉及情愛,更沒有人像他一樣對她鍥而不捨,引起她的興趣,進而喜歡上對方、愛上對方,願意跟對方共度一生。

  她以前對未來沒有計劃、沒有想法,也不在乎未來會如何,只是過一天算一天,消極地過日子。但在認識他之後,未來對她來說不再茫然、空虛,她會開始想著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她想要積極地投入。

  最重要的是——她的未來有他。

  「頭髮怎麼沒吹乾?不怕感冒啊?」上身打赤膊的齊瓦,拿來吹風機和乾毛巾,坐在她身旁,溫柔地替她擦乾頭髮後,打開吹風機慢慢吹拂她的頭髮。

  「嗯……」好舒服喔。他的手輕輕撥弄她的頭髮,還順便按摩頭皮,讓她滿足得想發出喵喵的貓叫聲。

  一會兒後,他將微濕的毛巾和吹風機拿進浴室,再走回來坐在她身旁。「你看起來很緊張,會怕嗎?還是你不想要?」

  「不……我要。」她終於抬起頭看他。她滿臉通紅、嬌羞的模樣,看得出她很不好意思,聲音有些膽怯,但眼神很堅定。

  在認識他以前,她也對自己沒信心,但在今天,她看到他有足夠的力量對抗她父親,有了他當後盾,她還怕什麼?

  應該說,跟失去他相比,任何人和事都微不足道,甚至是對父親的懼怕。

  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正在蛻變,慢慢破繭而出。

  「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他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輕柔地按摩,舒緩她緊張的情緒。

  「我知道,我……我只是……不習慣……」

  「別怕,我會很溫柔小心地待你。」她父親的排斥,他清楚感受到了,而她對父親的百依百順更讓他擔心。他怕她會屈服在她父親的威迫下,跟他斷絕交往!

  因此,他希望儘早擁有她,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他都要!

  他不能失去她!

  「齊瓦,我知道因為我父親的關係,你對我不放心,但我可以告訴你,因為有你,我才有勇氣對抗我父親。」她能體會他患得患失的心情,尤其在今天被父親這麼一鬧之後,他心中的不安可想而知。「我願意成為你的女人。」

  她願意成為他的女人,不只是為了消除他的疑慮,更是因為她愛他。

  她愛眼前這個外表頂天立地,內心卻溫柔似水的大男人。

  「若男……」他激動地吻住她的紅唇,輕輕將她壓躺在大床上,不疾不徐地吻遍她全身,務求讓她擁有難忘的一夜……

  刺眼的光線穿透窗簾縫,射入房內,炫亮一室,躺在床上的人兒微微動了動,凝脂般的雪白纖指撥開床單,擋住刺眼的陽光。

  「喔……」隨著姿勢改變,全身的肌肉酸痛全湧現出來,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怎麼啦?哪裡不舒服?」粗嗄沙啞的男聲隨即在她耳畔響起,厚實溫熱的手掌關切地撫上她細嫩的肩。

  為什麼有男人在她床上?!她驚嚇地猛轉過身,正好對上齊瓦睡眼惺忪但飽含關愛的眼神,以及一片古銅色的裸胸。呆愣了好幾秒,她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臉頰轟地染上一抹豔麗的粉色。

  「……沒……沒事……」她慌亂地垂下眼瞼,避開他沒有絲毫贅肉的強健軀體。

  天啊,她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以前那些外國女同學喜歡看猛男了,原來女人喜歡看猛男,就如同男人喜歡波霸一樣,因為真的很有看頭。

  他的肌膚是健康的古銅色,全身肌肉結實,看得出來不是虛弱的白斬雞,而且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傷痕,證明他過的是刀口下舔血的生活。

  「肌肉酸痛嗎?我幫你按摩!」

  「不……不用……」她頭兒垂得低低地背對著他,雙手緊扯床單包裹前胸,就怕春光外泄。

  雖然昨晚跟他有了親密的關係,但她還是不喜歡裸裎相見,尤其現在還是大白天,很不好意思哪……

  「別客氣,我的技術不錯喔!」說話的同時,有力的手指已經時而輕柔、時而有勁地在她背上按壓了起來,紓解她緊繃的肌肉。「你全身肌肉繃得太緊了,來,躺下,我給你全身按摩,包你全身筋骨散掉——啊,不,我的意思是,包你全身輕鬆。」

  「不……不用了啦……」她將被單緊扯不放,全身筋肉因緊張而繃得更緊了。

  「你幹麼一直包著被單?啊,我知道了!」粗線條的他總算看出她彆扭的原因,輕輕扳過她的身子,跟她面對面,好笑地問:「你全身上下,我哪裡沒看過?害羞什麼?」

  「……」她又羞又惱地低頭腹誹:大笨牛!這種問題要我怎麼回答嘛!

  「我愛你,我愛你細嫩的肌膚,我愛你全身的線條,我愛你羞澀的反應,我愛你的全部。」他環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邊訴說情話。

  「我的……胸部很……小……」她的聲音細到幾乎聽不到。

  在今天以前,她從不在乎自己的身材好壞,甚至覺得胸部小一點才方便扮演假男人,但如今她的心態完全不同於以往了,想法當然也就不一樣。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裏是個完美的女人。

  為了增加她的信心,他大拍胸脯保證。「放心,你是我看過最美的女人!」

  她的胸部雖然不大,但胸型挺而美,比垂垂的大胸部好看多了。

  「你看過很多女人嗎?」她杏眼微嗔,語氣流露出濃濃的酸味。

  想到他強健的雙手曾抱過其他女人,寬厚的嘴唇曾吻過其他女人,她的胃就猛泛酸液。明知不該為他的過去吃味,但她就是忍不住會吃醋。

  他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她被自己的佔有欲嚇了一大跳。

  特殊的成長過程,讓她養成了心如止水的內斂性格,對任何事物沒有什麼太大的欲望,對人也沒有嚴重的喜惡,但在遇上齊瓦後,被層層包裹的心正一層一層地解開束縛,許多不見天日的真性情正慢慢浮現,享受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感到沉壓胸口多年的包袱似乎消失不見了,整個人變得好輕鬆,有種解脫的快感。

  「呃……」哪壺不開提哪壺!齊瓦正想賞自己的多嘴一巴掌,忽然發現她臉上的輕鬱不見了,現在的她神情舒展,有如一朵盛開的花,嬌豔奪目,讓人不敢逼視。

  「你在想什麼?」

  「你是我的人。」晶亮的美眸對上他有神的黑眸,認真地說:「所以,以後不准你再亂看別的女人,否則,你也不用再來找我。」

  這是她第一次毫不遲疑地說出心裏想說的話,沒有修飾、沒有畏縮、沒有壓抑。

  不需要壓抑的感覺,真好!

  「哈哈哈……」他愣了幾秒後,緊接著抱住她,開心地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她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出人意表的反應。

  一般人聽到類似這樣威脅的話,應該都會很不是滋味,修養較差的,搞不好還會當場發飆,他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他不會是神經錯亂了吧?

  「我笑是因為我很高興啊!」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用力抱住她。「這是你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對我說話,你的佔有欲表示你的心裏有我,我真的太高興了,哈哈哈……」

  「你不覺得我這樣說話像妒婦,會令人反感?」就她所知,男人都不喜歡束縛,不喜歡限制,尤其是他這種個性強悍的男人。

  「我的心屬於你,也只要你一個人,本來就不會再去看其他女人。」他不以為然地搖頭。「況且,我們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你本來就有資格對我做出要求。」

  「你真的很不一樣。」她放鬆地倚偎在他懷裏,心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和滿足。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他的胸襟和氣度,完全能跟他的大塊頭外表相稱,不是一個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其實方才說出「心聲」時,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會擔心他聽了以後的反應,會不會因而對她心生反感?

  沒想到,他竟然毫不以為忤,甚至還欣然地接受她類似威脅的言論。就是這樣的包容,讓她的芳心再也沒有保留地深陷,她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他了。

  若不是他強勢的決心和超厚的臉皮,冷情的她不會將他放在眼裏。但真正攻佔她的心的,是他細膩的心思和綿綿的溫柔情網。

  望著一臉安適地躺在懷裏的嬌顏,齊瓦的心口化成軟軟的棉花,嘴角掛著溫柔的笑。

  「若男,搬來跟我住吧!」他想要這麼抱著她一輩子。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5 PM

第七章

  「我說過了,我不能。」丁若男雙手撐在桌上,神情滿是無奈,像是在教不聽話的小孩道理。「你住的地方離我上班的地點太遠,不方便,而且我不習慣跟人共處一室,感覺很彆扭。」

  自從前幾天在齊瓦那裏過夜後,他每天都藉口到辦公室找她,纏著要她搬去跟他同住,但都被她拒絕了。

  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堅定不移的愛意,不斷增強她的自信心,否則依她以前對自己薄弱的自信,根本不敢相信有人會愛她,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愛自己。

  是他融化自己的冷漠和無所謂,並讓她學會愛人,將他烙印在心底。

  正因為她知道自己愛他,對他的愛意綿延不絕、不斷加深,所以讓她不禁心生膽怯,不敢跟他同居,就怕好不容易才脫離父親束縛的心靈,又要再度淪陷,喪失了自主權。

  她怕啊!

