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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西方蜘蛛 -【強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3:44 PM     標題: 西方蜘蛛 -【強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au8au 於 2019-12-22 04:25 PM 編輯

【書名】:強明

【作者】:西方蜘蛛

【內容簡介】:

    理論上,他是一個大明的官,但他還有一個副業:海盜!當官和當海盜,都是充滿了前途的兩個職業。

    “海盜搶得,為什麼我搶不得”?這是他的口頭禪。

    巡檢是再小不過的官,但他偏偏敢打出“大明巡檢丁”的大旗;海盜是讓人敬畏的職業,而他就是這份職業裡的王:
    海盜王,丁雲毅!

    一個亦官亦盜的大明巡檢,一段讓人熱血沸騰的大明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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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3:45 PM

第一章丁雲毅的故事

     丁雲毅活到現在,從來也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死。

    要說起來自己也算是辱沒家門。

    他們丁家也是有些聲望的,丁家的老祖宗據說是明朝時候當過兵部尚書,總督河南,加太子太保的丁啟睿。

    這麼說起來丁家也是書香門第。一代傳著一代,當地人提起丁家人人都得豎起大拇指,誇一聲好。

    誰知道出了個丁雲毅。

    用丁雲毅他爹的話說起來,就是“我們丁家沒有這個畜生”!

    小時候的丁雲毅還是不錯的,人聰明,肯讀書,功課好得不得了。結果等到了高三,眼看著就要考大學了,認得了一批社會上的朋友,這一來沒有把持得住,就算是下水了。

    大學沒有考上不說,反而還成了個被別人指指點點的小**。把個丁家老爺子氣得不行。丁雲毅幾次三番的闖禍之後,丁家老爺子乾脆放出狠話來說再也不認這個兒子了。

    不認就不認,樂得自在。

    從此後丁雲毅就搬出了自己的家,跟著個外號叫“三哥”的人正式混起了社會。

    三哥可是一號人物,從小練武,據說還在少林寺呆過,後來不守清規,被趕了出來。到了社會上後打架鬥狠起來人人都怕,很快成為當地的“老大”。

    三哥有個投資兩千萬的馬場,專門養馬,給那些拍電影電視劇的提供馬匹,也是他和弟兄們的據點。

    丁雲毅從家裡被趕出來後就住在了三哥的馬場裡,整天和三哥一起練武、騎馬,也樂得逍遙自在。

    三哥評價過丁雲毅,“別看這小子年紀小,下手狠著呢。再過幾年,這地面上都是他的天下。”

    當時弟兄們還不相信,結果有次和被人偷襲,丁雲毅搶過刀來一個人砍翻了三個,硬生生的把人多勢眾的對方給打跑了。這以後一眾弟兄算是對丁雲毅刮目相看了。

    三哥除了教丁雲毅練武騎馬,時常對自己這個小兄弟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咱們這些人那,旁的可以沒有,可有一樣你得記得,忠!誰對你好,你就得對誰忠!”

    這話一直印在了丁雲毅的心裡。

    原本以為自己的生活就這樣了,誰想到這次連三哥都出事了。

    最近三哥出了點事,弟兄們都出去避風頭了,馬場裡就留下了三哥和丁雲毅,還有幾個養馬的人,誰想到仇家就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了。

    對方氣勢洶洶,一來就是直接取人命的。三哥和丁雲毅砍倒了對方十幾個,但還是被仇家給砍傷了。

    三哥的胸口被捅了一刀,眼看著不成了,丁雲毅也渾身都是傷,兩人好不容易跑到了一個馬廄裡,可在這也藏不了多久。

    三哥掙扎了一會,死了。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究竟還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慘,死在了一個滿是臭氣的馬廄裡。

    丁雲毅知道自己也差不多了,他看了看三哥的屍體,嘆了口氣。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父親說的話也許是對的,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丁雲毅在馬廄裡摸了會,他知道三哥為什麼一定要帶著自己朝這個馬廄跑,因為在這藏著兩樣好東西。

    丁雲毅摸了半晌,從一個隱蔽的地方摸出一枚手榴彈出來,這手榴彈怕是有些年頭了。

    這東西都是三哥藏在這裡防身的,可是三哥再也沒有機會用了。

    他媽的,反正是要死了,大家同歸於盡!

    這時候馬廄的門被踢開了,七、八個氣勢洶洶的人衝了進來,丁雲毅朝他們慘笑了一下,然後猛然拉開了導火索!

    他聽到了一聲聲的驚呼,看到了那些仇人不要命的朝外跑去,丁雲毅笑了。

    你們這幫狗日的也知道害怕?你們也都怕死?

    看著手榴彈“滋滋”的冒著青煙,丁雲毅在心裡輕聲說道:“爸,對不起,下輩子我還給你當兒子,再也不給你闖禍了!”

    “轟”的一聲.... ..一切都歸於了安靜......

    馬廄隨即被燒了起來,越燒越旺,越少越旺,一切的一切,都被隱藏在了火光裡,丁雲毅也從此後再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3:48 PM

第二章海戰

     大明水師戰船一字排開,所有的水師官兵都在悄悄的等待著。

    只有一個人呆呆的在船尾坐著。

    他叫丁雲毅。

    丁雲毅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因為一顆手榴彈穿越了,而且還穿越到了大明朝,穿越到了一個居然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名字,長相也完全相同的“丁雲毅”身上。

    見鬼了,真的見鬼了!丁雲毅做夢也想不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萬幸的是,這個“丁雲毅”的出身還是非常好的,他老子......好,現在是自己的老子了——丁遠肇!他是福建贊理軍務,比巡撫福建兼提督軍務的鄒維璉低上那麼一級,好歹也算是地方大員了。

    巡撫、提督軍務、贊理軍務也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發展起來的。丁雲毅記得很清楚,之前大明初立,最初的一個巡撫,是在永樂二年。明成祖朱棣委派了一個職司監察的七品官“給事中”雷填,“巡撫廣西”。所謂巡撫,在當時只是中央官的一種臨時工作,而並非固定的官職,更沒有如同清朝一樣,變成了事實上的省級最高長官。

    明宣宗宣德年間以後,巡撫才漸漸地多起來。到了明朝末年,差不多每省均有,但是轄區有大有小,並不與布政使的轄區相吻合,而且在職務上也是偏重軍事,常常在官銜上加了“提督軍務”,或“贊理軍務”的字樣。

    自己的老子,是個標準軍事長官了!

    不好的消息是,自己一來就要打仗了!

    還是和荷蘭人打!

    這是大明崇禎六年。

    這一年的七月,荷蘭台灣總督普特曼斯率領十三艘荷蘭戰艦,以突然襲擊的方式對明朝沿海發起了進攻。荷蘭人提出中國方面立即停止同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的貿易,只能與荷蘭人單獨貿易,否則將繼續開戰,此無理要求遭到明朝拒絕。

    同年九月二十二日,福建巡撫鄒維璉接到聖旨,崇禎皇帝嚴令懲荷。十月十二日,鄒維璉和丁遠肇商量之下,以鄭芝龍為先鋒,高應岳為左翼,張永產為右翼,王尚忠為遊兵,準備迎戰。

    在明方積極備戰時,荷蘭人也不敢怠慢,他們招來了大海盜劉香為增援。劉香帶來了戰船五十餘艘。

    而丁雲毅就是大明水師中的一員。

    丁雲毅懷疑自己的這個前身和老子丁遠肇關係不怎麼樣。老子是堂堂一省贊理軍務,兒子居然只是船上的一名普通士兵。而且大戰在即,居然還把兒子放到了先鋒鄭芝龍的船上!難道是想把自己兒子扔到戰場上去送死?

    這是哪和哪的事?

    “出發,出發了!”船上的百長蕭易風把弟兄們一個個都叫了出來。

    丁雲毅也沒太把自己的這個頂頭上司太當回事,百長不過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可兩天時間接觸下來,這蕭易風做事認真,把個百長當的和巡撫一般。

    海戰就要開始了。

    崇禎六年十月二十二日,得到可靠情報的明軍主力一百五十艘戰船悄悄開到了金門島南部的料羅灣口,在那裡,正停泊著荷蘭劉香聯合艦隊的全部主力。

    大明的水師還是相當強悍的。官府曾命福建、江浙沿海諸衛造船抗倭,使水師獲得了很大的發展。水師的武器裝備不僅刀牌、弓箭、槍弩等冷兵器製作精良,火器已佔很大比例,銅銃、鐵銃、地雷、各類火砲開始裝備部隊。…。

    當發現明軍來襲時,荷劉艦隊擺開了一個荷蘭戰艦居中,海盜船四散策應的防禦陣形,明軍艦隊則在料羅灣東南角展開,以鄭芝龍部隊為先鋒,順東風采取了兩路突擊的戰術。

    按照事先佈置,明軍主力部隊全部直奔荷蘭艦隊,只以輔助部隊對付海盜船。同時,他們採用了在歐洲戰場從未見過的火海戰術。

    明軍一百五十艘戰船中,只有五十艘是砲艦,其餘一百條小船全是火船,隨著一聲令下,在大船火砲掩護下,百條火船蜂擁而上搭鉤點火。

    一陣喧囂過後,參戰的全部荷蘭大型戰艦中,兩艘剛一開戰即被火船搭住焚毀,另外兩艘則在砲戰中被擊沉!

    海面火光一片,甚是壯觀!

    此時在丁雲毅所搭乘的戰船上,隨著長官一聲令下,兇猛的向著一艘尚為起火的荷蘭戰船衝去!

    兩船接舷之後,大明水師官兵紛紛向著荷蘭人的戰船撲去。

    “叮叮噹當”亂響之中,白刃戰開始!

    一個大鬍子的荷蘭軍官非常驍勇,手中的劍接連刺中兩名大明水兵,嘴裡不斷的在那“荷荷”亂叫,也聽不懂在說什麼,似乎在那炫耀。

    蕭易風衝了上去,但在大鬍子凶狠的進攻下連連後退,一個不消息,被刺中了肋部,所幸躲避及時,受傷不重。

    荷蘭大鬍子對著蕭易風又是一劍刺出,眼看就要刺中,忽然邊上“當”的一聲,有人架住了他的劍。

    死裡逃生的蕭易風一看,正是丁雲毅!

    丁雲毅也不是刻意想要救人,只是看到荷蘭大鬍子兇猛,心中不忿洋人猖狂,這才及時出手!

    丁雲毅打過了無數的架,在他看來,這和打架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刀劍相交,兩人來回拉鋸了幾個回合,丁雲毅打架經驗豐富,又被三哥精心訓練過,發現大鬍子雖然打的兇猛,但下盤不猛,看準空子,架開大鬍子刺來的一劍,然後忽然飛起一腳,正好踢在大鬍子褲襠裡的要命之處。

    大鬍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在地上疼得直打滾,嘴裡還在那不斷叫著什麼,似乎在那指責丁雲毅不守打架規矩。

    丁雲毅哪里和他廢話,上前一刀結果了大鬍子的性命。

    蕭易風在邊上看的目瞪口呆。

    這條船上的水兵大多數第一次打仗,可哪裡想到丁雲毅這個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一聲不響的人打起來居然那麼厲害,而且下手如此凶狠!

    兩個荷蘭兵“哇哇”叫著衝了上來。

    等他們快到衝到面前時,丁雲毅往地上一倒,然後就勢揮出刀去,慘叫聲中,一名荷蘭兵的左足竟然被生生砍下。

    另一個荷蘭兵看到如此慘烈景象就發生在自己面前,被嚇壞了,掉頭就跑。

    丁雲毅奮力把自己手中刀飛了出去,正中荷蘭兵的後背,這荷蘭兵朝前衝了幾步,一頭栽倒。

    丁雲毅這才站了起來,走過去從荷蘭兵的屍體上拔出了自己的刀。

    交戰短短幾個瞬間,丁雲毅已經殺死兩名敵人,重傷一人。不光把蕭易風,就連邊上所有上船的明朝水兵都砍傻了眼。

    這人是丁雲毅?這人真的是他們認得的丁雲毅?

    從登船戰鬥開始,他就像個魔鬼一般,殺起人來毫不手軟。面對荷蘭人的時候砍瓜切菜一般。

    丁雲毅冷笑了一下,自己都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殺這麼幾個荷蘭人還不是和玩一樣?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3:53 PM

第三章丁巡檢

     丁雲毅的驍勇,極大的激發起了大明水師官兵的士氣,也極大的削弱了荷蘭人的戰鬥意志。

    戰不多時,這艘船上的荷蘭人選擇了投降。這也成為大明水師繳獲的第一艘荷蘭人的戰艦。

    此一戰,大明水師大獲全勝。擊沉、燒毀荷蘭戰艦四艘,生俘一艘,其餘荷蘭戰艦全部遭到重創之後逃跑。而海盜劉香帶來助戰的戰船五十艘竟然全軍覆滅。

    “萬歲”的呼聲響徹海面,此是為大明海戰大捷!

    看著那些歡呼著的兄弟,丁雲毅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戰鬥帶來的刺激和興奮。

    儘管現在是崇禎六年,大明內憂外患,但是大明的水師還是依舊強大無比,殺的歐洲海上霸主荷蘭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丁雲毅唯一想不通的,是這樣的大明怎麼說亡就亡了呢?

    包雎華捂著受傷的肋部走了過來,對丁雲毅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已,再三道謝。

    而海戰以這樣的方式取得勝利,甚至是福建巡撫鄒維璉都沒有想到的。

    在這次海戰中有兩個人的表現特別突出,一個是先鋒,參將鄭芝龍,還有一個就是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之子:丁雲毅!

    丁雲毅雖然隸屬於鄭芝龍的船隊,但他的身份特殊,身後站著的是他的老子丁遠肇,鄭芝龍刻意交好,在敘報戰功的時候,特意重重的加了丁雲毅一筆。

    也因此丁雲毅以一個小小的水手身份,居然能和一眾參將、副將一起,得到福建巡撫兼提督軍務鄒維璉的接見。

    “此一舉也,燒沉夷眾以千計,生擒夷眾一百一十八名,燒夷甲格巨艦五隻,奪夷甲板巨艦一隻。夷大員(台灣)總督兼艦隊司令普特曼斯者,海戰後即辭去總司令之職......”

    在抑揚頓挫的念完了上報給朝廷的奏捷書後,大為高興的鄒維璉話鋒一轉:“此一戰能夠大捷,除賴聖上鴻福,參將鄭芝龍身先士卒,奮戰作戰,乃克成大功。本撫已據實保舉,想來朝廷恩折不日就會到了。”

    鄭芝龍聽了大喜,急忙謙遜幾聲,朝坐在鄒維璉下手一直默不作聲的丁遠肇看了一眼:“回撫帥,此一戰我船隊水手丁雲毅,奮勇當先,與紅夷兩船接近,雲毅奮不顧死,率先登船,格斃紅夷勇猛善戰之士二員,重傷一員,迫使紅夷投降,繳獲紅夷巨艦一艘,實乃首功。不得不予嘉獎,還請撫帥提拔。”

    鄒維璉和丁遠肇素來交好,本來就存心提拔丁雲毅,但顧及到丁遠肇的古怪脾氣,暫時按捺不說,此時由鄭芝龍率先說出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了。

    “這個,項文勇敢,實在大出本撫意料......”鄒維璉叫了一聲丁雲毅的字“項文”,然後略一沉吟:“本撫決定以項文為把總... ...”

    這話才一出口,丁遠肇已經搶先說道:“丁雲毅年紀輕輕,今年尚未滿十九,又無功名在身,僅憑一勇蠻力,如何當得把總?職下以為當一巡檢足矣。澎湖地區'彭湖標'把總洪調元前次上書,說'彭湖標'尚缺巡檢一名,職下以為丁雲毅可去該地上任。”

    只這一句話,就把原本丁雲毅已經到手的正七品的把總,降格到了九品的巡檢。

    丁雲毅倒也不在乎官多大,他知道“彭湖標”是澎湖的一個正式的純軍事單位,以前叫“彭湖遊”,該軍事單位因荷蘭攻打暫時裁撤,之後明朝則以不干涉荷屬東印度公司之台灣事務為條件復設此單位。…。

    大明天啟年間,原先的“彭湖遊”被升格為“彭湖標”,最高主官也由把總升格為游擊,但因為澎湖該地荒涼貧瘠,從來沒有哪個游擊到任過,一直是由把總管理澎湖軍事和地方民生。

    官多大無所謂,但問題是現在的澎湖可不是丁雲毅那個時代的澎湖,荒涼的要命,丁雲毅記得只有甘藷、落花生、高粱這三樣東西可以食用。而且澎湖氣候和台灣也大不一樣,連植物都看不到什麼!

    把自己扔到這麼個地方去,真的是要了親命了!自己究竟是不是丁遠肇的“兒子”?

    鄒維璉臉上露出躊躇,把丁遠肇叫到身邊低聲說道:“端冉兄,澎湖那裡如何可以駐人?你先前只得兩個女兒,好容易有了項文這麼個公子,怎麼捨得把他派到澎湖?”

    “撫帥。”丁遠肇不慌不忙地道:“正因為遠肇中年得子,所謂愛之深,則責之切。項文從小聰明,但性格懦弱,故此我才把他安到軍中磨練。這才短短數月,撫帥請看,項文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居然能夠手刃強敵,若非親眼看見,我幾乎不敢相認這就是我的兒子。”

    這點丁遠肇當真沒有說錯,現在的丁雲毅,可真的換了一個人了。

    丁遠肇又接著道:“我的意思是再把他放到澎湖歷練一年,將來才好成材。他今年才只十八歲又三個月,年輕得很,吃點苦怕得了什麼? ”

    “端冉兄啊端冉兄。”鄒維璉連連搖頭,拿這個好朋友一點辦法也都沒有:“就依了你了,將來尊夫人鬧上門來,可千萬不能怪到我的身上。”

    說著,面色一正:“丁雲毅。”

    “卑職在!”

    “卑職”兩字一出,眾人無不啞然失笑,丁遠肇氣得眼睛直瞪兒子。

    丁雲毅就算當上巡檢,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九品官而已,哪裡有資格自稱“卑職”二字?可眼看眾人發笑,丁雲毅卻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鄒維璉一笑而過,想來是丁雲毅在眾官面前太過緊張,這才錯口,也不在意:“丁雲毅,你此次立下大功,本該重賞,但念你年輕,火候稍欠,故委你為澎湖巡檢,你可願意?”

    到了這個地步,丁雲毅能說不願意?硬了硬頭皮:“謝撫帥!”

    心裡卻把自己“老子”罵了幾千次,把自己弄到澎湖那麼個荒涼的地方,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也不知道之前的那個“丁雲毅”,是不是得罪了這個老頑固,致使老頑固這麼整兒子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3:55 PM

第四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被任命為澎湖巡檢的丁雲毅悶悶不樂,可又有什麼辦法?這是自己“老子”一手做的“好事”。

    總算鄒維璉還算照顧,給了丁雲毅一筆銀子以當作他在海戰中英勇表現的嘉獎,又允許他在軍中任意挑選兩人跟隨他一起趕赴澎湖到任。

    這個巡檢當得也算淒慘點了。

    還沒有回過神來,他老子丁遠肇又把他叫了去,丁雲毅雖不願意,可對方究竟是自己的“老子”,不見實在說不過去。

    一見到丁遠肇還是老樣子,整天板著個臉好像誰都欠他似的:“項文,可是對我的安排不滿意那?”

    “雲毅不敢。”丁雲毅硬著頭皮說道。

    “項文那。”丁遠肇的口氣一下變得緩和了不少:“我心中的一些話,當著他們的面不好說,眼下只有你我父子在此,再仔細說給你聽也無妨了。”

    丁雲毅一怔,難道自己老子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成?

    “我大明如今天子聖明,剷除魏黨,革除弊端,整頓朝政,實乃是我大明開朝以來最有做為的一位皇上。”丁遠肇一開口,滔滔不絕:“但在振興之下,這天下卻還是不太平得很。各地反賊四起,闖賊高逆迎祥聲勢最大,又有李逆自成,張逆獻忠,王逆自用......撲滅了這處,那處賊寇又起,好容易那裡定了,這裡又有人舉事。而在關外也不太平,金虜屢屢侵我邊塞,說是內憂外患,一點也不為過......”

    丁雲毅想不到自己這位“父親”居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聽丁遠肇又繼續道:

    “除了這些,那些紅夷也沒有片刻消停,我大明雖設巡檢、彭湖遊於澎湖,卻未於台灣本島設置軍力,致使紅夷東印度公司趁勢佔據台灣西南部,朝廷並不干涉,任憑紅夷在此掠奪我大明財富,屠殺我大明子民,此深為我等奇恥大辱!”

    丁雲毅頓時對他肅然起敬。

    沒有想到這位看起來不苟言笑,對自己沒半分好臉色看的讚理軍務,卻對台灣的事情如此上心。

    “我幾次上書朝廷,紅夷佔領台灣,早晚必會掠我福建沿海,應當集中水師,一舉驅逐紅夷。但朝廷卻忙著對付流寇和金虜,沒有把我的奏摺太放心上。 ”丁遠肇說到這大為憤恨:“雖然彭湖遊升為了彭湖標,但那些游擊們卻一個個都畏懼澎湖生活艱苦,百般推託,不肯到任,只有個洪調元在那辛苦經營。澎湖看起雖是不毛之地,但卻位置重要,我大明據之則可以虎視台灣,紅夷占之則可以威脅福建,片刻不得放鬆啊。我久欲選擇一個信任之人經營澎湖,但卻始終不得其人......”

    說到這,丁雲毅恍然大悟,感情自己這位老子把自己派到澎湖去動的是這個心思。

    原本以為他是看不慣自己,現在看起來是錯怪他了。

    “項文。”丁遠肇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我把你安在軍中,一開始便是動的這份心思,原以為你還要歷練個三五年才堪大用,但與紅夷一戰,你表現得大出我的意料,我亦有些迫不及待了,早一天去澎湖,早一天可以讓我略略安心那。”

    “父親,我明白了。”丁雲毅恭恭敬敬地道:“雲毅此去,必然精心經營,只是雲毅不過是個小小巡檢,帶兵不過十人,恐怕......”

    丁遠肇臉上露出欣慰,只覺得自己沒有白疼這個兒子: “無妨,彭湖標把總洪調元也算我的門生,為人雖然愚鈍了些,但做事還是勤勤懇懇的。我又專門修書一封於他,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你雖然只是個巡檢,但整個澎湖洪調元之下便是你了。若需要一些什麼,自然有我在福建與你策應,無需擔心。”…。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丁雲毅哭笑不得。

    澎湖那麼個彈丸之地,不毛之地,自己當個老二也沒有什麼太光彩的地方。

    一個七品的把總和一個九品的巡檢,在那麼個小地方當土皇帝嗎?

    丁遠肇哪裡想到自己兒子心裡在動的什麼心思,忽然說道:“項文,要想經略好澎湖,有一個人是萬萬繞不過的......”

    話音未落,丁雲毅已經接口道:“鄭芝龍?”

    丁遠肇倒是一怔:“不錯,正是此人,不想你考慮得如此周詳。”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丁雲毅在心裡嘀咕起來。這福建、台灣的真正霸王,可還真不是你們這些什麼巡撫、贊理的,那可是海盜出身,擁有龐大船隊,富可敵國的鄭芝龍!

    要說土皇帝,這個鄭芝龍才是真正的土皇帝!人家雖然只是一個參將,權利財富可沒人能比得上。

    “項文以為鄭芝龍此人如何?”丁遠肇緩緩問道。

    “不是什麼好鳥。”丁雲毅嘀咕了聲。

    “什麼?”

    “啊,雲毅是數,鄭芝龍此人雖然歸順朝廷,但這人狼子野心,必然不肯久居人下,我看早晚......”

    “不要再說下去了。”丁遠肇打斷了他的話,朝外面看了看:“有些事情放在心裡即可,說出來只怕就是禍事一樁。現在要想克制住紅夷艦隊,離不開鄭芝龍那。”

    “雲毅明白了。”

    丁遠肇臉上罕見的露出了一些微笑:“我要交代的事情也交代了,你這次去澎湖,原我也該幫襯你一些,但我為官多年,兩袖清風,身為長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得,弄了半天還是張空頭支票。鄒維璉好歹還賞了自己一筆銀子,你這當爹的除了把一副擔子壓來,什麼表示也都沒有。

    “父親,我想臨走前去拜訪一下鄭芝龍。”丁雲毅定了定神說道。

    “去,去,說話時務必小心。”丁遠肇點了點頭說道。

    出去的時候,丁雲毅悄悄觀察了下丁遠肇,發現這位父親臉上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好像總是一臉的憂國憂民。

    這應該算是個好官了?丁雲毅心裡想道。

    再想想即將要去見鄭芝龍,自己能不能在澎湖站住腳,和此人有莫大關係,心中又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3:58 PM

第五章鄭芝龍

     鄭芝龍這個人還是有很大本事的。

    這個赫赫有名大海盜,英俊瀟灑,為人不拘一格,少年時代性情逸盪,不喜讀書,有膂力,好拳棒,以勇力聞名鄉里,他曾受羅馬公教洗禮,同時信仰海神媽祖與佛教道教的摩利支天菩薩,在日本,還參拜過神道的八幡神。

    此人多才多藝,通閩南語、南京官話、日文、荷蘭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多種語言,且熱心學習劍術,也能演奏樂器西班牙吉他等。

    這些都還是次要的,更加重要的是此人一手創辦出了武裝海商集團:一官黨!

    從十六世紀大航海時代開始,武裝海商集團便成為各國海上貿易事業的一種常態。為了保護貿易事業的順遂,有著自己的武裝武力以免於海盜的侵擾,但自身也常常有著亦商亦盜的行為,打擊貿易上的競爭對手。

    知名貿易公司當年感屬荷蘭的東印度公司、英國的東印度公司、中國的鄭芝龍的一官黨和李旦黨

    最為人所知的是荷蘭東印度公司,一開始基於政治、宗教上的理由專打西班牙、葡萄牙的船隊,但後來為了商業利益競爭,也乾擾同航路的他國船隊,常洗劫非難與西葡(據點為澳門)兩國交易的中、日船隻。

    不過後來鄭芝龍的橫空出世,讓荷蘭人吃足了苦頭。

    鄭芝也很高明,一方面給自家的一官黨船隊增加令旗事業(海上保全)的業務,一方面又組織另外所屬的倭寇集團,專門侵擾沒有申請一官黨令旗保護的船隊,建立起自己在中國沿海的聲威,也有效降低單乾海盜行為的發生,

    後來就算是荷蘭也要甘拜下風,跟鄭芝龍合作生意。

    現在要去見這個人,丁雲毅心中還是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

    不過見到丁雲毅的到來,鄭芝龍倒是相當的熱情,一口一個“項文”的叫個不停,好像真把丁雲毅看成自己的子侄一般。

    把丁雲毅請到了自己帳中,鄭芝龍又一迭聲的吩咐趕快上好茶,轉過頭來對丁雲毅又是一通恭維,說丁雲毅如何如何文武雙全,在和紅夷的戰斗里如何如何的勇敢,將來早晚出將入相等等等等。

    丁雲毅連聲客氣,也弄不清楚鄭芝龍到底要做什麼。

    說話間,鄭芝龍的親兵捧著一碗茶進來,正好丁雲毅一回身,和親兵撞個正著,一碗茶倒有半碗翻到了丁雲毅的身上。

    親兵頓時面色如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連連磕頭直喚“饒命”。

    丁雲毅大是奇怪,不就是一碗茶潑到了身上,有什麼大不不了的?

    “殺了!”

    鄭芝龍輕聲說道,頓時讓丁雲毅大驚失色,什麼“殺了”?

    “爺,爺!”親兵放聲哭道:“爺,饒命啊!”

    丁雲毅這才知道鄭芝龍原來要殺這個親兵,急忙起身說道:“參戎,一些小事,雲毅並不在乎,還請參戎放過他。”

    “項文啊,坐,坐。”鄭芝龍嘆息一聲:“我知道這也的確是些小事,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端茶送水這樣的小事情都做不得,將來如何能夠上陣殺敵報效朝廷?眼看各地不安,流寇四起,聖上......”

    莫名其妙的從這麼一點小事牽扯到了國家大事,丁雲毅一頭霧水。

    “正因為他是我的親兵,所以我更不能容許他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禮。”鄭芝龍一通大道理說完,點了點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親兵:“他從八歲開始就跟著我了,他十三歲那年我被海盜圍攻,渾身負傷,又是他把我從死人堆裡背了出來。後來我當上了朝廷的官,原想也給他個官報答當年救命之恩,但他就是不願意離開,只想著在我身邊當個小小親兵,這樣忠誠的部下到哪裡去找啊,殺他我也實在是捨不得!”…。

    丁雲毅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鄭芝龍方才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小石頭啊,你家裡沒有人了?”鄭芝龍忽然親切的呼喚起了親兵。

    “是,爺,小石頭從小就是個孤兒,不是爺收留了小石頭,小石頭早就死了。”聽到鄭芝龍口氣和善,親兵小石頭才放下心來。

    鄭芝龍點了點頭:“這些年你跟著我,盡心盡力,也不容易,我就收你當個義子。”

    小石頭因禍得福,被鄭芝龍收為義子,大喜之下急忙磕頭謝恩。

    “起來,起來。”鄭芝龍居然親身攙扶起了小石頭。

    “謝謝爺,爺,小石頭將來一定......”

    小石頭話沒說完,忽然整個人僵在了那裡。他低頭看去,一把短刃深深的插進了他的心口。

    “爺,我......”小石頭軟軟的倒了下去。

    這一來驟起變故,大帳裡的所有人都呆在了那裡。

    鄭芝龍從小石頭心口上拔出短刃,眼里居然有幾滴眼淚流下,他擦了擦眼睛:“來呀,按照少爺的規格把小石頭給葬了。”

    “他跟了我十年,十年那!”鄭芝龍連連跺足,“傷心欲絕”:“我當你親生兒子一般看待,可小石頭啊小石頭,你為什麼要做錯事呢?殺你就好像在剜我的心啊,從此後我再和說去說心事那......”

    他悲痛的樣子,哪裡讓人想到他傷心的對像剛剛才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死在了他的手裡。

    當小石頭的屍體被抬出去後,鄭芝龍這才停止“哭泣”:“我雖然不忍心,但家法就是家法,軍規就是軍規,半點不能容情。哪怕是我的親兒子觸犯了我,一樣照殺不誤!”

    大帳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都沒有。鄭芝龍從部下們的身上用目光一一掃過,最後特意在丁雲毅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諸位,你們有的是跟隨我多年的老部下,有的在最近才立了新功。我鄭某深受皇恩,當為陛下分憂解難,因此還望諸位同心協力,共助鄭某。但有不從鄭某心意,暗中做些見不得光的事,鄭某隻好痛下殺手,不管此人有多大的後台也是同樣如此!”

    丁雲毅覺得有些奇怪,鄭芝龍這話明明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自己一個小到可憐的巡檢,又能夠威脅到他鄭芝龍鄭參將什麼呢?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04 PM

第六章“龍牙”

     “賢侄。”

    小石頭的屍體才被拖出去,鄭芝龍對丁雲毅的稱呼居然也都變了,透著異常的親熱:“我對令尊清棠先生素來仰慕,此次賢侄又是奮勇作戰,為了海戰大捷立下首功。賢侄要去澎湖,那里海盜時常來往,又有紅夷侵擾,故此鄭某人有一點小小禮物贈於賢侄......”

    丁雲毅的那個“老子”丁遠肇字端冉,號清棠,鄭芝龍為了透著兩人關係不凡,故特以“清棠先生”稱之。

    丁雲毅聽到“禮物”二字,知道對方這是在拉攏自己。只是實在弄不明白,這個鄭芝龍怎麼一會殺人恫嚇,一會又要送上什麼禮物?

    鄭芝龍讓人拿來一個長匣子,也不知裡面放的是什麼,他把匣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案上,語氣中居然大有不捨:“我知道清棠先生半生清廉,若以金銀財物相贈,必然引起他的不快,但這樣東西就大大不同了......”

    說著打開匣子,裡面赫然躺著一把唐刀樣式的武器。

    鄭芝龍把刀拿了出來,大是愛惜:“當年我東渡倭國,在倭國九州島學習劍術,偶遇會津一刀流的水正流川,與之切磋,沒有三合,手中武器斷裂,敗給了水正流川。我痛定思痛,那倭刀乃從我中華唐刀樣式而來,歷經發展,竟成名刀,水正流川不過依仗刀利這才勝了我,我如何肯甘心?”

    丁雲毅從來沒有聽過這個故事,這時聽鄭芝龍娓娓道來,不禁大為上心。

    原來鄭芝龍當日敗給水正流川後,到處尋找武器,意欲報仇,後來終於被他找到了定居在日本的福建泉州人,也是為未來鄭芝龍的老丈人,專為日本平戶藩主鑄刀的大鐵匠翁翊皇。

    翁翊皇知道了鄭芝龍的來意後,修書一封,讓其去福建泉州尋找自己鑄刀的老師,中國有名的鑄刀師諸千里。

    鄭芝龍趕回福建,找到了諸千里。諸千里聽說是要鑄刀與倭人爭鬥,也不多說,拿出了珍藏幾十年的天上落下來的一塊“天鐵”,耗時一年,按照唐刀樣式鍛造出了一把絕世寶刀,送給了鄭芝龍。

    鄭芝龍拿著這把刀,回到日本,再度找到水正流川,大敗這個日本會津一刀流的傳人,名震日本九州。後來為日本華僑大海盜李旦所賞識,招攬門下,成為李旦的得力助手,從此開創了屬於自己的事業。

    聽到這裡,丁雲毅這才明白。所謂“天鐵”,想來就是“隕鐵”了。不過鄭芝龍以唐刀大勝日本赫赫有名的會津一刀流的傳人,也算是大長志氣。

    “這刀後來我給它取名字叫'龍牙'。”鄭芝龍朝丁雲毅看了眼:“你可知龍牙是為何物?”

    丁雲毅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鄭芝龍一笑:“在上古神話裡,世間有三大邪器,一名龍牙、二名虎翼、三名犬神,夏末為夏桀所有,之後暴政開始。上古三刀被供奉於夏朝太廟,商湯攻入夏朝太廟之時,黑雲遮天,鬼哭神嚎,龍牙、虎翼、犬神三大邪刀化為三股妖風襲來,頓時商朝大軍死傷無數。湯王棄戈下馬,手持軒轅黃金劍單人闖入太廟主殿,揮劍疾斬,三大邪刀被擊成碎片封印於地下。到了宋朝,鐵匠韓蘄在一處深山之中發現了商朝太廟的遺址,開啟封印得到了龍牙、虎翼、犬神三邪刀的碎片,其時碎鐵中隱隱有黑氣,觸之即發。後由韓蘄與宮廷鑄劍師合力鑄造,耗時一年零八天,鑄成降龍、伏虎、斬犬三把鍘刀,由大宋天子御批存放於開封府,時任 封府尹包拯成為第一個'開封三鍘'的持刀人......”…。

    丁雲毅聽著也不知怎麼著心底里就是一股涼氣冒出。

    神話故事未必可信,但見鄭芝龍說的如此認真,好像確有其事一般。

    千年前的三大邪器在被軒轅劍擊碎之後,長年封印,日後居然成了代表天下正氣的“青天三鍘刀”,可謂物極必反。

    鄭芝龍猛然抽出“龍牙”一半刀身,尚未完全離鞘,已是寒光凜凜,不可正視。大帳裡一片驚呼之聲。

    鄭芝龍的那些部下也大多是第一次見到此刀,人人都被刀的的光芒震住。

    鄭芝龍也沒有全拔出來,緊接著就收刀歸鞘,接著低沉的呼了聲:“丁雲毅,接刀!”

    說完把刀拋向丁雲毅。

    丁雲毅接住了刀,大喜,自己去澎湖,人生地疏,此時有了“龍牙”這麼一把寶刀防身,再好不過。

    雖然不明白鄭芝龍贈刀的真正用意,還是握著刀大聲說道:“多謝參戎贈刀,丁雲毅必以'龍牙'鎮守澎湖,使海盜紅夷不敢正視澎湖之地!丁雲毅永感參戎之恩!”

    “好丁雲毅!”鄭芝龍大贊:“去,去!你父清廉剛正,但知我贈送你寶刀鎮守海疆,必然不怒反喜,不要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丁雲毅也不多說,返身離開大帳。

    那些鄭芝龍的部將也都紛紛起身告辭。

    瞧著帳外,鄭芝龍似笑非笑。這時走進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見了鄭芝龍也請了個安,接著問道:“父親,當日孩兒要看一下龍牙父親都不肯,為何父親今天卻送給了丁雲毅這樣一個小小巡檢?”