  「你不用說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來搪塞,我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太在意你老爸的想法。」接連幾天都遊說失敗,讓齊瓦挫敗得想撞牆。

  這幾天她找遍各種理由拒絕他,理由不外乎交通不方便、不喜歡跟人同住、想獨處……

  呿,當他是三歲小孩啊?

  「跟我爸無關……」

  「我不相信。」他將椅背轉過來,跟她面對面。認識她不是三兩天的事,怎會看不穿她的心思。「你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擺脫你爸的控制,可是卻又處處受制於他,你知道為什麼嗎?」

  「……」

  「因為你給他機會控制你。」

  「……你說對了,我的確怕又受制於人,但對象不是我父親,而是你。」她露出一個苦笑,說出自己拒絕的真正原因。

  「我?!」齊瓦驚愕地瞪著她,為自己喊冤。「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老爸,我才沒有控制人的怪癖咧!」

  「你是不會刻意想要控制我,但我卻會不由自主地甘心受你控制。」她臉上的苦笑哀淒動人,看起來分外惹人憐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愛你。」這是她第一次說出心意,原本是件美事,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卻相當淒苦,彷彿愛上他並非她所願。

  「愛我讓你感到痛苦嗎?」他頹然地放開她,神情落寞又受傷。聽到她的表白,原本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但看到她愁苦的表情,什麼好心情都沒了。

  「不,我一點都不後悔愛上你,但我怕又會失去自己。」

  「我還是聽不懂。」他越聽越迷糊。「愛我為什麼會讓你失去自己?」

  「因為愛你,我會忍不住想要取悅你,以你為中心,繞著你轉,這樣跟以前為了討我父親歡心又有何不同?」

  「當然不同!」他大聲反駁,替自己澄清。「我不會要你為了我改變你自己,我愛的就是真實的你,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改變!」

  「齊瓦……」她吶吶地看著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不是膩死人的甜言蜜語,但每一個字都深深震撼她的心,因為他這個人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就是誓言。

  「我都做出這樣的保證了,你是不是也可以放心搬來跟我同住?」

  「我……」她才要回答,就被門外慌亂的聲音打斷。

  「……執行長!不好了,有人闖——」助理緊急趕來報訊,但她才到辦公室門口,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後一把推開。

  「閃開!」五名看起來兇狠的兇神惡煞走進來,一字排開擋住門口。

  助理眼看情形不對,趕緊出去打電話報警。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通過樓下警衛上來的?4

  「你就是丁若男?」其中一名站在中間、長得尖嘴猴腮的領頭者問道,驚豔地瞪著他看,隨即不懷好意地露出淫笑。「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可以先讓我們哥兒們樂一樂!哈哈……」

  「我也不介意跟這麼漂亮的男人玩一玩……嘿嘿……」幾個手下露出猥褻的笑容附和。

  丁若男嬌顏冷凝,還沒開口,一旁的齊瓦已經怒火中燒,挺直地站在她身前,擋住他們下流的眼光,怒喝。

  「你們是哪個道上的?」敢在他面前調戲丁若男,好大的膽子!

  「你……你是哪根蔥?」看起來像是老大的那個猴腮男,被齊瓦的氣勢嚇退一大步,聲音有些微顫抖。

  「對……對呀,你……你是誰?敢管我們兄……兄弟的事,找……找死啊?」另一名身材較壯碩的手下也撂下狠話想壯聲勢,只可惜話說得七零八落,氣都虛了。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罩的人,你們最好馬上給我滾!」他今天身上依然穿著招牌的「吉娃娃」T恤,但這幾個眼拙的傢伙竟然沒認出來,可見得只是些沒見過世面的三流貨色。

  「這裏不……不關你的事,你才最、最好滾……滾開!」老大為了面子問題,不得不繼續叫囂,但兩手緊抓著兩旁弟兄的手壯膽。

  急著想要知道丁若男的決定,卻被這些不入流的混混打斷,齊瓦心裏的惱怒可想而知。他兩個大跨步就來到混混面前,右手快速地抓住老大的前襟。

  「你有膽再給我廢話一句,我就讓你兩排牙齒全掉光!」齊瓦刻意壓低聲音,再搭配上他的招牌惡人臉,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我……我……」老大被齊瓦抓住,嚇得縮成一團,其他四名手下也不敢再囂張了。

  「我問你,你們來找她做什麼?」他的濃眉皺成一條直線,狂霸的氣勢展露無遺,讓人不敢直視。「說!」

  若男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慈善基金會的執行長,沒什麼實權,也得罪不了人,他就不信這幾個混混沒事會上門來找碴。

  「我們老大……看他不順眼,要我們來嚇……嚇嚇他。」

  幾個流氓碰到齊瓦,就像是老鼠撞見貓,立刻變成卒仔,乖乖答話。

  「你們老大是誰?」齊瓦的虎目圓瞠,看起來更是嚇人。

  膽敢傷害丁若男,就是跟他作對!

  「……」

  「還不老實說!想嘗嘗我拳頭的滋味,是不是?」亮出結實的大拳頭,一出拳就虎虎生風,嚇得他們皮皮剉。

  「是陳再添……」

  被他的拳頭嚇到,幾個流氓再也不敢隱瞞,只好出賣金主的身分。

  「又是他!」一直安靜地站在齊瓦身後觀戰的丁若男首次出聲。

  「又是?陳再添是誰?」齊瓦納悶地轉頭望著她。

  「建築同行,算是競爭對手吧。」丁若男給了一個簡潔有力的回答。

  陳再添每次投標都會搞些小動作,不是賄賂人洩漏底標,就是找混混威脅對手,讓對手自動棄標,這已經不是陳再添第一次派人來「問候」她了。

  原來是以前的「舊識」啊!齊瓦瞭解地點點頭,轉而回頭應付早已沒了聲勢的混混們。

  「滾!」他扔開混混老大,伸手環著若男的肩,正色地提出警告。「回去告訴你家老大,她是我『吉娃娃』的人,別再上門找她麻煩,否則就是存心跟我作對!」

  他這個舉動等於是把她納入了自己的保護傘下,願意承擔加諸在她身上的風險。

  「啊?!吉……」

  「吉娃娃?!」

  「真的是他!」

  幾個混混總算正視他T恤上的圖案,再對上他狂傲懾人的氣勢,這才明白自己差點惹上了不該惹的人,紛紛嚇出一身冷汗。

  「快……快走!」老大再也不敢耍威風了,推著手下趕緊逃命去。

  「你真是惡名遠播呢!」看著幾個混混落荒而逃,丁若男好笑又佩服地看了看臉上猶有怒氣的齊瓦。

  他不論是外型還是氣質都跟好人沾不上邊,反而像「黑道大哥」多一點,但奇怪的是,打從第一次看到他的「惡人臉」,她就絲毫不怕他,也許是看出他絕對不會傷害她吧。

  「你已經不管事了,那個陳再添為什麼還來找你麻煩?」齊瓦直到那些混混離開後,才開口詢問。

  「我以前從他手上搶走了不少生意,他大概餘恨難消吧。」想起輸不起的陳再添,丁若男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光看他手下是些什麼樣的人,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貨色。」

  「據說他跟黑道有點關係。」

  「你常碰到這種事嗎?」

  「現在少很多了。」

  「你的意思是說——還是有人來找你麻煩嘍?不成!」他拉住她的手,難得露出緊張的神態。「你馬上搬來跟我一起住,讓我保護你!」

  「放心,我有能力保護我自己。」她失笑地拍拍他的手安撫。「不認識你以前,我不也安然度過了?」

  她當然相信他有能力保護她,但他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吧?

  「那是因為我以前不認識你,但現在不同了,你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他堅決地說道。

  「你這個笨蛋!」她又是感動,又是無奈,含嗔帶怨地瞅著他說。「你就不怕惹禍上身嗎?」

  正因為知道他不是隨口說說的敷衍個性,她才擔心啊!

  「只要麻煩不找上你,我無所謂。」反正他身上的麻煩從沒少過。

  「你無所謂,我有所謂!」她臉上出現薄怒,嗔斥。「你受傷,我就不會難過嗎?」

  齊瓦激動地將她摟進懷裏。「若男,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他深知她是個個性內斂,而且防心很重的人,當她今天說出這番話,就表示她真的將他放在心上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確信自己已經擁有了她的心。

  ※ ※ ※

  齊瓦的焦躁不安和堅持,終於讓丁若男改變主意,同意到他的屋子小住,避開危險。

  她的妥協稍稍安撫了他不安的心,但他仍有如驚弓之鳥,堅持護送她回家拿行李,絕不讓她離開視線。

  「你不用跟我進去啦!」看到齊瓦跟著跳下吉普車,正要進家門的丁若男趕緊制止他。「我收拾一些簡單的行李就好。」

  現在正是晚餐時刻,已經交棒的父親不再出外應酬,每天都會在家用餐,她可不希望兩頭蠻牛又杠上,再生爭端。

  「我想跟你父母打聲招呼。」他神態自若地替她拉開鐵門,牽著她往前走。「醜女婿總要見公婆……欸……我以後也是要叫你爸媽『公婆』嗎?」他沒有留意過兄弟們是怎麼喊他們老婆的父母,是「公婆」嗎?還是岳父岳母?