    這孩子雖然只有十歲,但說話口氣卻像極了大人。

    鄭芝龍撫著兒子的腦袋說道:“明儼啊,龍牙雖然是把寶刀,但當年諸千里把刀給我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是一把兇刀,戴在身邊久了必然傷主。我追隨李旦後,為得李旦信任,以此刀送李旦,李旦死;後又追隨大海盜首領顏思齊,繼續以此刀博取信任,結果顏思齊得到這把刀後大喜,豪飲暴食,不幸染傷寒病,三十七歲就死了。兩人之死皆由此刀而來。兇,這倒兇得很那!”

    “是,鄭森明白了。”鄭森垂手說道。

    鄭芝龍甚是疼愛自己的兒子,一笑而道:“明儼,一把刀算不得什麼,如能成就大事,區區一把刀失去又有何妨?你明白了嗎?”

    “鄭森懂了,大事永遠都要比死物重要。”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18 PM

第七章暴菊花?

     丁雲毅對鄭芝龍的做法實在有些摸不清頭腦。

    儘管自己的那個所謂老子丁遠肇是福建贊理軍務,但實實在在的,自己卻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了,可看鄭芝龍的意思,卻對自己極為重視,又是殺人恐嚇,又是贈刀的。

    鄭芝龍究竟在那打的什麼主意,自己可真的弄不清楚了。

    想不通的事情丁雲毅就乾脆放下不想,省得傷腦筋。現在要緊的是去澎湖上任。

    巡檢不過是個九品小官,上任既沒有人送行,也沒有人要交代什麼。也就福建巡撫鄒維璉寫了份手書,讓丁雲毅帶給彭湖標把總洪調元,大概意思就是給洪調元派了一名巡檢云云,連個正式的任命都算不上。

    洪調元那里丁雲毅倒不用擔心,他是丁遠肇的門生,想來也不會為難自己。

    因為丁雲毅在海戰中的出色表現,再加上為了安慰丁雲毅,鄒維璉賞了丁雲毅“一筆”銀子——三十兩,又允許他在軍中任意挑選兩人與其同行。

    丁雲毅哪裡知道要選誰和自己一起去澎湖那個不毛之地?想了半天,選了個自己之前上司蕭易風。

    蕭易風的百長是不入流的,丁雲毅雖然也是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可到底是九品的巡檢。再加上丁雲毅救過蕭易風的命,一說之下,蕭易風二話沒說就應允和丁雲毅一起去澎湖。

    還有個選誰丁雲毅可就不知道了。

    正想胡亂挑選一個,忽然那邊拖出了一個當兵的。這當兵的被掀翻到了地上,兩邊的兵士拿起軍棍劈啪就打。

    被打的兵士倒也硬氣,十軍棍下去,硬著咬著牙強挺著一聲不吭。

    “老包又挨軍棍了。”一邊的蕭易風連連搖頭。

    “這誰啊?”丁雲毅順口問了聲。

    蕭易風苦笑了下:“這人也算是我老鄉,就包雎華......”

    名字才出口,丁雲毅差點失聲笑了出來。包雎華?暴菊花?怎麼天底下還有那麼怪的名字?不過想想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哪裡知道什麼是暴菊花?

    蕭易風不知道巡檢心裡在想什麼:“這個人打仗倒是不怕死,真敢玩命,可就一樣不好,喜歡賭錢。餉銀到手,頂多半天就歸別人了。沒銀子了怎麼辦?拿東西典當去,看到什麼拿什麼,也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這人倒是有趣,丁雲毅心裡想道。

    那邊軍棍打完,包雎華被帶進去驗了傷,一會出來,一瘸一拐的朝這走來,蕭易風笑道:“老包,這次有犯了什麼事了?”

    “老子把蔣把總的秋褲拿出去當了,這不挨了十軍棍?”包雎華嘟囔著道。

    丁雲毅和蕭易風忍俊不禁。丁雲毅仔細觀看,包雎華雖然被稱為“老包”,但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身形彪悍。

    心中一動,拱拱手道:“包兄,你偷了把總的秋褲,把總豈有不記恨在心的道理?我看你在這裡是混不下去的了,不如和我去澎湖如何?”

    “這位是?”包雎華疑惑的問道。

    “這位是新任彭湖標巡檢丁雲毅丁巡檢。”

    “見過丁巡檢。”包雎華抱了下拳:“澎湖那地方我去過,蠻荒之地,巡檢到那裡就任,想來也是得罪上司了?”

    “胡說。”蕭易風一瞪眼睛:“丁巡檢是丁遠肇丁大人的公子。”

    包雎華這才留意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著丁雲毅,一會說道:“丁大人的公子?嘿,我說你老子也有意思,自己兒子放什麼地方不好,非要扔到澎湖去。丁巡檢,我可和你說,澎湖那裡不但窮得要命,而且紅夷和海盜時常都去那裡,一個不小心命就沒了。”…。

    丁雲毅也不和他說什麼大道理,只是壓低聲音說道:“老包,有句老話聽過沒有?越是亂的地方發財的機會可就越多。”

    “發財”二字一鑽到包雎華耳裡,他眼睛頓時亮了:“也是,反正老子這次徹底把蔣把總得罪了,不定要找老子什麼麻煩,去澎湖避避風頭也好。丁巡檢,將來可就指望著您照應了。”

    “好說,好說。”

    兩個人算是找齊了。

    一個九品的巡檢,帶著三十兩銀子,一個不入流的百長,一個喜歡賭博的當兵的,這就算是組成了丁巡檢赴任的“班子”。

    臨出發的那天,鄒維璉已經回去了,丁雲毅的“父親”丁遠肇忙於戰後軍務,沒有出現,只有鄭芝龍前來送行。

    一個參將給一個巡檢送行,也算是給足了丁雲毅的面子。

    兩個說了會話,見到鄭芝龍帶著一個孩子,順口問了聲:“這位是?”

    “這是犬子鄭森。”鄭芝龍說到兒子時候大是得意。

    鄭森?未來的鄭成功?聽到這個名字,丁雲毅倒是特別多注意了下。

    “明儼,過來見過丁巡檢。”鄭芝龍叫了聲。

    鄭森上前一步:“鄭森見過巡檢,巡檢於紅夷一戰,奮勇爭先,手刃強敵,揚我大明軍威,鄭森不勝佩服。”

    這人說話口氣哪裡像個孩子?

    丁雲毅和鄭森是平輩,客氣了幾句,對鄭芝龍說道:“我看鄭公子一表人才,談吐不凡,將來成就或許還在參戎之上。”

    他這話倒不是客氣,聽在鄭芝龍的耳朵裡大為受用,彷彿別人誇自己兒子比誇自己還要開心,連聲謙遜幾句:“承賢侄吉言。可惜現在明儼太小,不然你二人倒可以結拜為兄弟。”

    我和鄭成功結拜為兄弟?算了。這人將來心機深沉,可不是什麼善類,自己別得罪他也就是了。丁雲毅在心裡想道。

    “賢侄,船來了。”鄭芝龍朝那指了指:“這次一別,怕是最快也要一年半載之後才能見面,賢侄在澎湖有什麼為難的地方,派個人送封信回來就是,鄭某無有不肯幫忙的。”

    “多謝參戎,告辭!”

    丁雲毅說完帶著蕭易風和包雎華上了船。他無論如何也都不會想到,僅僅因為一顆手榴彈,自己居然莫名其妙來到了明朝,莫名其妙的當上了彭湖標的巡檢。

    在彭湖標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丁雲毅可就不知道了。

    不過老天爺既然把自己送到了大明,想來總也有他的道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24 PM

第八章初到澎湖

     這是丁雲毅未知旅程的開始。

    一踏上澎湖島,看到幾個漁民正捕魚歸來,見到有陌生人到來,只是麻木的看了一眼,然後迅速離開,丁雲毅想問路也都找不著人。

    正沒奈何,蕭易風指了指前面:“巡檢,那有人在釣魚。”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戴著斗笠的人,正坐在海灘邊的一個岩石上垂釣。

    丁雲毅走了過去:“請問彭湖標朝哪走?”

    那人抬起頭來,丁雲毅這才看清這人歲數不大,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劍眉朗目,一臉正氣,可眼神裡卻似乎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丁雲毅,接著朝東面一指,然後又專心致志的看著海面。

    丁雲毅謝了聲,這人也不搭理,似乎釣魚遠比聽聲“謝謝”重要。

    按照年輕人指的方向,走了有一柱香的時間,看到了彭湖標所在位置。一座怕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破敗軍營,門口連個站崗的也都沒有。

    走進去,裡面空蕩蕩的,半個當兵的也都不見。朝里走去,好容易看到一個上了歲數的老頭正坐在那曬太陽,丁雲毅走上去:“老人家,我是新來的巡檢丁雲毅,煩您問聲洪調元洪把總可在? ”

    “找老洪?”老頭抬起頭懶洋洋的朝丁雲毅看了眼,轉過頭去叫了聲:“老洪,新到的丁巡檢來了。”

    叫完,朝里一指:“自己進。”

    這都什麼地方?這都什麼人?丁雲毅心裡第一反應就是如此。

    還沒有進去,就見一個穿著漁民裝束,拿著漁具的人急匆匆走了出來,嘴裡直在那裡嚷嚷:“哪位是新來的丁巡檢?哪位是新來的丁巡檢?”

    這——這是誰?丁雲毅心裡打了一個“咯噔”,硬著頭皮道:“我就是丁雲毅。”

    那人“哦”了一聲,放下手裡漁具,拱了拱手:“早就知道丁巡檢要了,這是我澎湖之幸,在下彭湖標把總洪調元!”

    丁雲毅差點一口噴了出來。這......這一身漁民裝扮的人是彭湖標的把總?

    “老紀,你他娘的別老是曬太陽,快給我們搬幾張凳子來!”洪調元朝著那老頭罵了聲。

    老紀這才不情願的站了起來,搬了兩張小凳子出來。

    “丁巡檢,請,請。”洪調元請丁雲毅坐下,只有兩張凳子,蕭易風和包雎華只能站到了丁雲毅的身後。

    像是看出了丁雲毅的疑惑,洪調元點著了旱煙,“嗒嗒”吸了幾口:“丁巡檢,我倚老賣老,稱你一聲老弟。我前天聽說要給我這派個巡檢來,心裡還在尋思,誰那麼不開眼界的要到這來?再一聽是在下恩師清棠先生的公子,這才恍然,除了恩師,是再也沒有人願意把自己公子送到這鬼地方來的。恩師這人一身正氣,不徇私情,可就是不懂得變通二字那。”

    丁雲毅一時無語,把自己父親的信交給了洪調元。

    洪調元草草看了兩眼:“我也知道澎湖要緊,但紅夷要真的打來了,難道還指望我們能阻擋住嗎?除非鄭芝龍鄭參將下令,紅夷這才肯聽一些,哎......”

    站著的蕭易風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問道:“洪把總,你這身打扮是何意思?”

    “不這身打扮,難道等著餓死嗎?”洪調元笑了一下:“我彭湖標裁後再立,當初倒有幾十號人,可這裡生活實在艱苦,那些當兵的有門路的都調走了,沒門路的也都想方設法溜了。現在連我和老紀在內,總共十二個人,哦不,加上你老弟三個,十五個人了。”…。

    抽完一袋子煙,又裝了一鍋:“這裡兄弟們的餉銀總會被拖欠,上面也沒有人把我們太當回事,我一個小小的把總,又能到哪裡訴苦去?當兵的可以跑,我這當把總的要跑了,那是掉腦袋的罪名。沒辦法,在這總得吃飯?釣上點魚,換些柴迷油鹽,想辦法填飽肚子。你來的時候,弟兄們都去捕魚了,你要再晚來一會,只怕我也在漁船上了。”

    這兵當的也夠淒慘的了,連肚子都得自己想辦法填飽嗎?

    丁雲毅有些不死心地問道:“洪把總,你是我父親的學生,怎麼沒有去找過他?”

    “怎麼沒有找過?”洪調元話裡有些苦澀:“我的這位恩師,為人清廉,徇私的事也是一定不肯做的。接到我的信後,他公事公辦的發了公文,讓盡快把拖欠我們的餉銀,還有每十天一次的食物生活用品辦齊給我們送來,但他老人家哪裡想到,這些上面是發了文,但下面要肯辦非得塞上銀子不可,他老人家不知道,我也不敢和他說,我口袋裡又沒有孝敬銀子。這樣一來,等於又是一場空而已。”

    洪調元說的淒慘,丁雲毅幾人聽著心酸。當官當到這等地步,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大稀罕事了。

    洪調元抽完煙,收好煙桿:“老弟,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來這裡,只怕連三天都呆不滿。我知道恩師為人嚴厲,但福建巡撫鄒撫帥是恩師的至交好友,你想辦法給鄒撫帥寫封信,把你調了回去。你放心,我洪某人不是不曉得事理的人,決然不會拖你老弟台的後退!”

    那邊老紀陰陽怪氣地說了句:“走,走,都走空了才好,這澎湖有鳥重要?紅夷來了咱們便給紅夷,海盜來了咱們便給海盜,反正這澎湖是朝廷的澎湖,不是我老紀的,也不是你老洪的。”

    “放屁!”洪調元罵了聲:“你老紀是越活越糊塗了。我大明的澎湖,便是連一寸也不給給紅夷佔了。紅夷要是來了,我老洪能戰就戰,不能戰無非一死以報朝廷而已!”

    丁雲毅忽然站了起來。

    洪調元一笑;“老弟,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我弄兩條魚,一來算是給你接風,二來又當是給你餞行。”

    “餞行?餞的哪門子行?”丁雲毅笑著拿起了洪調元放地上的漁具,抬腿就朝外走去,邊走邊道:

    “洪把總,教我怎麼捕魚去,將來我在澎湖常駐,這門手藝可斷然是要學會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29 PM

第九章“漁民”丁雲毅

     丁雲毅過上了“漁民”的生活。

    他曾經想過自己的種種未來,跟著三哥終日過刀頭舔血的生活,最終進大牢或者被亂刀砍死......或者改邪歸正,找份工作,老老實實的過完自己的這一生......

    但是不管怎麼想,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過上這樣的日子:

    掛著大明正經巡檢的牌頭,然後當一個“漁民”。

    更加要命的是,捕魚遠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輕鬆。

    洪調元捕魚輕鬆,用的是最原始最簡單的自然捕魚法,也就是劃一條舢板,在船靠岸一側裝一塊用三根竹竿支起一張離開水面的“布兜”,船底下有一根與船身前進方向垂直的竹竿,那竹竿橫躺在水中,基本和水底貼近,但決不會離水底太近而影響船的前進。

    捕魚者劃著船,優哉優哉地沿著河邊逆水向前。橫竿在前,魚兜在旁,只要橫竿貼水底掃過,那受驚的魚兒就會躍出水面,一部分回到水中,但總有一些魚跳的地方不對,——於是就跳到“布兜”裡了!那布兜中間有點墮,跳進去的魚很難再跳出來。只要那捕魚者沿岸一直朝前劃,總有魚跳進那個布兜里。

    看起來非常簡單,但真做起來可就難了。

    讓丁雲毅、蕭易風、包雎華這三個人上陣廝殺,流血拼命,三個人絕對不會含糊,可讓三個人按照這個辦法捕魚,真要了他們的親命了。

    不是船劃的方向有問題,就是“布兜”跟著船行進一會自己就鬆開來了。總之三個人劃了老半天的船,連魚鱗都沒有撈到一片。

    蕭易風和包雎華牢騷滿腹,他們原想著澎湖雖然窮苦些,但跟著丁巡檢在這歷練上一段時間,積累一些資本,將來一旦回去,也就有了建功立業的資本,誰想到現在居然在這里當起了漁民。

    而且還是那種捕不到魚的漁民。

    邊上那些真正的澎湖漁民,眼看到三個人手忙腳亂笨拙的樣子,一個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澎湖的漁民原是非常排外,不太喜歡和外人打交道。洪調元來到島上之後,也是花了好長時間才和他們打成一片。不想丁雲毅這三人這一出海捕魚,滑稽的樣子卻讓澎湖漁民敵意大消,反倒覺得這三人有趣起來。這也算是意想不到的收穫了。

    “你們這樣子捕不到魚的。”忽然,邊上一艘漁船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

    聲音又甜又美,丁雲毅三人朝那看去,頓時大覺神清氣爽,所有不快統統拋到了腦後。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雖然因為常年生活在海上而膚色略得黑了一些,但模樣秀美,鼻樑嬌挺,雙唇絳紅,亭亭玉立。陽光下站在小舢板上,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大美人。

    丁雲毅、蕭易風、包雎華三人心裡同時升起一般心思:原來海上生活也是大有樂趣所在的。

    “小姑娘,不是這麼捕魚那該怎麼捕。”丁雲毅沒話找話地問道。

    “小姑娘?難道你很大嗎?”少女撇了撇嘴,但到底還是指了指他們的船道:“你們把左面的兜線再紮緊一些,右面鬆一些,這樣就不會容易鬆開了。”

    丁雲毅三人半信半疑,按照少女教的做了一遍,一試之下,“布兜”果然變得“老實”了。

    當時大喜,丁雲毅衝著那小舢板道:“小姑娘,多謝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阿喜,你呢?”

    “我叫丁雲毅,是新來的彭湖標的巡檢。”

    “巡檢?那是多大的官?”阿喜眨了眨眼睛問道。

    丁雲毅一時語塞,正好這時洪調元的漁船,滿載而歸,聽了這話笑道:“小阿喜,巡檢這官可大得很,能管......能管一個福建呢!”

    “那麼大的官啊!”阿喜連連咋舌。

    丁雲毅大是尷尬,還管福建那麼大的地方?自己連個澎湖都管不了。洪調元這牛皮可幫自己吹得太大了。

    阿喜哪裡知道什麼官有多大?信以為真。當下說道:“巡檢大人,洪把總拿不到餉銀,難道你那麼大的官也拿不到餉銀,也得自己出來捕魚嗎?”

    “啊,這個......”

    丁雲毅抓了抓腦袋,邊上包雎華幫著大吹牛皮:“我們巡檢大人那是最清正廉潔,最願意與屬下同甘共苦的了。洪把總和弟兄們既然要靠捕魚維持生計,我們巡檢大人當然也是如此。”

    阿喜這才恍然大悟:“那你也是一個好官了。”

    好官?本“巡檢大人”和官勉強沾邊,在上司面前說話那是半點分量也都沒有的。同甘共苦?堂堂的把總都拿不到餉銀,本巡檢大人不捕魚難道等著餓死?丁雲毅心裡連聲嘀咕。

    可阿喜天真爛漫的樣子,卻讓人人都覺得喜歡。

    那些漁民也都不知道巡檢究竟是個多大的官,聽著洪調元和包雎華一吹一唱,人人也都當這位新來的丁雲毅是個多了不起的官,當下一個漁民說道:

    “巡檢大人,前幾天來了一幫紅夷,是啥和啥公司的......”

    “荷蘭東印度公司?”丁雲毅幫著說道。

    “對,就是這啥公司的。”漁民連連點頭:“格三差五的就來一次,每次來了又要我們供吃的又要我們供喝的,稍有怠慢就又打又罵,洪把總和他們爭執過一次,結果差點和他們動起手來。洪把總說咱們人少,打不過他們,等將來朝廷派大官帶著軍隊來了,再好好的教訓他們,這次你就是來教訓那些紅夷的?”

    教訓?就我們這三個人教訓荷蘭人?丁雲毅硬硬頭皮說道:“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隊已經為鄒維璉鄒撫帥打敗,想來再也不敢來搗亂了?”

    “可要是還來了怎麼辦?”那漁民不依不饒地問道。

    眼看周圍漁民一個個都把期望的眼光投到自己身上,好像把自己當成主心骨一般,丁雲毅忽然豪氣大起:“再來,就打他們個狗日的!”

    漁民們先是一怔,接著一片歡呼:

    “巡檢大人英明,再來就打他們個狗日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32 PM

第十章大有可為??

     這次出海捕魚,靠著阿喜和一眾漁民的指導,總算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洪調元那裡倒是收穫豐厚,下了船來,笑嘻嘻地說道:“老弟,走走,今晚叫上弟兄們一起喝酒,算是為你接風了。”

    回到軍營,那些出海捕魚的十名弟兄們也都回來了,聽說新來了一個巡檢,人人都覺得驚訝。這個鬼地方,只有想離開的,還真沒有聽說自己要進來的。

    丁雲毅的巡檢身份,在澎湖也算是第二“大官”了,十個當兵的一個個前來見過了丁巡檢。

    洪調元在這里當真是半點架子也都沒有,笑嘻嘻的讓弟兄們陪著丁巡檢說話,自己叫上老紀一起去弄酒菜。

    丁雲毅年紀在這最輕,大家想他是巡檢,又聽說他是丁遠肇丁大人的公子,起先誰也不敢多話,但慢慢的發現這位丁巡檢和洪把總一樣,也沒什麼架子,這才開始熱鬧起來。

    弟兄們都好奇丁雲毅怎麼來這荒島上,丁雲毅知道和這些當兵的說大道理沒有用,在那想了一下,乾脆實話實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幾天前我還和各位兄弟一樣都是小兵一個,偶爾立了些戰功,升我當了個巡檢,但攤上了個不講情面的爹,怎麼辦?論官級,他是我的上司,論私情,他是我的老子。我要不答應了,回家大板子侍侯著。”

    “轟”的一下,弟兄們一起笑了起來,頓覺這位巡檢大是親切。

    笑過,一個當兵的忽然嘆了口氣:“巡檢啊,有辦法趕緊著離開這裡,弟兄們眼巴巴的都在想著辦法走人。要不是洪把總平常待我們不錯,弟兄們早就散了,了不起不穿這身衣服,回家種地去。”

    方才介紹的時候,丁雲毅已經把所有弟兄們的名字都記得了,他認得這人叫陳冬,算是跟隨洪調元最早到澎湖的了。眼看連他都是牢騷滿腹,丁雲毅開始覺得要不採取一些辦法,這些弟兄們的心早晚會散。

    在那想了下,忽然神神秘秘地道:“我看這地方倒大有可為......”

    一句話把弟兄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正想發問,那邊魚香味已經飄了出來,接著就看到洪調元和老紀一人端著一個大盆子走了出來:“來,來,弟兄們,吃飯,吃飯,今天這頓可豐盛了。老紀,去把酒拿來。”

    “豐盛個屁。”陳冬和弟兄們一起站了起來,嘀咕了聲:“除了魚還是魚,老子現在聞到魚腥味就想吐。”

    果然和陳冬說的一樣,兩隻碩大的盆子裡,一盆子是紅燒魚,一盆子是魚湯。這東西要天天吃,當真膩味到了極點。

    洪調元讓弟兄們席地坐了下來,接過老紀拿來的酒壇,笑嘻嘻的在眾人面前的碗裡倒滿了酒,第一個舉了起來:“來,丁巡檢肯來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算你我榮幸,這碗敬了丁巡檢!”

    弟兄們亂哄哄的舉起了碗,全都一飲而盡。洪調元連聲和丁雲毅客氣:“老弟,嚐嚐,嚐嚐,旁的本事我沒有,可這燒菜的本事正經廚子也未必比得上我。”

    丁雲毅嚐了口,魚肉燒得果然滑膩可口。邊上蕭易風和包雎華大快朵頤,吃的讚不絕口,可是其他人想來都早吃得膩味了,都懶洋洋的對兩大盆魚肉提不起興趣來。

    陳冬心裡還牽掛著丁雲毅方才說的話:“丁巡檢,你給弟兄們說說,這地方怎麼大有可為?”…。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好奇都提了起來,只有洪調元不明就理的問道:“什麼大有可為?”

    “洪把總,丁巡檢說我們在這裡能有好處。”

    “啊——”洪調元怔怔的看向丁雲毅,滿臉期待。

    想想也是,這裡今天走兩個明天跑一雙,再這麼下去洪調元非成光桿司令不可,聽著丁雲毅說他有辦法,哪有不期待的?

    丁雲毅可有些犯難了,自己也就是順口一說,誰想到兄弟們還當真了?

    可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神......

    腦中忽然靈機一動:“我聽人說,這裡常有海盜和外番前來補給?”

    “是!”洪調元點了點頭:“別看澎湖小是小了一些,可卻常有船來補給。有的時候是海盜,有的時候是'泰西'。”

    丁雲毅問了一聲:“台灣離此不遠,為何他們偏要選擇這裡? ”

    洪調元仔細解釋道:“台灣現在紅夷勢力大漲,幹臘絲人鬥不過紅夷......”

    丁雲毅知道,這些都是明朝對西方人的稱呼。

    泰西指的是西方。“泰”為遙遠的意思,泰西就是遙遠的西方的意思,是明朝時的學者對歐洲的稱呼,明朝時期學者們對歐洲的認識基本來自歐洲的傳教士們,諸如利馬竇這些人給明朝的士大夫們帶來的信息非常雜亂,也導致在明朝時期對歐洲的認識非常雜亂,光是稱呼就有泰西、遠西、大西國、大西洲、大佛郎機、歐巴邏等等,對歐洲有多少國家的說法也是各異,雖然有些人甚至認為歐洲是葡萄牙的一部分,但是總體來說明朝的士大夫們對於歐洲的國家是有相當程度了解的,特別是一些主要的國家,如葡萄牙、荷蘭、西班牙、英國、法國等是比較了解的,有些人甚至知道哪些國家是世仇,哪些國家是聯合。相對於對於歐洲兩眼一抹黑的後金末年,明朝在這方面算是相當進步了。

    至於“紅夷”則指的是荷蘭,也有人叫“和蘭”,佛郎機,說的是葡萄牙,而“幹臘絲”,指的其實是西班牙。

    洪調元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紅夷是斷不准幹臘絲人去自己控制的港口補給的,對海盜也是多有防範,除了劉香這樣和紅夷早有勾結的大海盜外,其余小股海盜是嚴禁靠近港口的。台灣尚且如此,福建就更加不用說了。因此那些小股海盜和乾臘絲人、佛郎機人等等,便選擇了澎湖這一折中點,這裡我大明和紅夷的勢力都很薄弱,也無暇照顧於此。”

    丁雲毅點了點頭:“他們上島後燒殺掠奪嗎?”

    洪調元搖了搖頭:“這倒還不至於如此。”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45 PM

第十一章搶他們個狗日的!

     “這倒還不至於。”洪調元搖了搖頭說道:“不管是海盜還是乾臘絲人,都很清楚澎湖是他們在附近唯一能夠得到補給的地方,破壞了這裡就等於斷了他們自己的生路,因此燒殺掠奪這樣的事情倒從來沒有發生過。不過有時候買了東西不給錢,喝多了酒發下酒瘋那就在所難免的了,有的時候這種事情我們也就忍了。”

    其實他話裡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來,他們不忍也得忍。

    整個澎湖在丁雲毅他們沒來之前,連著老頭老紀在內一共只有十二個當兵的,他們拿什麼和海盜外國人去拼?

    丁雲毅忽然說道:“搶他們個狗日的!”

    一句話,讓所有人一齊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丁雲毅。

    “搶?搶什麼?”洪調元好沒有聽清一般問道。

    “搶海盜和泰西人!”丁雲毅惡狠狠地說道。

    “你瘋了,咱們可是官兵那!”洪調元聽的目瞪口呆。

    丁雲毅在另一個時代本身就是跟著三哥混社會的,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司空見慣,他可不會去管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把總,諸位兄弟,憑什麼海盜和外國人吃香喝辣,我們就得在這島上當漁民過苦日子?海盜和外國人能搶,咱們一樣能搶!”

    “老弟,老弟。”洪調元被嚇傻了,急忙打斷了他的話:“海盜是海盜,官兵是官兵,這事要捅了出去,那是掉腦袋的罪名啊!”

    “掉腦袋?”丁雲毅根本就不在乎:“我們搶了他們,誰會告發?你?你?還是海盜自己會去報官?搶了也是白搶!把總,這次你聽我的,不然這島上早晚一個人都沒有,咱們只搶海盜和外國人的,反正他們那些東西來得也不干淨!”

    洪調元腦袋裡一片混亂,上面怎麼給自己派來了這麼一個巡檢?恩師丁遠肇半生清廉剛正,又怎麼生出了這個個強盜兒子出來?

    洪調元為人雖然沒有多大本事,但做事謹慎小心,跨越雷池的事那是半分也都不肯做的。也正因為如此,從軍那麼多年依舊是個小小把總。

    眼下丁雲毅居然提出這麼個“辦法”,對於洪調元來說無異於是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洪調元是堅決不肯答應的,但弟兄們眼裡卻一個個露出了熾熱。

    在這小島上窮困潦倒到了現在,好容易派來了個如此“通情達理”,膽大包天的巡檢,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弟兄們這麼一想,洪調元這位最高長官倒被冷落在了一邊。

    那些當兵的一個個興致大起,追著問該如何如何做,丁雲毅有問必答,如何如何選定目標,如何如何實施搶劫,事後如何如何遮掩。

    弟兄們只聽得血脈賁張,人人恨不得現在立刻就行動起來。洪調元幾次想要說話,都被手下弟兄不耐煩的打斷。

    “夠了,一群混帳東西!”

    洪調元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一聲暴喝這才制止了興高采烈的討論。洪調元氣得臉上的肉亂抖,先指了指手下,再指向了丁雲毅:“丁雲毅,丁項文,你好歹也是書香門第之後,如何說出這等話來?我那恩師何等清廉剛正,卻生下了你這個,這個......”

    後面的話終究說不出來,倒還是丁雲毅幫他說出:“不屑之子是?”

    “對,不屑之子!”洪調元嘆息一聲,語氣也多少平緩了些:“丁老弟啊,咱們吃的是朝廷的俸祿,當的是大明的官,怎可以乾那些海盜才能幹的勾當?這要傳了出去,我大明官員的臉都要被丟盡了。”…。

    “洪把總!”丁雲毅站了起來,絲毫也不畏懼:“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弟兄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眼看著一個個過得和叫花子似的,還何談什麼保衛澎湖?朝廷答應我們的餉銀補給到現在絲毫也都沒有看到,萬一紅夷打來,我們拿什麼和人家拼命?就靠我們這十五個人十五把刀?簡直就是笑話!”

    洪調元怔在那裡,過了半晌這才說道:“可我們也不能做這勾當,寧可餓死......”

    “洪把總!”丁雲毅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搶的是海盜,是乾臘絲人,是外國人,可不是搶的無辜百姓。紅夷為什麼能夠盤踞台灣?劫掠過往船隻?靠的就是劉香這樣的大海盜幫忙。紅夷能夠審時度勢,借力用力,為何偏偏我們就不能了?我不會講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兩點,第一是想方設法填飽弟兄們的肚子,第二是我們得把自己武裝起來,別紅夷刀都要砍到我們頭上 了,我們餓得連刀都揮不動了!”

    眼看著弟兄們一個個都頻頻點頭,洪調元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雖然覺得丁雲毅說的話也有道理,但要讓他去做這等營生,那是萬萬不能夠的。

    丁雲毅嘆息一聲:“洪把總,弟兄們,現在紅夷船上裝的都是大砲,轟的一下,威力巨大,還有佛郎機砲,更是驚人。有種每個母銃配合九個子銃,輪流發射,人稱'子母銃',甚至有的還安裝了瞄準具,這些歐洲......啊,不,泰西人都有。他們要帶著這些東西殺來,我們拿什麼抵擋?刀,還是石頭?

    說到這些丁雲毅真得感謝自己在另一個時代的父親了,如果不是他從小就讓自己學習這些,眼下自己還真說不出來。

    洪調元和那些弟兄們聽得目瞪口呆。

    明朝火器技術已經相當強大成熟,最早的佛郎機砲早在嘉靖三年就已經仿製成功,甚至威力更勝歐洲人的火砲。

    僅在嘉靖年間,兵仗局,軍器局和邊關駐軍就製造了大樣佛郎機、中樣佛郎機、小樣佛郎機,騎兵佛郎機,佛朗機式流星炮、百出佛郎機、萬勝佛郎機、連珠佛郎機、無敵大將軍炮、鋼發貫等十多種,總數達三,四萬門之多,分別用作艦炮,城防砲、戰車炮、野戰炮、步兵槍、騎兵槍成為明軍的主要裝備之一。

    但是像洪調元和澎湖上的這些小兵們,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兵器。丁雲毅一說,人人驚訝。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怒斥:

    “好啊,你們這些當兵的,不思報效朝廷,保衛黎民,卻在這裡私自商量要當海盜,走,走,我和你們到鄒維璉那打這場官司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49 PM

第十二章秦解元

     “我和你們把官司打到鄒維璉那!”

    這一聲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丁雲毅的手立刻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此時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不管來的是誰,殺人滅口!然後把洪調元和所有的人都拖下水去,讓他們想不和自己一條心都不行!

    誰知等說話的人走了進來,洪調元和一眾兄弟都鬆了口氣,洪調元的臉上居然還露出了笑容:“你個不要臉的秦解元,打不死的讀書人,今天又到我這裡來混酒喝了?”

    想來這位秦解元和大家都熟,洪調元手下當兵的一個個都笑嘻嘻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等到看清這位秦解元的臉,丁雲毅一怔,原來正是白天給自己指路的那個釣魚的年輕人。

    秦解元也是一臉笑嘻嘻的樣子,目光忽然落到了丁雲毅按著刀柄的手上,面色略略一變,接著又恢復常態拱了拱手:“這位就是新來的丁巡檢?咱們日間可就見過面了,在下秦云,字孝晉,別號澎湖漁翁,見過巡檢。”

    “秦先生好。”丁雲毅這才鬆開了緊緊握住刀柄的手,回了個禮。

    “大家坐,大家坐。”秦云的到來,化解了方才還大為尷尬的氣氛,洪調元急忙說道。

    “你們先吃,你們先吃,我先尿個尿去。”秦云忙不迭的朝沒人處走去。

    丁雲毅、蕭易風、包雎華三個新來的面面相覷。聽洪調元對他稱呼,這人還是個解元,解元那可是鄉試第一名,怎麼說起話來如此粗魯?

    可洪調元和一眾兄弟渾不在意,好像早就習慣了秦云做法一般。洪調元笑著向丁雲毅介紹了此人來歷。

    這人是浙江杭州人,祖上也當過朝廷的官,結果開罪了朝廷,被革職歸鄉,此後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秦云這一代,秦家算是看到了希望。

    秦云從小天姿聰慧,十歲即過童試,連過縣試、府試和院試三關,被當時的浙江學政,有名的大儒許崢驚為天人,收為門生。

    十二歲以科考一等的成績取得鄉試資格,十三歲鄉試第一,稱“解元”。及後父喪,守孝三年,十七歲參加會試,以第二名的成績順利通過,就等著最後的殿試了。

    會試的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舉行,殿試在三月十五舉行。可就在等待的這麼幾天時間裡,這位所有人看好的秦解元出事了。

    他也不知怎麼的,和京師裡的一個小娘子好上了。如果這小娘子換了是個平常人家的,也算是段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偏偏這個小娘子是是本科會試主考官寧揚臣寧總裁的小妾,兩人姦情暴光後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寧揚臣身為朝廷重臣,這口氣哪裡能咽得下?可又不敢把事情搞大,怕丟了自己面子,於是隨便在秦云的試卷裡找了個岔子,說其誣衊朝廷,為魏忠賢魏黨殘逆,當即拿下懲辦。

    眼看秦云性命不保,所幸他的恩師許崢正好在京師,聽說門生出事,竭力上下疏通,總算保住了秦云一條性命。但功名卻被革去,永世不得再考。

    這一來,一個好端端的天才就因為一點風流韻事永遠斷送了仕途。

    回到杭州的秦云,心灰意冷,家中也無甚麼親人,又沒有什麼田產,乾脆把僅剩的一幢祖屋賣了,到處遊歷。後來到了澎湖,口袋裡的錢也用光了,就在澎湖定居下來。…。

    丁雲毅聽著,沒有想到秦云居然有這麼一段身世,好奇地問道:“他今年多大了?”

    “能有多大?才十九而已。”洪調元搖著頭道;“好好的一個讀書人,就這麼給廢了。二十歲都不到,整天在那釣魚,旁人一天能釣十幾二十條,他經常一整天一條都釣不到。我有的時候看不下去說他幾句,你猜他怎麼回答?他說'我要釣就要釣一條大魚',哎,這個後生啊,要釣多大的魚才滿足?”

    丁雲毅微微笑了起來,只怕秦云說的“大魚”可不是洪調元想的那樣。

    正在那裡說著,秦云晃晃蕩蕩的回來了,眾人急忙收口不說。秦云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伸到盆子裡抓起魚肉就往嘴裡塞,又拿起旁人碗裡的酒倒進嘴裡,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斯文。

    正吃著喝著,眼睛忽然落到丁雲毅腰間刀上,猛然停住動作:“丁巡檢,煩你把刀給我看看。”

    丁雲毅也不在乎,解下刀來遞給了秦云。

    秦云放下酒肉,接過刀來,只拔出一半,精光奪目,旁人發出一聲驚呼,秦云趕緊收刀歸鞘,恭恭敬敬的還給了丁雲毅:“這把刀必是別人送你的。”

    丁雲毅點了點頭,秦云連連搖頭:“送你刀這人沒安好心。”

    “為什麼?”丁雲毅好奇地問道。

    “這刀叫'龍牙'。”秦云一口就說出了刀的名字:“山海經裡說過,上古有三大魔刀,龍牙、虎翼、犬神,皆為軒轅劍所破,後來碎片鑄成降龍、伏虎、斬犬三把鍘刀,以正化邪。次後鄭芝龍東渡扶桑,敗於會津一刀流之手,乃回福建遍尋名師,鑄成一把寶刀,是名'龍牙',再回扶桑,大敗水正流川,丁巡檢手裡拿的正是'龍牙'!”

    丁雲毅大是奇怪:“你是怎麼知道的?”

    秦云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道:“這是一把兇刀,一旦見血,必然傷主。這把刀飲了水正流川的血後,凶焰大盛。鄭芝龍以此刀送李旦,李旦死;以此刀贈顏思齊,顏思齊亡。送你這把刀的人只怕沒有安好心那!”

    丁雲毅微笑不語。這把刀正是鄭芝龍送給自己的,但丁雲毅哪里肯相信這些神仙鬼怪的故事?

    古人迷信,往往一些巧合的事情,總會被牽強附會的編織出種種神話。

    比如“龍牙、虎翼、犬神”這三把所謂的魔刀,世上究竟有沒有存在過也大值得懷疑。

    丁雲毅微笑著道:“我聽說三國時候劉備有匹馬叫'的盧',騎必傷主,難道這把刀也是如此?不過劉備可沒有被的盧傷道,反而還成就了蜀漢的大好江山。我看這些故事也未必可信了。”

    秦云嘆息一聲:“話不是這麼說的,丁巡檢!”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51 PM

第十三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丁雲毅是從來都不相信這些所謂傳說的:“那我該怎麼辦?難道把刀送給別人?”

    “不必。”秦云的回答倒有些出人意料:“只要殺了送你刀的人,刀身上的戾氣自然也就消除了。”

    丁雲毅哭笑不得。這把刀是鄭芝龍送給自己的,雖然他也多半不懷好意,可自己一個小小巡檢,難道沖過去把堂堂的參將鄭芝龍給殺了?

    再者,鄭芝龍是正經的武學高手。精研中華武術,遠赴日本練過扶桑劍術,還跟著佛郎機人學過西洋劍術,又當過海盜,一層層靠著真本事打殺到了大海盜頭子的地位。海盜的搏殺之術簡單、實用、狠辣,講究下手就要致命,從這些人中脫穎而出那可不是常人。

    鄭芝龍的一身本事,融合了中、日、歐洲、海盜各家之長,日本會津一刀流的家主水正流川都死在了他的刀下,憑自己混社會學的來的一些打架本領怎麼是人家的對手?

    只怕還沒有衝到他的面前,自己已經死在鄭芝龍的刀下了。

    “多謝秦解元好意。”丁雲毅笑笑說道:“禍福在天,我們擔憂也是沒有什麼用的。”

    見丁雲毅如此固執,也不太相信自己說“龍牙”是兇刀的話,秦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話鋒一轉:“既然丁巡檢不在意,想來吉人自有天象,是秦云多慮了。方才聽到丁巡檢說準備劫掠海盜和泰西人,我以為此計大妙。”

    一聽秦云贊同自己意見,丁雲毅頓時來了精神:“秦解元也認為這辦法可行?”

    秦云一笑:“海盜劫得,我等便劫不得?方才我在外面聽了半天,丁巡檢說海盜被搶了到哪去打官司?此言大妙。說白了,搶海盜的搶了也是白搶!”

    丁雲毅大喜,頓覺此人大對自己脾氣。

    “只是如何搶可得計劃周全。”秦云好像這事已經板上釘釘一般:“我們畢竟只有這麼幾個人,要先探清海盜何時來澎湖,到澎湖後我等如何動手...... ”

    他一口一個“我們”、“我等”,擺明把自己也加入到了一夥之中。

    這哪裡是個正經的讀書人?

    丁雲毅卻是歡喜,自己是從另一個時代來的,對這的情況不明,身邊這群當兵的看起來也是一個個讀過書的少,如果能夠拉上秦云這麼個才子倒是不錯。

    兄弟們都聚攏到了丁雲毅和秦云的身邊,聽著他們策劃搶劫“大計”,再次把堂堂的洪把總冷落到了一邊。

    洪把總目瞪口呆。自己是大明的把總,可手下的這群部下,加上一個不正經的讀書人怎麼在那策劃起了海盜才會幹的勾當?

    “要想把這事干成了......”秦云悄悄朝外圍呆若木雞的洪調元看了眼,忽然壓低聲音說道:“非把老洪拉進來不可,不然這事決然做不成!”

    “怎麼拉?”丁雲毅也放低了聲音問道。

    “宋朝有兩件事情我最欣賞。”秦云用只有身邊人才能聽的到的聲音說道:“一件是黃袍加身,一件是水迫梁山一百單八將聚義...... ”

    丁雲毅也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了秦云話裡意思,讓弟兄們把洪調元特意擠在最外,讓他聽不清裡面在說什麼,然後和弟兄們低低商議了一會。

    那些弟兄們在澎湖呆的時間長了,人人窮得眼冒金星,這時好容易來了丁雲毅這麼個膽大包天的巡檢,帶著他們要脫離這苦日子,哪有不歡欣鼓舞的?此時一個個都把丁雲毅當成了自己的上司。…。

    洪調元在外面急得直跺腳,人圈裡必然在那商議搶劫勾當,偏偏自己這裡什麼也都聽不到。

    商議定了,人群忽然散開,弟兄們頓時忙碌起來。洪調元一把拉住丁雲毅,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丁巡檢,丁老弟,這是殺頭的勾當,可千萬不能做啊!”

    丁雲毅哪裡管這時要不要掉腦袋?在這窮地方呆的時間長了,只怕不用等鄒維璉把自己調回去,自己就得餓死在這!

    笑嘻嘻的對洪調元應付了幾句,這時弟兄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一張四方桌,白天是洪調元的辦公的案台,吃飯時候就是飯桌,這時又有了第三個用途,被當成了一張香案。

    上面放了一個香爐,裡面插上了三柱香。

    接著一張晃晃蕩盪,看起來不太牢固的椅子被拿了出來,放到香案前面。

    洪調元還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已經被蕭易風和包雎華一左一右夾著,硬按到了椅子上。

    那邊丁雲毅帶著一眾兄弟,半跪在地,大聲說道:“洪大哥!”

    洪調元張大了嘴。

    “洪大哥!”丁雲毅抱拳說道:“我等困於澎湖,外無補給,內無餉銀,今海盜泰西猖獗,人人窺視澎湖,我等身為大明官兵,雖有義務保衛澎湖,但若不能團結一心,早晚必被海盜泰西所滅。我等願結為異姓兄弟,情願奉洪把總為大哥,帶領我等,保衛澎湖。”

    “荒唐,荒唐!”被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洪調元臉都漲紅了:“你我都是大明的官兵,如何學起草寇結拜?傳了出去,被人笑掉大牙!”

    丁雲毅使了個眼色,包雎華是個粗人,連上司的秋褲都敢偷了當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當時“刷”的一下拔出刀來,架在了洪調元的脖子上,惡狠狠地道:

    “洪大哥,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要過苦日子你過去,老子不過!今天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實在不行,老子把你扔到海裡餵魚去,只說是你死在海盜手上,為國盡忠了,有那麼多的弟兄佐證!”

    洪調元被嚇住了,朝自己手下看去,卻見那些人一個個低了頭誰也不發一聲。

    老紀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被秦云悄悄拉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完了!洪調元頭皮發麻,好容易派了個巡檢,還是自己恩師的兒子,誰想到這個巡檢卻是這麼個無法無天的人,這才多少時間,弟兄們居然已經站到他那一邊去了?

    打劫,事發後是一個死。不答應?只怕現在就要死。

    看包雎華這個樣子,當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4:57 PM

第十四章澎湖十六英?

     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應了,將來或者還可設法,不應,只怕現在就是人頭落地,這筆賬洪調元還是會算的。

    想到這,長長嘆息一聲:“我的一條命早晚都要斷送在你們手裡!”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喜動顏色,洪把總這是答應了。

    蕭易風和包雎華二人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一聽洪調元同意,當即收起刀來,也都半跪在地地,大聲叫道:

    “大哥!”

    洪調元勉強點了點頭。可他再清楚不過,這一點頭自己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他們結拜不按歲數,這裡洪調元官級最大,理所應當是大哥,老紀雖然無官無職,但追隨洪調元時間最長,排了次席。

    丁雲毅是巡檢,論官職在澎湖只在洪調元一人之下,因此排為三哥。

    三哥?丁雲毅哭笑不得。自己在另一個時代追隨的就是三哥,現在來到另一個時代,自己居然也成了“三哥”?

    大家敬重秦云是讀書人,因此推他當了老四......

    等到座次排定,一共是十六個人,洪調元、丁雲毅帶著一眾兄弟跪倒在香案前,大聲念道: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洪調元、紀德昌、丁雲毅、秦云......一十六人今日結為異姓兄弟,上報國家,下安黎民。同心戮力,死生與共。若違此誓,人神共誅!”

    誓詞念完,十六人站了起來,“大哥、二弟”的叫了好大一會。

    秦云笑道:“今日我等澎湖結義,共計一十六人,可稱得上是'澎湖十六英'了。”

    “澎湖十六英”這五個字聽著豪氣,不過未免有些吹牛成分在內了。這十六個人要麼是窮得叮噹響的大兵,要麼是餓得肚子都填不飽的落魄書生。和一個“英”字可相差得實在太遠了。

    丁雲毅卻不會想到這裡,只是心中高興。

    這個時代自己初來乍到,除了個不講情面的“爹”,半個親人也都沒有。忽然一夜之間多了十五個兄弟,也算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了。

    被拖下水的洪調元也橫下心來,不再去想什麼。是禍是福,就看老天爺的意思。

    當下讓老紀把酒都端了出來,和一眾兄弟暢飲。一直飲到天色微亮,眾人這才東倒西歪的散去。

    等丁雲毅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這裡也沒有人去管什麼操練,洪調元又是個沒本事的厚道人,帶兵可算是個外行,因此這些駐守澎湖的士兵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和別地方的大明官兵相比最是輕鬆不過。

    丁雲毅打著哈欠出來,洗刷完畢,看到洪調元早就和老紀坐在營房外曬太陽了,當即上去:“大哥,二哥。”

    “三弟,來,坐。”洪調元還是一臉的憂色:“今日起來,我和老紀商量了下,還是覺得不放心那。我們只有十六個人,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秦解元。那些海盜自然不必說了,每天都是腥風血雨過過來的。就說那些幹臘絲人,我曾經看過他們的劍術,很有獨到之處。再看看咱們這些人,打魚倒是在行,可打架那就大有問題了......”

    洪調元說的也正是丁雲毅所擔心的。

    真打起來,哪怕之前計劃安排得再周密,可打不過別人也半點辦法沒有。

    “大哥。”丁雲毅坐了下來,皺著眉頭說道:“兄弟方才也想到了這些,總不得打架的時候一人帶張漁網上陣......我看從現在開始,弟兄們每日分成兩撥,一撥打魚,解決肚子問題,一撥操練,轉日換成一次。”…。

    洪調元沉吟了一會,點了點頭:“辦法倒是不錯,可誰來負責操練?不瞞三弟說,我這把總乃是恩師見我勤勉這才保舉的,論帶兵打仗我是半點不會。”

    丁雲毅知道洪調元說的這是實話,硬了硬頭皮說道:“我來。”

    洪調元聽了大喜:“三弟肯如此最好。這樣,將來我帶打魚那組,你帶操練那組。”

    你打魚,我練兵?丁雲毅苦笑了下。

    自己也不會帶兵,當真趕鴨子上架,勉為其難了,可放眼四周,除了自己還有誰能來擔此重任?

    蕭易風和包雎華倒是正經的和荷蘭人打過仗的,可以當成自己幫手,這麼一想,當下說道:“大哥,那就這麼定了。”

    這時候弟兄們也都三三倆倆的出來了,洪調元把他們叫到了自己面前,一臉嚴肅的把方才自己和丁雲毅商量的事說了出來,接著道:

    “眾位弟兄,昨夜我等已經結拜,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大哥大哥,父母不在,長兄為大,以後你們聽我的不?”

    “聽!”一眾弟兄大聲應道。

    “好!”洪調元精神振作:“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按照丁巡檢說的,分成兩組,一組負責打魚,一組負責操練,每日輪換!弟兄們,和海盜泰西人打,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危險事,稍有疏忽就得人頭落地,大家千萬要努力盡心,不可偷懶!”

    “我等願聽大哥、三哥的話,盡心操練,不敢偷懶!”十二個弟兄齊聲應道。

    洪調元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對丁雲毅說道:“三弟,你來訓勉幾句。”

    丁雲毅也不客氣:“弟兄們,訓勉不敢當,現在開始咱們是一家人了,什麼是一家人?有了富貴一家人同享,外人欺負到咱頭上來了,一家人並肩子上,揍他個狗日的!”

    弟兄們轟然大笑,只覺得這位大哥說話通俗易懂,不像別的當官的大道理一通一通的誰也聽不懂。

    丁雲毅又接著說道:“旁的我也不多說什麼,就一條,別人吃肉,咱們得有一碗湯喝。誰要連湯都不給咱們喝,想要餓死咱們,還是那句話,揍他個狗日的!海盜和外國人把咱們澎湖當成他們的補給點,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半點也不把咱們這些當兵的看在眼裡。怎麼辦?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到這來,留下上島財!不給?老子帶著你們去搶!”

    弟兄們無不精神振奮:

    “我等皆願遂巡檢出生入死,想要到這來,留下上島財!”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5:20 PM

第十五章姐弟

     操練這事說起來容易,但真做起來可就千頭萬緒,無從下手了。

    丁雲毅從來沒有練過兵,根本不知道練兵要從哪裡開始,明天就要正式按照商量的分成兩組進行了,可自己這裡卻一點頭緒也都沒有。

    實在讓人有些沮喪。

    原以為穿越到了這個時代,憑藉著自己對於歷史知識的掌握,混個一官半職的不是難事,但誰想到現在卻連基本溫飽都還解決不了。

    身上倒有一些鄒維璉賞給自己的銀子,可光有銀子有什麼用?這島上也沒有個能消費的地方。

    心煩意亂的丁雲毅在軍營裡實在呆不下去了。

    弟兄們都出海打魚去了,就連蕭易風和包雎華也跟著一起去了,只留下了自己,那是洪調元的意思,說讓自己在軍營裡好好的謀劃,可自己半天了什麼也都沒有謀劃出來。

    走出了軍營,信步走著,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哪裡去。

    前面忽然傳來了幾個孩子的歡呼聲,丁雲毅心中好奇,信步走了過去。

    果然是幾個孩子,抓住了兩隻大鳥。丁雲毅從來也沒有見過這種鳥,順口問了一聲:“這是什麼鳥?”

    “草鷺。”一個孩子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鳥捉回去,拔了毛一燒,可香呢。”

    丁雲毅“哦”了一聲,忽然心中一動,帶著商量的口氣道:“把這兩隻鳥賣給我成不?”

    “賣?”幾個孩子一齊轉過頭來:“不賣! ”

    丁雲毅一怔,趕緊從懷裡摸出銀子:“你們看,我有銀子,不白要你們的。”

    “銀子?”領頭的那個孩子抓了抓腦袋,拿過銀子看了看,接著不屑的還給了丁雲毅:“這是什麼?我們不要!”

    丁雲毅有些傻眼了,再一想也是,這島上的人生活極是困苦,甚至還過著以物易物的原始生活,銀子別說在這島上沒有太大用處,甚至有的人家一輩子也都沒有見過銀子長的是什麼樣的,更加別說幾個孩子了。

    見幾個孩子根本不屑於自己的銀子,丁雲毅有些無奈,自己一個大人,總不能硬搶孩子手裡的東西?

    搖了搖頭正想離開,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阿湖,又在那里淘氣了?”

    聽著聲音耳熟,回過頭去,和身後的女子四目相對,兩個聲音同時從兩人嘴裡冒出:

    “阿喜?”

    “巡檢大人?”

    原來來的正是在海上教自己如何捕魚的阿喜。

    “巡檢大人”四字傳到耳中,丁雲毅大是尷尬,自己一個小小巡檢,和“大人”二字根本沒有任何聯系:“阿喜姑娘,我不是什麼大人,那天洪把總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就叫我小丁。”

    “丁大哥。”阿喜抿嘴笑著。

    “姐姐,他是誰啊?”那個叫“阿湖”的孩子走來問道。

    “這是咱們澎湖新來的巡檢丁大哥。”阿喜把孩子拉到了自己身邊:“丁大哥,這是我弟弟阿湖。”

    姐弟兩個?那事情就好辦了。丁雲毅心思動得極快。

    “姐姐,我們抓到了兩隻草鷺,正好帶回去讓你燒給我們吃,丁大哥說要問我們買。”阿湖炫耀地指著同伴手裡抓的草鷺說道。

    “買?”阿喜把臉一板:“丁大哥和洪把總一樣,是來保護我們不受海盜欺負的,他問你要兩隻草鷺還不給他?”

    “哼!”阿湖鼻子裡“哼”了一聲:“每次海盜和那些奇怪的人來,洪把總他們早就跑遠了,從來也沒見他們保護過我們!”…。

    丁雲毅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看來洪調元和他手下的弟兄們,和澎湖的漁民們相處的雖然不錯,但論到剿匪方面,口北那就不太好了。

    阿喜悄悄民族一笑,緊接著又把臉板起:“聽話,丁大哥和洪把總不一樣,草鷺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明天你再想辦法捉兩隻也就是了。姐姐回家煮魚湯給你喝。”

    阿湖看來挺怕他的這個姐姐,嘴裡嘀咕著從小伙伴手裡拿過草鷺,氣哼哼的朝丁雲毅面前一遞:“給你。”

    丁雲毅覺得有些難為情,要捉到這兩隻草鷺只怕不太容易,他們又不要銀子,欠小孩子的東西總是不好,想了想,靈機一動:

    “阿湖,誰說我們不會打海盜的?明天我們就有操練,練好了就去打海盜。這樣,你今天給了我兩隻草鷺,我明天請你們去看我們的操練怎麼樣?”

    到底是孩子心性,一聽這話,阿湖和他的小伙伴們頓時興奮起來,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真的?”

    “我一個堂堂的巡檢,怎麼會和你們這些孩子說謊話?”丁雲毅笑道:“不過我們得先說好,只許看,不許大聲喧嘩 ”

    “成!”阿湖用力點了點頭:“我們保證!”

    看著弟弟興奮樣子,阿喜又笑了出來,讓阿湖帶著小伙伴們先去玩,自己問道:“丁大哥,你要草鷺做什麼?”

    “吃啊。”

    丁雲毅的回答讓阿喜怔了一下,丁雲毅隨即笑著說道:“真的是吃,不過我這吃和別人的吃大不一樣,明天操練的時候能夠派上大用場。”

    阿喜雖然不懂,但想著當官的這麼說總是錯不了。

    丁雲毅想要回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回去的路了。

    也怪不得丁雲毅,這人本來就是個路痴,稍稍偏僻一些的路非得走上幾十遍才能記得。

    阿喜像是看出了丁雲毅的尷尬,又甜甜的笑了起來:“丁大哥,我們順路,一起回去。”

    “哎,哎。”丁雲毅巴不得她這麼說。

    “你父母呢?”走了會,丁雲毅沒話找話的問了聲。

    阿喜忽然沉默了下,接著低聲說道:“前些年來了大海盜鬼王丸,是扶桑國的,到了島上他的手下和我阿爸阿媽為了一些小事爭執起來,我阿爸脾氣烈,不肯認輸,結果後來鬼王丸就殺了我阿爸。我阿媽和他們拼命,結果也被鬼王丸殺死了......”

    丁雲毅張大了嘴,不想這個這麼喜歡笑的姑娘身上居然還有如此悲傷的故事,自己算是問錯話了。

    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想了半天才擠出了句:“阿喜,放心,將來要是鬼王丸再來了,我一定殺了他為你阿爸阿媽報仇!”

    “真的?”阿喜抬起頭又是驚喜於是滿含期望的問道。

    丁雲毅用力點了點頭:“真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01 PM

第十六章操練

    一陣陣的香氣,在空氣中隨處都可以聞到。

    站成一排的弟兄們不斷咽著口水。

    一大盆的肉就放在那裡,弟兄們除了魚肉,都忘記了有多少時候沒有吃過其它肉了。

    這是丁雲毅問阿湖買來的那兩隻草鷺的肉,請洪調元烹飪的。別看洪調元旁的不行,但要做起菜來倒是真一絕。

    兩隻草鷺被他燒得讓人別說聞,就算看一眼都要食指大動。

    丁雲毅擋住了盆子,看到弟兄們一個個饞得直嚥口水,不斷朝自己身後張望的樣子,差點笑了出來,趕緊把臉一板:

    “弟兄們,這是草鷺肉,香得很,有誰想吃?”

    “我,我!”一句話才落,弟兄們紛紛叫了出來。

    “想吃簡單得很,不過得憑本事來吃!”

    丁雲毅的這句話,一下讓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不知道巡檢這話是什麼意思。

    “弟兄們。”丁雲毅的目光在士兵們的身上一一掃過:“咱們今天可就算是正式開始訓練了。訓練得有賞有罰。輸了,罰他沿著澎湖跑上兩個時辰,不跑完不許吃飯。贏了......”

    他指了指身後的那一大盆子肉:

    “吃肉!”

    “吃肉,吃肉!”弟兄們略略一怔,接著大聲歡呼起來。

    “我也想吃肉!”丁雲毅的聲音一下就提高了:“可要吃肉就得分出個輸贏出來,輸贏怎麼分?拳頭上來分!誰第一個來和我打!”

    弟兄們的聲音消失了。

    雖然丁雲毅這個巡檢的官不大,但到底是澎湖上的二把手,又是他們的三哥,真打還得掂量掂量。

    眼看弟兄們誰都不肯出來,丁雲毅一笑:“都沒有人上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肉歸我了!”

    “我來!”

    隨著這聲聲音,包雎華走了出來: “我要吃肉,我和你打!”

    “好!”丁雲毅讚了一聲:“打贏我,就有肉吃。不過......”

    他在那略略停頓了下:“不過我是巡檢,打傷了我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一句話就讓包雎華怔在了那裡。

    可就在包雎華髮蒙的時候,丁雲毅卻忽然閃電一般的出手了!

    一拳正好打在了包雎華的鼻子上,包雎華慘呼一聲,捂著鼻子,鼻血順著手指縫裡就流了出來。

    包雎華又驚又怒:“你,你......”

    丁雲毅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我說了我們是對手,當對手是不分巡檢還是小兵的!”

    包雎華又怔了一怔,接著暴吼一聲,完全不顧還在流血的鼻子,一拳頭就朝丁雲毅揮了上去。

    丁雲毅快速閃過,又是一聲大叫:“等等!”

    包雎華拳頭伸在半空,遲疑了下,又縮了回來。

    誰想到就在他遲疑的這一瞬間,一隻又大又重的拳頭一下再度擊中了他的鼻子。原本就沒有止血的鼻子,頓時鮮血狂飆。

    丁雲毅的拳頭!

    連續兩次遭到重擊,包雎華滿眼金星,捂著鼻子根本止不住血。

    可丁雲毅的攻擊卻還沒有停!

    丁雲毅伸手一拉,一絆,就把包雎華絆倒在了地上,接著接連幾拳,打得包雎華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

    弟兄們全都看得呆了。

    平常他們在島上釣釣魚,喝喝酒,偶爾興致來了,倒也操練一下,但大多是走走樣子而已,有哪一次如同現在一般,都操練得見血了?

    那邊包雎華已經被打得呼哧呼哧爬不起來了。…。

    丁雲毅這才直起了身,面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朝地上的包雎華冷冷看了一眼:“我已經多次說過,我們是對手,當對手只有一種可能,要麼把你的對手打倒在地,要麼自己被打倒在地。我說一聲'等等',包雎華就停了下來,現在他挨打的是拳頭,戰場上落到身上的就是刀!戰場上敵人讓你'等等',你哪怕停一眨眼的功夫都會送掉你自己的命!”

    一點聲音也都沒有。

    現在弟兄們算是明白了,巡檢這是玩真的了!

    包雎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鼻子和臉上的血還在那裡流著:“不公平,不公平,你是巡檢,你叫等等我才......”

    “從現在開始,只要操練,沒有分出勝負之前,任何人喊停都沒有用,包括我在內!”丁雲毅還是面無表情:“在我這裡,操練結束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站著,要麼倒下!站著的吃肉,倒下的受罰!任何人都一視同仁!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現在各自選定對手,開始!”

    一聲“開始”,弟兄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動起手來。一來為了要吃肉,二來也很簡單,巡檢說的如此認真,動手起來又如此毫不留情,再者今天又是正式操練第一天,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可別燒到自己頭上,因此一個個都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對待。

    一個個拳腳相對,誰也不敢偷懶,稍一疏忽,對方斗大的拳頭只怕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包雎華氣呼呼的看著丁雲毅,明顯想要報仇,但佔夠了便宜的丁雲毅,卻一點繼續和他對打的意思也都沒有。

    一心想要報仇,又一心想要吃肉的包雎華沒了辦法,忽然見到蕭易風還是單身一人,怪叫了一聲,猛然就向蕭易風撲了上去......

    一邊的一棵矮樹上坐著阿湖這幾個少年,看的都是目暈神馳。

    丁雲毅答應他們,做為報答,允許他們來看操練。誰想到一看就看到了丁雲毅獨特的操練手法。

    這些當兵的到澎湖也有一些日子了,阿湖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居然練出血來了。看來這位丁巡檢果然與洪把總大不一樣。

    看著弟兄們認真操練的樣子,丁雲毅欣慰同時也有一些無奈。

    現在自己什麼都沒有,也不懂得這個時代的操練應當如何進行,只能把自己掌握的一些實戰經驗放了進去。

    論打架的話丁雲毅還是有一些心得的。平時練的時候都能見血,到了真打的時候只怕大家一樣也會拼命。

    反正到時候和海盜紅夷廝殺起來,和打架也沒有太大區別,大家豁出性命去幹也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操練到了實戰的時候究竟能夠派上多大用場。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04 PM

第十七章海盜來了

    丁巡檢的訓練,果然與眾不同,這才第一天操練,弟兄們已經人人掛彩。

    那些負責出海打魚的,一看到自己弟兄鼻青臉腫的樣子,再聽說了丁巡檢操練手段,不由得人人慶幸自己還好負責出海打魚。

    可一想到明天就要輪到自己,卻又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

    第一天吃到肉的是被丁雲毅痛扁了一頓的包雎華。這人打起架來也當真凶悍,雖然先被丁雲毅打傷,但在隨後的“操練”中,接連打敗三人。

    肉倒是吃到了,但吃在嘴裡卻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香甜可口......

    兩天時間,兩組兄弟換了個遍,人人練得渾身是傷,到了晚上,“哎喲”聲不絕於耳。洪調元大是擔心,悄悄地問道:“三弟,這麼練不會把人練廢了?”

    “不會。”丁雲毅回答得蠻有把握:“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練不廢他們。”

    這兩句話聽在洪調元的耳朵里大是新鮮。心想果然是恩師之子,說出來的話都大是新奇。

    往後日子天天不是互相對打,就是繞島跑圈,要麼就是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負重訓練。總之這位巡檢的操練手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大明朝軍隊裡的那些龍蟠陣虎翼陣,半次也未見演練過。

    丁雲毅心中自有打算,自己攏共只有十五個人,陣型那是派不上用場的,將來和海盜打,要麼不打,要打就得朝死裡打。單兵作戰,士兵的凶狠程度到了那個時候就成至關重要的了。

    要說這些弟兄們的心裡對這樣的訓練方式沒有怨言,那是假的,但好在阿湖這些孩子幾乎天天都能捉到一些野物,再加上洪調元極高明的烹調手法,食物的誘惑多少沖抵了弟兄們的對抗情緒。

    到了第四天,丁雲毅玩了一招狠的出來。

    他把鄒維璉賞給自己的三十兩銀子全都拿了出來,告訴這些當兵的,三天之後來上次大操練,誰要是能最後站著不倒,這三十兩銀子就是誰的!

    整整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那!這些弟兄人人眼中放光,恨不得現在就把銀子弄到自己懷裡。就連洪調元和老紀都動了心思,再仔細想想自己上陣的話,只怕要被打得頭破血流,只能眼饞的看著銀子放棄了這一想法。

    有了銀子的刺激,弟兄們的不滿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操練時候,一個個紅著眼睛真打,好像對面站的不是自己兄弟,倒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一般。

    這就是丁雲毅要的效果,對自己人都能下得了這樣狠手,將來面對敵人的時候,豈有不斬勁殺絕的道理?

    “丁大哥,這是阿湖讓我給你送來的。”正在那裡看著弟兄們熱火朝天的訓練,阿喜手裡拎著一隻野兔來到軍營。

    “阿湖他們呢?”丁雲毅接過了野兔,順口問道。

    “他們說丁大哥這裡肉不夠吃,趁著天色還早,再去多弄一些來。”說到這,阿喜抿嘴一笑:“丁大哥真是了不起,阿湖他們平時野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說到丁大哥的時候,人人都是張了嘴,不停的說你多了不起。”

    了不起?我有什麼了不起的?丁雲毅訕笑了幾聲,把兔子交給了老紀,讓老紀帶給洪調元去烹調。

    洪調元中午吃完飯就出去了,這一出去可就一個多時辰不見回來。

    “丁大哥,你有兄弟姐妹沒有?”阿喜忽然問道。…。

    兄弟姐妹?丁雲毅在那想了半天,好像議席記得鄒維璉和丁遠肇對話的時候,說什麼丁遠肇中年得子,除了兩個姐姐,就自己這麼一個兒子之類的,當下搖了搖頭。

    “呀,那不是怪可憐的?”阿喜睜大了眼睛:“一個人從小就孤零零的,也沒有人陪著玩。不過你們家是當官的,和我們這些島上的漁民不一樣. .....”

    “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丁雲毅摸了摸腦袋,自己可實在猜不出當官人家是什麼樣的:“我從小也野慣的,沒少挨我家老子的打。”

    閒聊時,弟兄們操練結束,一個個疵牙裂嘴,見紅的不在少數。

    陳冬捂著自己的腮幫子,那裡腫了一大塊:“他媽的,蕭易風你給王八蛋,下手下得那麼恨,老子招你惹你了?”

    “**的下手輕了?”蕭易風眼眶裂了,看樣子更是氣惱:“你瞧瞧,你瞧瞧,老子這樣子還怎麼出去見人?”

    “吵什麼?吵什麼?”包雎華捂著腰“哎喲”連天:“誰有老子傷得重?剛才是哪個王八羔子下的毒手,拿木棍打老子的?”

    一轉眼,看到阿喜也在:“阿喜,你這三天兩頭的來,別是看上我們丁巡檢了?”

    那些弟兄們一陣哄笑,阿喜臉上飛過紅霞,啐了一口:“我是幫你們送兔子來的。”

    “阿喜啊。”包雎華說到這就來勁:“你說咱巡檢沒娶,你又沒嫁,乾脆嫁給我們巡檢得了,將來可是巡檢夫人。”

    又是一陣哄笑,阿喜臉紅得和什麼似的,扭身就跑。

    丁雲毅哭笑不得:“老包,你要是把阿喜給得罪了,將來弟兄們可又得天天吃魚了。”

    正在那裡互相取消,就看到洪調元匆匆走了回來,還不斷的朝後看著,好像生怕後面跟著什麼人似的,一進軍營,趕緊把所有人都叫了過來:“剛才有海盜登島補給了。”

    一聽這話,人人精神大振,拼了命的操練,可不為的就是這天?

    “幾條船,多少人?”丁雲毅急忙問道。

    “一條船,二十來個人的樣子。”

    “人不多,是股小海盜!”丁雲毅面露喜色:“弟兄們,咱們的機會可到了。”

    還沒有等弟兄們歡呼出來,洪調元趕緊說道:“人是不多,可這股海盜大有來頭。”

    “怕個鳥!”包雎華大咧咧地道;“來頭再大還能比紅夷大?他媽的,老子在這操練得皮開肉綻,好容易有買賣上門,幹!”

    丁雲毅倒是留上了心:“什麼來頭?”

    洪調元朝後面看了看,生怕有人偷聽一般,然後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是鬼王丸的手下。”

    “鬼王丸?”丁雲毅一怔之下脫口而出。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06 PM

第十八章荊軻獻

    鬼王丸?丁雲毅怎麼聽都覺得這名字那麼耳熟。

    說到鬼王丸的時候,洪調元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畏懼:“這人是扶桑國人,從小便被扶桑甲螺上騰齋信收留......”

    所謂“甲螺”,指的是海盜首領,丁雲毅聽到這裡,忽然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在哪聽過鬼王丸的名字了。

    那是阿喜姐弟殺父殺母的仇人

    洪調元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繼續說道:“上騰齋信是扶桑國小野派一刀流的傳人,因此鬼王丸自小便跟著上騰齋信學習小野派一刀流的劍術,等到長大成人後,竟然一刀殺了上騰齋信,掌握了上騰的船隊。這人劍術精絕,為人又最心狠手辣,不過幾年時間,隱隱然已經成為一方霸主,不過......”

    說到這,洪調元賣關子似的停頓了下:“不過他後來遇到了鄭芝龍,和鄭芝龍大船隊惡戰一場,大敗,狼狽逃竄,聲勢便大不如從前了。”

    “原來也是鄭芝龍的手下敗將。”丁雲毅冷哼了一聲道。

    “話不可這麼說。”洪調元連連搖頭:“鄭芝龍那是幾十年才出一個的,鬼王丸和鄭芝龍對刀,雖然身帶重傷,但卻成功逃脫。三弟,你想想看,能從鄭芝龍的刀下逃跑,那也算得上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了。”

    丁雲毅想想也是,自己要是和鄭芝龍比劃,未必便能跑了。再想想,鄭芝龍在這個時代當真是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如果不是後來恬不知恥的投降了滿清,他的名聲和才能又豈是他兒子能夠比擬的?

    “這次來的是鬼王丸的手下,叫常陸鞏保田,深得鬼王丸的信任。三弟,我看你要動他,必然遭到鬼王丸的嫉恨,到時候引來報復反而不好,還是小心一些。”

    洪調元為人謹慎小心,就生怕出些什麼事情,有些能忍的事情忍忍也就過去了。丁雲毅最初問他海盜和外國人到島上來有沒有燒殺劫掠,洪調元生怕丁雲毅少年氣盛,惹出事情,對他說從來沒有這事。

    可阿喜、阿湖這姐弟倆的父母又是怎麼死的?

    丁雲毅把心中疑惑提出,洪調元沉默半晌,這才低聲說道:“事,的確是有這麼回事,可......”

    “大哥,早晚是要有衝突的,你忍鬼王丸一時,忍不了他一世。阿喜、阿湖的爹娘死了,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在海盜手裡,你越是忍,他們的氣焰越是囂張。更何況.... ..”丁雲毅朝他看了一眼:“更何況你常說,咱們是大明的官兵那”

    咱們是大明的官兵那

    這句話一說出口,素來以大明忠臣自許的洪調元怔了一下,接著膽氣徒壯:“三弟,果然是我恩師之子恩師常教導我上報朝廷,下安黎民,乃是我等本分,可我自打來到澎湖,處處謹慎膽怯,能讓就讓,把大明官兵的威嚴丟得乾乾淨淨。罷了,死就死,咱們好歹也和那些海盜轟轟烈烈的拼上一場”

    眼看洪調元終於站到了自己一方,丁雲毅大喜,一眾弟兄們也都精神大振。

    可高興歸高興,怎麼個收拾這些海盜卻還是大有講究的,對方有二十來個人,自己這只有十六個......不,還得去掉個不會打的秦云。只有十五個人,若是被海盜跑掉一個,引來了鬼王丸,只怕要給澎湖引來大禍害

    丁雲毅讓人把秦云叫了過來,仔細和他說了此事,秦云眉頭皺了皺:“三哥,真準備動手了?”…。

    “幹”丁雲毅殺氣騰騰:“搶他個狗日的海盜搶得,老子一樣搶得”

    隨即把語氣放緩了些:“不過怎麼搶,大家都得商量仔細了。”

    “荊軻獻圖計”秦云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荊軻獻圖計?”丁雲毅一時沒有明白。

    秦云一笑:“太子丹為刺嬴政,招攬刺客荊軻,荊軻獻圖,圖窮匕首見那”

    丁雲毅恍然大悟。

    “還是分成兩組。”秦云把心裡計較說了出來:“海盜來我澎湖補給,必然大部上岸,船上只會留少許人。陳冬可帶一組,控制住海盜的船,使其無所逃遁。另一組人又分成兩組,一組暗藏兵刃,等待動手,又一組只有兩人......”