  聽到他異想天開的問題,讓她忍不住笑出聲。「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就想這麼遠,你會不會想太多啊?而且公婆是媳婦叫的。」

  「誰說八字沒一撇?」他不服地反駁。「你這趟跟我回去住,剛好可以試婚,這不就是結婚的前一步嗎?」

  「你不要亂扯一通!」她大發嬌嗔。「我那是被迫避難,才不是試婚!」

  「還不都是住在一起,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好吧、好吧。」他一副被打敗的模樣,轉而露出一個無賴的笑。「那就不說試婚,改說同居,這樣總可以了吧?」

  「你還亂說!」她差點沒被他的胡言亂語給氣死,凶巴巴地賞了他一個拐子。長久以來跟著她的內斂性格已宣告消失,反而染上了幾許齊瓦的味道。

  「同居就同居嘛,有什麼好害羞的?哈哈……」他不怕死地大笑,摟著她的肩走進豪華的客廳,正好對上丁榮石飽含怒火的眼。

  「你這個臭小子,誰讓你來的?」丁榮石怒氣衝衝地站起來,雙手握拳,一副準備幹架的模樣。

  這個臭小子是唯一敢跟他對杠的人,讓他又喜又氣。

  喜的是終於碰到一個不怕他的人——雖然老麼茤萸個性最像他,經常將他氣得半死,但終究是女孩子家。

  氣的是這個臭小子為什麼不是他兒子?這小子的膽識和個性,比三個女兒更像他,怎不叫他怨歎?

  他知道外界都認為自己將棒子交給「半子」而不給「兒子」是不智之舉,笑他頭殼壞去,但建築業是硬碰硬的行業,就算若男的能力再強,要她在以男人為主的行業裏闖蕩,還是太過吃力,所以他仔細考慮過後,才會將棒子轉交給大女婿,想減輕她的負擔。

  事實上,他也很怨恨啊!為什麼若男不是男孩呢?否則他也不需要將棒子交給外人哪!

  丁若男從小就活在父親的權威下,對他有著莫名的畏懼,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擺脫父親的控制,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為齊瓦說話,沒想到,是向來唯唯諾諾的母親出面解圍。

  「來者是客,怎麼這麼說話呢?」一旁的李英淑輕聲細語地說著,拉了拉丁榮石的手,轉而溫婉地招呼客人。「你好,請坐。」

  「你一定就是我未來的岳母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難怪生得出若男這樣的美女!」看到李英淑風韻猶存的秀致臉孔,齊瓦立即快步上前給了她一個熊抱,一副一見如故的表情。

  「你……」嬌小的李英淑被他的熱情嚇到,動都不敢動。

  「你這個臭小子,竟敢吃我老婆的豆腐!」

  丁榮石一個拳頭立即打來,齊瓦躲也不躲,隨手擋下,放開了未來的岳母。

  「岳父大人,我這是在打招呼耶,哪是吃豆腐啊?」齊瓦大聲為自己抱屈,一手拉過丁若男。「我愛的是你女兒,要吃也只會吃她的豆腐,才不會吃別的女人豆腐呢!就算是長得有些神似的岳母,我也不會起歪念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你又在亂說什麼啊!」聽到他的胡言亂語,丁若男差點想把他掐死。

  先是把她父親氣得半死,現在又嚇壞她母親,他是存心得罪她父母嗎?

  「我哪有亂說?」他振振有詞地為自己說話。「我向來是心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從來不亂說話的!」

  「你這個臭小子,你是怎麼看出若男是女的?」丁榮石聽出若男的性別秘密已被看出,於是好奇又納悶地問。

  「她長得這麼美,當然是女的啊!」齊瓦臉不紅、氣不喘地胡謅。

  他才不會白癡地說出若不是若男坦承,自己還被蒙在鼓裏的糗事咧,否則准會被這個未來岳父給看扁。

  「你不覺得若男的男孩子氣太重嗎?」從驚嚇回復過來的李英淑,擔憂又帶著期待地問。

  「我就喜歡她這個樣子。」齊瓦看著丁若男。「不管她像男像女,我都喜歡。」

  「甜言蜜語誰不會說?哼!」丁榮石不是滋味地用力哼了一聲,雙手環胸,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李英淑細眉微凝,語氣帶著責怪的意味。

  丁若男驚異地看著父母之間的相處模式,其中的變化讓她瞠目結舌。

  打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對父親不再是唯唯諾諾的小媳婦模樣,反倒還敢斥責父親?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都沒發現?

  「我就是看他不爽嘛!」丁榮石老大不爽地發起脾氣。

  「好了啦,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孩子計較,不怕讓人看笑話?」李英淑坐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膝蓋,溫柔地笑道。

  「哼!」丁榮石放不下身段,只好藉著哼聲出氣。

  「坐啊,吃過飯了嗎?」李英淑笑問。

  「吃過了,謝謝。」齊瓦大搖大擺地拉著戰戰兢兢的丁若男落坐,完全不理會丁榮石的大白眼。

  「來,吃點水果。」李英淑將茶几上的水果盤推到他面前,露出溫婉的笑容,開始身家調查。「先生怎麼稱呼?」

  「我叫做齊瓦。」齊瓦不客氣地叉起一塊西瓜放到嘴裏。「嗯……很甜,好吃!來,你也吃一塊。」又叉起一塊西瓜喂到丁若男嘴邊。

  「不用……我自己來。」丁若男轉開頭,想避開他過分親昵的舉動,卻避無可避,只好趕緊接下叉子。

  「你怎麼會認識若男?」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得李英淑臉上的笑容更深。

  「我是在茤萸的婚禮上看到她的。」齊瓦側過頭看著正襟危坐的丁若男,臉上的神情溫柔似水。「我對她一見鍾情。」

  「你是做什麼的?收入多少?家裏有幾個兄弟姊妹?父母還在嗎?家裏是做什麼的?」丁榮石哩啪啦地問了一堆問題。

  「我開了一家工作室,專門處理疑難雜症,養活若男絕對沒問題。我家裏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他們都已經結婚生子了。我父母都還生龍活虎的。老家在台中,經營果園,新鮮水果吃不完。」齊瓦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答。

  丁榮石不發一語地上下打量他,沉默了良久後,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你願意入贅丁家嗎?」

  「爸?!」

  「老伴!」

  丁若男和李英淑不約而同地發出驚愕的低呼,沒想到丁榮石會問出這麼白的問題。

  齊瓦帶著平穩的微笑,一如平常,彷彿丁榮石剛才問的是「你吃飽了嗎?」,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意。

  三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丁榮石是帶著挑釁和詭譎,李英淑的眼光是帶著期待,丁若男則低著頭,緊張得不敢抬頭看他。

  過了將近一分鐘的沉思,齊瓦開口了。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但這對我而言不是問題,因為我的兄弟都已經結婚生子了,齊家在傳宗接代上沒有問題。只不過,我還是得跟我父母說一聲才能答復你。」

  丁榮石雖然沒有說話,但唇線放鬆,眼底露出滿意的笑意。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男人的確不錯!

  有腦袋、有擔當,又有膽量,不會為達目的就胡亂答應條件,絕對是個肯為自己的承諾負責的男人。

  若男選到一個好男人了。

  「太好了,若男終於找到一個真心喜愛她的人。」李英淑的眼睛略含淚光,顯示她心裏的激動。

  一直以來,她總認為自己愧對若男這個女兒最多。

  若不是自己生不出兒子,若男也不會被老公當成兒子撫養,小小年紀就被送出國,還被迫過著男不男、女不女的生活。

  她一直擔心若男找不到可以接受她的男人,過正常的生活,今天看到齊瓦對若男的輕憐密愛,總算能放下一顆久懸的心了。

  因為,他是真心愛著若男的。

  真是太好了,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看到母親眼底淚光閃閃,丁若男的心神大受震撼,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裏的感受。難道,這就是母親對她的疼愛嗎?