    他說到這明顯有些遲疑:“這兩人以獻寶為名,接近常陸鞏保田,趁常陸鞏保田注意力被吸引住的時候,驟起發難,一舉制服。只要抓住了海盜首領,其他的人便好辦了。不過,這兩人的處境卻是最為凶險的。”

    丁雲毅明白他的意思。

    接近常陸鞏保田的這兩個人既要身手好,又要膽大心細。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一旦失手,只怕第一個死的就是這兩個人。

    “我算一個。”丁雲毅想都未想就道:“這事是我先引起的,我來負責制住常陸鞏保田。另一個人......”

    蕭易風和包雎華二人正想說話,忽然一聲聲音響起:

    “還有一個人,我。”

    眾人看去,目瞪口呆,慨然而應的人,竟然會是秦云

    洪調元連連搖頭:“秦解元,你如何去得?這事最是凶險不過,你又不會打架,去不得,去不得。”

    秦云微微笑道:“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常陸鞏保田就算站在那讓我打,我都打不死他,我這樣的人,海盜怎麼會防範我呢?”

    “就是你了”丁雲毅再不遲疑:“你負責獻寶,我負責動手。陳冬,你控制海盜的船,蕭易風、包雎華,一旦我二人成功,你們負責控制其余海盜。洪大哥,紀二哥,你們負責安撫百姓情緒。”

    丁雲毅安排已定,眾人也都無話。

    洪調元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三弟,千萬要小心那,萬一你在這裡出了什麼事,我沒辦法向恩師交代那。”

    “大哥不必擔心。”丁雲毅笑道:“我這個人命大,仇人炸不死我,紅夷殺不死我,我就不信自己能死在海盜手裡。”

    洪調元聽得莫名其妙,仇人炸不死他?什麼仇人?難道自己這個三弟在外面還有仇人不成?

    這一刻的丁雲毅,心中似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08 PM

第十九章獻寶

    常陸鞏保田,日本小野派一刀流傳人鬼王丸之弟子。

    他最懷念的就是跟著鬼王丸縱橫大海的那段歲月。

    那時候的他們風光無限,大海就是他們的天下,他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在大海上得到的。

    如果沒有鄭芝龍的話,那麼他們現在依舊過著如此風光的生活。可惜一個鄭芝龍的出現,讓一切都改變了。

    鬼王丸慘敗在鄭芝龍的手上,海盜船隊也因此分崩離析,後來鬼王丸雖然養好傷後再次復出,但聲勢卻已經大不如前了。

    而這,也正是常陸鞏保田選擇自己單幹的最主要的原因,但是在失去了鬼王丸這棵大樹之後,常陸鞏保田始終只能在三流海盜的位置上廝混著。

    常陸鞏保田是不太甘心的,他是鬼王丸唯一的弟子,做夢都想做到鬼王丸最強盛時候的地位,但他始終未能如願。

    站在澎湖島上,看著那些忙碌著進行補給的部下,常陸鞏保田的心裡有些煩躁。一個島上的漁民離他稍稍有些近了,他刷的一鞭子就揮了上去。

    漁民“哎喲”慘叫一聲,皮開肉綻,但在常陸鞏保田的獰笑下,卻只能忍著疼痛默默的離開了這裡。

    海盜們爆發出了一陣狂笑。

    “大人,洪調元來了!”一個部下上來說道:“要不要阻止他?”

    “那些明朝的官兵,是頂頂沒有用的,洪調元更加沒有用!”常陸鞏保田根本就不在乎地道。

    的確,他已經無數次的來過澎湖了。大明朝重新恢復“彭湖遊”的時候,他還有些害怕,畢竟小股海盜對正規軍的勝算不大,但很快他就發現並不是那麼一回事情。

    這些明朝的官兵人數既少,又不敢真打,對自己基本沒有什麼威脅,不過常陸鞏保田也不敢對他們動手,洪調元畢竟是明朝的正經官員,一旦出了事情,激怒明朝全力追剿,以常陸鞏保田的力量來說毫無勝算。

    因此海盜和澎湖島上的明軍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關係:誰也不來招惹誰,大家相安無事。

    “洪把總,你的,怎麼來了?”常陸鞏保田用還算流利的中國話問道。

    洪調元永遠都是笑嘻嘻,誰也不去招惹的樣子:“常陸啊,聽說你來了,我來看看你。怎麼樣,補給還算順利嗎?”

    “當然順利。”

    “那就好,那就好。”洪調元討好似地說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就是。”

    “謝謝。”常陸鞏保田勉強說道,但話中帶著太多的不屑。

    這些沒有用的明朝官員啊,誰了知道一味保護自己還有什麼用?

    “啊,常陸啊,我這次來除了見你,還想給你引見一個人。”洪調元忽然說道。

    常陸鞏保田朝他看了眼:“什麼人的?”

    “一個叫秦云的讀書人。”洪調元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他好像想要求你幫他辦一件什麼事情。”

    “我的,讀書人的不見!”常陸鞏保田想都不想的就拒絕道。

    洪調元朝邊上看看,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常陸,別那麼急著拒絕,這個讀書人有個表弟,運了船貨物想去泉州,結果路上被人劫了,只僥倖保留下來了一顆珍珠。他表弟急得想要自殺,正好你上島來了,我給他出了個主意,你們都是吃海上飯的,看能不能讓你幫了想想辦法,把貨物給追回來......”…。

    常陸鞏保田正想說異想天開,不想洪調元緊接著說道:“他情願以那顆珍珠報效於你。常陸,那顆珍珠我可見過,大得很,只怕能賣上千兩銀子。”

    聽到這話常陸鞏保田的眼睛亮了,在那沉吟了會,裝模作樣地道:“洪把總,原來我的是不想管這閒事的,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的可以見一見他。”

    洪調元臉上露出笑容,連聲道謝,然後讓老紀去把秦云和他那位表弟叫來。

    等了不過一會,秦云和一個年輕人捧著一個匣子走了過來。秦云一看就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他邊上的“表弟”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常陸鞏保田的戒心一下放了下來。

    他根本就不懷疑有人會對其不利,澎湖島上的人都恭順得很,海盜在這裡從來也都沒有出過事。

    快到面前時候,常陸鞏保田讓二人站住別再往前,接著讓他們說下事情經過。

    秦云的“表弟”看起來非常害怕,哆哆嗦嗦,結結巴巴,一句話顛三倒四的說上半天才能說清楚,這又讓常陸鞏保田僅有的一點戒心也都完全消除。

    “搶劫你的人叫什麼名字?”常陸鞏保田順口問了聲。

    “叫......叫劉香......”

    秦云表弟這個名字才說出口,常陸鞏保田頓時被嚇了一跳。

    劉香?那可是比鼎盛時期的鬼王丸更加大的海盜,連紅夷都得求他幫忙,雖然前不久敗給了明軍,但以自己一條船的實力那裡敢去招惹他?

    在那半晌沒有說話,秦云急忙幫著他“表弟”說道:“大王,只要能夠幫我表弟把貨物要回來一半,這顆珍珠我們願意獻給大王。”

    “珍珠”二字又讓常陸鞏保田留上了神:“什麼樣的珍珠?”

    “請大王過目。”秦云手裡端著匣子,朝常陸鞏保田走去。

    “表哥,小心一些,別掉了。”秦云“表弟”嘴裡說著,也跟著走了過去。

    這時候常陸鞏保田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秦云手裡的匣子吸引住了。

    “大王,這顆珍珠可不得了啊。”

    走到常陸鞏保田的面前,秦云慢慢的打開了匣子。常陸鞏保田的目光緊緊盯住了匣子。

    匣子打了開來,但裡面卻空蕩蕩的什麼也都沒有,正當常陸鞏保田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秦云猛然舉起匣子劈臉就朝常陸鞏保田砸了去。

    常陸鞏保田本能的一側臉躲了過去,心知不對,正想去拔武器的時候,忽然一個強有力的胳膊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接著一把冰涼的東西頂住了他的心口,然後一聲冷冷的聲音說道:

    “老子是丁雲毅,動一動就要你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10 PM

第二十章光明正大?

    丁雲毅的短刀死死的頂在了常陸鞏保田的脖子上:

    “動一動就要你的命!”

    常陸鞏保田大驚失色,他怎麼也都不會想到,在小小的澎湖島上,自己居然會被一把刀對準了脖子。

    那些本來還笑嘻嘻的海盜們,此時一見自己首領被制,人人變色,正想上來救首領,只聽丁雲毅怒叱一聲:

    “誰敢動!”

    眼看首領變成別人刀下魚肉,那些海盜果然都停下了腳步。

    再看那些附近漁民,也是人人都被突然發生的變故弄得不知所措,等看清楚制住海盜的是新來的丁巡檢後,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究竟這是怎麼了?

    再一想萬一常陸鞏保田死在這裡,海盜大舉前來報復的話,那可怎麼得了?因此人人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一個個充滿了擔心憂慮。

    常陸鞏保田終於回過神來,大著膽子問道:“你是什麼人?”

    “大明巡檢丁雲毅!”此時丁雲毅看到海上發來信號,陳冬他們已經成功控制住了海盜之船,又見蕭易風、包雎華二人帶著眾兄弟趕到,心情大為放鬆:“常陸鞏保田,讓你的人把兵器都放下來!”

    一聽自己居然是被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巡檢制住,常陸鞏保田氣得七竅生煙,可現在自己命在別人手裡,又不得不服軟,只得示意自己部下放下兵器。

    蕭易風、包雎華一眾兄弟一哄而上,早已把這些海盜全部圍在一起制服。

    丁雲毅這才放心的鬆開了刀。

    常陸鞏保田在這麼多人面前丟盡面子,心中大怒,可一眾手下人人喪失了戰鬥力,想要反抗也不可能,冷哼一聲:“卑鄙偷襲,算什麼好漢?中國的官兵,難道只有這點本事嗎?”

    包雎華聞言大怒:“他媽的,你想怎麼樣?”

    常陸鞏保田要的正是激怒對方,當下朝他看了一眼:“光明正大決鬥,我是不怕你們的,可惜大明無人,除了這些偷襲的卑劣手段,你們原本是奈何不了我的。現在我虎落平陽,你們想怎麼樣都可以。”

    “倭寇,欺我大明無人嗎?老子和你光明正大決鬥!”

    包雎華暴怒的吼了起來,正想上前,卻被丁雲毅一把拉住。

    倭寇的狂妄語言同樣激怒到了丁雲毅,但這卻並不是最主要的。方才丁雲毅已經仔細觀察過澎湖島上漁民表情,海盜雖然全部都被制服,但這卻絲毫沒有打消漁民們的恐懼。他們也同樣認為官兵是用偷襲的手段打敗海盜的,如果海盜大舉殺來報復,那麼只怕澎湖不保。

    現在最重要的是減少島上漁民對於海盜的畏懼。

    如果能夠在所謂的“光明正大對決”中打敗常陸鞏保田,那麼對於消除漁民恐懼是大有用處的。這也是讓自己在澎湖真正站穩腳跟的根本所在。

    常陸鞏保田是鬼王丸的徒弟,也算是日本小野派一刀流的傳人,自己能否將其擊敗?丁雲毅的把握不是很大。但和包雎華上前挑戰相比,丁雲毅還是寧可自己上前賭一把。

    丁雲毅斜著眼睛向常陸鞏保田看去,一字一字地道:“我和你打。”

    常陸鞏保田頓時大喜,方才自己雖然被對方制住。但那是對方偷襲在先。眼見對方年紀輕輕,自己獲勝的可能性很大,只要自己獲勝,非但可以讓自己逃脫險境,而且還能報了方才的被擒之恥,當下興奮地道:…。

    “我要是贏了怎麼辦?”

    “你贏了,我放你們所有的人走!”丁雲毅平靜地道。

    常陸鞏保田要的就是這句話:“好,如果我輸了,我留下一隻胳膊在這裡。”

    “不用。”丁雲毅笑了笑:“你不用留一隻胳膊在這裡,你要輸了,一定只有一具屍體!”

    常陸鞏保田勃然大怒!

    “給他刀!”見常陸鞏保田已經被自己激怒,丁雲毅淡淡地道。

    一把刀扔到了常陸鞏保田的面前。

    這時聽到消息的澎湖漁民來的越來越多了,聽說新來的丁巡檢要和海盜常陸鞏保田決鬥,人人又是興奮又是擔心。

    在人群裡,丁雲毅看到了一臉憂慮之色的阿喜、阿湖姐弟......他朝他們看了看,什麼話也沒有說。

    這一戰,關係到自己能否打敗海盜,能否建立澎湖漁民和弟兄們的信心,也關係到能否讓自己在這里站穩腳根,絲毫大意不得。

    現在,自己已經成功激怒了常陸鞏保田,但這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小心。”洪調元擔憂的叮囑了聲:“我聽說小野派一刀流最要命的就是前三刀,如果你能頂過了前三刀......”

    “不必。”丁雲毅打斷了他的話:“不用三刀!”

    秦云在一邊淡淡地道:“我剛剛已經和蕭易風、包雎華說了,你要贏了則算,可你要是輸了,所有兄弟們立刻動手,殺了所有海盜,以絕後患。”

    丁雲毅倒沒有想到這位解元既然這麼狠,完全不顧自己方才對常陸鞏保田的承諾,略怔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的確,不管自己這次是輸是贏,這裡的海盜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秦云忽然問道:“三哥,你那晚在軍營聽我說要檢舉你們,手握刀柄,是不是想要殺了我滅口?”

    丁雲毅沉默了下,然後緩緩點頭,低聲應了聲“是”。

    秦云非但沒有一點不開心,反而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成大事者,當狠則狠,決不可有婦人之仁。我在澎湖釣了一年的魚,看來終究要被我等到大魚了。”

    你秦解元太抬舉我了,丁雲毅在心裡想到,自己這一次能不能活著還難說得很。

    緩緩的拔出“龍牙”,剎那間精神閃爍,刀身上流光吞吐不定。

    好刀!好刀!丁雲毅心中大讚道。這把刀第一個飲的是日本人水正流川的血,現在呢?是再次飲下倭寇常陸鞏保田的血,還是和秦云說的一樣,這是一把兇刀,早晚必然傷主?

    丁雲毅握著龍牙,緩緩轉過了身,一步步慢慢的走到了場中,帶著無限輕蔑地道:

    “常陸鞏保田,大明巡檢丁雲毅在此,你準備好受死了嗎?”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12 PM

第二十一章一刀之威

    “大明巡檢丁雲毅在此,常陸鞏保田,你準備好受死了嗎!”

    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丁雲毅,敢把“大明巡檢”這幾個字叫得如此響亮了。

    常陸鞏保田早已恨不得把這個帶給自己羞辱的大明軍官一刀砍死,這時又聽到丁雲毅的這話,更是惱羞成怒。

    但他終究是經驗豐富的海盜,半生之中也不知道和別人拼殺過多少次,見丁雲毅有恃無恐的樣子,也不敢過分大意,讓人拿來了自己的武士刀,高高舉起。

    小野派一刀流源自伊東一刀齋景開創的一刀流派。

    次後小野次郎右衛門忠明跟隨伊東一刀齋學習了“高上極意五點”和“払捨刀”,打敗了兄弟小野善鬼,之後,添加了自創的招式,組成了大大刀五十柄的組太刀,奠定了小野派一刀流的地位。

    後來他與柳生神陰流一起被選為德川家的指導。之後小野派一刀流因為某些原因傳給了津輕家與小野家兩方。小野家一時以“宗家”自命不凡,津輕家則傳承了正確的招式。小野家的小野派一刀流的分派,中西忠太子定開創的有“中西派一刀流”,由此派生出的有有名的千夜周作的“北辰一刀流”、山岡鐵舟的“無刀流”。

    而常陸鞏保田所學的,來自於小野派一刀流的分支,北辰一刀流。

    北辰一刀流以快取勝,一刀制敵。所有的氣勢、殺招都凝聚在了這一刀之中,一刀既出,絕對不留後手。

    大多數的一刀流都是如此,也正是其可怕之處。

    中華武術大多數流派講究後發製人,甚至所謂以德服人,往往出手留有餘地,盡量不對對手趕盡殺絕,而這也給了日本劍術可趁之機。因此在中日兩國劍術高手對決時候,中國武術家往往因為心存善念,而一開始就吃了虧。

    但常陸鞏保田遇到的是丁雲毅。

    丁雲毅的本事是跟著他那個時代的“三哥”學的,三哥出身少林,混跡社會之後,把自己在少林寺學到的本事加以改良,取除了那些繁雜花俏的動作,變得更加簡單實用。“三哥”對丁雲毅就如同自己的親弟弟一般,一身本事有一大半都教授給了丁雲毅。

    而丁雲毅從一上來就抱定了對這些海盜趕盡殺絕的想法,出手絕對不會給常陸鞏保田任何機會。

    兩人屏息靜氣,手中緊緊握著武器,死死盯著對方。周圍的人也全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的。

    丁雲毅跟著“三哥”不知道打了多少的架,也和荷蘭人打過,但和日本人對峙,這卻還是生平第一次。

    他知道日本人喜歡吹牛,把一些原本平凡無奇的事情吹得神乎其神。比如武田信玄對決上杉謙信,兩人打仗,武田信玄騎馬衝到了正在那休息的上杉謙信面前,舉刀砍去,上杉謙信危急之下用手裡的扇子擋了一下,然後雙方衛士衝了過來,各自退後。

    就是這麼一點屁事,愣被日本人吹噓成了日本史上最著名的單挑之一。

    所謂的日本劍術流派也都是如此,在日本人的嘴裡一個普通的武術流派往往要被誇大十倍百倍。

    丁雲毅擔心的倒不是什麼小野派一刀流的所謂獨到劍術,而是常陸鞏保田豐富無比的實戰經驗。

    這時,常陸鞏保田大喝一聲,雙手高高舉著武士刀,快速的向著丁雲毅衝來。…。

    丁雲毅龍牙出手,全神貫注!

    眼看衝到丁雲毅面前,常陸鞏保田忽然疾停,接著一刀就朝丁雲毅當頭砍下。

    這一刀氣勢極盛,刀鋒凌厲,大有一刀致命之意。

    日本刀刀身長,極佔便宜,如果換一個人,常陸鞏保田也許就成功了。

    但可惜他忽視了一件事情:

    日本人原本個子就矮,常陸鞏保田也是如此。而丁雲毅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的樣子。因此日本刀刀身長的優勢被大半抵消。

    丁雲毅抬手奮力一擋,“當”的一聲巨響,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常陸鞏保田手裡的武士刀,竟然被生生砍為兩截。

    龍牙霸道如此,就連丁雲毅也都沒有想到。

    而常陸鞏保田完全被震驚住了。

    他手中握著只剩一半的刀根本不知所措,而就在這個時候,丁雲毅一聲暴吼,反攻為守,也是雙手握住龍牙,用盡全身之里當頭一刀砍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常陸鞏保田下意識的用半截刀一擋,但一切已經無濟於事,丁雲毅的刀還是落了下來......

    沒有慘呼,只有一大股的鮮血飛濺而出......

    結束了。

    丁雲毅握著龍牙平靜的站在那裡,他的渾身都是鮮血。

    地上躺著一具屍體,讓人看到恐怖的是,屍體的一半腦袋已經沒有了。那是常陸鞏保田的屍體。

    他在死前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呼叫......

    沒有人發出歡呼,也沒有人發出驚叫,一片靜悄悄的。

    丁雲毅的這一刀太霸道了,常陸鞏保田的私法太淒慘了,雙方交手的時間也太短暫了,以至於竟然沒有人去注意到龍牙的凌厲!

    好半晌,洪調元這才不相信的悄悄問起身邊老紀:“結束了?”

    “結......結束了......”老紀也不敢肯定的回答道。

    “常陸鞏保田死了?”

    “好像,好像地上的那具屍體是常陸鞏保田的。”

    洪調元還是不敢相信,他仔細的確認了下已經難以分清原來面目的屍體,這才艱難的嚥下了一口口水,然後大叫一聲:

    “贏了!”

    看到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洪調元又是大叫一聲:

    “贏了,丁巡檢贏了啊!”

    轟的一下,現場這才如同炸開了鍋。

    贏了,贏了,丁巡檢真的贏了!不可一世的常陸鞏保田竟然真的死在了丁巡檢的刀下!

    “丁巡檢贏了,丁巡檢贏了啊!”

    “贏了啊,贏了啊!”

    所有的人都瘋狂的叫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丁雲毅,握著自己的龍牙平靜的站在那裡,平靜的接受著所有人對自己的歡呼,平靜的看著地上常陸鞏保田的屍體。

    贏了,但這只是對海盜的開始而已!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14 PM

第二十二章小海盜

    丁雲毅的勝利讓澎湖的所有人,包括士兵和漁民都是歡呼不已。

    實在是太驚人了,常陸鞏保田這樣不可一世的人物,居然在丁巡檢的刀下連一招都沒有走過。

    原本澎湖島上的絕大部分漁民都認為,丁巡檢雖然和藹,為人和洪把總一樣沒有什麼架子,但他在島上也呆不了幾天,早晚都會和之前的人一樣受不了這的貧窮而離開,尤其是在得知了他的父親是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後也更加的確信了。

    可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這樣的。

    丁巡檢是澎湖從彭湖游到彭湖標後,第一個敢對海盜動手的官兵,他都敢殺海盜了,只怕也會在澎湖常駐。

    而且看起來海盜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厲害。常陸鞏保田何等樣的人物?那是鬼王丸的徒弟,不可一世的海盜,在丁巡檢面前連一點反抗的力量也都沒有,只要丁巡檢在這,海盜的氣焰怕是要減少了許多。

    丁雲毅的這一刀,非但為自己砍出了威名,而且也極大的增加了澎湖島上漁民們的信心。

    唯一還在擔心的怕就是洪調元了,倒不是因為殺了常陸鞏保田,而是在丁雲毅對待那些被抓獲海盜的態度上。

    斬草除根!

    總共二十七名被抓獲的海盜,無一例外,全部被丁雲毅讓一眾弟兄把他們捆綁起來,加上大石頭趁著夜晚扔進了大海,竟然無一活口。

    洪調元再三勸說,不可如此趕盡殺絕,但丁雲毅就是不肯聽,非但如此,秦云也在一邊幫著勸說什麼一旦被跑了一個海盜,只怕將來就是禍事一場,弟兄們也全都站在了丁雲毅的一邊。

    洪調元已經控制不了局勢了......

    丁雲毅和弟兄們沉了海盜之後,全都走了,只剩下洪調元一個人怔怔的站在海邊發呆。二十七條人命那,怎麼一眨眼就都沒了?

    恩師那恩師,你一生正直清廉,悲天憫人,怎麼生了一個兒子,非但乾起了黑吃黑的勾當,而且如此的凶狠?

    可有什麼辦法?現在自己和弟兄們都被綁到了丁雲毅這條船上,就是想脫身怕也難了。

    一個浪頭打來,洪調元嘆息一聲,正想離開,忽然隱約看到海面有什麼東西漂了過來。

    洪調元仔細看去,像是個人的樣子,大驚之下,急忙衝了海裡,近前看,果然一個人。洪調元拼命把這人拉回到了岸邊。

    藉著月色看清楚了,洪調元又是一驚。這人正是被沉進大海的二十七名海盜中的一個。

    也就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洪調元很清楚的記得,在沉海盜的時候,洪調元見這小海盜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心中不忍,苦苦哀求丁雲毅放了他,可丁雲毅告訴洪調元:“你要放了他,你能擔保他不會去找鬼王丸回來報仇?”

    現在這小海盜居然又被海浪沖了回來,想是天意如此,他命不該絕。

    眼看小海盜昏迷在那,奄奄一息,若是無人相助,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死去,洪調元心中不忍,急忙按照島上漁民施救溺水之人的辦法救了半晌,小海盜接連吐出幾大口水來,悠悠醒轉。

    小海盜睜開眼來,一見眼前的人竟然是日間抓自己的大明官兵,嚇得一骨碌起來,連連磕頭,嘴裡直呼“饒命”。

    這小海盜生命力如此頑強,洪調元心中也不禁讚歎,順口問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我叫李子湖,本是大明子民,被常陸鞏保田強行掠去當了海盜。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洪調元心中愈發不忍,嘆了口氣,揮了下手:“去,去,能不能逃離這裡就看你的造化了,只是以後切切不可再做海盜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李子湖連連磕頭:“大人救命之恩,子湖沒齒難忘,將來定有回報。”

    說完站起身來,連滾帶爬的逃離了這裡......

    ......

    回到軍營,眼看著弟兄們人人興高采烈,洪調元擔心自己私放海盜之事敗露,心中惶惶不安。

    好在誰都沒有發現異常,丁雲毅一把拉過了洪調元,告訴這次戰利品的情況。

    常陸鞏保田的海盜雖小,但積攢下的家當倒當真不少。滿滿一船貨物,夠弟兄們吃喝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大哥。”丁雲毅說出了心裡想法:“這些東西我想分成三份。三成分給弟兄們,大家出生入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和海盜幹,都不容易。”

    話還沒有說完,弟兄們已是一片歡呼。洪調元敷衍似的“哦”了一聲。丁雲毅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再拿出兩成來,攢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

    秦云讚道:“三哥深謀遠慮,不為一時之小利而忘形,能想到將來之事,弟兄們跟著三哥前途算是有望了。”

    丁雲毅一笑:“最後的五成,我想分給島上的漁民們。”

    這一句話頓時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弟兄們拼著命的和海盜幹,漁民們基本沒有出什麼力,可現在分起東西來,這些漁民卻拿了一個大頭,弟兄們當然有些不樂意了。

    秦云深知丁雲毅的心思,幫他說了出來:“巡檢此計大妙,我等安身於澎湖,光靠我等一十六人,決然無法成功,非但依靠這些漁民不可。巡檢以財物收漁民之心,使漁民感其恩德,將來再有海盜侵襲,只要巡檢登高一呼,眾漁民豈有不捨生忘死的道理?”

    蕭易風率先叫道:“巡檢怎麼說就怎麼做,反正這些東西也是巡檢拿命換來的!”

    一眾弟兄也都紛紛叫嚷起來,表示願意聽丁雲毅的吩咐。

    “既然弟兄們都沒有意見,那就按照這麼做了。”丁雲毅心中大喜,隨即轉向洪調元道:“大哥,明天你帶著弟兄們把東西分一下,船上還有一些珠寶什麼的,我和秦云準備回一趟泉州,變成現錢,購買一些島上的生活必需品,然後再去賄賂一下那些手上有權負責島上補給的官員,將來也不至於如此困頓。”

    洪調元聽了這話連連點頭:“一切都聽三弟安排。”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16 PM

第二十三章妓院

    泉州,又稱鯉城、刺桐城、溫陵,地處東南沿海,與台灣隔海相望,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宋、元時期泉州港被譽為“東方第一大港” 。

    丁雲毅這是第一次來到泉州。

    進了泉州,處處都感到好奇。

    想想身處這個時代倒也不錯,空氣清新,隨時隨地都能保持新鮮感,來的這段時候,丁雲毅已經幾乎把自己那個時代忘記了。

    正和秦云商量著把帶來的珠寶如何折現,忽然秦云高聲叫道:“折白兄,哪裡去?”

    那人回頭一看,不由笑道:“原來是孝晉兄,久違了!”

    那人走了過來,年紀比秦云略大一些,兩人見了禮,秦云介紹了下丁雲毅,接著又把這人引見給了丁雲毅。

    此人和東晉名將謝玄同名同姓,也叫“謝玄”,字折白,別號問梅先生,是個貢生,原本是可以直接進國子監當監生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對遊學失去了興趣,反而轉行當起了為讀書人所不齒的生意人來。

    秦云當初遊歷到泉州,和謝玄有過一面之緣,當下一眼就認出了他。

    謝玄朝丁雲毅上下打量一會,略略客氣幾句,心中奇怪,秦云這人自己和他交往時間雖然不長,但知此人少年得志,心高氣傲,尋常人等不會放在心上,如今怎麼和一個小小的巡檢混在了一起?

    “折白兄行色匆匆的要去哪裡?”秦云順口問道。

    “秦解元有名的風流才子,當年在京城為了一個小娘子連前途也都不要了,難道泉州出瞭如此大的事都不知道?”謝玄大是好奇。

    秦云笑道:“我在澎湖當漁翁時間久了,哪裡還知道這些發生了什麼?”

    謝玄一想也是:“孝晉兄可知道名妓韓小小?”

    “當然知道。”秦云一笑:“當年秦淮河上,韓小小自比宋時的蘇小小,一曲琵琶,一首釵頭鳳,被金陵城裡的那些才子們驚為天人,以外來者的身份拿了狀元,狠狠的壓了秦淮群艷一頭......”

    丁雲毅在旁聽的仔細,他知道這個時代的名妓和自己那個時代的妓女大為不同。

    明代的妓院之發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大多數的“名妓”,一般是賣藝不賣身的,尤其是赫赫有名的秦淮河名妓更是如此,而男人也並不在乎是否能得到這些名妓的身子。

    明代妓女的定義和後來妓女的定義是不完全相同。明代的妓女用丁雲毅那個時代標準來看,等於名模加流行歌手加選美佳麗......

    明代的妓女在許多方面都比家裡的老婆有競爭力。這些競爭力不只表現在容貌、穿著上,更重要的,還表現在文化水平上。由於專業訓練的緣故,明代妓女不但能夠彈曲唱詞,還能欣賞詩詞。很多妓女甚至能文能武,還能寫詩跟客人唱和。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朝很多男人上妓院,與其說去發洩性慾,還不如說是去追逐“浪漫愛”。畢竟他們十幾歲就成婚了,在擁有三妻四妾的情況下,“性”資源並不缺乏。反倒是這些男人娶老婆憑的是媒妁之言,很多人一生是不需要跟自己的老婆談戀愛,也沒有機會談戀愛的。

    一方面有“談戀愛”的需求,另一方面則在容貌、才藝、時尚流行上都提供了比家裡的女人更好選擇的情況下,難怪明代男人對妓院趨之若鶩了。

    而那些才子們,如果是直奔名妓身子去的,那隻會遭到大多數人的鄙夷,反倒是若能和名妓來番唱和,寫出些好的詩詞來,倒是一段千古佳話。…。

    也正因為如此,在明代名妓們的“性工作”反倒是沒有人在乎的了。當然,這僅僅對於名妓而言。

    丁雲毅知道明代有八大名妓:柳如是、顧橫波、馬湘蘭、陳圓圓、寇白門、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這個韓小小卻是第一次聽到。

    那裡秦云說到一半,忽然醒悟過來:“難道韓小小來到泉州了?”

    “正是。”謝玄顯得興奮不已:“泉州'攬月閣'以重金聘請韓小小前來,在此逗留數月,眼下福建各地才子都聚集在了泉州,只為一睹韓小小的芳容。”

    丁雲毅聽了心中失笑,韓小小這算是“走穴”了?

    “韓小小來泉州了?太好了,太好了!”秦云連聲叫好,看那樣子恨不得立刻就見到韓小小一般:“如此機會一旦失去,只怕終生懊喪。丁巡檢,無論如何今日都要去一躺攬月閣。”

    看著秦云一臉期待,想著自己這次來泉州反正時間寬裕得很,丁雲毅當下點了點頭。

    秦云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看這興奮樣子,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從容鎮靜。這些明朝的士子們,對於那些名妓的期待當真是很難讓後人想像的。

    謝玄算是東道主,帶著他們來到攬月閣,要了一個局,坐下來,賞了茶錢。小廝也知道今天來的人都是衝著韓小小來的,也不問他們有沒有相熟的相好。

    丁雲毅生平第一次逛明朝的妓院,大是好奇。

    明朝妓院之所以如此發達,完全要歸功於開國皇帝朱元璋。

    據說,朱元墇在發蹟之前,曾經和一位青樓美妓纏綿過一段時間,其後該女子更是為此珠胎暗結,並在朱元墇做皇帝后把兒子送還給他。不過,這樣的傳聞更多來源於民間的臆造,純屬民間的自娛自樂,當不得真。

    惟一可以當真的是,洪武初年,朱元墇曾經在南京秦淮河畔建立十六樓,大開官辦妓院之風,並親自為大院題寫對聯,作**的動員報告。皇帝勸嫖,倒也新鮮,皇帝勸嫖的對像是“商賈之士”這樣的大款,美其名曰為國家增加稅收。

    有了皇帝的支持,這樣的行業哪裡還有不發達的道理?

    眼看著“攬月閣”中已經坐滿了人,個個臉上都帶著興奮、迫不及待的樣子。丁雲毅大是奇怪,不過一個妓女而已,用得著表現得如此嗎?

    正在此時,一陣琵琶聲響起,丁雲毅知道好戲算是正式開場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18 PM

第二十四章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

    “霜角一聲草木哀,雲頭對起石門開。朔風邊酒不成醉,落葉歸鴉無數來。但使雕龍銷殺氣,未妨白髮老邊才。勒名峰上吾誰與,故李將軍舞劍台。”

    誰也沒有想到,伴隨著琵琶聲響起的,竟然是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的一首“登盤山絕頂”。

    韓小小是當世之名妓,當年在秦淮河上一首“釵頭鳳”,被金陵城裡的那些才子們驚為天人,拿下秦淮河上群芳中的狀元。原以為這次唱的,必然是那些風光雪月,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麼一首慷慨激昂的“登盤山絕頂”。

    一時間,那些前來捧場的客人也不知道該是叫好還是不叫。

    這首詩慷慨蒼涼,其中豪邁悲壯之意,從一個女人嘴裡唱出,竟把其中意思詮釋的淋漓盡致。可與“攬月閣”眼下場景比起來,卻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了。

    “好一個勒名峰上吾誰與,故李將軍舞劍台!”

    就在眼看冷場之時,忽然一人大聲讚道。

    眾人紛紛朝發聲處看去,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嘴裡發出。

    大讚的正是丁雲毅。他從小跟著祖父、父親學習,多有接觸戚繼光的詩詞,此時一聽到這首“登盤山絕頂”在一個女人嘴裡唱出竟是如此的有味道,也不管旁人如何想法,當場就大聲讚了出來。

    丁雲毅身上穿著一身舊衣服,是臨出門的時候問洪調元借的,在一眾客人之中顯得異常窮酸,幾乎所有賓客臉上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一個窮小子,混進了赫赫有名的攬月閣,在這冒充斯文。

    二樓上懸著一張簾子,韓小小正是在簾子後面彈唱的,這時聽到有人叫好,對身邊的婢女低低吩咐幾句,婢女站出來說道:“請這位公子起身相見。”

    秦云捅了捅丁雲毅,丁雲毅這才知道叫的是自己,當下站起身來,只聽二樓簾子後有人問道:“公子也知孟諸公嗎?”

    “孟諸”是戚繼光晚年的號,丁雲毅聽了當即說道:“當年倭寇犯我大明,戚將軍於浙、閩、粵沿海諸地抗擊來犯倭寇,歷十餘年,大小八十餘戰,終於掃平倭寇之患,乃我大明功臣,小子如何不知?”

    “還有呢?”簾子後繼續問道。

    丁雲毅神色肅穆:“戚將軍蓋世豪傑,我大明用兵無有出其右者。白水洋之戰千五人對二千,全殲倭寇,我方僅陣亡陳四等三人。長沙之戰消滅倭寇三千名。牛田之戰擊潰上萬倭寇,斬首六百八十八級,我方無一人陣亡。種種之戰,數不勝數,皆是以弱勝強,以極小之代價換取極大之勝利。次後倭寇肅清,又被朝廷派去整頓邊防,建立車營,抵禦韃靼,那是何等的大英雄!”

    一時間攬月閣裡一片寂靜。

    大家都知道戚繼光是大明的真將才,但誰也沒有本事把他的事蹟如此一一說出。

    二樓簾子後也略沉默一會,接著婉轉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公子既然對孟諸公如此熟悉,可能背誦孟諸公的詩詞?”

    “旁的不知,只有一首戚將軍的'凱歌'是熟記的。”丁雲毅略想了想:“大明嘉靖四十一年,戚家軍攻克橫嶼,凱旋回師。戚將軍和全軍將士一同賞月,當時軍中無酒,戚將軍即席口述'凱歌'一首,教全軍將士一起唱和,以歌代酒激勵士氣。”…。

    “斗膽請公子背之。”

    丁雲毅也不客氣,朗聲而道: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鬥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

    攬月閣裡靜悄悄的。

    過了會,琵琶聲再度響起,接著簾子後的人吟唱道: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

    一曲既罷,攬月閣裡喝彩聲猛然響成一片。

    這“凱歌”中更深一層的意思,這攬月閣裡十個人中怕是有九個人不懂,可是簾子後韓小小唱得實在是太好,又是一連唱了兩首,再不喝彩,未免顯得自己不懂音律,不解風情了。

    丁雲毅也是聽得如痴如醉。

    “凱歌”是自己從小就熟背的,卻沒有想到從一個女子嘴裡唱出竟是如此的別有味道。

    原本他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思來到攬月閣的,對什麼名妓絲毫沒有興趣,但現在卻忽然對韓小小產生了莫大的好奇。

    明末的名妓中,有許多是有才氣,有骨氣的烈性女子,面對國破家亡,有的一死以赴國難,有的落髮為尼。這一層大多鬚眉男子都比不上她們。

    可惜的是韓小小唱罷一曲後便再未問丁雲毅什麼。只讓婢女出來說道:“我家韓姑娘有兩個問題想問大家,誰若能答上來了。我家韓姑娘願奉上一桌酒席相陪。”

    這一來群情振奮,若能被赫赫有名的韓小小請陪次酒,那說出去是面子上是大為有光彩的事。

    這些人中不乏博學多才之士,私下想想,一個女子的問題總難不住自己。

    婢女代韓小小問出了第一個問題:“眼下紅夷猖獗,前些日子我大明水師奮勇一戰,大敗紅夷和海盜聯軍,殲敵無數,大振大明國威。我家韓姑娘想問,這紅夷從何而來?為何以一蠻夷之國敢挑戰我天朝上國?”

    這一個問題可讓一眾賓客犯難。

    若是問些詩詞歌賦,風土人情,他們是張口就來,可偏偏問了一個什麼紅夷。他們哪裡有空去管這些?

    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客人站了起來,搖頭晃腦地道:“紅夷者,番外小國,其人渾身有毛,好食生肉,不講禮儀,兄妹互相通婚......”

    搖頭晃腦說了半天,他邊上一個同伴站起來道:“錯矣,錯矣,西冷兄雖然博學多才,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山水,但對這紅夷卻不甚了解。”

    “西冷”大是不服,忍不住道:“難道管甫兄便了解了嗎?”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22 PM

第二十五章紅夷

    這位叫“管甫”的站了起來,也是一般的搖頭晃腦:“紅夷者,荷蘭也,荷花映月之荷,亦有稱和平之和者,乃泰西之國也...... ”

    聽這人說的上路,丁雲毅也留上了心,誰想到這管甫接下來卻說道:“其國之大,非一般也。大略有我大明疆土之大,國有民眾億萬萬,船百萬條,兵千萬餘眾,能征善戰之將萬餘。其國王身高八丈,紅發赤眉,故多以紅夷喚之。”

    這人說的頭頭是道,眾人聽的聚精會神。二樓傳來韓小小一聲“哦”聲:“原來也是一個大國,怪不得敢犯我大明。”

    “一派胡言。”

    丁雲毅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呼了一聲。

    這一句話,頓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過來,管甫大丟顏面,惱羞成怒:“你小小年紀,怎敢口出狂言?”

    丁雲毅站起身來,不屑的朝他看了一眼: “紅夷叫荷蘭沒有錯,但哪裡有這位先生說的如此可怕?不過是西方的一個彈丸小國,全名是'尼德蘭聯省共和國',原是被西班牙......也就是乾臘絲人統治,後來獨立,所以與乾臘絲人是世仇。從乾臘絲人手裡獲得獨立之後,荷蘭發展成為航海和貿易強國,其商船數目超過歐洲所有國家商船數目總和,被譽為'海上馬車夫'。他們那的國王也不是身高八仗紅法赤眉的人,而是共和國首腦威廉二世總督!”

    這一番話在座諸位聞所未聞,就連秦云也睜大了眼睛,哪裡想到丁巡檢居然對紅夷如此了解?

    “威廉二世總督?這名字倒是有趣。”二樓的韓小小的聲音傳來。

    丁雲毅朝上看了一眼:“總督是荷蘭人一起推舉出來的,其實沒有多少實權。聯省共和國的運作體制和我大明完全不一樣。譬如說外交上,簽訂一項關係重大的條約,聯省共和國的首腦說了不算,得把條約拿到共和國議會去討論定奪;但共和國是由各個自治的省組成的,所以必須拿到每個省的省議會去討論批准;而每個省裡都有一些自治的城市,所以,條約得先通過各自治城市的議會批准。然後,批准或不批准的決定,再順原路返回給省議會—聯省共和國議會和首腦。”

    攬月閣里人人聽得都睜大了眼睛。什麼議會,什麼共和國,聽在耳朵裡簡直和聽天書一般。

    “他們的首腦總也和我大明皇帝相當,居然說出來的話都不算數?”韓小小大覺好奇,半信半疑:“既然你說紅夷是個彈丸小國,如何敢與我大明爭鋒?”

    “這就叫夜郎自大了。”丁雲毅一笑:“荷蘭海上貿易發達,總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在歐洲,荷蘭與佛郎機人很相似,都極度缺乏土地,因此不得不向大海討生活。隨著海上貿易的展開,荷蘭人已經建立起一支龐大的遠洋船隊。大明萬曆年間,荷蘭東方艦隊副司令官韋麻朗率兩艘大型戰艦來到大明海面,企圖先患澳門,再佔澎湖,不料途中遇到大風,漂流到了澎湖島。當時島上本駐有防倭寇的大明汛兵,因倭寇多在冬春季來犯,當時正值夏季,駐軍已撤回大陸,所以荷蘭人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佔領了澎湖,並自說自話地宣布此地為荷蘭據點。”

    攬月閣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丁雲毅的故事吸引 住了:

    “韋麻朗駐紮妥當後,讓一名大明商人去大陸同福建地方官員洽談通商事宜。我大明官員私自與外番通商乃是大罪,因此,該商人一上岸即被逮捕,地方官同時要求荷蘭人先退出澎湖。…。

    可笑的是,荷蘭人居然把我大明當成了土著,對於朝廷的這一要求,韋麻朗只當耳邊風,他一面派人向朝廷駐福建的稅吏宦官行賄,一面寫信威脅地方官,聲稱如果不同意貿易,即派軍艦沿福建沿海進攻。結果,他們的這種做法引來了明朝50艘海軍戰船。”

    說到這,丁雲毅的話裡滿是敬仰:

    “船隊指揮官名叫沈有容,曾先後參加過萬曆朝鮮之役和東南沿海剿倭戰役,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名將。朝廷派出這樣一位將軍率船隊來談判,這是荷蘭人萬萬沒想到的。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沈有容向荷蘭人通報了明朝的商業政策並要求荷蘭人立即離開大明領土。雖然韋麻朗本人尚能保持風度,但其身邊的人卻惱羞成怒地拔劍示威。面對荷蘭人開戰的威脅,沈有容回答道:'中國甚慣殺賊,爾等既說為商,故爾代客,爾何言戰鬥?想是原懷作反之意,爾來睹天朝兵威耶!汝等不曾聽過我破倭海上,海水盡赤,吾不忍汝等步倭之後塵。'

    荷蘭人是精明的商人,雖然他們宣稱開戰,但當發現自己的兩艘戰艦已經被50艘大明戰船團團包圍、對方的指揮官又是一位底氣十足的將領時,他們明智地選擇了撤退。歐洲海上霸主同大明的首次武裝較量就這樣以不流血的方式結束了,此次事件為澎湖留下了一塊稱為'沈有容諭退紅毛番韋麻朗等碑',名傳千古!”

    “好一個沈有容,不戰而屈人之兵。”韓小小忍不住讚道。

    “汝等不曾聽過我破倭海上,海水盡赤,吾不忍汝等步倭之後塵!”這是何等的氣勢!

    丁雲毅笑了一下,雖然看不到二樓簾子後韓小小的樣子,但他能想到此時韓小小的欽佩:“何止如此?紅夷總不甘心,於是屢次挑釁我大明,但次次都為我大明擊潰,在澎湖建立的要塞也被徹底摧毀,前次海戰,又是一敗塗地,如今紅夷安敢正視我大明?說什麼紅夷國土和我大明一般的但,真正是可笑得很。”

    “管甫”惱羞成怒:“胡扯,胡扯,這都是你自己編造出來的,你小小年紀,焉能如此了解紅夷之事?”

    丁雲毅尚未作答,秦云已經大笑著說道:“你們都不知道他是誰嗎?沈有容殺倭寇殺的海水都變成了紅色的,這位丁巡檢在料羅灣一戰同樣殺得紅夷聞風喪膽!”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24 PM

第二十六章內閣制

    “你們都不知道他是誰嗎?沈有容殺倭寇殺的海水都變成了紅色的,這位丁巡檢在料羅灣一戰同樣殺得紅夷聞風喪膽!”

    旁人倒還沒有什麼,二樓簾子後的韓小小卻發出一聲驚呼:“難道是福建......”

    她原本想說“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話到嘴邊又想起大明律規定官員不得進妓院,雖然到了現在這命令已經幾乎等同一張廢紙,但傳出去福建贊理軍務的兒子逛妓院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因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難道是先鋒鄭芝龍大人麾下勇士,連斬紅夷二人,重傷一人的丁雲毅嗎?

    丁雲毅倒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連個女人都知道,心下好奇,難道現在自己那麼有名嗎?

    秦云一邊答道“正是這位丁雲毅丁巡檢!”

    在座的除了秦云和韓小小,十個里有十個只聽說過料羅灣大捷,根本沒有聽過什麼丁雲毅。

    不過聽秦云和韓小小的話,這個年輕人倒是真和紅夷打過,而且還立下了一些功勞。說出來和紅夷有關的事情便多了幾分可信。

    那上面韓小小沉默下來,過了會只聽婢女說道:“我家韓姑娘身體有些不適,諸位請回,三天之內韓姑娘不會再見客了。”

    那些興沖衝而來的客人頓時大為掃興,可韓小小又不是“攬月閣”的人,不過是這的老闆請回來撐場子的,也不能難為她。眼下既然她下了逐客令,那些客人一個個磨蹭了會,這才站起身來掃興而歸。

    丁雲毅三人放才起身想走,忽然見到那婢女走了下來:“丁公子請留步。”

    丁雲毅一怔,只聽婢女說道:“我家姑娘備下清酒一桌,想請丁公子賞光。”

    這話一出,秦云和謝玄頓時臉上露出大為羨慕之色,恨不得現在自己就是丁雲毅,能夠一睹韓小小的芳容。

    可惜人家要留的不是自己。

    秦云湊近丁雲毅悄悄說道:“三哥,我和折白兄在客棧等著你。嘖嘖,就憑你那幾句話,就能見到韓小小,當真是羨慕死兄弟了。”

    丁雲毅揉揉鼻子,笑了下,跟在那婢女後面上了二樓。

    來到最末首的一間雅間前,婢女打開了門:“丁公子,韓姑娘就在裡面,請進。”0

    丁雲毅走了進去,婢女輕輕關上了門。

    “韓小小見過丁公子。”

    隨著這聲黃鶯一般的好聽聲音響起,丁雲毅第一次見到了韓小小。

    美,美得驚心動魄。美,美得......丁雲毅搜刮乾淨了肚子裡的詞,也實在想不到該如何形容面前的這個女子。

    丁雲毅也算是見過不少美女的了,可面前的韓小小,是完全不同於他那個時代的美。韓小小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能讓人產生要窒息的感覺。

    丁雲毅穩定了一下心情:“韓姑娘。”

    “丁公子請。”

    丁雲毅坐了下來,韓小小為他斟上了酒:“丁公子見多識廣,今天的一番話讓小小大開眼界,和丁公子相比,小小之前的那些一點淺薄東西都成了井底之蛙。”

    “韓姑娘客氣了。”丁雲毅摸不清韓小小話裡意思,順口應道。

    韓小小卻顯得異常認真:“不知丁公子是從哪裡知道紅夷之國的?啊,叫尼德蘭?”

    “還是叫荷蘭。”丁雲毅笑了一下,隨便編道:“我在軍中,接觸過一些泰西人,從他們嘴裡知道了荷蘭的事情。”…。

    韓小小“哦”了一聲,隨即嘆息:“可笑我大明泱泱大國,知道荷蘭的竟無幾人。說出來的要麼荒誕不經,要麼古怪絕倫。丁公子雖然只......”

    話說到這似乎覺得不妥,丁雲毅笑著幫她說道:“雖然只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巡檢。”

    韓小小莞爾一笑:“小小失禮了,丁公子勿怪,是,丁公子雖然官不大,但對荷蘭了解得如此透徹,什麼共和國,什麼議會,簡直聞所未聞。想來那些國家極其混亂,堂堂一國之首要說話居然不算,竟然還要地方同意才可實行法令。”

    “韓姑娘這話錯了。”丁雲毅正色說道;“這原是一個先進的製度,使得國家權利不至於掌握在一個人的手裡,避免出現獨裁、腐敗、混亂。其實他們的議會,和我大明的內閣制多有相近之處。”

    他本以為一個女人不會對這些感興趣,沒有想到韓小小聽的聚精會神,丁雲毅這才繼續說道:

    “我 明的內閣制也是極先進的。我大明內閣擁有'票擬'之權,這就使它對皇帝權力的限制,超過了過去的宰相。表面上宰相廢去,皇帝直接指揮六部、百司政務,實際上多半依靠'票擬'定奪,皇帝的意志和權力受到內閣諸臣極大的左右限制。由於票擬是下達皇帝詔令的正常途徑,所以明代內閣限制皇帝濫下手詔、中旨的鬥爭,更加製度化。而且內閣制約絕對實權的皇帝,也讓我大明的內閣製成為今日之世界最為先進的政治制度。”

    韓小小大半能夠聽懂,一小半不太明白,不時插話問下心中疑惑,丁雲毅也都耐心和其一一講解。

    “難道把皇帝的權利分散出去便是先進嗎?”韓小小略皺一下眉頭問道。

    丁雲毅點了點頭:“話雖然不是如此絕對,但卻是有先例在前的。我朝正德帝荒嬉好戰不亞於隋煬帝,卻因為有楊廷和等閣老撐著未成大亂。嘉靖帝近三十年不上朝,卻始終未使皇權旁落,國家運轉正常,這一切都是拜內閣制所賜。因此我朝的內閣制雖然依舊有黨爭,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比之過去已經有了長足進步了。”

    “聽丁公子如此一說,小小大開眼界。”韓小小嘆道:“只是我大明眼下內有賊寇四起,外有紅夷欺凌。為何不能恢復國家平靜?”

    丁雲毅也是心中嘆息,韓小小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對國家大事卻是如此上心:“這就是空有好的製度,但內部權利的爭奪,卻極大的削弱了國家的力量。”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27 PM

第二十七章青樓皆為義氣妓

    “空有好的製度,內鬥卻削弱了自己國家的力量。”丁雲毅話裡帶著惋惜,輕輕嘆息一聲:“就好比有人手裡握著一把舉世無雙的寶劍,但卻不知道如何使用是一個道理的。”

    “和丁公子一席話,小小大開眼界。”韓小小絲毫不帶恭維:“小小雖是一個女流之輩,但亦關係國家之事。前些日子才到福建,便聽說我大明水師料羅灣大捷,福建贊理軍務丁大人的公子丁雲毅身先士卒,連續格斃紅夷多人,大受鄒撫帥賞識,不知丁公子現在和何處任職?”

    這可讓丁雲毅有些尷尬了:“這個......我現在在澎湖當個巡檢。”

    韓小小卻一點也不覺得什麼:“澎湖乃我緊要之地紅夷、幹臘絲人、海盜多有侵襲,正需一位勇猛之士協助鎮守,丁巡檢當是不二人選。”

    她這話說的客氣了,她曉得丁雲毅不過是一小小巡檢,不可能會獨自鎮守一方,因為才說了“協助鎮 守”幾字。

    丁雲毅心中奇怪到了極點,韓小小一個女人,怎麼對國家之事如此了解?連澎湖是要緊之地都能知道?

    心中疑問提出,韓小小臉上卻閃過淒涼之色:“丁巡檢可曾聽說薩爾滸之戰?”

    丁雲毅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薩爾滸之戰本是我大明發動,金虜處於防守地位,然而該役竟以我大明之慘敗而告終。”

    “先父就是在那一役中役去的。”韓小小面色黯淡:“十四年前,先父跟隨總兵劉綎與金虜決戰於薩爾滸,為救總兵杜松,在阿布達里崗被圍。明軍陣型大亂,劉總兵中箭,左臂負傷,但仍繼續作戰。在戰鬥中,他的右臂也負傷了還在奮戰。身陷重圍無援,他的臉被刀砍掉了一半,仍是奮戰不屈,左沖右殺。最後,他殺死了數十人,戰死。先父當年是劉總兵麾下的一名游擊,陪伴在劉總兵身邊,也是奮戰不屈,以身殉國了。”

    “寧戰而死,絕不投降!”丁雲毅恭恭敬敬地道:“我大明多的是慷慨激昂的好漢子!”

    “多謝丁公子。”韓小小眼中含淚:“先父去後,家中貧寒,兄弟姐妹又多,沒奈何,母親只能將當年只有三歲的我賣了,致使韓小小淪落風塵。”

    丁雲毅沒有想到這位韓小小身上居然有如此淒涼故事,一時不知如何勸慰。又想起她也是大明將官之後,卻不得不遭到如此遭遇,心中嘆息。

    “當年買我的媽媽也敬重家父,從來沒有為難過我,及後小小長大,知道了父親的英勇事蹟,於是許下諾言,誰若能為小小報仇,小小願意以身相許!”韓小小忽然說道:“也正因為如此,小小才格外關注朝廷的事,期望我大明能夠出現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可惜這些年來,小小卻從未實現過心願。”

    丁雲毅大奇,聽韓小小的話,難道她現在還是一位處子?她身處的可是妓院!也不敢把這話問出:“韓姑娘,你這心願可大了。金虜眼下勢力大漲,朝廷尚且奈何不了,單憑一個人的力量可幫你報不了仇。”

    韓小小淒然一笑:“我原也是知道的,小小在等的,是一位真正能夠救國的大英雄!”

    這便是明朝名妓的通病了,一般人她們看不上,卻對名士、英雄極為痴迷。比如後來的名妓李香君,本以為侯方域是當時名士,“梳攏”,也就是第一次接客伴宿之時,就把自己許給了侯方域。…。

    像李香君這樣一位名妓,“梳攏”必須邀請大批有頭有臉的風流雅士,還要付一筆豐厚的禮金給鴇母,侯方域沒有銀子,無能為力。友人楊龍友雪中送炭,給了他大力的資助。但是,那筆錢並不是楊龍友的,而是阮大鋮贈送給侯方域的一個人情,想拉攏侯方域入僚。阮大鋮本是不起的戲曲家和文學家,人品卻十分低下。侯方域尚自猶豫,但是李香君發飆了,劈手就把頭上的髮簪脫下來了,罵醒了侯方域。變賣了首飾,四下借錢,總算湊夠了數,把錢扔還給了阮大鋮。

    後來南京城破,李香君不願做亡國之奴,趁夜逃了出去,有人說她出家為尼,有人說她死了。可那個她一心傾慕的侯方域,卻耐不住寂寞,參加了順治八年的鄉試,丟盡了臉。

    青樓皆為義氣妓,英雄盡是屠狗輩!

    丁雲毅想到這,又想到“梳攏”二字,心中一動,悄悄朝韓小小看去。

    妓院中處女只梳辮,第一次接客後梳髻,稱“梳攏”。

    此時面前的韓小小,果然還是梳辮,並未梳髻,果然還是一個處女。

    韓小小哪裡知道丁雲毅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順口問起丁雲毅來泉州用意。

    丁雲毅也不隱瞞,告訴澎湖官兵待遇極差,自己這次是來變賣一批珍寶以供島上兄弟度日的,只是免去了這批東西是從海盜手裡搶來的這一層。

    “不想澎湖官兵如此苦寒。”韓小小聽的聚精會神:“想來丁公子還沒有找到買家?”

    “是。”丁雲毅老實答道。

    韓小小一笑:“丁公子明日若有空,可再來攬月閣一次。小小當為丁公子安排好一切。”

    丁雲毅聽了大喜,連聲道謝。這些名妓人面廣,心甘情願聽她們話的大有人在,找個珠寶商人不是難事。

    自己對珠寶也不在行,秦云又是個落魄書生,現在有了韓小小的幫忙,在價格上倒不至於吃虧了。

    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又謝了韓小小,起身告辭。

    韓小小居然把他送出了雅間,惹得一直在外等候的攬月閣的老闆嘖嘖稱奇。左看右看這位丁公子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怎麼就能得到韓小小如此青睞,在裡面一呆就是一個多時辰。

    回到客棧,秦云和謝玄二人早等得急了,見到丁雲毅回來,猴急的把他圍住,要他老實交代和韓小小之間發生了什麼。

    丁雲毅簡單說了幾句,秦云和謝玄聽得津津有味,還想追問,丁雲毅卻不再理睬他們,躺到床上,拉過被子,蒙頭呼呼大睡。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30 PM

第二十八章鬼王丸

    “鬼王,鬼王,常陸大人和弟兄們全完了啊!”

    李子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鬼王丸高高坐在那裡,聽李子湖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鼻子裡哼了一聲:“常陸驕狂自大,離我自立,咎由自取,我是不會為他報仇的。”

    “鬼王。”李子湖眼珠連轉:“澎湖現在氣焰囂張,只說再有海盜前來,一律格殺勿論,尤其是扶桑國的海盜,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啊!”

    鬼王丸怒氣一閃而過,隨即淡淡地道:“你想用激將法激我嗎?”

    “子湖不敢。”李子湖急忙說道:“但澎湖明知常陸大人是鬼王您的弟子,卻還是以卑劣手段殘殺,這對鬼王的聲譽是一個極大的影響,還請鬼王三思。”

    鬼王丸皺了皺眉頭:“繼續。”

    李子湖大了一下膽子:“請恕子湖大膽,子湖以為鬼王若能藉為常陸大人報仇,借勢掃蕩澎湖,當可重振昔日雄風,再度雄霸四海。鬼王試想,眼下鄭芝龍已搖身一變成為官兵,劉香又剛在料羅灣大敗,鬼王若是能夠 住這個機會,海上還有誰是鬼王對手?”

    這話結結實實的說到了鬼王丸的心坎裡。

    他自從被鄭芝龍打的慘敗之後,聲勢便再也不能恢復,每日念念不忘的就是如何恢復昔日雄風,眼下聽李子湖話裡意思,一個大好的機會就放在了自己面前。

    朝李子湖多看了兩眼:“你今年多大了?”

    “回鬼王,十五了。”

    “才只有十五歲。”鬼王丸大是驚訝:“十五歲居然能有這樣心思,將來或者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聽說你還識字?”

    “是。”李子湖恭恭敬敬地道: “從小讀過幾本書。”

    鬼王丸看跪在地上的李子湖有了幾分喜歡:“我沒有子嗣,你就給我當個義子。”

    李子湖聽了大喜,自己這次僥倖逃生,沒有想到因此因禍得福,得到了鬼王丸的賞識。鬼王丸雖然聲勢大不如前,但終究曾是海上霸主,這或者就是自己飛黃騰達的一次機會。

    當下連連磕頭:“多謝義父,多謝義父。”

    鬼王丸“哈哈”大笑:“好,好!你方才話說的大有道理,你又是我的義子,不得不為你報仇!傳令,所有船都駛向澎湖,我要殺得澎湖血流成河!”

    “等等!”

    邊上忽然一個人大聲叫了起來。

    鬼王丸扭頭一看,面上露出難道客氣:“是東時先生,先生有何主意?”

    那東時先生低聲道:“請鬼王屏退左右。”

    鬼王丸揮了揮手,那些部下都離開了這裡,李子湖遲疑一下,也隨後退了出去。

    “東時先生請講。”鬼王丸這才說道。

    東時先生冷笑一聲:“鬼王,你新收的那位義子話里大不可靠。常陸也是一個精細的人,哪有如此偷襲便能成功?我以為其中必有古怪。”

    “先生的意思是......”

    東時先生上前一步:“澎湖從來與海盜無犯,這次為何突起發難。鬼王還是弄清楚得好。我們再經不起一次失敗了。”

    鬼王丸對這位東時先生非常信服,此時聽了他的話,仔細思索好久,然後點頭道:“先生說的是,我先派人去澎湖查探......”…。

    “一個澎湖不夠。”東時先生急忙說道:“明朝官兵新破紅夷、劉香聯軍,士氣大盛。我以為這事和福建巡撫鄒維璉有關,若無鄒維璉的支持,我料澎湖也不敢如此大膽。鬼王再想,官兵既然把常陸等人全部解決,李子湖一個小小孩子,如何能夠逃脫?什麼繩索斷裂,海上得生,我是不太相信的。所以在弄清澎湖軍力之前,還要看福建有何動靜。”

    鬼王丸聽一句點一下頭:“如此說來此事宜緩不宜急。一切都依了先生的,先調查清楚再說,我分別派出探子,去澎湖、泉州二地查探!”

    東時先生微微一笑:“鬼王英明,如此我就先去休息了。”

    鬼王丸知道他有午睡習慣,居然站起身來把東時先生送了出去。

    進到自己船艙,裡面有個弟子模樣的人早在等著了,東時先生使個眼色,弟子把艙門關上。東時先生面色急變:

    “北漂,事急矣,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個李子湖,竭力鼓動鬼王丸血洗澎湖,我已暫時將鬼王丸穩住。我明日找個藉口讓你去採購筆墨,你想辦法立刻去澎湖,找到把總洪調元,旁的不要多說,只告訴洪調元,劫殺常陸事敗,鬼王丸不日就到,速做準備,不然全島休矣!”

    “先生,謝天知道了!”謝天趕緊應了下來:“但是我去了時間長了,恐怕引起鬼王丸的懷疑,先生這裡......”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東時先生連連跺足:“我身為大明官員,不幸身陷賊窩,名節喪盡,還有何面目再苟活於世?我忍辱負重,就是尋找機會以報朝廷,現在機會到了。拼卻一死,也要保住澎湖全島!”

    “先生!”謝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面:“謝天跟隨先生至今已六年,每日受先生教誨,生是大明之人,死是大明之魂,一刻不敢忘記。先生若頭三長兩短,謝天絕不敢獨活於世,待澎湖之事一了,謝天必然追隨先生而來!”

    “北漂!”謝天把他扶了起來:“不要輕易言死!你的字是我幫你取的,要讓你記得我們這些人四處漂泊,有家難回,有國難投,時時刻刻不要忘記自己身份。好容易有機會脫離賊窩,千萬不要做傻事。我老了,又愧對君恩,不得不一死以明心志。你不一樣,還年輕,好好活著,為我大明報效犬馬之勞!這也是為師最後的一點要求!”

    “是! ”謝天眼眶通紅:“謝天聽老師的話,好好活著,為老師報仇!老師請放心,若老師遭到不測,謝天必把鬼王丸碎屍萬段!”

    東時先生嘆息一聲,自己這個弟子什麼都好,可就 點,殺氣實在是太重了,這一點,可就不太像讀書人了。

    可是,這些不是自己要考慮的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32 PM

第二十九章珠寶

    重新來到攬月閣,已經算是“熟客”了。

    想是韓小小已經有過交代,攬月閣的老闆親自出來迎接,把丁雲毅、秦云、謝玄三人親自帶到了二樓。

    韓小小和一個中年商人早在那裡等候,見到丁雲毅到來,韓小小站起來微微一笑,把雙方介紹了下。

    這中年商人叫孫熙魚,福建珠寶商人,據說當年鄭芝龍做海盜的時候,一些難以出手的珠寶也都靠他出手。

    孫熙魚是個標準的商人,和丁雲毅略略寒暄幾句,便讓他把珠寶都拿出來。

    丁雲毅把攜帶的珠寶拿了出來,孫熙魚頓時像變了一個人,笑嘻嘻的樣子不見了,拿起珠寶一個個仔細的檢查起來。

    那些贗品和不值錢的,都被孫熙魚仔細的挑選出來放在一邊。

    趁著這個時候,丁雲毅把秦云和謝玄介紹了韓小小。秦云和謝玄大是激動,樣子好像丁雲毅那個時代的追星族見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大明星一般。

    其實仔細想想也沒有錯,韓小小的確算是這個時代的大明星了。

    韓小小淡淡的應付了幾句,對丁雲毅的興趣似乎更加濃厚一些,問起他什麼時候離開泉州回到澎湖,丁雲毅只說把手中的一些事情辦完了即行離開。

    “丁公子將來若有事情只管派人來找我便是,我大略還會在泉州停留上好長一段時間。”韓小小神態絲毫沒有敷衍:“澎湖苦寒,丁巡檢也請注意身子了。”

    “多謝韓姑娘。”丁雲毅答道。

    幾個聊了會天,那邊孫熙魚已經把珠寶一一檢查完畢,抬起頭來:“丁公子的這批東西,有的是極好的,有的不值幾個錢。我給丁公子開個總價,八百兩。”

    丁雲毅對銀子沒有什麼太大概念,只記得自己過去在影視劇裡看到,那些有錢人動不動出手就是幾千上萬兩銀子,到了自己這,八百兩算是多少?

    這已經是孫熙魚看在韓小小的面子上,開出的不小的價格了。上等豬肉白銀一錢六分,大米一石五錢,八百兩銀子,南方一個農民家庭得要做上三十年不吃不喝才能積攢下來。

    韓小小聽了卻不太滿意:“孫先生手面闊綽,交遊廣,請給小小一個面子,湊上一個整數一千兩豈不為好?”

    換了其他人韓小小出聲央求,早就一口應下來,但孫熙魚卻連連搖頭:“韓姑娘,孫某是個買賣人,這批東西即便能夠出手,所得利潤不過兩三百兩,還得扣除各項開支,八百兩已經是個很大的數目了,還請韓姑娘不要為難在下。”

    丁雲毅已經覺得很滿意了:“既然孫先生只願意出八百兩,那就八百兩。”

    韓小小略帶責怪的看了丁雲毅一眼,但也無可奈何。起身去邊上櫃子裡拿出一個匣子,打開放到孫熙魚麵前:“孫先生,這些是小小的珠寶首飾,孫先生看看可值得二百兩銀子?”

    “韓姑娘,這個萬萬不可。”丁雲毅趕緊說道:“怎可動用到韓姑娘的私房?”

    韓小小一笑:“丁公子本是為了澎湖上的官兵而來,小小一點首飾,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還請丁公子不要推辭。”

    秦云和謝玄面面相覷,韓小小的這份俠肝義膽,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孫熙魚嘆息一聲:“早就聽說韓姑娘肝膽不輸鬚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罷了,這些我也不看了,就當得二百兩銀子罷!”…。

    到了這個地步,丁雲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自己和韓小小不過是初次相識,韓小小卻如此義氣,這份情自己也不知如何才能回報。

    當下商定,珠寶孫熙魚先帶走,下午時候就把銀子送到丁雲毅落腳客棧。

    孫熙魚一走,謝玄大是讚嘆:“韓姑娘的俠義自不必說,孫熙魚雖然是個商人,卻也還講義氣。謝玄也算個小小商人,和二位比可就差得遠了。丁巡檢此番來原是為了澎湖補給而來,謝玄和泉州地面官員也算有幾分交情,若是丁巡檢信得過我,便把此事交給我來做!一月之內,補給必然送到澎湖!”

    丁雲毅聞言大喜,這次來到泉州,不虛此行。非但認得了韓小小這麼一位俠妓,而且結交給謝玄這麼一位好朋友。

    當下連聲道謝,心裡想到謝玄必然要去上下打點,用銀子的地方多,正想說等孫熙魚的銀子到了,便撥出一部分銀子出來,不想這個心思才說出來,謝玄已經笑道:

    “丁巡檢莫非看不起我嗎?謝玄雖是商人,之前也多讀過書,還算知道一些大義。澎湖緊要所在,丁巡檢責任重大,我當不得家財萬貫,但打點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請丁巡檢不要再為此操心。”

    對方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丁雲毅也不好再堅持。

    韓小小興致頗高,讓人準備了酒菜,執意要留他們在此吃了再走。丁雲毅三人也不客氣。

    等到酒菜上來,丁雲毅端了杯酒,一語雙關:“丁雲毅初來此地,人生地疏,原本是一個朋友也都沒有的,但眼下卻多了你們三個好朋友,心中頗多感慨。旁的話也不說了,這一杯酒,我敬三位!”

    說完一飲而盡。

    韓小小三人也端起酒杯喝了,韓小小放下杯子,笑道:“有酒豈可無樂?韓小小願獻上一曲以助酒興。”

    丁雲毅倒還沒有什麼,秦云和謝玄卻是大喜。韓小小要單獨為他們演奏,這要傳了出去,臉上大有光彩。

    韓小小拿來琵琶,唱的卻是一曲程紹的“少林觀武”:

    “暫憩招提試武僧,金戈鐵棒技層層。剛強勝有降魔力,習慣輕挾搏虎能。定亂策勳真證果,保邦靖世即傳燈。中天緩急無勞慮,忠義毘盧演大乘。”

    “剛強勝有降魔力,習慣輕挾搏虎能。”

    一曲唱罷,丁雲毅喃喃念道,忽然“哈哈”大笑,站起身來:“韓姑娘,好一個剛強勝有降魔力,習慣輕挾搏虎能。丁雲毅先去了,若有一日韓姑娘能來澎湖,丁雲毅一定盡個地主之誼,讓韓姑娘也親眼看看,我澎湖大明官兵是如何屠龍搏虎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34 PM

第三十章段三兒

    在攬月閣喝了酒,回到客棧,孫熙魚已經押著銀子到來。

    雙方交割清楚,在那閒聊了會,孫熙魚起身告辭。丁雲毅把他送到了門口。孫熙魚卻忽然停下腳步:“丁公子,我知你是澎湖巡檢,若是遇到海盜當如何處置?”

    丁雲毅聽了一怔:“拿下,法辦!”

    孫熙魚微微一笑,指了指樓下用餐的地方:“那里便有一個海盜,丁公子何不擒來?”

    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是個三十來所的精瘦漢子正在那裡用飯,神色詭異,不時東張西望。

    這人雖然看著不像好人,但丁雲毅心中疑惑:“孫先生,你怎麼知道此人是海盜?”

    孫熙魚又是一笑:“大海上海盜如此之多,每一股都有自己獨特標記,也可以遇到時候知道對方是誰。是朋友的,避免誤傷;是敵人的,大家拔刀子並肩子上!”

    丁雲毅恍然大悟:“那這個是?”

    “你看他的胳膊上.... ..”

    書著孫熙魚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捲起的袖子露出的胳膊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刺青,是丁雲毅從來沒有看過的。

    孫熙魚對此知之甚深:“這刺青叫烏摩勒伽,是烏色鬼,凡是胳膊上紋著這樣圖形的,全都屬於一股海盜。昔日的海盜王鬼王丸!”

    一聽到這個名字,丁雲毅的眼睛眯縫起來:“鬼王丸?”

    “正是......”孫熙魚只當丁雲毅不認得,又把鬼王丸的來歷簡單介紹了下:“鬼王丸素來不來福建,這次不知為何派了人來。”

    “先生怎麼知道他是鬼王丸派來的?萬一他是從海盜隊伍裡溜出來的呢?”丁雲毅有些不太明白。

    孫熙魚又是一笑:“你看他面前茶碗是如何放的?”

    丁雲毅看去,那海盜面前的茶碗放的果然與眾不同。茶碗蓋子被取了下來放到桌上,上面還擱著一雙筷子。

    “一輪驕陽朝天映,兩道虹彩放光明。”孫熙魚說了兩句文理不通的話:“這是海盜間的暗號,意思是我在這里辦事,是兄弟的請不要擋道。”

    丁雲毅總算明白了,原來海盜之間還有如此講究。不由得對孫熙魚刮目相看,他不過是一個商人,卻對海盜之間的黑話規矩知道的如此清楚。

    當下冷冷一笑:“要知道他來這里為何還不簡單?請孫先生回去稍坐,雲毅去去就來。”

    孫熙魚轉了回去,秦云和謝玄正在說話,見到孫熙魚去而復返都有一些奇怪,孫熙魚大略說了一下為何如此。

    話還沒有說完,房門已經被打開了,丁雲毅居然已經挾持著那海盜進來,那海盜在丁雲毅的手裡一點反抗餘地也都沒有。

    孫熙魚目瞪口呆,這,這也太快了?

    一把匕首頂在了海盜的身後,丁雲毅讓秦云關好了房門,然後壓著海盜肩膀讓他坐了下來,忽然“噶啦”一聲,接著海盜發聲一聲慘呼,他的一隻胳膊被丁雲毅生生卸下脫臼。

    丁雲毅下手之狠,秦云是看到過的,也不足為奇,謝玄和孫熙魚卻是見所未見,睜大了眼睛什麼話也都不敢說的盯著丁雲毅。

    “我說什麼,你就答什麼,不然另一隻胳膊我也給你卸了下來。”丁雲毅冷冷地道。

    海盜疼得滿頭是汗,連連點頭。

    “姓名?”