  自小就離開家獨自到美國求學,不但要克服語言不通的困難,想家的時候也無人哭訴,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只能獨自忍受。

  十幾年來身體和心理的煎熬,說不埋怨是假的,她甚至覺得父母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她這個女兒,才會在她最需要父母疼愛的年紀,放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出國。

  當她學成回國後,她跟父母之間的親情已經變得非常淡薄了,關係只比陌生人好上一些,對於母親刻意的噓寒問暖,她只覺得陌生和不適應。

  她不只對陌生人保持距離,就連對家人也不自覺地隔出一道牆,不輕易接近人,將自己的心牢牢地守在牆內,直到齊瓦攻破她的心牆。

  她抬頭看著正在跟母親閒話家常的齊瓦,心中湧起不可言喻的感受,充滿了對他的感激。

  若不是他鍥而不捨地敲打她的心牆,她現在可能還是將自己封閉起來,然後孤獨一生。

  也許,她可以趁著這次的同居,測試兩人的未來性。

  「我要到外面住幾天。」她淡淡地宣佈,沒有提及有人上門找麻煩一事。她還是不習慣將自身碰到的問題說出來。

  「為什麼?」丁榮石皺起眉頭,眼睛看向齊瓦,隨即會意過來,跳起來指著他。「厚,我知道了,你要搬去跟他同居!我不同意!我不會讓我的女兒跟人同居!」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好幾個混混到公司找若男的碴?」齊瓦不滿地說。「而且這並不是第一次!」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有人找你麻煩?」丁榮石詫異地瞪著女兒,臉上難掩焦慮。「是誰派來的?」

  「怎麼辦?」李英淑擔憂地追問。「要不要報警?」

  「不用了,我沒事。」丁若男的表情還是很平淡,就像在說別人的事,與她無關似的。「是陳再添派來的人。」

  「陳再添?!」丁榮石義憤填膺,忽地站起來就想往外走。「可惡!我去找他算帳!」

  「喂喂!」齊瓦趕緊站起來拉人。「這位老伯,你會不會太衝動了一點?」年紀不小了,火氣還這麼大。

  「陳再添敢上門找麻煩,我絕不饒他!」

  「未來的岳父,你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嗎?」齊瓦除了苦笑,還是只能苦笑。

  「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還以為我怕他咧!」從不忍氣吞聲的丁榮石氣呼呼地跳腳。「他們如果又找上門,那要怎麼辦?」

  「啊……那若男不就有危險了?」膽小的李英淑一聽,嚇得哭了。

  齊瓦展現出萬夫莫敵的氣勢。「放心,若男有我保護,不會有問題的,這就是我要她搬去跟我住的原因,我會當她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鑣。」
  「不需要!」丁榮石總認為齊瓦是想乘機占若男的便宜,因此不接受他的提議。「我可以多找幾個保鑣來保護她!」

  「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保鑣。」齊瓦露出一個傲然又堅定自信的笑容。「因為,我會用生命保護她!」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6 PM

第八章

  「汪……汪汪……汪……」此起彼落的狗叫聲,絕對是齊瓦家的迎客聲。

  「好好好……乖乖乖……」一一安撫每隻興奮過度的狗寶貝,並照料好它們後,兩人才上樓休息。

  「這個衣櫃給你用。」齊瓦帶著她進入自己的房間,拉開沒有多少件衣物的衣櫃門,七手八腳地清空衣櫃。

  「我沒帶多少衣服,不需要用到整個衣櫃。」她一一將他手上的衣架掛回去,再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將衣物拿出來掛好。

  看著兩人的衣服放在同一個衣櫃裏,丁若男心中有種複雜的異樣感受,融合親密、害羞、緊張,還有淡淡的滿足感。

  尤其是剛剛幫他掛衣服時,她有種小妻子服侍丈夫的荒謬錯覺,奇怪的是,她還滿喜歡這個錯覺的。

  「來,我帶你去看我的私房夜景。」他興奮地拉著她的手,又爬了一層樓梯,來到頂樓陽臺。沒有遮蔽物的寬闊空間,鋪上草皮,種滿不知名的花,儼然是個空中花園,花園中間放了一張小圓桌和幾張椅子。

  從頂樓看出去,除了路燈的光外,四周幾乎一片黑暗,只能看到遠方的市區燈火。安靜無聲,有如置身荒野。

  「這裏好漂亮,好安靜喔……」她的聲音很輕柔,怕破壞眼前的寧靜。

  「這是我買下這棟房子的原因之一,這樣我那些狗寶貝才不會吵到鄰居,另一個主要原因在你的頭頂。」

  「我的頭頂?」她納悶地摸摸頭頂,沒東西啊!

  「哈……」他失笑地摸摸她的頭頂,指著頭上遼闊的星海。「我的意思是要你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

  她有些窘地抬頭,一看到天上閃亮的星空,忍不住發出讚歎。「哇~~好美!沒想到在臺北也能看到星星,而且好多、好美喔!」

  一望無際的星空,廣佈整片黑色天幕,壯觀、美麗,讓人震撼。

  「每當我陷入低潮,或是心情不好時,我都會上來這裏吹風,看看花,或是賞夜景,心情就會漸漸平復。」他環著她的肩,靠著陽臺上的欄杆,看著遠處的燈火。「這裏是我的療傷場所。」

  「嗯……」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裏,同意地點頭。「看了這麼美的夜景,再糟糕的心情都會轉好。」

  「你爸比我想像中好相處,雖然有些霸道,有些蠻不講理,但還算可以溝通。」想起先前跟丁榮石的交談,齊瓦嘴角的笑意忍不住。

  那位老伯果然是老當益壯啊!

  「你的形容詞非常含蓄。」丁若男只能苦笑。父親的蠻不講理豈只是「有些」的程度?身為他的女兒,她最清楚了。

  「唉呀,對於未來岳父總不能太苛求嘛!」齊瓦聳聳肩,接著說:「而且,我發現他對你還滿關心的,只是不善表達。」

  他發現丁榮石和丁若男都是不懂得情感表達的人,尤其是丁榮石,為了顧及面子還會故意說反話。

  「你錯了,他根本不關心我!」她發出一個類似不以為然的冷哼。

  父親的冷漠無情,沒人比她更清楚。

  當年她被送出國念書,住的是住宿學校,聽的是完全不通的英語,身旁沒有一個人會說國語,受了委屈,沒人可以哭訴,還不能跟臺灣的家人聯絡,逼得她只能咬牙忍受,淚水往肚子裏吞。

  有哪一個關心孩子的父親會做出這種安排?!

  「他如果不關心你,為什麼聽到你被混混找碴時,會急得不顧自己的安全,立刻就要上門報復?」齊瓦點出不合理的地方。

  「那是因為他覺得被踩地盤,大失面子。」

  「你是當局者迷,我則是旁觀者清。」齊瓦冷靜地分析。「你爸若是因為面子問題,大可以打電話過去質問就可以,沒必要親自出馬,尤其還選在今天才被找碴的緊張時刻,拿自身安全開玩笑。能創造出這麼大企業的人,絕不是笨蛋。」

  「……」他說的是真的嗎?父親真的關心她嗎?這個念頭從沒在她腦裏出現過,讓她一時間很難接受。

  她只知道父親的嚴苛和狠心、重男輕女、不公平對待,她從不認為父親是關心她的。

  這……有可能嗎?

  齊瓦又接著提問。「你之前曾提過,你父親是家裏的霸王,說出的話就是聖旨,沒人敢反對,但今天看到你父母的相處方式,我卻覺得跟你說的有很大的差距,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是今天才發現我媽跟我爸的相處有很大的變化。」

  「怎麼說?」

  「就像我曾跟你提過的,以前都是我爸發出命令,我媽只有聽從的分,沒有說話的餘地。」她納悶地說出今晚的觀察結果。「但是今天我才發現,我媽竟然敢跟我爸頂嘴,還敢斥責他,真的很讓我驚訝。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媽有制得住我爸的一天。」

  「我覺得人是會變的。」齊瓦做出結論。「也許你爸爸以前的行為是過分了一點,但我覺得他應該有在反省,甚至感到愧疚,只是拉不下臉來坦承。」

  這是他今天從丁榮石的言談之中所得到的結論,也讓他對這個重男輕女的未來岳父的印象大為好轉。

  「你還真是他的忘年之交呢!」丁若男沒好氣地糗他。「你跟他見面沒幾次,瞧你說得挺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我只是將心比心,推斷出他的想法。」他絲毫不動怒。「你若不信,找個機會問問他,看我猜得準不準?」

  他若是沒有制敵機先的基本能耐,如何能震懾黑白兩道?

  「沒用的。」她看起來面無表情,但眼底的脆弱和痛苦,洩漏出她渴望父愛卻不可得的複雜心情。

  「若男,你知道嗎?我從你爸身上學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齊瓦突然有感而發地說。

  「什麼事?」

  「不要把感情悶在心裏,否則會造成遺憾。所以,我決定每天都要清楚地告訴你,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我不習慣這麼直接的表達方式。」他的熱情外放常讓她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知道。」認識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當然知道她的個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將所有的感情藏在心裏,偶爾讓我聽你親口說愛,那將會是令我最開心的禮物。」

  「我……」她為難地苦著張俏臉,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他的期待。「你會不會後悔跟我這個不男不女的人交往?」

  不管這陣子改變了多少,她骨子裏還是內斂寡言的性子,無法說變就變,所以雖然知道他要的不多,但她真的說不出口。

  「別再說這種傻話了,我不愛聽。」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譴責。

  「那……你希望我回復女人的裝扮,或是昭告世人我真正的性別嗎?」

  「看你想怎麼做都行,我沒意見。」他完全尊重她的決定。

  「你不怕被人誤會我們兩個是同性戀嗎?」

  「我如果怕,就不會在還不知道你是女人前就對你窮追猛追了。我要的是你,才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頓了一下,又露出一臉垂涎的笑。「不過,我倒是想看看你穿女裝的模樣,一定美若天仙。」

  「我幾乎可以說沒穿過女裝,要我扮回女人,我會怕。」她已習慣穿著男裝,也習慣男人的身分,要她扮回女人,她完全沒信心,甚至感到害怕。

  她怕自己會出醜,而且扮回女人會讓她覺得脆弱。

  女人,是她非常不熟悉的領域。

  「我願意等待你的心甘情願,那將會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他清楚感受到她對自己仍有戒心,對此,他感到無奈,但也只能耐心等候。

  ※ ※ ※

  「你每天跟我來上班,你的工作怎麼辦?」丁若男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安坐在沙發上吃點心的齊瓦。

  上星期幾個混混找上門之後,齊瓦立刻押著她回家收拾行囊,開始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鑣行動。每天陪她到基金會上班時,閑閑沒事做的他會順便包辦公司的雜工,舉凡換燈管、修水管、搬東西,他都主動接手做,直到下班一起回他家。

  果真是二十四小時的服務。

  「你的安全比較重要。」他滿不在乎地繼續吃著助理買回來的下午茶點心。「嗯~~這個泡芙好吃,甜而不膩!來,你試試……」拿了一個咖啡口味的小泡芙,親手餵到她嘴裏。「好吃吧?還要嗎?」

  「不用了。」趕緊伸手拒絕另一個送到嘴邊的泡芙。「我不喜歡吃甜點。」

  「多吃甜點,心情才會好。」他一臉「不懂得欣賞好東西」的表情,又坐回沙發繼續享用,一口接著一口,一下子就吃完一大盒泡芙。

  跟粗獷的外表不符,他非常愛吃甜點,陪她來上班的最大收穫,除了一天二十四小時陪她之外,就是每天都有下午茶甜點可吃,而且每天都換不一樣的種類,真是太爽了。

  「我看你明天別跟著我來上班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沒事的。」她實在不習慣一天二十四小時綁在一起的生活。

  二十幾年來的單打獨鬥,她早已習慣獨自過生活,現下多了齊瓦,雖然兩人情意相通,相處融洽,但她偶爾也想要一個人獨處,逃避他無所不在的「跟監」。

  「那怎麼行!」他放下泡芙,走到桌前與她對望,連最愛的甜點也吸引不了他。「你這裏多半是女人家,如果又有人找上門,那要怎麼辦?」

  「這星期不是都沒事發生嗎?你想太多了啦!」

  「事關你的安全,我寧可小心一點。」

  「但……我不習慣這樣的朝夕相處。」

  「你又要跟我說怕我控制你的那一套嗎?」

  「我知道你不會妄想控制我,或是改變我,但是……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你不覺得……煩嗎?」她是喜愛他,也很喜歡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但總覺得兩人之間還是需要給彼此保留一些空間,給彼此一些自由,這樣的感情才能長久。

  「煩?」齊瓦身體僵住,表情也僵住。「你覺得我……煩?」他對她的細心守護,她竟然嫌煩?

  原來她竟然將自己的關心當成枷鎖!

  「不是!我不應該用這個字眼……我的意思是說……唉……我不知道要怎麼說……」看他的表情大變,她才發覺自己的用字不恰當,忙站到他身旁想要澄清,但又找不到適合的字眼,急得亂了分寸。

  「我忍不住要懷疑,你是否真的愛我?」齊瓦滿臉受傷地走回沙發坐下,手肘撐在膝蓋上,臉沮喪地埋在雙掌中低語。

  向來都是意氣風發的他,第一次感到無力和頹喪,聲音和表情充滿了無奈和挫敗。

  「我——」她還沒說完話,就被他打斷了。

  「我們交往的這段期間,你從來沒有主動找過我,就連電話都沒打給我過,只除了『點點』生病那一次。」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忍不住生出「人不如狗」的念頭。「你只會被動地等候我的付出,自己卻吝於付出。」

  人總是貪心的。剛開始追求丁若男時,他不在乎她是男是女,不在乎她會不會回報自己的感情,只是一味地喜歡她,想對她好。

  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回應,也得到她的人了,但交往一個多月,他仍看不清她的心,總覺得跟她之間有著一道看不見的隔閡,無法直接碰觸她的心。

  他相信她是喜歡他的,要不然她不會跟他歡愛,但他不知道她對自己的喜愛有多深,有到義無反顧的程度嗎?

  每每當他覺得兩人的關係有進展時,緊接著就會發現她的退縮,彷彿刻意想拉開彼此的距離般,讓他深感無力。

  他知道她過去特殊的成長背景,讓她的個性內斂、沒自信,不肯輕易說出心聲,也知道自己要耐心等待。但,人的耐心總是有極限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挫折,不禁讓他心生倦意。

  他向來看中目標就會勇往直前地投入,不管對任務還是感情,他都是採取同樣的態度,尤其在認定丁若男是他命中註定的對象時,更是義無反顧地死命追求,沒留半點空間和餘地給自己,才會搞得自己心力交瘁。

  「我……」對於他的指控,她無話可說。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主動跟他聯繫,每次在她有那個念頭之前,他便已經出現在她面前,替她安排得妥妥當當了,完全不需要她費心。

  她甚至不需要考慮付不付出的問題,因為他從來不會跟她計較,直到現在。

  她突然驚覺自己正如同齊瓦所說的,一直都是被動地享受他的付出,而她自己卻從來沒有為這段感情付出過!

  原來,她竟是這麼的自私!

  「就照你所說的,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你隨時可以去我家拿你的行李。」他站起身來,迅速作出決定。「我走了,不打擾你上班。」

  分開一段時間也好,他需要好好想想兩人的未來,該如何繼續走下去?

  「……」他突然的決定讓她傻眼,只能呆愣愣地望著他垂頭喪氣的背影遠去,忘了追上。

  一踏出電梯,丁榮石就看到臉色陰鬱的齊瓦。丁榮石臉上隨即露出笑容,但又立刻收斂住,換上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臭小子!你怎麼又來了?」口氣聽起來不甚友善,但眼底則是閃著光芒。

  說實話,他還挺欣賞這個臭小子的,但他可不會老實承認,總要耍耍丈人的威風才行嘛!

  「你好……我要走了,再見……」齊瓦無精打采地打完招呼後,隨即坐上電梯下樓,留下另一個傻眼的丁家人。

  「他是怎麼啦?」丁榮石詫異地瞪著關上的電梯門,納悶地走向丁若男的辦公室,對著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的女兒詢問:「齊瓦那個臭小子是怎麼回事?滿臉垂頭喪氣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他,很不對勁耶!」

  「我……不知道。」她整個人還陷在齊瓦爆炸性決定的衝擊下,整個腦子亂哄哄的,什麼想法都沒有。

  雖然她一直想要有個人獨處的時間和空間,但當她從他口中聽到「分開」這個字眼時,卻只覺得背脊發涼,腦筋一片空白。

  她從沒想過要跟他分開呀!

  她很清楚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不由得擔心自己會因為愛他而失去自我,所以下意識地踩煞車,想留給自己一點空間,以免越陷越深。

  只不過,感情不是水龍頭,無法開關自如。而且,她沒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自己已經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了,所以才會被他一句「分開」搞得心神俱裂。

  若沒有齊瓦稍早的「狠話」,她不會發現自己對他的愛已深植。她寧可二十四小時被綁牢,也不要被甩開的自由。!

  但,她的領悟是否來得太遲了?

  「若男,你怎麼啦?」丁榮石發現女兒的不對勁,趕緊站到她身旁,卻又不敢碰她,急得大呼小叫。「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沒事……」

  「你就算有事也不會說出來,只會咬牙忍下,說到底,你的個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唉……」丁榮石頹然長歎一口氣。

  這是丁榮石第一次說出類似懺悔的話語,聽得丁若男目瞪口呆。

  「我知道你們幾個姊妹都怪我重男輕女,但我真的害怕『丁』姓只到你們這一代,無法繼續傳宗接代,那我的罪過就大了。」沒等她開口回應,他苦著臉繼續說,彷彿要說出悶了幾十年的心事。「我相信你對我的埋怨最深,因為我讓你過了二十幾年不男不女的生活,現在又把你從總經理的位置拉下,換上你姊夫,對你……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為什麼把我換下來?我的能力不夠好嗎?」丁若男難掩苦澀地問出累積了半年多的委屈和痛楚。

  為了成為讓父親驕傲的「兒子」,她兢兢業業地埋頭苦讀,從不懂英文、老是考零分的「笨蛋」,變成畢業生代表,進而進入史丹佛念書,其中的甘苦不足為外人道。

  「你的表現比我預期的好。」丁若男的表現有目共睹,他深感驕傲。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把我換下來?」她滿臉痛楚地追問。

  她不是貪戀權位的人,只覺得自己被硬生生否決了,就像她之前被父親否決的「女兒」身分,然後則是「能力」的否決,雙重的否決讓她信心全無,更有種被背叛的痛苦。

  「我不忍心再讓你繼續戴面具過日子,我希望你能回復自我,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用再顧慮我了。」他說出心中的考慮,滿含對女兒的深深關愛。

  「……」她愣然地說不出話來,只能傻愣愣地看著一臉困窘的父親。

  他說的是真的嗎?還是他只是想安撫她?她既驚喜又感到錯愕,無法判斷父親話裏的真偽。

  如果父親說的是真的,這將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無私的關懷!