    “段......段三兒......”

    “你是誰的手下?”

    “......鬼王丸大人。”

    “來泉州做什麼?”… 。

    當丁雲毅這句話問出來後,段三兒卻沉默在了那裡。

    丁雲毅笑了笑,把段三兒那隻完好的胳膊抬了起來,又把他的手平攤在了桌子上,忽然手起刀落,痛不欲生的慘叫中,段三兒一隻手指頭被生生跺了下來。

    “爺,爺,裡面怎麼了,要小的進來幫忙不?”

    段三兒連續的慘呼終於驚動了這裡的小二,聲音在外面響起。

    孫熙魚打來了門,掏出了幾文錢塞到了小二的手裡:“幾個朋友在鬧著玩,沒你的事。”

    “哎,知道了。”拿到了賞錢的小二興高采烈:“爺有事儘管招呼小的。”

    孫熙魚關好了門,驚魂未定的看向丁雲毅,卻只見丁雲毅面無表情地道:“你想手指頭全都沒有嗎?”

    “爺,我說,我說!”段三兒額頭的汗水大顆大顆落下,強忍著疼痛說道:“鬼王丸大人的徒弟常陸鞏保田在澎湖被人殺了,鬼王丸大人大怒,要起全部手下,血洗澎湖。後來鬼王丸大人的軍師東時先生勸大人先弄清楚澎湖和福建的情況再下手,於是鬼王丸大人就派我來泉州了。爺,我只是個打探消息的,饒命啊!”

    丁雲毅呼出了口氣,鬼王丸知道常陸鞏保田死了?他是怎麼知道的?再一想大事不好,澎湖只有洪調元那幾個人,如何抵擋大股海盜?

    心中著急,面上卻看不出絲毫異樣:“那個東時先生是誰?”

    “來歷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大人對他非常信任,有什麼事都要向他請教!”

    丁雲毅點了點頭:“鬼王丸有幾條船,多少人?”

    “大小船隻26條,400來號人!”

    丁雲毅把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全部探聽清楚了,正想把段三兒送官,忽然心中一動:“段三兒,你要我取你的命還是把你送官?”

    段三兒大驚失色,這兩樣都是要命的,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爺,爺,饒命,饒命,段三兒是被逼當了海盜的,爺饒了段三兒一條小命! ”

    “想要保住性命,就給我放老實一些,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丁雲毅扶住他脫臼的肩膀,趁段三兒不注意,猛然一拉一抬,段三兒痛呼一聲,脫臼的胳膊已經復位。

    段三兒心裡又是驚訝又是佩服,也不顧自己斷指處還在流血:“爺放了段三兒一條狗命,從此後段三兒的命就是爺的了。”

    丁雲毅也不理他,心中牽掛澎湖,心急如焚,恨不得現在就插翅飛回澎湖去:“孫先生,我現在就和秦云回澎湖,告辭!”

    “等等!”孫熙魚一下叫住了他:“丁巡檢,你這麼回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36 PM

第三十一章蔡家

    “丁巡檢,你這麼去只是送死!”

    孫熙魚叫住了丁雲毅:“鬼王丸有26條船,400餘號人,難道你憑藉澎湖島上的十多個兄弟便想打贏了嗎?那是憑白送死!”

    一句話讓丁雲毅冷靜了下來。

    的確,以寡勝眾不是沒有,但雙方的實力相差實在太過懸殊,但貿然一戰,就是送死。

    可現在自己能夠怎麼辦?

    孫熙魚似已幫他想好:“辦法不是沒有,但要看丁巡檢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孫先生請講。”丁雲毅一聽有了希望,恭恭敬敬地道。

    “非得請出一個人來。”孫熙魚伸出一根手指說道:“這人就住泉州,姓蔡,名啟珍,字文和,宋朝四大家之一蔡襄之後。是福建有名的商人,專走海上。這人是我福建乃至整個大明數一數二的海上商人,光福船就有三艘,每艘配置大發虎蹲炮1門,大佛郎機8門,碗口銃3門,噴筒60具,鳥銃10支,煙罐100個......又有樓船、栢槽、沙船、蒼船、銅絞艄、海舫眾多。行走海上,海盜等閒不敢犯之。只之前曾與全盛時期的鬼王丸打過一次,雖然損失幾條船,但獲取卻安然脫險。蔡家船隊實力之強,可想而知。但他們也和鬼王丸結下了仇。”

    丁雲毅頓時明白:“孫先生的意思是讓我找蔡家幫忙?”

    “正是這個意思。”孫熙魚點點頭道:“要想擊退鬼王丸,非得請他出面不可。他只在鬼王丸手下吃過虧,早想報復,但鬼王丸次後雖然勢力大不如前,可鬼王丸 其凶悍,蔡啟珍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是這人脾氣古怪,能不能請得動就難說了。”

    說完又不忘了補充一句:“他有一個小兒子,叫蔡九洲,字振興,今年只有十九歲,卻生得膀大腰圓,從小就習海戰之法,十六歲就成了蔡啟珍的左膀右臂,眼下蔡家許多事情都是他在那裡負責。”

    謝玄也是泉州當地人,接口道:“蔡九洲這人仗義疏財,口碑甚好,只是脾氣大了一些,稍有不慎便火爆之極。”

    丁雲毅在那想了一下:“煩請孫先生帶我去拜訪一下這個蔡家。”

    孫熙魚一口應允。時間緊迫,也不及安排,直接帶了丁雲毅和秦云去拜訪蔡家,客棧裡的銀子煩請謝玄在此看管。又留下了段三兒。

    來到蔡家門口,果然氣派得很。

    孫熙魚也是這裡常客,和門口看門的家丁說了聲,家丁進去通報,不一會便出來說蔡老爺有請。

    一進蔡家,迎面而來便是一個的大院子,幾十個十八九歲,二十郎當的大小伙子正在那裡練武。

    進了大堂,孫熙魚笑道:“文和兄,兄弟前來打擾你了。”

    大堂裡也傳來笑聲:“老孫,好段時間沒有見到了,去哪裡喝花酒了?”

    裡面一對父子坐在那裡,見到客人進來也不起身迎接,想來就是蔡啟珍和蔡九洲父子了。蔡九洲看起來眉目清秀,斯斯文文的,怎麼看也不像是脾氣火爆的性格。

    見到孫熙魚進來,只當他後面的丁雲毅和秦云是其隨從,蔡啟珍也沒有在意,請孫熙魚坐了下來。

    “文和兄,兄弟這次來是要給你引見一位少年英雄的。”孫熙魚才一坐定便說道。…。

    蔡啟珍淡淡的回了一聲:“這世上的少年英雄滿地都是,打贏過一次架的是少年英雄,賭贏過一次錢的在賭客心裡又何嘗不是少年英雄?不知道你老孫要給我介紹什麼樣的'少年英雄'那?”

    他脾氣果然古怪,客人面前絲毫面子也都不給。

    孫熙魚也是習慣了,不以為意:“前些日子料羅灣一戰,我大明水師大破紅夷和劉香聯軍。有個少年,跳上紅夷戰船,格斃二人,傷一人,奪紅夷戰船一條,這樣的人當不當得起英雄二字?”

    丁雲毅悄悄觀察,發現蔡九洲眼睛亮了一下,蔡啟珍卻依舊不動聲色:“不過略略能打一下,也未必當得起英雄。”

    說著先朝秦云看了眼:“想來這'少年英雄'你也帶來了,這位雙手白淨,指甲長,不似能打架的。至於這位..... .”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丁雲毅的身上:“想來這位就是福建丁遠肇丁軍務的公子丁雲毅了?”

    丁雲毅心中竟然。蔡啟珍不過是看了一眼,便分辨出來,而且其實他早就已經知道料羅灣之戰中自己的那些“事蹟”了。

    “文和兄弟目光銳利,佩服佩服。”孫熙魚見慣不慣:“這位正是丁軍務的公子丁雲毅!丁巡檢,來見過蔡先生。”

    “澎湖巡檢丁雲毅見過蔡先生!”

    蔡啟珍大咧咧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我這裡雖然不是什麼深宮大院,但也不是尋常人等就能進來的。前段時候京城來了個工部主事見我,尚且等了我五七天。只不過丁軍務勤政愛民,兩袖清風,剛正不阿,蔡某素來仰慕,這才給了丁軍務一個面子,讓你走進了這裡。”

    丁雲毅心中奇怪,難道蔡啟珍早就知道自己要來?

    正在這時,蔡啟珍之子蔡九洲微微一笑:“丁巡檢,怎麼沒有把段三兒帶來那?”

    丁雲毅和秦云心中都是一驚。蔡九洲笑道:“丁巡檢好身手那,客棧下不過一個照面,段三兒便成了階下之囚。只是後來段三兒被你擒進房內,我們的人只聽到了幾聲慘呼,你對段三兒做了什麼我們可就不知道了。”

    丁雲毅立刻明白,想來客棧裡也到處都是他蔡家的眼線,自己生擒段三兒,只怕早就傳到蔡家耳朵裡了。再一細想,那個敲門的小二怕也是蔡家安排下的眼線。

    既然明白了這層,丁雲毅反而變得心平氣和起來,微微一揖:“蔡家實力雄厚,我聽孫先生說過了,這次我是來請文和先生幫忙的。”

    丁雲毅的平靜也有些出乎蔡家父子的意料,蔡啟珍多看了面前這個年輕人幾眼:“說說看,要我幫些什麼忙那?”

    “我想請蔡家和我一起對付大海盜鬼王丸,剷除這股兇寇。”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38 PM

第三十二章聯手

    “我想和蔡家一切對付大海盜鬼王丸。”

    丁雲毅的話才一說出來,蔡啟珍已經冷冷地道:“為什麼?”

    問的非常直白,丁雲毅立刻接口:“我應說蔡家當年和鬼王丸大戰一場,雙方互有損失,結下恩怨。這次海盜大舉犯我澎湖,正是蔡家和我澎湖官兵聯手剷除鬼王丸的大好機會。”

    “聯手?笑話!”蔡啟珍滿臉寫滿不屑:“你澎湖兵不滿二十,除了漁船也一條可戰之船都沒有,憑什麼說和我聯手?我蔡家和鬼王丸的恩怨是我蔡家的事情,犯不得旁人也操心。”

    丁雲毅也不氣餒:“蔡先生,我知道你蔡家財大勢粗,是不用我等幫忙的。但鬼王丸一日不除,海上一日不寧,想來蔡先生也不會時刻提心吊膽的等著出海船隊歸來。這次鬼王丸犯我澎湖,只要蔡家悄悄出海,趁其不備,自後夾攻,鬼王丸必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蔡啟珍仰天大笑:“我蔡某活了幾十年了,居然要一個後生小子教我如何做,笑話,笑話。丁巡檢請回,等你有朝一日當上游擊、參將了,再來和我說這些話。”

    丁雲毅忽然面色一沉:“秦云。”

    “在。”

    丁雲毅冷冷地道:“我們這次要是被海盜殺了也就罷了,可要是能夠不死,從現在開始,蔡家凡是路過我澎湖的船隻,一律嚴加盤查,仔細的查,看有沒有攜帶上什麼違禁物品。查上個一月十天,一年半載的也給我仔細的查!”

    蔡啟珍面色略變,身邊的蔡九洲眼看就要發怒,蔡啟珍以目止之:“丁巡檢算是在威脅我了?我蔡某人雖然沒有什麼本事,但和鄒撫帥還是有些交情的,你家老子丁軍務看到我尚且客客氣氣,你一個小小巡檢,難道不怕明天就丟了官嗎?”

    “我倒忘了蔡先生人面廣,交情大了。”丁雲毅微微一笑:“秦云,咱們放出消息去,就說蔡家一心想要剿滅海盜,第一個動刀的就是鬼王丸,然後是海盜王劉香!這次他們要趁鬼王丸攻擊澎湖之時自後偷襲,把消息放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再命令洪把總他們全部撤離澎湖,鬼王丸犯我澎湖住口氣咱們忍了!等海盜退了後,咱們再回澎湖。自此後凡路過我澎湖船隻,每人都發一面旗幟,就說是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讓發的。上面只寫八個大字... ...”

    丁雲毅看了蔡啟珍一眼,一字一字地道:“滅絕海賊,唯我蔡家'!”

    蔡啟珍面色徹底陰沉下來,丁雲毅的這一手太毒了。

    蔡家從來不把海盜放在心上,除了鬼王丸外,還得罪了不少海盜。海盜顧慮蔡家船隻多,船隊大,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可若是“滅絕海賊,唯我蔡家”這面旗幟遍傳海上,無論真假,海賊若是嚥下了這口氣,顏面將會蕩然無存,必然聯合起來,從此後蔡家船隊再無寧日。

    旁人發的倒也算了,丁雲毅卻又偏偏把他的老子丁遠肇抬了出來,海盜知道是丁軍務發的,哪裡還有不相信的?

    “丁雲毅,這裡是蔡家,你不想要命了嗎?”蔡九洲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吼道。

    丁雲毅絲毫不懼,也是厲聲而道:“我雖然是個小小巡檢,但也是大明之官,你蔡家難道還敢傷了我嗎?”

    在蔡家能夠如此大膽的,只怕除了一個丁雲毅,再無第二人選。…。

    原以為蔡啟珍必然不肯善罷甘休,誰想到蔡啟珍忽然笑了起來:“好,好,果然不愧是丁軍務之子,有膽識,有豪氣!”

    蔡啟珍不怒反笑,有些出乎丁雲毅的預料。可蔡啟珍下面的話,更是讓丁雲毅吃驚萬分:

    只聽蔡啟珍道:“振興。”

    “在。”蔡九洲站了起來。

    “你遴選船隻,趁著今夜秘密出海,駛向澎湖,準備偷襲鬼王丸,記得,不可急躁,一切皆聽丁巡檢的吩咐。”

    “是!”

    蔡啟珍吩咐完,又轉向丁雲毅道:“丁巡檢,你現在就回客棧準備一下,晚上我派人來接你上船回澎湖。”

    丁雲毅目瞪口呆,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難道就憑自己方才的那幾句話,真的把蔡啟珍嚇唬住了?

    蔡啟珍微微一笑:“丁巡檢,還不回去準備,難道要等鬼王丸登上澎湖嗎?”

    “啊......多謝蔡先生,方才失禮了。”丁雲毅這才反應過來,滿腹疑惑的謝過蔡啟珍父子,帶著秦云、孫熙魚走了出去。

    丁雲毅帶著疑惑的離開,蔡啟珍忽然笑道:“端冉兄,丁大人,出來罷。”

    話音一落,丁雲毅的父子,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從後室轉了出來,對著蔡啟珍一揖:“文和,這次多謝你出手相助犬子了。”

    “丁大人何須客氣?我想對付鬼王丸也久了,這次對我蔡家也是一個機會。”蔡啟珍微笑道。

    丁遠肇搖了搖頭:“可笑犬子狂妄自大,不識好歹,還真以為憑藉自己一番虛言恐嚇,文和便會怕了他。”

    蔡啟珍卻正色道:“端冉兄這話錯了,我看令郎年紀雖輕,卻是堅忍卓絕,而且做事不按常理,與我大明官名大不相同,可不像端冉兄之前說的那麼懦弱。我原是試探他一番,沒有想到他卻說出那樣話來,我看,將來令郎大有成就。”

    丁遠肇也是迷惑不解:“本來項文脾氣的確非常懦弱膽小,但沒有想到送往軍中短短時間,卻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為何這樣,我也實在是想不通。這次我來拜訪文和,原是為了福建海上而來,正好聽你說海盜要侵犯澎湖的消息,這才厚顏請你相助犬子,但又不欲使犬子覺得太容易了,故爾請你為難一下。可項文的表現也大出我的意料。”

    蔡啟珍點點頭:“想裡項文自到軍中之後,心性大變,他前幾日在澎湖還斬殺了海盜常陸鞏保田,深得澎湖漁民愛戴。振興,這次你前去協助項文,千萬不可怠慢了。”

    蔡九洲恭恭敬敬地道:“是,孩子牢記在心。”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40 PM

第三十三章我是大明的官兵

    “鬼王,澎湖探子回來了,澎湖上只有十多了明朝官兵。”

    “鬼王,去泉州的探子除了段三兒外,也都回來了,泉州明朝沒有動靜。”

    “這個段三兒,想來又是喝酒誤事了。”鬼王丸鼻子裡冷哼一聲:“既然澎湖、福建二地皆無防禦,傳令,所有船隻出動,血洗澎湖!”

    一聲令下,部下頃刻忙碌起來。

    鬼王丸轉頭問東時先生道:“先生,這麼做妥當嗎?”

    “妥當,妥當。”到了這個地步,東時先生已經沒有任何藉口阻止了:“大王到達澎湖,可以登岸一展雄風,我則親自在主船上為大王擂鼓助威!”

    鬼王丸大喜而笑,忽然想到什麼:“你的弟子謝天呢?為何未見回來?”

    東時先生嘆息一聲:“北漂生性頑劣,這個時候想也不知道在那遊玩,以至於忘了時間。”

    鬼王丸“哦”了一聲,也不在意......

    ......

    澎湖。

    “東時先生?”洪調元大驚,扶起跪倒在地上的謝天,急急忙忙問道:“東時先生那麼急著派你來,為了什麼?”

    謝天滿頭大汗:“洪把總,立刻帶著澎湖的人跑啊,鬼王丸知道你們的人殺了他的弟子常陸鞏保田,已經帶著所有船隊殺向澎湖來了,我家恩師想辦法拖了他一下,但相信他的船隊很快就要到了。”

    一聽這話,洪調元面色如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邊上蕭易風大奇:“我等做事如此機密,鬼王丸是怎麼知道我們殺了常陸鞏保田的?”

    謝天急道:“有個叫李子湖的,僥倖得生,找到了鬼王丸,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李子湖,李子湖......”洪調元臉上一片慘白,喃喃不斷說道。

    李子湖,可不就是自己放掉的那個小海盜嗎?他小小年紀,這才讓自己生出惻隱之心,可哪裡想到他卻如此歹毒。

    自己一點善心,卻要陷整個澎湖於一場災難之中。

    旁人卻不知道洪調元心裡在想什麼,都是奇怪,怎麼會跑了一個海盜?而且現在更加要命的是,被島上軍民依為主心骨的丁雲毅還不在!

    “不能再遲疑了。”謝天連連跺足:“鬼王丸刻日就到,洪把總,趕快走!”

    “走?能走到哪裡去?”洪調元失神地道。

    終究還是蕭易風膽子大些:“洪把總,我看先去通知漁民,讓他們趁著漁船離開,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實在不能走的,也沒有辦法了。”

    洪調元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六神無主,部下說什麼他就點頭是什麼。

    蕭易風帶著一眾兄弟趕緊出去通知島上漁民,洪調元呆呆的坐了下來。

    怎麼這樣?怎麼會弄成這樣?當初丁雲毅要斬草除根,自己一力反對,後來到底被他救了一個海盜,可就是這個海盜,眼看著就要讓澎湖血流成河。

    難道丁雲毅做的是對的?自己是錯的嗎?可是恩師也教過自己,做人不可趕盡殺絕,凡事都要給對方留下一條生路。

    跑?能跑到哪裡去?島上那麼多人,難道都能跑掉嗎?小小的漁船,又能夠行使到哪裡去?

    想到恩師,又忽然想起丁遠肇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是我大明的把總,此番我竭力保舉你去鎮守澎湖,為的就是防禦這個要緊所在。切記切記,不要辱沒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大明的官那!”

    “你可是大明的官那!”這句話好像鐘聲一般在他的耳邊響起。…。

    是啊,自己可是大明的官那!

    自己的職責,是負責保衛澎湖那!

    可想想自己自從到了澎湖都做了一些什麼?對紅夷、對海盜都是一味的退讓,能忍則忍,安心的當個漁民混日子。

    自己怕是早就忘記自己是大明的把總了。

    可丁雲毅來了以後呢?為什麼那麼多的兄弟都聽他的,都服他?那是因為他不怕事,他沒有忘記自己是大明的巡檢!

    他又想起了丁雲毅對自己說的話:

    “大哥,早晚是要有衝突的,你忍鬼王丸一時,忍不了他一世。阿喜、阿湖的爹娘死了,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在海盜手裡,你越是忍,他們的氣焰越是囂張。更何況......你常說,咱們是大明的官兵那!”

    “我是大明的官兵,我是大明的官兵。”洪調元嘴裡喃喃的念叨著,哆嗦著站了起來,從牆上摘下了腰刀。

    把刀抽了出來,那麼久沒有用,刀身都已經鏽了。

    “老紀,把磨刀石拿來!”洪調元大聲叫道。

    老紀拿著磨刀石進來,洪調元接了過來,仔細的,用力的一下一下磨著。

    老紀在一邊看著,一言不發,可是他的眼中卻露出了欣慰。他知道洪調元想做什麼。

    和洪調元認得那麼長時間了,他都快不記得洪調元有多少時候沒有用過刀了。

    記得以前才認得洪調元的時候,他一樣的充滿了志氣,想要轟轟烈烈的干出一番事業來,可是現實卻一點一點的把他的雄心消磨乾淨。

    老紀都快對他失望了。

    可在這個時候,他以前認得的那個洪調元又回來了!

    不是漁民洪調元,而是大明的把總——洪調元!

    刀磨光了,磨快了,洪調元滿意的打量了一會,握著刀站了起來:“老紀,把我的盔甲拿來,給我穿戴起來!”

    “哎,來啦!”老紀意氣風發的應了一聲。

    這一刻,老紀都變得年輕了許多,他快速的找出盔甲,幫洪調元穿戴整齊,接著一豎大拇指:“老洪,你還是當年的老洪!”

    洪調元“哈哈”一笑:“老紀,跟著我殺海盜去!”

    “老洪......不,洪把總,老紀跟著你殺海盜去!”老紀拿過了自己的刀,大聲答道。

    洪調元和老紀走了出去,這時候回來的兄弟們正在軍營裡忙碌著,洪調元猛然一聲大喝:“亂什麼,這成什麼樣子!”

    弟兄們被這一聲大喝震了一下,紛紛停下手裡事情,回過頭來,一個個都蒙在了那裡。看到發出喊聲之人,都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臉露疑惑之色。

    這誰啊,頂盔貫甲的,看起來長得怎麼那像洪把總?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43 PM

第三十四章上下一心

    這人看起來怎麼長得那麼像洪把總?

    “弟兄們!”

    這人一開口,弟兄可全都呆了,這人不是洪把總還是何人?

    可想著當真奇怪,從來就沒有見過洪把總這樣打扮,今天這是怎麼了?

    洪調元卻沒有管弟兄們的反應,開口大聲說道:

    “弟兄們,咱們不跑了,不跑了!咱們可是正經的官兵,見到海盜和紅夷就跑,咱們算是個什麼東西?老百姓看到咱們有個尊敬的沒有?鬼王丸來了,咱們又能跑到哪裡去?咱們再跑,還有皮有臉沒有了?咱還有臉回來不?”

    弟兄們完全不知道洪調元怎麼說出了這話來。

    洪調元抖了抖手裡的刀:“我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是不跑的了!鬼王丸來就來了,我和他把命拼了!”

    “洪把總!”陳冬忍不住開口說道:“鬼王丸的人可比咱們多上太多了啊!”

    “人多嗎?”洪調元完全像換了個人似的:“人多便不打了嗎?咱吃的是朝廷的俸祿,盡的是大明的忠,朝廷命我等鎮守澎湖,哪有海盜一來便逃跑的道理?咱可是大明的官那!”

    說著,他握刀向部下團團一揖:“弟兄們,我求求你們了,讓鬼王丸看看咱們大明的好漢子!咱大明有的是不怕死的好漢子!”

    當把心裡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洪調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又轉回了自己的營帳裡。只留下了一群沉默的弟兄們。

    他只聽到老紀在那裡說:“咱大哥是好樣的,這都多少年了,我老紀好久沒有見到他這樣了。你們走,我是死活都和老洪在一起的了。 ”

    洪調元笑了,他一頭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什麼也再不考慮了。

    管它明天睜開眼睛澎湖是不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反正自己這次決意要和澎湖同生共死的了......

    ......

    天亮了,洪調元也醒了。

    他舒服的打了一個哈欠,他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了起來,抓過了自己的刀,腆著肚子一步三晃的走了出去。

    在他的想像裡,現在軍營中應該已經是空蕩蕩的了。弟兄們應該早就離開了。

    可誰想到一走出去,洪調元的嘴巴就大大的張了開來。

    弟兄們全在。

    老紀在、陳冬在、蕭易風在、包雎華在......

    非但他們一個沒走,澎湖的老百姓也都沒有走。

    他們,全都來了!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洪調元完全不知所措。

    “老洪,你不走,弟兄們能走嗎?”老紀笑著說道:“其實咱們也想跑的,可一想大明律法,扔下主官逃命,那是掉腦袋的罪名,沒奈何留了下來陪你一起死。”

    洪調元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陳冬已經搶先說道:“他娘的,這時候充英雄,害得老子們都得跟你送死。”

    弟兄們“轟”的一下笑了出來。

    洪調元覺得自己的眼眶濕潤潤的,隨即強忍著,對那些澎湖百姓說道:“你們呢?你們也不走嗎?”

    “澎湖是我們的,憑什麼海盜來了我們就得走?”一個百姓叫了起來。

    “是啊,是啊,憑什麼我們都得走!”百姓都亂哄哄的叫了起來。

    洪調元在百姓中一個看去,他看到了馬大娘、金大嫂、陸老伯......看到了四寡婦、棒子爹、諸子姑......還看到了阿喜、阿湖姐弟......

    所有的人都在,所有的人都沒有走!…。

    這時,棒子爹走了出來:“洪把總,說句實話,過去我們喜歡你,可看不起你,老覺得你不是個官,沒骨氣,可現在我們知道錯怪你了。洪把總,你是好樣的,你,老紀,丁巡檢,所有的弟兄們都是好樣的。你不走,大家都不走了。海盜人多,咱們的人也不少,大家一起,轟轟烈烈的和海島拼了,大傢伙都願意聽你的指揮!”

    “我等皆願聽從把總指揮!”

    所有的軍民一齊大聲叫道。

    “好,好,好!”洪把總的嘴唇都哆嗦了:“好啊,你們都是我大明的好漢子,咱們這次就一起轟轟烈烈的和海盜拼了!”

    軍民們再度發出了歡呼. .....彷彿這次他們不是去拼命,而是去參加一個的宴會一般......

    整個澎湖的軍民都行動起來了。海盜也許是可怕的,可是只要所有的人都團結起來了,來再多的海盜又能怎麼樣呢?

    趁著大家都在忙碌的時候,老紀把洪調元拉到一邊悄聲問道:“老洪,那個東時先生究竟是個什麼樣人,怎麼會在鬼王丸的身邊?”

    洪調元朝邊上看了看,也特意放低了聲音道:“這個東時先生以前跟著鬼王丸一起上過澎湖,和我聊過。他真名叫魏冀德,號東時,本是天啟年間的探花,後來奉命出使渤泥,半道為鬼王丸劫持,隨從皆被殺死,只有他,因為鬼王丸愛惜他的才華,故而威逼利誘,把他硬留在了身邊。魏冀德幾次尋死,都被鬼王丸及時發現救了下來。後來他也斷了死志,留在了鬼王丸的身邊。”

    “也非忠臣也。”老紀嘆息一聲:“若換成真正忠貞之士,想死難道還沒有辦法嗎?”

    “這麼說就不對了。”洪調元搖搖頭道:“也許他有他的苦衷。盡忠不一定非死不可,也許那時候換了你我,也未必能夠下了死志。再說,這次多虧了他冒死派出弟子謝天送信,要不然鬼王丸殺上澎湖我們都還不知道。”

    老紀想想也覺得這話有理,怔怔發了一會呆,忽然又是一聲嘆息:“也不知丁巡檢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老洪,說句不中聽的話,丁巡檢不在這,大傢伙心裡都覺得有點空蕩蕩的。”

    “是啊,是啊。”洪調元一點不高興的意思也都沒有,反而大有同感:“別說是你們了,就連我也覺得心裡沒底。”

    兩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到了海上,似乎都在期盼著什麼似的。

    丁雲毅,丁雲毅,你在哪裡?你知道澎湖即將大禍臨頭了嗎?

    澎湖,誰也不知道丁雲毅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45 PM

第三十五章東時先生

    鬼王丸到底還是來了。

    26天戰船被鬼王丸全數帶來,對於這個昔日的海盜王來說,澎湖之戰......或者這在鬼王丸心中根本稱不上戰鬥......這將是他重振名聲的最好一次機會。

    “義父,澎湖到了。”李子湖在一邊略帶著幾分興奮地道。

    “命令全體等岸,血洗澎湖”鬼王丸殺氣騰騰地道。

    “義父。”李子湖有些不太放心:“船上是不是要留些人?”

    鬼王丸“哈哈”一笑:“除了劉香,還有誰敢動我的船隊?況且東時先生就在主船之上,但有情況,自然會發消息。”

    “義父英明。”李子湖嘴上這麼說著,眼睛卻在那裡滴溜溜亂轉著。

    也不知為什麼,他對這個義父無比信任的東時先生總是有那麼的一些疑慮......

    “大王一帆風順”

    身後傳來了東時先生魏冀德的聲音。鬼王丸放聲大笑:“東時先生,且看我血洗澎湖,再振我鬼王聲望”

    說著,厲聲道:“登島殺”

    ......

    洪調元帶著島上的軍民平靜的站在那裡。

    弟兄們刀槍已經在手,他們從來沒有那麼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真正正的是一個大明的官兵。

    澎湖的漁民們手裡也都拿著“武器”,那是魚叉、扁擔、木棍......他們也從來沒有那麼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真正正的是大明的子民。

    洪調元緊緊的握著手裡的刀,他看到海盜來了,看到海盜登島了,然後他大聲道:

    “旗”

    一面大旗在老紀的手裡展開,那上面寫著一個斗大的字:

    “明”

    大明的明

    鬼王丸和他的手下停住了腳步。這是什麼意思?他們想做什麼?難道這些不像兵的兵,和膽小懦弱的漁民竟然想要反抗嗎?

    “洪調元,難道你還想反抗我嗎?”。鬼王丸走到了幾百個海盜之前,殺氣騰騰地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是鬼王丸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赫赫有名的鬼王丸......”洪調元喃喃地道,聲音很低很低,然後,忽然抬起了頭,厲聲道:“鬼王丸,難道你不知道我是大明彭湖標把總洪調元嗎?你一個小小海盜,哪裡來的膽子犯我大明疆土你一個小小倭寇,焉敢正視我大明澎湖”

    鬼王丸怔住了,所有的海盜都怔住了。

    這是洪調元嗎?印像中那個得過且過,膽小怕事的洪調元?

    鬼王丸定了定神,目露凶光:“洪調元,你殺我弟子,今日我必以全澎湖之血祭之你若放下武器,我留你一個全屍”

    “他讓我放下武器,他讓我放下武器。”洪調元指著鬼王丸連說兩遍,忽然拍著大腿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下來了,一邊拍腿頓足一邊笑得樂不可支:“這個倭寇居然讓我放下武器他當自己是誰?巡撫還是總督?他腦子壞了,腦子壞了這個倭寇居然讓我大明把總洪調元放下武器”

    軍民們哄堂大笑。

    民不畏死,其死奈何?

    鬼王丸這次真的呆了。洪調元這是怎麼了?他瘋了嗎?他非但敢抵抗自己,居然還敢恥笑自己?

    整個澎湖難道都瘋了嗎?

    洪調元忽然收住笑聲,橫刀在胸:“鬼王丸,我知道我們打不過你,可今日也要讓你知道,我大明有的是殺不完的好漢子大明不只一個戚將軍,大明有的是千千萬萬的戚將軍”

    鬼王丸終於知道澎湖的軍民這次絕對不會再當任人欺凌的魚肉了,他們是真的要反抗了。…。

    可越是這樣,越是要把麵前的每一個都殺光,要把所有反抗的想法,都扼殺在搖籃之中。

    鬼王丸舉起了手,當他的手落下來的時候,就是澎湖最大的災難到了。

    洪調元和他身邊、身後所有的軍民都緊緊握住了手裡的武器,他們緊張的盯著鬼王丸的手。他們也都知道,當這隻手落下來的時候,就是決定整個澎湖命運的時刻......

    ......

    “請,請。”

    東時先生舉起酒杯,對三個留守在主船上的海盜說道。

    三個海盜居然有幸被東時先生請喝酒,個個都是大覺榮幸,急忙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一個海盜說道:

    “先生,我......”

    話才出口,忽然捂著喉嚨發出了痛苦的咕噥聲。

    接著“撲通、撲通”三聲,三個海盜一齊滾落到了地上。

    東時先生站了起來,平靜的朝三具屍體看了一眼,然後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和一個包裹,離開這裡,來到了底艙之中。

    東時先生打開了一個木桶,裡面裝滿了火藥。然後他又打開了攜帶著的那個包裹,從裡面拿出了一套衣服,仔細的換好。

    這,是他始終沒有丟棄過的大明官服

    換上的官服的東時先生,朝著北方跪下,先磕了三個頭,然後拱手而道:

    “臣,大明禮部主事魏冀德,天啟三年奉命出使渤泥,不幸身陷賊手。臣三番尋思未成,心灰意冷,混跡於海盜之中。臣萬死,上不能報效君恩,下不能遇難死節,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罪該萬死今鬼王丸犯我澎湖,臣無力阻止,只能拼卻一死,焚其主船,亂其軍心,或可稍解澎湖之圍,稍解臣之罪孽。願我大明江山千秋萬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他又“咚咚”連磕幾個響頭,磕的血都出來了。

    然後他緩緩站了起來,淒厲的大呼一聲:“陛下,臣去也大明的子民們,要學戚將軍,勿學魏冀德鬼王丸,你早晚也會隨我而來”

    說完,他點著火把,向著那滿筒的火藥按了下去......

    魏冀德,號東時,天啟年間探花,三年奉命出使渤泥,陷賊,不死節。崇禎六年,炸海盜鬼王丸主船,亡。

    他的一生是有污點的,他在鬼王丸身邊的那段日子,也是被人指責詬病的。不過到了最後,他到底還是用一死,來成全了自己早就已經被污損的名聲。

    至於他究竟是個義士還是什麼別的,那也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49 PM

第三十六章援兵

    “轟——”

    這一聲爆炸之後,正準備血洗澎湖的海盜頓時亂了起來。

    “鬼王,主船炸了!”

    “主船炸了,主船炸了!”

    海盜完全亂了。

    主船被毀,這在海盜看來是最不吉利的事情,尤其是在開戰之前。

    鬼王丸面無表情,他立刻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自己,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留住東時先生的心......

    鬼王丸在心裡嘆息一聲,自從抓到魏冀德後,自己以認為得到了一塊寶,對其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怠慢,但卻還是沒有想到,自己終究失去了他。

    如果不是因為要來血洗澎湖,東時先生也許還不會死!

    想到這,鬼王丸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到了澎湖軍民身上,他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

    “殺!”

    一個“殺”字方才出口,海面上忽然鼓聲、號角聲大作,這讓本來就陷入慌亂中的海盜頓時更加不知所措起來。

    幾十條船破浪而來,上面站滿了全副武裝的水手。

    船行進的飛快,不多時即接近澎湖。隨著鼓聲一變,各條船上水手紛紛躍入水中,嘶喊著朝澎湖飛奔而來。

    “殺賊!”

    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青年揮動著自己手裡的刀嘶聲叫道。

    那是泉州蔡家少當家的——蔡九洲!

    蔡家船隊趁夜出發,夜發晝至,在鬼王丸主船爆炸之時及時趕到!

    接著,又是一條船上跳下幾人,踩著淺水而來。

    蕭易風登高眺望,等到那些人上岸,猛然大叫:“丁巡檢,丁巡檢,我看到三哥了,看到三哥了!丁巡檢回來了,丁巡檢回來了!”

    澎湖軍民先是一怔,接著驀然爆發出一片歡呼。

    丁巡檢回來了!丁巡檢帶著援軍回來了!

    阿湖高興的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連蹦帶跳:“姐姐,姐姐,看,我就說丁大哥會回來救咱們的,我就說丁大哥會回來救咱們的!”

    阿喜連連點頭,這一刻她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丁大哥回來了,丁大哥不會拋下澎湖不管的!

    海盜們徹徹底底的亂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從哪裡冒出來了那麼多的武裝水手!

    這些水手手裡不光拿著刀槍,還有拿著噴筒、鳥銃的,這也讓海盜慌亂不已。

    鬼王丸面色鐵青,從澎湖軍民的呼聲裡,他知道那個殺了自己徒弟的丁雲毅來了。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一個小小的巡檢,怎麼在澎湖擁有那麼大的威望?又從哪裡搬來了這些援軍?