  上星期齊瓦曾說父親是關心她的,只是不善表達,當時她不以為然地嗤之以鼻,不相信他的推論。

  今天在聽完父親的話後,她開始相信這個可能性。

  原來,齊瓦比她還瞭解父親呢。

  想到齊瓦,她的心情又再度沉重了起來,許多亂七八糟的負面思緒又湧入心頭。

  齊瓦呵……

  「對了,你真的不知道齊瓦那個小子發生什麼事嗎?他今天真的怪怪的耶!」洩漏太多心事讓丁榮石這個硬漢感到非常困窘,連忙換話題。「齊瓦那個小子,雖然說起話來很臭屁,但的確是條漢子,我勉強可以接受他。」

  最主要的是,他相信齊瓦是真心喜愛若男的,也有能力保護若男,可以讓若男擁有幸福。

  「他說要跟我分開一段時間……」她泫然欲泣地說。

  「什麼?!這個臭小子!我女兒願意低就他,他竟然還拿喬?看我怎麼修理他!」說完,丁榮石氣衝衝地往外走,準備找人拚命,卻被丁若男攔住。

  「爸,這是我跟他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她以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說出自己的決定,這是她第一次違抗父親的話,沒想到說出來竟出乎意外的容易。

  「他是因為不想入贅,才要和你分開的嗎?如果是這個原因,你就告訴他,我已經取消這個條件,只要他好好待你就夠了。」他不能一錯再錯,耽誤若男的幸福。

  「爸……」丁若男詫異又感動地看著滿臉尷尬的父親,這已經是他最貼近關心的言詞了。

  「……我先走了,有空回家看你媽,她很關心你。」他老臉泛紅,羞窘地轉身快步離開。

  看著父親的背影,丁若男覺得束縛自己二十幾年的包袱已經解除,現在該是她爭取自己幸福的時候了。

  齊瓦,我來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7 PM

第九章

  拿著備份鑰匙打開大門,迎面而來的熟悉狗叫聲,讓丁若男生出「這裏就是家」的感覺,更感受到齊瓦無微不至的愛。

  齊瓦若不是愛她入骨,就不會擔憂她的安危,犧牲自己的事業只為了守護她,而她,竟然想動起逃避齊瓦呵護的念頭!

  她真是一個大笨蛋!

  不過沒關係,現在覺悟,猶未晚矣。

  彎下身子跟圍著她興奮地又跳又叫的狗寶貝們一一問好,抱起最興奮的「點點」,開始找人。

  「齊瓦!齊瓦……」她先到廚房繞一圈,沒看到人。

  接著爬上階梯來到二樓,打開主臥房,也沒看到人。「奇怪,他到哪兒去了?」

  她沮喪地下樓,剛好聽到狗寶貝的叫聲,看到它們全擠到大門後,興奮地亂叫,而門正被人緩緩推開。

  她快步走下樓梯,在離大門三步的距離站定,期待又擔憂地看著大門,這是她第一次迫不及待又害怕看到齊瓦。

  他會不會還在生她的氣?會不會趕她出去?會不會不再愛她?會不會……無數個念頭瞬間在她腦裏回轉,偏偏都是負面情緒,讓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門終於打開了,但出現在門外的竟然是阿郎!

  「……阿郎?」她錯愕又失望,差點說不出話來,隨即慌亂地衝到他面前,連珠炮地追問:「怎麼是你?齊瓦呢?他在哪裡?他不回來了嗎?」

  「……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要我怎麼回答?」阿郎啞然失笑,關上門,迎向她。

  「齊瓦不想見我嗎?」她可憐兮兮地問,向來的淡然冷靜蕩然無存,只剩下患得患失的憂慮。

  「他怎麼會不想見你?」阿郎詫異地反問。「你們之間出了什麼事嗎?」

  前幾天,齊瓦那小子還一臉春風得意地來看他,甚至放話要他開始存紅包基金,怎麼隔沒幾天就鬧到避不見面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唉……」她還是不習慣跟人說出心事,況且這是她的私事。

  「你如果不方便說,就不要勉強,我只是關心齊瓦那個小子,不是想要探人隱私。」阿郎看出她的為難,先一步解釋。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不習慣跟人說出心裏的想法。」丁若男微苦著臉說出她跟齊瓦之間橫亙的問題。「今天齊瓦終於對我的被動和退縮不耐煩了。」

  「起因是什麼?」

  「上星期有人上門找我麻煩,被齊瓦撞見,他擔心我的安危,自願當我的貼身保鑣,不但要我搬來跟他一起住,還跟著我一起上下班,二十四小時保護我。」她娓娓道來事情的始末。

  「他會誓死保護自己的人,絕不容許自己的人受到任何傷害。」阿郎毫不意外齊瓦的做法,因為這就是齊瓦的個性。

  「我知道……」她露出一個哀傷的表情,自責地說。「但我辜負了他的心意,也傷了他的心,我太不知好歹了。」

  「怎麼說?」

  「我認為他二十四小時守著我對我來說是種壓力,所以要求他給我一點時間和空間。」她露出無奈的苦笑,一五一十地說出當時的情況。「也許是我的表達能力不好,我的話終於惹惱他了,他告訴我要分開一段時間,然後就轉身走了。」

  原以為來就可以碰到齊瓦,化被動為主動,讓他感受到自己的轉變,沒想到竟然看不到他人,讓她驚覺有可能會失去齊瓦。

  她向來只靠自己,但面臨失去齊瓦的可能,讓她心神大亂,什麼計謀都沒了,急需旁人的意見,替她出個主意。

  「這實在不像齊瓦的作風。」阿郎不解地低喃。「他這個人一旦鎖定目標,就會貫徹始終,不會半途而廢才對啊!奇怪……」

  「齊瓦認為我不夠愛他,只是被動地接受這段感情。」她說出最大的癥結點。

  「你是嗎?」

  「我當然愛他,只是我不像他經常將這些話掛在嘴邊。」她老實承認。「不過他有一點說得沒錯,我對這段感情的確是被動地接受,從來沒有主動付出過。」

  「既然知道問題的所在,那就簡單了。」阿郎黝黑的臉飽含風霜,但一雙睿智的眼卻彷彿能看破世情。

  「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眉頭微攏,不解地問。

  「所謂的『談』戀愛,就是要談,如果什麼話都不說,怎麼談得下去呢?再說,雙方有來有往才有情趣嘛,你說對不對?」阿郎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說出有若禪理的愛情智語。

  「我知道了!」丁若男一點就通,美麗的杏眼閃閃發亮,自齊瓦拂袖而去後首度露出笑容,誠心道謝。「阿郎哥,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次換她主動出擊,該是她付出的時候了!

  「你放心,齊瓦不是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只要你能展現出誠意,他不會故意為難你的。」阿郎放心地點頭,笑著說。「齊瓦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更是一個值得真心對待的好男人,我希望能早點喝到你們的喜酒。」

  「阿郎哥……」她的臉羞紅一片,看起來嬌豔動人,趕緊轉移話題。「對了,請問你知道齊瓦去哪兒了嗎?」

  「他臨時接了一件任務,要出門幾天,所以拜託我來幫他照顧他的狗寶貝。」

  「什麼任務?會不會有危險?」一聽到齊瓦出門接任務,丁若男的心臟立即緊張地縮成一團,擔憂全寫在臉上,這才想起他工作的高危險性。

  她寧可被他二十四小時「監控」著,也不要他冒生命危險出門接任務!

  「我不知道,我不跟他談他工作上的事。我只知道那個小子的命很硬,危險當然免不了,但小命應該保得住。」

  「他有可能會受傷?」她想到之前他眼角旁的傷口,還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那都是冒險的代價。

  「別擔心,對他多點信心,他一定會回來,讓你有機會補償他的愛。」

  「不管他再怎麼厲害,只要知道他有危險,我還是會很擔心,不過我一定會在這裏等他平安回來的。」這次換她品嘗等待的心情。

  「我相信你是愛他的。」阿郎滿意地笑著。「那……這些狗狗就交給你照顧嘍!」

  「沒問題,我會替他守護他的家園。」就如同以往他守護她一樣。

  ※ ※ ※

  思念是一種折磨。

  等了五天,丁若男的心也飽受煎熬了五天,想的念的都是齊瓦。

  這五天,她好幾次拿起話筒想要撥電話給他,就算只是聽聽他的聲音也好,但又怕影響他的任務,只能忍下。

  沒有等待過,不知道等待的滋味有多難熬,尤其是夜深人靜的夜裏,就連一向愛喧鬧的狗狗們也都入睡了後,寂寞和痛楚更是清楚地佔據心頭。

  又一個無法入眠的夜。

  站在頂樓看著遠方市區的燈火,遼闊的夜空下,更顯出她的孤寂和脆弱。

  千頭萬緒在她心頭繞,想的不外乎是他的安危、他什麼時候回來、他還愛不愛她……

  這幾個無法入睡的夜晚,她幾乎都在這裏吹冷風,除了梗在心頭無法排除的心事外,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她無法躺在沒有他的床上入睡。聞著留有他味道的寢具,會讓她想哭。

  愛上他,讓她的心徹底撤除防衛的城池,脆弱得不堪一擊。

  若沒有這一次的分離,她可能永遠無法發覺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放得這麼重,更無法領悟到他對自己的深情憐愛。這算是得,還是失呢?

  二十幾年的單打獨鬥,讓她封閉了自己的心,慢慢地變成一個冷漠淡然的人,不懂得愛,更不懂得愛人。

  她能理解齊瓦的反彈,對一個只會接受卻從不付出的女朋友,他已經算容忍了。

  接下來,要看她怎麼挽回他的心了。

  驀地,雖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但她卻像是有心電感應,感覺到他的存在般,猛地轉過身。

  果然,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雖然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她知道是齊瓦。

  她的心情激動到說不出話,手指顫抖,鼻頭有些酸,眼眶發熱。

  他終於回來了!

  齊瓦沒有開口說話,一步步沉默地走向她,在距離她一公尺處停下腳步,不再前進,暗不見底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

  「你……」抿抿唇,吞咽了好幾次口水滋潤喉嚨後,她才有辦法說話,但只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你……」一看到她的淚水,齊瓦立即心急地往前跨,手也伸向她,卻在空中僵了一秒後,被他的意志力強拉回原位。

  不行,他必須耐住性子,等待她的主動,不能再任由她消極被動。

  先前的細心守護被她嫌「煩」,嚴重傷到了他的心,更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進而開始反省兩人之間互動的嚴重落差。

  這段時間的分開讓他領悟到,一段長久的感情不能只有單方面的付出,必須雙方面都用心經營才能持久。

  他必須耐心等待她的真心回應,不能再一味地付出。

  兩人目光糾纏,丁若男心中如萬馬奔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傻愣愣地看著他,任由淚水滾落。

  突然,她一腳跨出,縮短了一公尺的距離,直直撲進他懷裏,狠狠地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快而有力的心跳聲,五天來擔憂不安的心總算落了地。

  「我……我好想你……」雙手緊緊抱住他,淚水不住滑落,首度傾訴自己的心情。

  她要好好地「談」戀愛,絕對不再隱藏自己的心。

  「你……」他明顯感受到她的改變,又驚又喜地捧住她的臉,跟她淚光閃閃的杏眼對看。「你說……你想我?」

  這是她第一次說出內心的情感,讓他受寵若驚。

  上星期他接到一個緊急任務後,故意不告訴她這個訊息,也不跟她聯絡,就是要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或是會不會主動聯絡他。

  結果,什麼都沒有。他沒接到她的電話,甚至連一封簡訊都沒有。

  對於她的冷情以對,他只覺得心灰意冷,甚至開始考慮是否要繼續這段感情。

  他將所有心力都投注在工作上,心中的鬱悶促進他將任務提早完成,結果回到家,竟然發現她的衣物還在,而且數量不但比之前多,還多了好幾樣陌生的用品,讓他的心中打了一個突。

  她不是搬回她家了嗎?怎麼她的個人衣物還在?難道說……

  他開始滿屋子找人,但都沒看到她。突然,彷彿心有靈犀似的,他想到了頂樓——他的秘密基地。

  「我好想你,別再一聲不響地離開我了……」她說出以往不可能會出現在她口中的請求。

  「你……變了……」她的外表還是一樣俐落,但感覺更柔和,更像個女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決心。「我……我很感謝你之前對我的包容,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掩藏真心,我要把我心裏的牆全部拆除,我會讓你看見我的心。」

  「這樣很好。」他不動聲色地點頭,沒讓她看出自己心裏的激動。

  她不再試圖掩藏自己的心意,表示她完全相信他了,但這還不夠,他需要她更積極的表態,他需要她的投入。

  一段感情靠他單方面的投入和付出是不夠的,必須兩人都有共識才能走得長久,也才能開花結果。

  「我知道你認為我對你的愛不夠深,其實不是的。這幾天的分開讓我發現我不能沒有你,因為我很愛很愛你……」感受到他不同於以往的冷淡,再想起這幾天心裏的煎熬,一陣哀戚突然湧上心頭,她淚如雨下,哭得好傷心。

  今天的他帶著距離感,不像以前那樣對她呵護備至,也不像以前那樣親昵,這明顯的差異讓她猛地一驚,難道說……

  他決定放棄她了嗎?!

  她以前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竟然將他的關懷呵護視為理所當然,不懂得珍惜,直到即將失去他的懷抱,才驚覺原來他溫暖的懷抱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幸福!

  「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幾乎無法入睡,因為我不想躺在沒有你的床上。」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眼淚不住地冒出眼眶,看起來更是惹人愛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傻瓜,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溫柔地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但她臉上的淚痕卻抹了又濕,怎麼也抹不幹,看得他好心疼。「別哭了,我會心疼……」

  「你還會心疼我嗎?」帶著淚痕的小臉蛋,看起來楚楚可憐。

  「傻瓜,你是我最愛的人,我不疼你,要疼誰?」

  「你那天的表情好決絕,我回來後又看不到你,後來是阿郎哥告訴我,你接了一個緊急任務,會離家好幾天,否則我還以為你已經對我感到失望,離家出走了……」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這幾天,他一直在等她的主動聯繫,但都失望了。

  「我想,但我不敢。我怕影響你的工作,害你陷入危險。」他的工作具有高度的危險性,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受傷,她不願意冒險,寧可忍受思念的煎熬,也不要增加他的危險。

  「喔。」原來如此,是他錯怪她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她羞怯受驚,模樣像個小媳婦般,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所有的誤會都解釋清楚,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什麼氣都沒了。

  「那……那你為什麼不……不吻我?」她滿臉羞紅地問出心中的疑惑。

  以往只要見到她,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摟摟抱抱又要求親親,親密的肢體語言展露無遺,但今天的他卻像個木頭人般。

  「那,你為什麼不吻我呢?」他反問。

  「我……」

  她忍住羞怯,鼓起勇氣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頭,仰起臉吻上他寬厚的唇,使出渾身解數地啃咬他的唇瓣,但他卻沒反應。就在她心灰意冷地移開時,他突然化被動為主動,吞噬她的紅唇,瞬間燃起熱情。

  「……你還有疑問嗎?」他喘著氣,在她耳邊低語。

  「你今天看起來好冷淡,讓我很害怕。」她臉頰嬌豔如花,迷蒙的眼神帶著淡淡的情欲。

  「我是故意的,誰叫你之前的話傷透了我的心。」他的心也是肉做的,會痛、會受傷。

  「對不起,我之前太自私了,只是一味地接受你對我的好,不懂得相對付出。」她滿臉歉意地道歉。「我正在學習如何愛人,請你給我時間,我以後一定會表現給你看的。」

  「何必等以後,你今晚就可以表現給我看啦!」他略一彎身,毫不費力地抱起她,志得意滿地走下樓梯。

  「我……我不會……不行啦……」聽懂他的話,她羞赧地窩在他肩頭求饒。

  對於歡愛,她還是生手,都是被動的配合,要她採取主動,她真的做不來呀!

  「沒關係,我會全力配合你,你要好好愛我喔!」看到她嬌羞的模樣,看得他心癢難耐,尤其確認她已經全面接受他了,對於這段感情再無遲疑的態度,更是讓他感到大大的滿足。

  他終於等到她的真心回應了!

  ※ ※ ※

  歡愛過後,緊擁著躺在床上的兩人雖然筋疲力盡,但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丁若男虛軟無力地躺在他的臂彎中,聆聽他漸漸緩和的心跳聲,覺得這是她聽過最美妙的聲音,因為他的懷抱就是她的幸福所在。

  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趕緊拉著被單遮住裸露的身軀,坐立起來,神色有些緊張。

  「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喔?」他的眼睛閃閃發亮,跟著她坐起來。「什麼禮物?」

  「你眼睛先閉上,不准偷看喔!」她神秘又嬌羞地下達命令。

  「好吧。」如她所願,他乖乖地閉上雙眼。

  她下床,從衣櫃裏拿出一個提袋,拿起裏頭的幾件衣物,一件件快速穿上,站在鏡子前面稍做整理後,忐忑不安地來到他面前,雙手緊抓住身側的布料,深呼吸一口氣才開口——

  「你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他慢慢張開雙眼,竟然看到她穿戴整齊,正想問她都已經要上床睡覺了,幹麼還多此一舉時,突然驚覺到她穿的是女裝,頓時瞠目結舌地張大嘴,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她穿著有南洋度假風情的細肩帶印花短洋裝,不規則的裙擺設計,讓她看起來纖細又浪漫,一雙修長美腿更是足以拍絲襪廣告,再加上她一臉嬌羞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嫵媚,迷死人不償命。

  天啊,她如果穿這樣走在路上,不造成交通癱瘓才怪!