    澎湖援軍看起來肯定不是大明的官兵,倒更像是武裝商船上的。可放眼所有海商,敢和自己作對的只有一家:

    泉州,蔡家!

    蔡家船隊所有的水手都上岸了,很快就把海盜圍了起來,強弱之勢立時逆轉。

    儘管武裝水手在人數上和海盜差不多,但在他們身邊,還有那麼多的澎湖漁民......

    “丁雲毅!”鬼王丸忽然大喝一聲。

    他不認得這其中誰才是丁雲毅,但他卻如此急切的想要見到他!

    一個歲數不大,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刀的年輕人緩緩站了起來:“我就是丁雲毅!”

    鬼王丸上下打量著他:“是你殺了我的徒弟常陸鞏保田?”

    丁雲毅裂嘴笑了一下:“是!”

    “八噶牙魯!”鬼王丸憤怒的罵了出來:“我要和你單打獨鬥,一決生死!”

    丁雲毅又笑了:“難道扶桑國人都是那麼沒有腦子的嗎?”…。

    鬼王丸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丁雲毅笑道:“我的人比你多,武器比你好,我為什麼要你和單打獨鬥?”

    鬼王丸呆了。

    這是什麼人?李子湖告訴過自己,常陸鞏保田找丁雲毅決鬥,丁雲毅爽快的答應了,而且一刀就要了常陸鞏保田的命。現在自己劣勢,原想靠著決鬥解決了丁雲毅,挫折敵人銳氣,但沒有想到對方卻一口拒絕了。

    丁雲毅邊上一人大吼:“鬼王丸,認得蔡九洲嗎?今日你死到臨頭,還不束手就擒!”

    果然是蔡家!鬼王丸面上露出獰笑,舉著了手裡的武士刀:“八噶牙魯!不是魚死,就是網破!鬼王丸的海盜們,和他們拼了!”

    丁雲毅一點一點拔出了自己的“龍牙”,陽光下,刀身發著凜冽寒光,他筆直的將刀朝前一指:

    “殺!”

    “殺!”

    一聲聲暴怒的吼聲響起,所有的武裝水手,澎湖軍民,全都揮動著武器殺了上去!

    “鬼王丸,受死!”蔡九洲大叫一聲,一刀砍向鬼王丸!

    他念念不忘的就是蔡家和鬼王丸之間的恩怨,此時此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八噶牙魯!”

    鬼王丸怒吼一聲,揮刀而上。

    兩柄刀“叮叮噹當”連續碰撞,火光四濺。

    鬼王丸力氣極大,連續幾刀,逼退蔡九洲,反守為攻,接連幾刀凶狠落下。

    蔡九洲從小習武,在海上漂泊慣的,年輕雖輕,惡戰卻已經歷不少,大有實戰經驗,但和兇名久著的鬼王丸相比,實力上還是稍遜一籌,在鬼王丸連續凶狠的猛擊之下,連連後退。

    鬼王丸經驗豐富,一試之下便知道對方刀法和力氣上和自己有差距,當下再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他猜到蔡家一定是丁雲毅請來的,如果能夠殺了蔡啟珍最中意的兒子,非但讓丁雲毅日後要和蔡家翻臉為仇,而且這對澎湖將是一個巨大的心理打擊。

    心裡如此想,手上更是用力。

    蔡九洲上來也是大意了,他原本以為強弱之勢逆轉,鬼王丸心態上會產生畏懼感,因此上來就是一輪搶攻,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打敗鬼王丸。

    但沒有想到鬼王丸非但絲毫沒有畏懼,反而很快扭轉被動。

    蔡九洲在鬼王丸瘋狂猛攻之下,雙臂酸麻,只憑著一股血性在那苦苦堅持。可鬼王丸已經看出蔡九洲不成的了,攻勢愈發猛烈。

    “當”的一聲,蔡九洲再也支持不住,手中之刀落地。鬼王丸獰笑一聲:“蔡家猛將,不過如此,死!”

    他舉起了武士刀,蔡九洲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只可惜自己上來就太託大了。

    正在此時,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厲呼:

    “鬼王丸,你給老子去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51 PM

第三十七章斬殺鬼王丸

    “鬼王丸,你給老子去死!”

    暴喝聲中,丁雲毅自後奮身而起,一刀對著鬼王丸斬落。

    驟變之下,換一個人已然死在刀下,但鬼王丸大小百十餘戰,連鄭芝龍刀下都能逃生,經驗何其豐富。竟然也不轉身,反手就是一擋,腦後好像長了眼睛一般,居然就這樣擋住了致命一刀。

    丁雲毅大吃一驚。

    鬼王丸縱橫海上,官兵奈何他不得,紅夷奈何他不得,就連曾經打敗過他的鄭芝龍也奈何他不得,果然有非凡之處。

    只這一刀,丁雲毅便知道自己的實力和鬼王丸有差距。

    現在最重要的一定不能讓鬼王丸轉過身來,要不然自己也落得和蔡九洲一樣下場。

    又是一連三刀砍下,可鬼王丸悍勇異常,雖然無法轉身,竟硬著憑著經驗和對刀落點的判斷,背身連擋三刀。

    丁雲毅驚駭不已,換上一個敵人,早被自己砍死,可鬼王丸硬著接連挺過四刀。

    而且鬼王丸的刀也不是凡品,在“龍牙”攻擊之下絲毫不為所動。

    不過現在鬼王丸也是苦不堪言,剛才為了盡快解決蔡九洲,給予澎湖心理大家,一通猛攻之下,力氣已經用去一半。又遭到突然襲擊,根本無法轉身,以背身之勢對敵,實力減少一大半。

    可偏偏是現在他還無法轉身,一旦貿然轉身,會遭到什麼樣的攻擊可就難說得很了。

    背後的刀勢一刀比一刀兇猛,刀刀都是直取鬼王丸性命而去。鬼王丸越打越是困難。他很清楚再這麼下去自己只有一個“死”字。

    不轉是敗,轉,或者還有機會!

    當第七刀落下來的時候,鬼王丸聽準落點,兩刀相碰之機,手中刀身一旋轉,粘住了對手的刀,接著將自己的刀沿著對手刀身滑落,就勢一個轉身,終於把身子轉了過來。

    鬼王丸大喜,可隨即發生了一件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對手棄刀!

    丁雲毅鬆開了手裡的“龍牙”!

    鬼王丸重心猛失,向前一沖。而丁雲毅也是朝前一沖。

    鬼王丸第一次面對面的看清了丁雲毅的臉,也是最後一次。

    一把短刃深深的紮進了鬼王丸的心臟......

    鬼王丸的身子和丁雲毅的身子緊緊的貼在一起,手裡還握著那把武士刀。他的喉嚨口不知道在那咕噥著什麼......隨後,他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死。”丁雲毅低聲說道,然後一點一點拔出了短刃。

    一股鮮血從鬼王丸的心口噴出,鬼王丸的身子晃動幾下,然後轟然倒地。

    鬼王丸死了,不可一世的海上大盜,官府奈何不得,紅夷奈何不得,鄭芝龍奈何不得的鬼王丸就這麼死在了一個小小巡檢的手上。

    他死得一點也不甘心,如果面對面決鬥的話,死的一定是丁雲毅。

    丁雲毅俯身揀起了自己的“龍牙”,他忽然發現自己手顫抖得厲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剛才一戰儘管短暫,但卻已經用去了自己全部的力氣。

    如果不是鬼王丸先和蔡九洲大戰了一場,如果不是丁雲毅逼迫得鬼王丸無法轉身,如果不是丁雲毅果斷棄刀......那麼,以丁雲毅和鬼王丸的實力對比來說,現在倒在地上的屍體一定不會是鬼王丸的。

    可是決鬥沒有如果。…。

    丁雲毅從砍下第一刀開始,已經想到了只有先逼迫得鬼王丸無法轉身,然後給他一個轉身的機會,趁他大喜之機,斷然用棄刀用短刃的方式才有可能戰勝鬼王丸。

    這是一次僥倖的勝利,也是一次最冒險最果斷的勝利。

    丁雲毅賭贏了!

    他完全有驕傲的理由,所有人裡,只怕除了他以為沒人敢用這個辦法。只要稍有差錯,鬼王丸的刀就會落到丁雲毅的身上。

    丁雲毅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才從地上爬起來的蔡九洲也在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看了看地上鬼王丸的屍體,再看了看渾身是血的丁雲毅,蔡九洲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橫行於海上的鬼王丸真的死在丁雲毅的手上了?

    “項文自到軍中之後,心性大變,他前幾日在澎湖還斬殺了海盜常陸鞏保田,深得澎湖漁民愛戴。振興,這次你前去協助項文,千萬不可怠慢了。”

    父親的話在蔡九洲的耳邊響起,蔡九洲忽然覺得父親的判斷是如此的英明。

    蔡家祖輩商人,沒有出過一個當官的,這次父親秘密叮囑自己,如果滅不了鬼王丸,那就帶著船隊回來,如果能滅了鬼王丸,那麼就留在丁雲毅身邊做事,將來必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現在,鬼王丸真的被丁雲毅給滅了!

    丁雲毅並不知道蔡九洲在想什麼,他猛然舉起了刀,用盡力氣大聲呼道:

    “鬼王丸死了!”

    正在激烈廝殺的戰場一下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當自己聽錯了。

    “鬼王丸死了!”

    這次是蔡九洲大吼起來:“丁巡檢殺死鬼王丸了!鬼王丸死在丁巡檢手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的朝這看來,當他們的目光落到地上那具鬼王丸的屍體之上後,呆了一下,接著蔡家武裝水手和澎湖軍民驀然爆發出了最劇烈的歡呼!

    鬼王丸死了,鬼王丸死了!鬼王丸真的被丁巡檢殺死了!

    沒有人看到丁雲毅是怎麼殺了鬼王丸的,但這並不重要,他們只知道連鬼王丸都不是丁巡檢的對手。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甚至已經沒有人再去注意那些海盜了。

    海盜們也很“自覺”,本來人數和兵器上就處在劣勢,現在連他們唯一的依靠鬼王丸竟然也死了,這仗再打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海盜們放下了武器,然後抱著頭蹲到了地上。

    這究竟是一場怎麼樣的勝利啊?氣勢洶洶要來血洗澎湖的鬼王丸,最後和他的徒弟一樣,把自己的性命留在了這裡。

    丁雲毅站在那裡,手中舉著自己的“龍牙”,盡情接受著澎湖軍民的歡呼。

    這一刻,他就是澎湖之王,澎湖軍民心中的王。

    大明——澎湖巡檢——丁雲毅!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53 PM

第三十八章打造新船

    當年橫行於海上的鬼王丸就這麼被滅了。

    也許現在已經在地府的鬼王丸不甘心就這麼失敗了,但這對於澎湖軍民來說,卻是這幾年裡最快樂的事情。

    他們從來也都沒有想過,自己非但能打敗常陸鞏保田,甚至還能夠打敗鬼王丸。

    而帶來這一切奇蹟的只有一個人:

    丁雲毅!

    丁雲毅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成為了澎湖人的依靠,成為了澎湖人精神上的寄託。

    大明的皇帝是崇禎帝,而對於澎湖軍民來說,他們眼中只有一個不可戰勝的澎湖王:

    丁雲毅!

    海盜大部都被肅清,唯一遺憾的是,那個險些給澎湖帶來滅頂之災的李子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帶著十幾個海盜跑了。

    這也讓洪調元懊喪不已。

    “洪把總太善,太軟,儘管這次也表現出了英雄氣概,但終究不是做大事的料。”秦云知道了前後經過低聲說道。

    丁雲毅抿著嘴沒有回答,他請蔡九洲押著海盜回福建為澎湖之軍民請賞,又讓秦云寫了兩封信給福建巡撫鄒維璉和自己的父親,相信說明了鬼王丸來犯以及被擊潰經過。

    秦云解元出身,妙筆生花,信中一字未提丁雲毅帶著一眾兄弟黑吃黑的事情,只是鬼王丸先派遣門下弟子常陸鞏保田進犯澎湖,為洪調元、丁雲毅所擊潰,次後鬼王丸親自進犯,再度被擊潰,丁雲毅怒斬了鬼王丸。

    信裡看起來說的兩次擊潰海盜是洪調元和丁雲毅兩人功勞,但其實在秦云的一枝妙筆下,主要功勞都是丁雲毅的,洪調元不過在一邊協助而已。

    為了丁雲毅,也為了自己前途,秦云煞費苦心......

    這一次丁雲毅非但大獲全勝,而且收穫大是豐盛,除了被魏冀德炸毀的那艘主船,和李子湖悄悄開走的那條船,丁雲毅憑空得到了鬼王丸的24條船,還有鬼王丸掠奪來的大筆財富。

    從謝天嘴裡知道了魏冀德的事情,丁雲毅略一思索,又讓秦云寫了封信,信里大大描述了一番魏冀德殺身取義的經過,也算對魏冀德的在天之靈是一種告慰。

    蔡九洲分出了自己船隊絕大部分船隻和水手,押送海盜回福建,自己則帶著兩條船的人手留了下來,心甘情願在丁雲毅身邊,共圖功名。

    丁雲毅本來就感手邊人手不足,又缺海戰人才,眼下蔡九洲自願留下,正是求之不得。不過丁雲毅眼下也不過是個小小巡檢,只能委屈蔡九洲當了個百長。好在蔡九洲並不在意。

    “丁巡檢。”蔡九洲建議道:“我們雖然打敗了鬼王丸,但一來勝在出其不意,二來勝在先斬殺了鬼王丸,三者還有一些運氣成分在內。如果下次再有大股海盜前來,怕就不是那麼容易應對的了,況且還有個比海盜更加兇猛的紅夷。”

    這也正是丁雲毅最擔心的:“振興兄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

    蔡九洲先道了聲歉:“不是我蔡家小氣,這次帶來的船隊大多回去,只給丁巡檢留下了兩條小船,而是要造一艘經得起海上風浪,遇到威脅又能自保的船隻,實在耗時甚多,我蔡家的海上生意實在繁忙......”

    “振興兄說哪裡話。”丁雲毅笑道:“這次蔡家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感謝尚且不及,哪裡還會怪責?況且給我留下了兩條船,我已然心滿意足了。再者,咱們不還繳獲了二十四條船嗎?”…。

    “我要說的正是這二十四條船。”蔡九洲接口說道:“鬼王丸自從敗給了鄭芝龍,船隊一散再散,他之所以還能讓人聞風色變,靠的完全是個人的勇猛,而不是他的船隊了。他現在的所謂船隊,一旦開戰,除了三四條勉強可用,其餘的皆不堪一戰。”

    丁雲毅聽著皺起了眉頭。

    他對船是不太懂的,但蔡九洲是海上世家出身,他說的話想來也沒有錯。

    原以為自己奪取了鬼王丸的船隊,當可以在海上有所作為,但現在看來卻並不是如此了。想到這不由問道:“那依你的意思是?”

    蔡九洲胸有成竹:“按照我的想法,是我派人把這些鬼王丸的船全部想辦法變賣,上面如果追問起來,只說鬼王丸的船在海戰中已經大半為我所摧毀,想來上面也不會深究。”

    這是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

    是啊,這些船破歸破,可指不定是不是丁雲毅的。

    鄒維璉聽到大捷,必然心喜,然後肯定會追問鬼王丸船隊下落,到時候自己怎麼說?還不如乾脆賣了省心。想來他蔡家有秘密賣走這些船隻不留痕蹟的辦法。

    當下應了,又聽到蔡九洲說道:“然後我們用賣船得到的錢,加上繳獲的鬼王丸財物,好好的打上幾條好船。這些都可以交給我蔡家來辦,保證重新打造出來的船無論在性能還是在價格上都讓巡檢滿意。”

    丁雲毅大喜:“好,就都交給你去辦。記得,所有船上都要配備佛郎機砲,錢要不夠的話,這個,我再來想辦法。”

    “我方才算了一下,緊湊著用也將就夠了。”

    蔡九洲才說到這裡,丁雲毅打斷了他的話:“不行,你還得給我留下一筆銀子來,我得把澎湖的要塞重新修整一下。”

    當年為了盡快增加荷屬東印度的高素質勞工人口,對中國勞動力情有獨鍾的荷蘭庫恩總督一再下令:“盡可能地掠奪中國的男、女、兒童,充實巴城、安漢和萬丹。”

    荷蘭艦隊忠實地執行了這一任務,這最終激怒了明朝。

    大明天啟三年八月,主戰派官員南居益出任福建巡撫。同年十一月,以計焚毀荷蘭戰艦一艘,生擒52人,斬殺8人。次年正月,40艘戰船運載著2000名明軍官兵幾乎在一夜間出現在荷蘭人構築的澎湖要塞前,並在荷蘭人的砲火下搶灘登陸,發動了猛烈進攻。

    荷蘭人畢竟是一支慣戰之師,他們收縮至風櫃城,此地三面臨海,只有一面靠陸。荷蘭軍隊在陸路挖深壕為障,以戰艦控制海上,憑藉艦炮和岸炮的交叉火力,成功地阻止了明軍的進攻。

    見攻堅不下,明軍也在澎湖築石城,雙方對峙,相互攻擊。南居益親至澎湖督師,指揮各處明軍集結,最終在這個彈丸之地竟集結了一萬余明軍官兵和近200條戰船。明軍水師在澎湖港內遍設火船,攻擊荷蘭戰艦,步兵在馬公媽祖廟內架炮隔海轟擊風櫃城。

    另外,明軍以無數長寬各5尺、下舖圓木的巨型堡籃填碎石排列為陣,白天作為掩體休息或發炮,晚上則推著它們前進。荷軍火砲對此無能為力。

    同時南居益給新任荷軍總司令發信,揚言再不走就用沙石填平澎湖灣。

    荷蘭人號稱縱橫七海,但他們從未遇到過如此猛烈的攻擊,最後終於支撐不住,被迫在明軍的監視下拆除了經營兩年的澎湖要塞,灰溜溜地揚帆而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8:58 PM

第三十九章人手問題

    “已經廢棄的澎湖要塞得重新修整起來。”

    丁雲毅自有他的打算:“紅夷雖然被我大明打敗,但他們在澎湖的堅守戰法頗有可取之處。外面以艦船協助,內中有風櫃城岸炮轟擊,內外交構成交叉火力,極其凶猛。我大明水師費了好大力氣才擊敗了紅夷。我的想法是重新休整紅夷造的風櫃城,我大明用來與之對抗的石城,然後在馬公的馬祖廟那再設立一個據點。一旦你定制的艦船到了,則可以形成海陸四面火力之勢保衛澎湖,一動皆動,足以面對強敵堅守上很長一段時間。”

    蔡九洲仔細的聽他說完,忽然道:“丁巡檢,辦法是好辦法,如果真的按照這個想法全部做完,澎湖必然成為一個險峻之地,不要說是海盜,就是紅夷大舉來犯,也奈何我們不得。可是......可是......炮又從哪裡來?”

    一句話讓丁雲毅發蒙。

    是啊,炮從哪裡去弄?這個海陸四面禦敵之計,其核心就是在風櫃城、石城、馬公三處佈置上足夠的砲,然後再依靠海面艦船上的砲共同防禦。

    沒有炮,什麼都是空談。

    到哪弄炮去?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再者自己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巡檢,有什麼資格去買炮?萬一被朝廷知道,只怕上面還以為自己要造反。退一萬步來講,即使炮有了,又到哪裡去找配套的砲手?

    這些想法一湧上腦子,丁雲毅開始發覺自己這四面禦敵之計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辦法是好的,可沒銀子,沒權利,一切都是幻想。

    看到丁巡檢一臉苦惱,蔡九洲建議道:“不如先利用有限的銀子,把風櫃城休整起來。我置辦艦船的時候,多辦上兩門佛郎機砲。有個風櫃城在那,多少也能起到作用。”

    事到如此,也只能這麼辦了。丁雲毅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銀子那,銀子那。手上要有了一大筆銀子,那什麼都好辦了。得到的鬼王丸財富,只夠重新打造新船的,要再想有所作為可萬萬不能夠了。

    “丁巡檢。”看出了丁雲毅的不快,在一邊始終不發一言的秦云正色道:“我知道丁巡檢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能把澎湖修建成鐵打的一般,可事情急不得,需得慢慢的來。當下最要緊辦的有兩件事。”

    丁雲毅把目光落到了這位秦解元的身上,只聽秦云說道:“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銀子再分一分出來。福建巡撫鄒維璉雖然是令尊丁軍務的好友,但官場上的事情不是一個巡撫說了就能算的......”

    丁雲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秦云這是要讓自己用銀子賄賂實權官員。

    這些銀子都是弟兄們拿命換來的,平白給了那些贓官,實在有些不太情願。可又有什麼辦法?官場風氣如此,自己想要潔身自好反而會被視成另類而備受打擊。

    想通了這一層,丁雲毅勉強點了點頭。

    秦云接著說道:“那些當官的拿到銀子,人人都說巡檢好話,咱們事情就好辦了。這事我看也可以交給謝玄去辦。他和那些當官的多有往來,既有面子又有銀子,巡檢在澎湖也算是能夠站住了。”

    “要多少銀子你們斟酌下。給,要多少我都給!”丁雲毅惡狠狠地道。

    秦云和蔡九洲相視一笑,秦云又接著道:“第二個就是人手問題,光有咱們澎湖的這一些人可不太夠用,非得再找外援,尤其是在巡檢這四面禦敵之計暫時無法實現的情況下。我們接連擊敗了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名聲大振的同時,也必然會遭到其他海盜的恐慌妒嫉,甚至會把紅夷也給引來,光靠咱們自己也不太保險。”…。

    丁雲毅微微點頭。

    兩次打敗海盜,幾乎都是靠自己一個人在那撐著,運氣成分也有很大比例在內,可總不能一直如此?

    “說到外援,我倒想起了兩個人來。”蔡九洲忽然說道:“一個叫張憲軒,今年才只有二十一歲,他家祖輩都是做海賊的。大海盜劉香想要招攬他的父親張寶台入夥,可張寶台鄙夷劉香為人,就是不肯。結果劉香偷襲,張寶台兵敗身死。其年張憲軒只有十九歲,竟然靠著一條船殺出重圍,讓劉香也認為是平生所遇凶悍之人。”

    “現在他在哪裡?”丁雲毅頓時起了興趣。

    “張憲軒逃出去後,心裡對劉香恨之入骨,駕著條船帶著二十來個弟兄獨來獨往,不劫別人,專門襲擊劉香落單船隻,前後殺了劉香不少的人,劉香雖然惱怒,但兩年來卻對他一點辦法沒有。”蔡九洲說到這,放低了聲音說道:

    “這次去年來到泉州,找到了我,請我幫了一個小忙,後來便與我結為兄弟。他在哪,我知道。”

    “好!”丁雲毅大喜:“你想辦法幫我把他找來,若他肯來幫我,我與他一起對付劉香!”

    蔡九洲點頭應了:“還有一個人就不得了了。他也是個海盜,而且只有一條胳膊,可他在海上,卻沒有人不害怕的,就算劉香和當年還做海賊的鄭芝龍遇到他,也都要客客氣氣的打聲招呼。”

    “哦,還有這等人物?”丁雲毅興趣大起。

    什麼樣的海盜連劉香和鄭芝龍都害怕?

    “一隻胳膊?”秦云面色一變:“難道蔡兄說的是'海盜侯'葉大海?”

    “正是此人!”蔡九洲認真的點了點頭。

    丁雲毅卻聽的一頭霧水。什麼“海盜侯”?葉大海又是誰?

    蔡九洲覺得有些奇怪:“難道丁巡檢沒有聽說過'海盜侯'的名字嗎?”

    丁雲毅迷茫的搖了搖頭。

    自己才來到這個時候幾天?能認得幾個人?這些縱橫海上的海盜,自己大半都是不認得的。就算站到自己面前,自己也叫不出名字來。

    可這名字聽著有趣,難道這個葉大海還是海盜中的侯爺嗎?

    “這個人號稱海盜裡的侯爺。”蔡九洲的話果然印證了丁雲毅的猜測:“這雖然不是朝廷冊封的,可在海盜裡卻遠比朝廷冊封的官職有用多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00 PM

第四十章大明——巡檢——丁!

    “這可比朝廷正式冊封的官職管用多了。”

    蔡九洲的話吸引住了丁雲毅的注意力:“這人在五年前橫空出世,駕著一條我大明水師的海滄船獨來獨往,只是這條海滄船被改造過,上面的千斤佛郎機由六門減少到了兩門,但船首卻配備了一門紅夷炮,船尾配備了一門迅雷炮。”

    秦云聽著嚇了一跳:“紅夷炮?”

    “不錯,正是紅夷炮。”蔡九洲鄭重的點了點頭。

    丁雲毅聽著也是驚訝,紅夷炮珍貴,大明水師裡也只有最重型的戰艦福船配備紅夷炮,那個什麼“海盜侯”葉大海的海滄船上卻居然也配備了紅夷炮和迅雷炮。

    “這人橫空出世,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蔡九洲話裡對這人極其推崇:“有人說他是大明水師的叛將,有人說他的海滄船和紅夷炮是從大明水師手里奪過來的,但他真正身份卻沒有人能夠知道。只知道這人獨臂,疤臉,海戰之術精熟。劉香有個好友叫桂寶,也是個有名的海盜,有次在海上攔住了一艘商船,船上多有婦孺......”

    蔡九洲緩緩的說出了這個故事。

    桂寶攔住商船,正當危急時刻,葉大海卻忽然帶著他的海滄船出現,以一敵三,卻絲毫沒有畏懼。

    葉大海親自指揮發炮,紅夷炮前後發了三砲,三砲全部命中桂寶的主船,主船當即沉沒,桂寶身死,海盜大敗。

    可還沒有等商船上的人拜謝,葉大海已經離去。商船上的人只記得了那個獨臂、疤臉人的奇特長相。

    從此後,海上就多了這個一號人物。

    他從不劫掠本國商船,只專門打劫外國人的船隻,解救被海盜打劫的大明商船,因此海商多以“義盜”稱之。

    那些海盜也多畏懼他的海滄船,只要看到他的船出現,再有到口的肥肉也會乖乖放棄。若是劫掠到了外國船隻,還少不得得分他一杯羹。

    也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大海簡直就是葉大海的封地了”這句話來,從此後他就有了個“海盜侯”的外號。

    丁雲毅越聽越是好奇:“這海上大小海盜無數,比如劉香這樣的大海盜,難道就聽之任之嗎?”

    蔡九洲一笑:“葉大海聰明得很,從來不和劉香正面抗衡,劉香也怕得罪了他,他只有一條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點最讓人頭疼,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打自己?因此劉香許多事情能忍也就忍了。”

    “能找到這人不?”丁雲毅滿懷希望地道。

    “能。”蔡九洲想都不想就道:“葉大海雖然號稱'海盜侯',但他的船一樣需要補給,其它的都好說,耗費的砲彈、火藥是最難弄的,他獨來獨往慣了,旁的人不相信,因此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來幫他辦這些事情。”

    “你蔡家?”丁雲毅眼睛一亮。

    蔡九洲點了點頭。

    “想辦法安排我們見上一面。”

    蔡九洲拍著胸脯應了下來。

    丁雲毅喜不自禁。

    一個張憲軒,一個葉大海,這兩人都是劉香的敵人。也不知為什麼,丁雲毅總隱隱的感覺到自己擊殺鬼王丸的事情傳出後,遲早會和劉香面對面的。

    劉香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只不過張憲軒或者好辦,但那個葉大海,聽起來性格孤僻,能不能和自己聯手那就難說得很了。…。

    可這也不要緊,即便他不願意幫助自己,但若能見上一面,將來在海上也好見面。

    正在那裡說著,一群島上的漁民走了過來,領頭的是棒子爹。

    這些漁民一見到丁雲毅,約好似的,“呼啦啦”全都跪了下來。

    丁雲毅被嚇了一跳,急忙扶住了最前面的棒子爹:“棒子爹,你,你們這是做什麼?”

    “丁巡檢!”棒子爹眼裡帶著淚花說道:“我澎湖歷來不是受到紅夷欺凌,便是受到海盜欺辱,我等從來不敢反抗。自從丁巡檢來我澎湖之後,先敗常陸鞏保田,接著連那麼厲害的鬼王丸都死在了你的手上。丁巡檢保護了我澎湖,是我澎湖百姓的大恩人那!”

    丁雲毅急忙道:“我本是大明巡檢,保衛澎湖這是我分內之事。”

    “丁巡檢那!”棒子爹回身指了下身後百姓:“你去問問他們,我澎湖苦寒之地,有幾個當官的願意來?可你丁巡檢不一樣,非但來了,而且還真為我澎湖百姓拼命那!我澎湖上下感念丁巡檢的恩情,從現在起,丁巡檢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丁巡檢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棒子爹身後所有的百姓一齊叫道。

    丁雲毅的心好像被一根針刺了一下。

    這是澎湖的百姓,大明的百姓!

    他們也許之前懦弱,但其實他們的內心同樣充滿了血性。而自己要做的,只是激發出他們內心的血性而已。

    海盜再來,即便自己不在這裡,丁雲毅也堅信他們一定能拿起武器來和海盜們拼命的!

    “我們沒有辦法報答丁巡檢的恩情,只有這個......”棒子爹說著,後面阿喜、阿湖姐妹輛捧著樣東西出來了。

    棒子爹讓人打開,一面澎湖漁民自製的旗幟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這是一塊巨大的白布,上面寫著幾個鮮紅的字:

    大明巡檢丁!

    “這......”丁雲毅完全呆了。

    “丁巡檢!”棒子爹說道:“這是用鬼王丸和所有被殺死的海盜的血寫成的。大明巡檢丁,你是澎湖的大明巡檢!這是用海盜血染成的旗,以後但有海盜再來,只要這面大旗豎起,必然使我澎湖百姓信心倍增,海盜聞風喪膽!丁巡檢,請接旗!”

    “丁巡檢,請接旗!”所有百姓齊聲說道。

    一個巡檢居然能有自己的旗,大明開朝以來前所未有!

    這不是朝廷的旗,而是百姓的旗,百姓心中的旗!丁雲毅的兄弟們靜悄悄的看著,他們知道自己的巡檢,已經徹底的征服了這些百姓。

    丁雲毅接過了旗,他的手有些顫抖。

    這旗的五個字是如此的激奮人心:

    大明——巡檢——丁!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02 PM

第四十一章丁雲毅和阿喜

    澎湖的局勢暫時安定了下來。

    現在的丁雲毅,已經成為了澎湖軍民眼裡的“王”,彷彿只要有他在,無論什麼樣的力量都無法破壞到澎湖。

    而他在弟兄們心裡的形象,也徒然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個連鬼王丸都能殺死的人,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

    丁雲毅在澎湖的地位,已經遠遠的超過了真正的“一把手”洪調元。不過好在洪調元這人心胸比較豁達,為人隨和,也沒有什麼大的本事,大的追求,對這些根本就不計較。反而還為自己有這麼一個能幹的兄弟而感到驕傲。

    當丁雲毅提出重修風櫃城後,立刻得到了澎湖軍民的一致響應。

    一來這是丁巡檢要他們這麼做的,二來修好了風櫃城對澎湖未來可能遭遇到的狀況也能夠起到極大的保護作用。

    因此丁雲毅一聲令下,整個澎湖都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那些百姓非但不肯要工錢,甚至連吃飯都是自己帶來的。

    這也算是報答丁巡檢的恩情......

    風櫃城說是一個要塞,其實就是一些石頭堆積起來的,因此拆起來容易,建起來也不困難。一天的時間,已經有了一些規模。

    不過這和丁雲毅心裡真正的要塞可大不一樣,但也沒有辦法,只能一點一點的來改造。

    唯一讓丁雲毅奇怪的是,自從回到澎湖斬殺了鬼王丸後,阿喜姐弟倆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變化。

    阿喜明顯對自己生疏了不少,有時見到丁雲毅,也只是叫聲“丁巡檢”便匆忙離開,好像很怕和他說話似的。而阿湖見到了丁雲毅,卻也是一溜煙的從邊上跑了過去。

    當阿湖再次見到丁雲毅想開溜的時候,丁雲毅一把拉住了他,一臉嚴肅:“阿湖,丁大哥問你什麼,你就得老實回答什麼,不然以後你再也不要來我軍營玩了!”

    阿湖吐了吐舌頭。

    丁雲毅板了闆臉說道:“說,你現在為什麼看到我就跑?”

    阿湖究竟是個孩子,朝邊上看了看,怕是在看他姐姐在不在,確定了不在後這才低聲說道:“丁大哥,不是我要跑,是我姐姐讓我這麼做的。”

    “阿喜?阿喜為什麼要這麼做?”丁雲毅一怔問道。

    阿湖愁眉苦臉地道:“我姐姐說了,現在丁大哥是了不起的英雄,我們只是漁民,再和丁大哥在一起,會讓別人說話的。”

    丁雲毅聽的怔在了那裡,這算是什麼邏輯?

    “你姐姐現在在哪裡?”

    “那裡,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阿湖朝西面一走,趕緊溜走。

    順著阿湖指的方向過去,果然見到阿喜正在那一個人編織著一張漁網。丁雲毅走了過去,叫了一聲“阿喜”。

    阿喜一聽這個聲音,趕緊站了起來,垂著頭道:“丁巡檢。”

    聲音態度都恭敬客氣得很,丁雲毅皺了皺眉頭:“阿喜,我是大英雄了,你就不和我來往了嗎?”

    “又是阿湖在那亂嚼舌頭。”阿喜面上一紅。

    “阿喜啊,咱們坐下來說。”丁雲毅不由分說,拉著阿喜的手坐了下來。

    阿喜的手是第一次被個年輕男子抓住,面上紅得和什麼似的,乖乖的坐了下來。

    丁雲毅這才鬆開了她的手,只聽阿喜低聲說道:“丁巡檢,鬼王丸是殺我們父母的仇人,你為我們報了仇,阿喜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

    這句話,只怕她早就想說了。

    丁雲毅聽了一笑道:“阿喜,是啊,在你們眼裡我是個大英雄,殺了鬼王丸,替你們除了害,可要是因為這樣,我失去了你和阿湖這兩個好朋友,那我還不如不殺。”

    阿喜頭垂得更低了。

    丁雲毅看了心中憐惜,這對姐弟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好容易多了自己這麼個“丁大哥”,現在因為阿喜莫名其妙的奇怪想法,居然和自己又變得生疏起來。

    “我這個巡檢啊,其實做不得數。”丁雲毅在那想了想:“要說我也是個當官的,可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再說了,我要真當了大官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說到這,忽然眨巴了下眼睛:“我給你說個笑話。”

    也不管阿喜願不願意,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從前有個夏令姓李,因為嗜好賭博,被控告丟職。但生性好賭,病重時還用手臂拍擊床沿,口裡發出賭博的呼喝聲。妻子哭著勸他:'這樣氣喘勞神,何苦呢!'李某說:'賭博並非一人能進行,我有幾個賭友,在床前同我一起擲骰子,只是你們沒看見罷了。'說完就斷了氣,一會兒又悠悠醒來,伸手向家人說: “'快燒錢紙,替我還賭債。'。”

    阿喜聽著好奇:“為什麼都死了又睜開眼睛要還什麼賭債啊?”

    “因為他是一個賭徒啊。”丁雲毅微笑著道:“他妻子問他在同什麼人賭博,他說:“、'我剛才在陰間與賭鬼賭博,輸了錢。陰間賭神叫迷龍,手下賭鬼幾千,他靠抽頭髮了財,有了勢。我就屬他管,你們替我還了賭債,他就放我回陽間。'家人於是燒了大量錢紙,可是李某竟閉上眼睛死去了。有人說:'他又騙得賭本,可以放心去陰間大賭一場,所以不願回到人間來啦'。”

    阿喜“扑哧”一笑:“哪裡有這麼笨的人,寧可賭博,也不願意好好活著的。”

    “可就是有這麼笨的人。”丁雲毅一本正經地道:“李某寧可當個賭鬼,也不願意當個活人,這倒還算好的。可有人那,寧可怕被別人說閒話,失去一個好朋友,也不願意和好朋友說話,那才是真正的笨蛋!”