  「我穿這樣很奇怪,對不對?我馬上換掉……」見他不說話,表情又怪異,好像被嚇到的模樣,她以為是自己的女裝扮相怪異,立即羞窘得想衝進浴室換下衣服。

  記得他曾說過希望看她穿女裝,還說這是他最期待的「禮物」,為了完成他的心願,她決定穿女裝給他看。

  但是她沒有女裝,也沒有買女裝的經驗,身上這件洋裝和內衣都是麻煩妹妹茤萸帶她去挑選,在茤萸的專業保證下買的。

  看他飽受驚嚇的樣子,她穿女裝的模樣一定很嚇人。

  「別換!你穿這樣很美,我很喜歡……」他一把拉住她,眼珠子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

  「真的?」她不相信地反問。「那你幹麼一臉飽受驚嚇的模樣?」

  「我當然被嚇到啦,因為你穿女裝的模樣太美了,美得我的魂都飛了。」

  「少誇張了!」她被他誇張的言詞逗笑。

  「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他舉手發誓。「我要你答應我,只在我面前這樣穿,你的美只能讓我一個人看,這是我獨享的福利。」

  「你真的覺得好看?」

  「美呆了。」

  「那就好,因為你說想看我穿女裝的樣子,我特別請茤萸帶我去買這件衣服,我好擔心自己穿起來怪模怪樣,會嚇到你。」

  「放心,你天生麗質,不管怎麼穿都美。」

  「太好了,你終於回復到我之前認識的那個你了。」聽到他的胡言亂語,壓在她心頭好幾天的大石頭終於消失,露出她這幾天來最開心的笑容。

  她這星期真是受夠了,先是被他的「攤牌」嚇到,然後是接連好幾天不見人影,回來後又一直板著臉,直到現在才恢復以前的「胡言亂語」,這才是她熟悉的齊瓦。

  「對不起,我那天不應該對你發脾氣,可是我受不了你反復又曖昧的態度。」

  「不,你說的對,幸虧你及時點醒我,讓我更珍惜你的愛,否則我真的有可能失去你。」她雙手撫上他長滿胡渣的臉,充滿感情地說。

  「其實我不在乎付出多一點,我在意的是你把我的付出當成累贅。」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急忙澄清,擔心又被他誤解。

  「我知道。」他笑笑地安撫她。「出任務這幾天,我認真想過你的話,我必須承認,你說的沒錯,我們應該給彼此多一點時間和——」

  「你又要跟我分開嗎?我不要!」她驚慌地否決,她不要再經歷這幾天的煎熬,太難受了。

  「別急,聽我說完。」他將她摟進懷中安撫。「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當然還是住在一起,但我不再跟著你去上班了。」

  「你不再擔心我的安危了嗎?」她以前怕被束縛,現在則是怕被拋棄。

  「我會介紹你父親換一家更可靠的保全公司,再增加一個警衛在你的樓層二十四小時巡視,只要一有不對,你立刻用手機聯絡我,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你身邊。」他做出最妥善的安排。「這樣我就算出任務,也不需要擔憂你的安危了。而且這麼一來,我們彼此都能擁有適度的自由,不會成為彼此的累贅,這樣的感情才能長長久久。同意嗎?」.

  「嗯。」她無異議地點點頭。這正是她原先的想法,只是她的表達不夠完整,才會造成他的誤解,惹來這次的危機。

  不過幸好危機變轉機,讓他們的關係更為親密,心靈也更加契合。

  他在她的唇印上深情的一吻,認真地求婚。

  「你願意娶我嗎?」

  「娶你?」他沒說錯吧?

  「我如果要入贅到你家,不就是你要娶我嗎?」他一本正經地說。

  「你父母同意嗎?」一般父母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入贅到別人家,冠上別人的姓吧?

  「他們沒意見,尊重我的選擇。」他父母的觀念很開明。

  「我爸跟我說,你不用入贅到我家,他已經解除那個交往條件了。」她說出父親的囑咐。「他唯一的條件是——只要你好好待我。」

  「那你要他放一百二十個心,因為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以我的生命保護你的。」這是他不變的誓言。

  現在,他確定自己得到了她全部的愛,他們兩人的戀情,終於修成正果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28 PM


尾聲

  半年後

  一對高人一等的新人緩緩步入婚禮會場,接受親友們的祝福和恭賀,看到他們的穿著打扮,會場賓客頓時議論紛紛,熱鬧非凡。

  「他們怎麼都穿男性的禮服?」

  「對呀,樣式還一模一樣,只是一個穿黑的,另一個人穿白色的。」

  「今天的新人都是男的嗎?」

  「可是喜帖上新娘寫的是丁榮石的二女兒,應該是女的啊!」

  「可是兩個看起來都像男的耶!」

  齊瓦不把眾人的交頭接耳和大驚小怪當一回事,深情款款地看著坐在身旁的伴侶,體貼地為丁若男佈菜。

  「你不後悔讓我穿男裝結婚?」張口咬下他餵食的龍蝦沙拉,看著賓客詫異的神情,丁若男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當她告訴他,婚禮想穿男裝時,他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不知道此時看到現場的騷動,他有沒有悔不當初?

  「為什麼要後悔?你穿這樣很好看啊!」

  「但看到我這麼穿,大多數的人應該會以為我們兩人都是男人,你不怕被冠上同性戀的稱號?」雖然喜帖有注明她是丁榮石的二女兒,但她今天的男性燕尾服裝扮,勢必讓賓客一頭霧水,對她的性別充滿疑惑。

  跟齊瓦交往後,她並沒有因此而特別公開澄清自己的性別,也沒有改穿女裝。

  她曾就「要不要正式昭告她的真實性別」一事問過他的意見,他說沒必要,至於穿著打扮,就以她的習慣和喜好為主,不需要為他或其他人做改變。

  所以嘍,她依然以她最習慣的男裝出現在公眾場合,只有基金會和少數幾名較親近的親友知道她的女性身分。

  「我沒事管別人怎麼說幹麼?只要你高興就好。」齊瓦的視線霸氣十足地掃過膽敢偷瞄丁若男的男人,讓會場的男性賓客們人人正襟危坐,眼睛不敢亂瞄。

  「別這樣啦……」看到他又用眼神嚇人,她好氣又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背,要他收斂一點。

  「你是我的,不准別人覬覦。」

  「你放心,我這個怪胎也只有你會看上眼。」他的霸道和佔有欲,經常讓她哭笑不得。

  「婚禮後,我們就去辦結婚登記,我還是決定要入贅到你家。」

  「為什麼?我爸早就不再堅持要你入贅了,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堅持還是要『嫁』給我?」

  「我喜歡屬於你的感覺。」

  他另類的理由讓她啞然失笑,卻又感動莫名。

  若不是有他,她這輩子應該不會結婚,不但會孤寂過一生,還無法體驗人生的美妙。

  他是她生命中的貴人,也是她最愛的人……

  【全書完】

  編注:

  (一)關於紀可法跟丁茤萸的愛情故事,請見橘子說734【成雙成對之一】《拐個好老公》。

  (二)大學一畢業就被安排結婚的丁家大姊丁煥娣,究竟嫁了個什麼樣的老公呢?敬請期待七月橘子說【成雙成對之三】《拒當下堂夫》。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2-6-3 05:30 PM

後記  忻彤

  我家在今年年初多了一個新成員——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吉娃娃「元元」,這也是這本書男主角名字的靈感來源。

  上一本書提及齊瓦這個角色時,為了要給他一個跟外表很不搭的外號,讓我傷透了腦筋,對著電腦發呆了一個多小時,結果,一個轉頭看到「元元」超級無敵霹靂可愛的小臉蛋,「吉娃娃」這個外號便因應而生了。

  自從招財肥貓過世後,我的心情一直沉甸甸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而「元元」就是我媽送我的提神禮物。

  它剛來的時候,只有一個多月大,小小一隻,差不多手掌大小,可愛又可怕,沒養過這麼小的狗的我,很怕它被斷送在我手上。

  擔心泡軟的狗飼料不夠營養,請教了一個家裏也有養吉娃娃的朋友,她跟我說可以喂它喝牛奶補充養分,結果它的下場就如同書中所寫,一天拉十幾次肚子,拉到帶有血絲,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趕緊抱它去看獸醫,打針又吃藥,還是沒好轉,最後我跟老媽研究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泡軟的飼料太稀了,所以我們乾脆將飼料磨成粉,讓它進食,結果竟然誤打誤撞好了,真是感謝老天!
  
  我常喊它好命狗,跟外面的流浪狗比起來,它的確是太好命了。每天早上我喝羊奶時,它會在一旁興奮地跳上跳下討喝的,寵狗的我當然分它喝啦,還好它對羊奶沒有過敏現象,適應良好。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它現在壯得跟頭牛似的,體力也像喝了蠻牛一樣夠勁,除了睡覺,它沒有一分鐘安分,沖過來又跑過去的,就像個過動兒。

  會給它取「元元」這個名字是有典故的,它的皮色是黑白雙色,只有兩個眼圈、屁股和背中央有一條橫紋是黑色的,其他都是白色,看起來很像是熊貓「圓圓」。但經過「牛奶事件」,我替它的名字算了筆劃,發覺筆劃不好,於是改名「元元」,希望它「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有一個好的開始。

  自從家裏多了元元以後,多了生氣和活力,但缺點是讓我的寫作速度嚴重受到影響,因為每當我想專心寫稿時,超級會撒嬌的元元就會來我身旁磨來磨去,要找人陪它玩,偏偏我又超級沒定力的,經常被它拐跑,所以現在我只能趁它睡覺時寫稿,就像現在。此刻它正在呼呼大睡,看得我的眼皮也開始沉重了起來……

  ……呼啊……下次再聊嘍,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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