    阿喜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丁大哥這是在說自己,臉上愈發的紅了起來。

    “阿喜啊,你這腦袋裡是怎麼想的?”丁雲毅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個小小巡檢,和你們一樣也下海捕過魚,你,我,阿湖,是再好也沒有的朋友。要是你以後再這樣,我可真的生氣,從今後再也不理你,也再不吃阿湖抓到的野物了。”

    阿喜低低地說道:“是,我知道錯了,丁大哥。”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05 PM

第四十二章武裝押送

    風櫃城僅用三天便已成型。

    雖然看起來簡陋,但卻多少都能給人帶來一絲安心的感覺。畢竟這不是當年荷蘭人用來抵禦大明的風櫃城,而是澎湖軍民用來抵禦敵人的要塞。

    要塞建成當日,泉州謝玄也來到島上。他為丁雲毅帶來了一批補給,全都是他私人掏腰包置辦的,又給丁雲毅帶來一個好消息:他在泉州上下打點,已經打通那些手裡握有實權的官員,上面已經答應補發一部分的餉銀,再給澎湖定時送來補給。

    丁雲毅聞言大喜,可隨即謝玄又道:“丁巡檢這次怒殺鬼王丸,已經在福建傳開了,大家都知道了丁巡檢的大名。聽說,令尊丁軍務聽後雖然一言不發,當夜卻痛醉一場。”

    丁雲毅一怔:“你怎麼知道我父親喝醉了?”

    謝玄笑道:“那夜鄒撫帥去拜訪令尊,正好遇到,這正是鄒撫帥傳出來的。”

    丁雲毅微微笑了一下,看來自己這位“父親”也是高興壞了。

    謝玄又道:“這實在是澎湖有史以來的一樁大事。澎湖雖小,卻關聯著海上之路,一舉一動無不惹人注目......”

    這話一出,丁雲毅心中怦然一動。

    “澎湖雖小,卻關聯著海上之路,一舉一動無不惹人注目。”

    自己在澎湖接連擊敗海盜,重建風櫃城,消息肯定會傳出。如果引起別有用心,眼紅之徒在背後使壞的話,那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自己必須想辦法,把這種隱患防範於未然之中。

    謝玄哪裡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有丁巡檢鎮守澎湖,往來客商便會放心不少,這次我還給丁巡檢帶來了一位朋友。”

    “朋友?”丁雲毅問了聲。

    謝玄一笑:“他是福建商人,叫金泰來,也時常受到海盜困擾。這次運送一批貨物前往呂宋,擔心受到海盜侵襲,因此......因此想請丁巡檢派員護送。”

    “讓我護送?”丁雲毅抓了抓腦袋:“這位金泰來何在?”

    “就在外面等待,丁巡檢可以一見。”

    丁雲毅應了下來,謝玄急忙起身,把金泰來請了進來。

    這人四十來歲,一看便是精明商人,進來後恭恭敬敬的施了禮,隨即讓隨從把獻給丁雲毅的禮物扛了進來。

    是幾匹布料,幾壇好酒。

    “金先生客氣了。”丁雲毅淡淡地道。

    “丁巡檢威震福建,這些原是小小意思。”金泰來急忙說道。

    請他坐了下來,只聽金泰來道:“這次我有一批貨物運往呂宋,海路不太太平,一旦被劫,損失慘重。因此想請丁巡檢派員護送,金某願意報效二百兩紋銀。”

    丁雲毅心中大動。

    這裡到呂宋走海路路途不遠,一來一往只要順利,就能賺到二百兩銀子,大有利潤可賺。

    在那沉吟一下:“金先生有幾條船。”

    “只有兩條。”

    丁雲毅心中急速盤算起來。

    這倒是個不經意間開闢出來的財路:武裝押運!

    自己剛擊敗了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按照謝玄說法,是“名聲大振”,小股海盜知道是自己的人在那押送,未必敢來劫掠,只要這次能夠順利成功,以後只怕還會有更多的人來找自己。

    如此一來,也算給澎湖找到了一個穩定的賺錢辦法。

    看丁雲毅在那沉吟不語,金泰來只當他不肯答應,急忙說道:“丁巡檢無論如何幫了這個忙。船上兄弟們的一切開銷我都包了。除了押運銀子外,等到順利歸來,金某還情願給每位兄弟一個紅包以表謝意。”…。

    丁雲毅微微一笑:“既然金先生如此誠心,雲毅願意幫先生這個忙。”

    金泰來大喜過望。

    這段時候這位澎湖巡檢聲名鵲起,福建都在述說他的故事。有些說來頗多荒誕不經之處。說什麼鬼王丸派門下常陸鞏保田騷擾澎湖,結果被丁巡檢一刀斃命,次後鬼王丸親率數十條大船欲要血洗澎湖,結果被丁巡檢一人一刀,站在港口殺個乾乾淨淨。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誕,但也足以說明丁雲毅目前之聲望。

    眼下丁雲毅既然肯出手幫忙,自己這批貨物運到呂宋便有了八成把握。

    當下仔細商議了出海時間,大略的歸來時間,路上要注意一些什麼。爾後丁雲毅把蕭易風和陳冬二人叫了進來,讓他們兩人選出五名兄弟,跟在金泰來船上前往呂宋。

    一聽只有七人,金泰來有些擔心。

    丁雲毅卻是有苦說不出,整個澎湖一共就十來名士兵,自己這次一氣分出了一半的人,半個家當都拿出去了。

    心裡是這麼想,嘴上卻說道:“金先生不必擔心,這七人都是能征善戰之士,此去斷然無妨。”

    陳冬心里大犯嘀咕,什麼能征善戰之士,你巡檢大人就這麼點家底,還能去掉洪調元和老紀這兩個不能打的。七個人這麼一走,你個光桿巡檢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好好的在澎湖呆著就呆著,要幫個海商護送做什麼。

    他無法了解丁雲毅眼下苦處。雖然從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那得到了一筆財物,但又要購置新船,又要採辦武器,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不過是個左手進,右手出而已。再不想辦法弄些銀子,弟兄們免不得又得喝西北風了。

    金泰來心情舒暢,略聊了會,起身告辭,臨別時候再三懇求巡檢大人千萬把此事放在心上,不要耽誤了行程。

    送走了金泰來,丁雲毅朝謝玄拱了拱手,謝過他為自己帶來了這麼一個財主。隨即指了指金泰來帶來的布匹好酒:“蕭易風,陳冬,你們把這些給出海的弟兄們分了,每人做上一套新衣服,不要墮了我澎湖官兵的威風。”

    “怎麼,還得換衣服?”陳冬好奇地道。

    丁雲毅失聲笑道:“難道穿著我大明軍服去護送海商嗎?要是傳了出去,上面非得狠狠責罰我不可,我家老子只怕要氣得鬍鬚亂翹,大板子侍侯了。”

    蕭易風和陳冬笑了起來,丁雲毅卻是面色一沉:“路上千萬謹慎小心,斷然不可出了半點差錯。”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07 PM

第四十三章募兵

    蕭易風、陳冬七人被抽調出去武裝押送之後,丁雲毅的人手一下緊缺起來。

    本來就十五個當兵的,眼下走了一半,萬一再來一批海盜,怎麼辦?

    丁雲毅尋思著先在澎湖島上招募上一批兵丁,補充軍營,加以訓練,爾後可以大用。找到洪調元說出心裡想法,一貫謹慎小心的洪調元不由得面露難色:

    “三弟,未經允許,私自募兵,那是形同謀反的大罪,我看還是先向上面匯報一下,次後再做決定。”

    早料到洪調元會這麼說了,丁雲毅道:“大哥,等上面應允下來,只怕再快也得半年時間,等不得。再說大哥手下本來就有那麼多的定員,不過是今天跑一個,明天跑一個跑光了而已。眼下我等招募兵壯,不過是補充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眼看洪調元還是躊躇,丁雲毅又道:“如果大哥真的擔心,可以一邊向上面請示,一邊讓秦云出面,只以私人名義招募壯丁,護送海商出海。如此一來,大哥便沒有什麼干係了。”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洪調元心中大寬。

    讓秦云出面,那是私人的事情,和他洪把總半分關係也都沒有了。

    隨即又皺起眉頭:“三弟,這招募人手,一要兵器,二要餉銀,這兩樣可是當務之急。”

    這是一個實際的問題,尤其是在餉銀方面,軍餉問題始終都在困擾著大明朝,一直沒有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明朝最早用的是世兵制、軍屯制。而當軍戶的生活低於全國百姓的生活水平,軍隊和地方的反差,使得軍戶不安起來,騷動起來。他們想擺脫沉重的徭役,唯一的辦法就是脫離軍隊。而軍官為了發財,侵占軍屯,役使士卒耕種,使衛所軍糧餉供應不足;軍官克剝軍卒,使他們更加困苦;軍官貪圖賄賂,放縱士卒逃亡;軍戶逃亡不予追報。因為這樣逃走那名軍戶月糧自然就落入軍官的口袋中,因此衛所軍缺額越來越嚴重。正統三年,逃亡軍戶竟達一百六十三萬人之眾。

    於是便有了“募兵制”的改革。

    募兵有挑選的餘地,完全有條件選擇青壯年。募兵的薪餉比衛所軍高出一倍甚至幾倍,管理得好,可使士兵安心服役,軍隊比較穩定。募兵沒有衛所軍攜帶的家屬拖累,更適合於東征西戍,機動作戰。募兵來自百姓,兵雖豐富,缺額可以隨時募補,保持軍隊滿員;不需要可以隨時裁減,節省軍費。

    募兵制比世兵制更有利於建立一支能征善戰的精銳部隊。但實行募兵制能否建立一支精銳的部隊關鍵在於募兵之人和領兵之人。嘉靖年間,在東南沿海譚綸和戚繼光都親自募兵,募後嚴加訓練,所以都成了精兵,尤以戚繼光的“戚家軍”更為有名。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即募兵制的軍餉問題,這也是軍隊能否穩定的關鍵所在。

    募兵作為自願參軍的職業軍人,沒有軍戶那樣享有免稅政策等等,參軍總之就是為了軍餉,為了維持生計,而且為了對優秀的青壯年有足夠的吸引力,募兵的糧餉較衛所軍高出一倍左右。

    嘉靖年間,戚繼光在南方的募兵是一日三分銀,月為九錢,而隆慶,萬曆時戚繼光在北方募的南兵月餉達到了一兩五錢。自土木之變後至嘉靖前期,募兵費用大增。成化八年,西北義勇募集的費用為“人給銀3兩,布2匹,月米2石”,折銀約5兩。弘治年間募兵,“人給銀5兩。”比正統初募兵給布2匹高出數倍。到了嘉靖二十九年,僅九邊募兵銀就高達五十九萬兩。…。

    次後軍餉水漲船高,各地軍餉不一,有三兩的,有五兩的,加在一起,到了崇禎年間便成為了朝廷一項沉重不堪的負擔。

    如果要在澎湖募兵,鑑於澎湖的苦寒,以及丁雲毅在當地的聲望,費用略少不少,但也絕不能低於月餉二兩。

    而且這二兩的水平還不能一直如此,等到經濟情況好轉,勢必還要加餉。

    按照現在水平,招募一百個兵,光是餉銀每月就得二百兩,這還沒有算上士兵的吃喝拉撒的開銷,和兵器、服裝等等補充。

    想到這,丁雲毅的頭就有些大了。

    除去被蔡九洲帶走製造新船、置辦武器的,用來修築風櫃城的,分發給澎湖百姓的,賄賂福建官員的,以及留做備用、以防不時之需的,自己手頭可用的還剩下三百五十兩的銀子。勉強能夠招募一百名士兵,維持一個月的。

    一個月以後呢?憑福建發下的那點軍餉嗎?扔到海裡連個水花也都沒有。

    不想了,不想了。

    丁雲毅連連搖頭,不管怎麼說,先把人拉起來再說。有了人,再去想武器,去想其它的。

    想到這,丁雲毅對洪調元說道:“大哥,這些事情我來解決,咱們只管先把人手召集起來再說,走一步看一步。”

    洪調元點了點頭,隨即嘆息一聲:“三弟,你為人膽大心細,是個做大事的料,但有的時候膽子未免實在太大了些。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巡檢,我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把總,在這裡說話還能管用,可要出了澎湖,沒人拿正眼瞧咱們。老哥比你多活幾年,聽老哥的一句勸,凡事三思而後行,千萬不可莽撞啊。”

    丁雲毅知道洪調元是好心,他半生謹慎小心,這個時候忽然多了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三弟,未免日日提心吊膽的了。

    可這大明的亂世已經來了,自己在澎湖看似紅夷、海盜環繞,但其實比起中原來倒是太平安生得多。

    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發展一些資本,等將來後悔都晚了。

    自己若是有鄭芝龍那富可敵國的財力,什麼麻煩都解決了。可惜的是非但自己沒有,就算問鄭芝龍去借銀子人家也未必肯了。

    難那,難那。丁雲毅心中嘆息一聲。

    沒有人幫自己,現在全靠自己一個人撐著,天知道未來還有什麼事情在等著自己。

    一個小小澎湖,現在幾乎成了自己全部的希望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08 PM

第四十四章從軍

    丁雲毅從來都是個想乾就幹的人,一刻也都不會遲疑。

    澎湖就那麼大的地方,也不用張貼告示,也不用到處宣揚,一天不到的時間,澎湖上的百姓便知道丁巡檢要招募兵壯了。

    不過說起來可不是丁雲毅親自出面招募,而是他的結拜兄弟秦云,以私人名義招募的。

    可大家都心裡透亮,秦云是丁巡檢的拜把子兄弟,秦云出面,其實不就是丁巡檢出面了?

    澎湖上的百姓感念著丁巡檢的恩德,再加上進了丁巡檢的軍中,不光有吃的有喝的,每個月都還有銀子拿。

    這是可一樁天大的好事。

    澎湖百姓大多祖祖輩輩都是漁民,眼看著忽然要當兵了,整個澎湖居然都陷入到了一種興奮之中。

    這卻是丁雲毅沒有想到的了。

    到了正式募兵那天,大半個澎湖的人都來了,有來報名入軍的,有來看熱鬧的。

    丁雲毅再一看那些排隊報名的,頓時啼笑皆非。

    報名的什麼人都有,有十七八,二十郎當歲的壯小伙,也有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這些人裡,丁雲毅甚至還看到了棒子爹,以及和他歲數一般大的一幫上了年紀的漁民。

    棒子爹今年有六十了?這六十歲也來報名當兵?

    丁雲毅小心的告訴棒子爹他年紀大了,不適合當兵了,可棒子爹卻振振有詞的說丁巡檢對澎湖恩重如山,他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聽說丁巡檢需要人手,他想都沒想就和幾個老夥伴一起來了。

    說完,棒子爹還一拍自己的胸脯:“丁巡檢,您就放心,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天天都能下海打魚,能幫得著你。”

    丁雲毅心中感動,嘴裡好說歹說這才把這些上了年紀的勸了回去。

    “阿湖,你往哪裡躲!”

    才把棒子爹等人勸走,丁雲毅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把悄悄躲在隊伍裡,不想讓丁雲毅看見的阿湖給拉了出來。

    阿湖嬉皮笑臉的叫了聲“丁大哥”,丁雲毅卻把臉一板:“我這裡在招募兵壯,你來做什麼?”

    阿湖把胸脯一挺:“報告巡檢,我也想來當兵。”

    “放屁!”丁雲毅張口罵道:“你今年多大了?”

    “報告巡檢,十三了!”

    “滾蛋。”丁雲毅不容分說:“才十三歲,來當的什麼兵?趕緊的給我滾回去,省得你姐姐擔心。”

    阿湖卻一抽鼻子,朝後一指:“丁大哥,你瞧,我姐姐也陪我來了。”

    丁雲毅朝他後面一看,果然見到了阿喜。阿喜來到面前,笑道:“丁大哥,你就收下他。阿湖平時嘴裡老在念叨著丁大哥長,丁大哥短的,一聽說你要募兵,他一晚上沒有睡好覺,一大早就拉著我來了。”

    丁雲毅把阿喜拉到一邊:“阿喜,你弟弟年紀太小了,吃軍糧打仗是要死人的,等他大了幾年再說。”

    阿喜卻沒來由的眼眶一紅:“丁大哥,你殺了鬼王丸,幫我們姐弟報了大仇,我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才好,你就把阿湖留在身邊,幫你端茶倒水也好。阿湖從小就野慣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那麼認真的想做一件事情......”

    阿喜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丁雲毅心裡一軟,輕輕嘆息一聲,朝阿湖招了招手。

    阿湖興沖衝的跑了過來,丁雲毅把臉再次一沉:“阿湖,你姐姐為你求情,我就收下了你......”…。

    阿湖正想歡呼,卻被丁雲毅給打斷:

    “但你得給我記得,這軍中可不比其它地方,一切都得按照我的規矩來,你要是違反了軍規,軍棍侍侯!”

    “是,謝謝丁大哥......不,謝謝丁巡檢!”阿湖大聲答道。

    阿喜抿嘴一笑,丁雲毅卻搖了搖頭苦笑著來到了秦云身邊:“有多少人了?”

    秦云點了點隊伍:“完全按照你的意思來挑選的。十六歲以上,二十八歲以下,身強力壯。到現在一共選出了三十三個人。”

    “繼續挑選。”人數雖然才三十來人,但丁雲毅已經大為滿意。

    這些漁民常年生活海上,身體強壯,若是精心加以訓練,必然能夠成為可堪一用的力量。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得靠著大海吃飯,有了這批漁民的協助,當可事半功倍。

    正好一條大漢剛通過檢驗,丁雲毅叫住了他:“叫什麼名字?”

    “回巡檢話,我叫龍戰天!”大漢甕聲甕氣地道。

    這大漢人威猛,名字也威猛,丁雲毅有些好奇:“這名字誰幫你取的?”

    “回巡檢話,我阿爹不認得字,聽我阿爹說,有次澎湖來了個讀書人,說了句什麼'龍戰於野',阿爹姓龍,又正好生下了我,覺得這幾個字當我的名字正好,於是就請那個讀書人把這幾個字教會他當成我的名字。那個讀書人說'龍戰於野'這四個字取名不好,就幫我另外取了個龍戰天的名字。”

    龍戰天一口氣說完,丁雲毅頻頻點頭:“這名字威風得很。你認得字不?”

    “不認得。”龍戰天搖了搖頭。

    “你們呢?”丁雲毅回頭問那些被選中的人道。

    幾乎所有的人都搖了搖頭。

    “得學會認字,起碼得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丁雲毅笑笑道:“將來你們立了功了,功勞簿上得寫上你們的名字,可你們不認得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萬一上司騙你們怎麼辦?你們說是這個道理不?”

    “是!”所有人一齊答道。

    頓時覺得這位巡檢大得其心。兵還沒有正式當上,先幫大傢伙想好了不要受騙。跟著這樣的巡檢,前途當是一片光明。

    龍戰天卻問道:“可誰來教我們認字?”

    “我。”丁雲毅指了指自己:“當兵的第一天,我先教你們學會自己的名字,名字會寫了,將來可不太會被上司蒙功了。”

    “多謝巡檢大人!”兵丁們大聲說道。

    丁雲毅這個巡檢和“大人”二字相去太遠,不過在這些澎湖軍民眼裡,丁巡檢就是真正的大人。

    沒有人比丁巡檢在澎湖更有威望,更得百姓愛戴,更關係百姓士卒的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11 PM

第四十五章遠洋貿易公司

    兩日招募,一共募得合格兵丁兩百三十六人。

    招募順利的出人意料。

    這些個個都是精裝漢子,加以訓練,未來人人都能成可用之兵,放棄了誰都是可惜。可一想到口袋裡的銀子,丁雲毅又是大傷腦筋。

    沒奈何,只能把這些人召集起來,開門見山地道:“弟兄們,你們肯報名,那是看得起我丁雲毅,我先在這里謝過大家!”

    拱了拱手,隨即說道:“可有一條,我這裡只要一百人,你們當中誰走,誰留?本巡檢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表現好的,留下,表現不合格的,走人!”

    隊伍裡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弄了半天自己還不算是正經的丁巡檢手下?

    丁雲毅讓大家安靜了下來:“在這裡,就得聽我的,我說的話沒有人能反駁,哪怕這是錯的。聽到沒有?”

    “是!”

    丁雲毅滿意的點了點頭,朝周圍指了指:“分成十組,每組跑上二十圈,不能跑完的,淘汰!,每組的最後一名,淘汰!”

    這些兵丁不敢怠慢,分成十組,當即跑了起來。

    “可惜錢還是不夠用那。”丁雲毅來到秦云身邊,嘆息一聲:“要不然這些人全部留下,經過一段時候訓練,個個都是精兵強將。”

    秦云一笑:“巡檢何必擔心?鄭芝龍當年也是什麼都沒有。”

    知道這是寬慰自己的話,丁雲毅勉強笑了一下:“這些人起碼在名義上不算真正的兵,對外咱們總得有個名義......”

    在那想了一下:“你聽說過有個東印度公司沒有?”

    秦云一怔:“好像聽說紅夷有這麼個什麼公司。”

    “這是一個軍事和殖民拓展組織。”丁雲毅沉吟著道:“紅夷有他們的東印度公司,海外還有一個國家叫英吉利的,也有自己的東印度公司。這些東印度公司擁有自己的軍事武裝,除了展開貿易之外,還大肆建立殖民地,剝奪當地資源......”

    簡單介紹了一下東印度公司的情況,丁雲毅話鋒一轉:“我看我們也可以成立自己的公司,叫......叫'大明遠洋貿易公司',你擔任這個公司的總裁。”

    “大明遠洋貿易公司?總裁?”秦云好奇的念道。

    總裁他是知道的,當年自己就是因為和寧揚臣寧總裁的小妾上了床結果斷送了功名,難道自己現在也和寧總裁平起平坐了嗎?那個什麼“貿易公司”聽著什麼新鮮。

    “這些留下來的人全部算是遠洋公司的僱員。”丁雲毅朝那些跑圈的看了眼:“他們是遠洋公司的第一批僱員,也是第一批軍事成員。這樣既可以避人耳目,又可以開拓海上業務。咱們這次幫金泰來護送船隻,就當是遠洋公司的第一批業務。”

    秦云微微點頭,丁雲毅接著說道:

    “咱們幫人護送,賺到的銀子尚不足那些海商的十分之一,還不如自己去做。我想著先開闢幾條航線出來,和泰西人做上生意。茶葉、絲綢這些都是他們需要的。只是英吉利、荷蘭、幹臘絲這些國家離咱們太遠,以咱們目前的力量生意還做不到他們那裡去......”

    秦云是個聰明人,接口說道:“既然做不到那些遙遠的國家,可和盤踞在爪哇、呂宋這些地方的泰西人做生意。”

    “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丁雲毅神秘的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只是咱們的本錢小,泰西人憑什麼和咱們做生意?沒奈何,只能想些別的辦法。比如有個幹臘絲人急需一批茶葉,可他左等不到,右等不到,一問,原來是貨船在海上出事情,來不了了。怎麼辦?正巧有船遠洋公司的茶葉到了,這可不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了?”…。

    秦云略一思考,也笑了起來:“巡檢,我明白了。不過對方這船貨物出事的時間一定要掌握好,不可快,也不可慢,這樣咱們的貨物才能賣出好價錢來。 ”

    “秦解元果然聰明。”丁雲毅笑嘻嘻地道:“這麼一來二去,大家都混熟了,泰西人也知道咱們的貨物好,價格公道,而且送貨從來不會延時,那局面可就打開來了。 ”

    這人是丁遠肇丁軍務的兒子嗎?秦云很是懷疑。丁遠肇大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怎麼生個兒子非但膽大包天,而且一肚子匪夷所思的主意?

    可再仔細想想,眼下也的確只有這麼做才能讓弟兄們立穩腳跟。

    這事辦不成,丟官是小,弄不好就是腦袋落地,可要是辦成了,對於澎湖來說將會是一個嶄新的局面。

    他鄭芝龍當年不也是海盜出身,等做大了,朝廷無可奈何了,這才給了他一個大官,招安了他?

    可見壞人要麼不做,要做就做一個大大的壞人。

    這兩人在這邊密議,那邊十組人已經全部跑完。負責監督的包雎華上來報告,第一輪中,一共被淘汰了三十人。

    看著那三十個垂頭喪氣的被淘汰者,丁雲毅把他們叫到了一起:“弟兄們,雖然你們被淘汰了,但我丁雲毅還是得謝謝你們,弟兄們看得起我,這才從軍。被淘汰了不要緊,我有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弟兄們願不願意。”

    “丁巡檢請說,我們什麼不願意的。”

    “好!”丁雲毅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成立了一個'大明遠洋貿易公司',秦云秦解元擔任總裁,你們若是不嫌棄,可以先加入這家公司,充當僱員,但是和正式僱員不一樣,你們暫時不發餉銀,只管一日三餐。等公司賺到銀子了,再一起補發上,絕不拖欠一分一毫,如何?”

    這些被淘汰的人立刻答應下來。

    一來自己從軍,家人朋友都看到了,眼下被淘汰面子往哪裡放?二來雖然暫時沒有餉銀,但丁雲毅丁巡檢連鬼王丸都殺得,小小買賣難道還做不得嗎?將來遲早銀子都會補發。

    這麼一想,人人臉上沮喪一掃而空,個個興高采烈答應下來。

    丁雲毅也是心中大喜,一來避免了遺憾,二者自己算是暫時得到了一批免費勞力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13 PM

第四十六章傳教士

    在丁雲毅於澎湖積極練兵同時,福建方面終於傳來了消息。

    “彭湖標”把總洪調元,巡檢丁雲毅,克盡職守,海盜來襲之機,臨危不懼,奮勇作戰,乃獲大勝......

    升洪調元為“彭湖標”守備,升丁雲毅為“彭湖標”把總。島上兵卒,各加賞一月餉銀。

    一時間人人歡暢。

    洪調元沒有想到自己那個膽大包天的兄弟做出來的膽大包天的種種事情,非但沒有讓自己受到任何懲罰,反而讓自己一躍而成為了守備。

    丁雲毅也總算成了有品級的把總,儘管這官職其實鄒維璉早就想給他了。

    官是升了,補給也送到了一批,只是餉銀卻還遙遙無期,別說加賞一月的,就是原先拖欠的也都沒有見著。

    實在沒有辦法,大明什麼都不缺,就缺銀子,而且缺得厲害。

    休說一個在朝廷眼裡不算如何重要的澎湖,即便九邊之地的餉銀也一樣在那拖欠著。眼下是崇禎六年,軍費尚有四百萬兩的巨大缺口,夠朝廷頭疼的了。

    好在丁雲毅本來也沒有如何指望,這銀子還得自己想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外國人來到了澎湖島上。

    這人叫山姆·拉奇,出自羅馬耶穌會的聖·安德烈奧修道院,畢業於羅馬學院後晉為神父,今年三十七歲。

    他是受到他的先行者湯若望的邀請,前來中國傳教的。

    這些外國傳教士在中國可謂是一波三折。

    在先行者利瑪竇的帶領下,大量的外國傳教士來到了中國,這其中就包括湯若望、鄧玉函、羅雅谷等著名的傳教士。

    傳教士們一踏上中國土地,便開始精心研習中國語言文化,甚至以掌握北京官話為目標。這些西方修士入鄉隨俗,脫下僧袍,換上儒服,住進中式房屋,並潛心研究中國經史和倫理,尋找其中東西方文化的融合點。在同朝野名流交往的過程中,這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又熟讀漢文典籍的西方傳教士,自然贏得了中國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從而達到其傳播信仰的目的,這就是利瑪竇開創的“合儒超儒”的傳教策略。

    但有些狂熱的傳教士們,認為利瑪竇過於遷就中國人,影響了天主教的“純正性”,發展教徒速度太慢。在利瑪竇去世之後,開始改變利氏的傳教路線,採取激進式的傳教方式,堅決排斥儒家思想,嚴禁中國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了社會人士的反感與懷疑,釀成“南京教案”,傳教士們被驅逐,在中國內地幾乎無立足之地。

    不過在外表上教會活動看似停止了,但暗地里工作卻未停止。不過“南京教案”,確實帶給了教會一定的損失和限制,數年後,教案平靜了。

    崇禎帝登基後,因推算日、月蝕的士大夫屢屢出錯,令崇禎十分不滿,於是又准許傳教士進中國,天主教在中國又再次活躍起來了。

    而山姆·拉奇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來到中國的。

    為了適應中國,他之前就學習了中國話,能說一口流利的北京官話,還按照薩姆·拉奇的發音,給自己取了一個中國名字:

    薩羅齊。

    儘管這名字怎麼念都不像中國人的名字......

    一來到澎湖,薩羅齊立刻拜會了這裡的最高行政軍事長官洪調元。

    這位傳教士理所當然的認為,洪調元既然是這裡的最高長官,那麼一切都是他說了算的,因此對坐在一邊的丁雲毅也沒有怎麼太注意。…。

    洪調元是第一次和外國人如此面對面的打交道,尤其是薩羅齊還能說一口正宗的北京官話,更是讓他驚奇。

    “我想在這里傳教。”薩羅齊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傳教?傳什麼教?”洪調元大是驚異。

    “天主教。”丁雲毅在一邊順口說道。

    薩羅齊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丁雲毅一眼:“難道您也是個教徒?”

    “不,不。”丁雲毅連連擺手:“我不信教。”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 ”薩羅齊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上帝派我們來幫助世人擺脫疾病、窮困......”

    “等等,等等。”洪調元趕緊打斷了他的話:“本官是不信這個的,本官信的是菩薩,你這些都是邪魔歪道,斷然不可在這里傳播。”

    他洪調元旁的事情可以無所謂,但於這一方面堅定無比。他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是斷然不肯去相信什麼天主教的。

    朝廷同意這些傳教士來大明傳教,那是朝廷的事情,可在這澎湖之上,那是想也休想。

    “神父。”丁雲毅忽然開口問道:“澎湖是個彈丸之地,又極苦寒,你為何不去泉州、福州這些富裕之地,偏偏要來這裡?”

    “上帝的傳播者是不能嫌棄在哪里傳播上帝思想的。”薩羅齊虔誠地道:“如果大家都去北京、南京這些繁華的城市,那像澎湖這些地方,誰來傳播上帝的思想呢?所以我主動要求來這裡。”

    “三.. ....丁把總,趕緊讓他走,趕緊讓他走。”洪調元似乎不願意讓薩羅齊再在這裡停留片刻:“泰西人多沒有好人的,一個紅夷,一個乾臘絲人,屢屢侵我澎湖,沒準這人也是個探子。”

    薩羅齊趕緊叫了起來:“不,不,我不是探子,不是。我是神父,是神派我來的。”

    眼看著洪調元就要翻臉,丁雲毅忽然問道:“神父除了傳播教義,還懂得遠鏡說說火砲製造技術嗎?”

    在他的記憶裡,這些來中國的傳教士大多懂得天文地理,尤其是在火砲的冶鑄、製造、保管、運輸、演放以及火藥配製、砲彈製造等原理和技術上有獨到之處,似乎個個都是製造火砲的大行家。

    “這些我都是懂的。”

    果然,薩羅齊如此說道:“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協助您製造出大砲來。”

    丁雲毅大喜過望:“你是哪個國家的人?”

    “我是葡萄牙人,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佛郎機人。”

    “好,要了。”

    丁雲毅春風滿面,指了指薩羅齊:“洪守備,這個人讓他留在澎湖。”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15 PM

第四十七章中國札記

    一聽到丁雲毅居然要把這個佛郎機人留下來,洪調元被嚇了一跳,急忙先讓薩羅齊出去侯著,自己對丁雲毅說道:

    “三弟,這可不行。這些泰西人哪裡有安好心的?此番來到澎湖,必然不安好心。況且這樣的邪魔外道帶入澎湖,只怕危害不小啊。”

    丁雲毅笑著搖了搖頭:“大哥太多慮了,泰西人中有好的,也有壞的。這些傳教士對上帝的信仰,就和大哥信菩薩是一樣的。況且他們懂的事情多,比如天文,比如地理,比如製造大砲。就連當今聖上也對他們青睞有加,何況你我?”

    他把皇帝抬了出來,洪調元無言以對。

    在澎湖雖然他是名義上的最高長官,但其實一切都是這位丁把總說了算,既然丁雲毅決議把薩羅齊留下,洪調元也無可奈何,只能嘆息一聲:“三弟,我終究覺得還是不放心那。”

    丁雲毅一笑,又把薩羅齊請了進來:“我們洪守備改了主意,洪守備宅心仁厚,同意你在這里傳教。”

    薩羅齊聽了大喜,正想道謝,丁雲毅已經說道:“但你既然在此傳教,一切都得按照我們的規矩來,不可做錯,不然我立刻派人把你轟出澎湖。”

    這時候薩羅齊才開始發現,澎湖上說話管用的未必是這位洪守備,只怕還是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當即應了下來,再三保證在澎湖一定遵守規矩。

    洪調元自然是絕不放心,不過丁雲毅卻大是寬心。他知道大明時期的傳教士,絕大多數循規蹈矩,專心於教義傳播。

    洪調元哀聲連連,只覺得自己三弟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可是這個三弟只要認准的事情就絕對不會改變,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

    心中不快,起身告辭,只留下了丁雲毅和薩羅齊二人。

    薩羅齊秉性淳樸,渾然不覺,和丁雲毅在那聊了一會,丁雲毅忽然問道:“薩神父為何會來福建?”

    “全是因為這本'中國札記'。”薩羅齊想都未想,從隨身攜帶的行李裡拿出一本書來給了丁雲毅。

    這是曾經來過中國的馬丁·德·拉達寫的一本書。

    明神宗萬曆二年,大明朝把總王望高追剿海盜林鳳至呂宋,並與西班牙人達成協議:如西班牙當局將被圍困在邦阿西南的林鳳等捕獲,則應將他們交給明廷處理;而王望高則應允回國時帶領西班牙使節回福建商議傳教及通商事宜。就這樣,西班牙奧斯定會修道士馬丁·德·拉達和赫羅尼莫·馬林帶領兩名士兵米格爾·德·洛爾加於6月12日搭乘王望高的戰艦前往中國。

    拉達一行在福建滯留了兩個月零九天。拉達的福建之行,使他有機會對中國進行實地的考察,返回呂宋後,就其所聞所見,寫了一部《菲律賓群島奧斯定修道會神甫馬丁·德·拉達與其同伴赫羅尼莫·馬林以及與他們隨行的士兵在中國觀察與體驗到的事物》,即《馬丁·德·拉達札記》,又名《中國札記》。

    該書第一部分記敘了拉達一行訪問福建的始末;第二部分是關於中國國情的報導。是對中國地理、歷史、文化、政治、軍事、經濟以及社會民情、民俗乃至宗教信仰的百科全書式的介紹。

    丁雲毅接過了書,信手翻閱一下,只見上面寫道:

    “在這個大國......人們食品豐富,講究穿著,家裡陳設華麗,尤其是,他們努力工作勞動,是大商人和買賣人,所有這些人,連同上述國土的肥沃,使它可以正當地被稱做全世界最富饒的國家......…。

    這個國家各地都有大量的糖,這是糖價奇賤地原因......有豐富的蜜,因為他們喜歡養蜂,連蠟都十分便宜:產量大到你可以裝船,甚至船隊......

    他們產大量的絲,質量優等,色彩完美,大大超過格拉納達地絲,是該國地一項最大宗的貿易......

    那裡生產的絨、綢、緞及別的織品,價錢那樣賤,說來令人驚異。特別跟已知的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價錢相比。他們在那裡不是按照尺碼出售絲綢以及其他任何織品,哪怕是麻布,而是按照重量,因此沒有欺詐......

    在該國有許多河流,人們種植稻米,這是全國人的普通食物和糧食......他們收穫如此之多,以至在米價最貴的時候,你用一個里亞爾錢幣可購買一法捏格......

    在不宜耕種的山地,有大量的松樹,比你通常在西班牙發現的更大更味美的堅果。在這些樹之間,他們種玉米,這些墨西哥和秘魯印第安人一般的食物。總之他們不留下一尺未種植的土地......你幾乎在全國看不到任何荒地或無收穫的地方......

    所有田園都景色美麗,並且散發異香,因為有許多各種香花,它也點綴著種植在江河溪流畔的綠村,那裡有很多河流。那兒種植果園和園林,有很歡快的宴樂廳事,他們常去休息和逃避心情的煩惱。老爺門,也就是紳士們,常種植大片林木和密臨,裡面養有野豬,羊,野兔,兔子以及其他各種野獸,用他們的皮製成上佳的皮毛......”

    丁雲毅看到這裡,心裡忽然一動:“薩神父,你在澎湖傳教,所需費用從何而來?”

    薩羅齊怔了一下:“教會會撥給我一些,剩下的就要靠教友們的善心了。”

    丁雲毅微微一小:“完全靠教會恐怕來不及,靠教友救濟在我澎湖也不太靠譜,我倒有一個辦法,不知道薩神父願不願意。”

    薩羅齊趕緊追問:“請示下。”

    “你的中國話說的當真不錯,連請示下三個字都會說。”丁雲毅微微一笑,然後說道:“我想和你一起做生意,大家都有利潤可賺。”

    “做生意?”薩羅齊怔在了那裡。

    丁雲毅點了點頭:“不錯,就是一起做生意,你賺錢,我也賺錢,教會可沒有不許你做生意那。”

    薩羅齊眼中一片迷茫:“還請您說的明白一些。”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09:17 PM

第四十八章這人是誰?

    丁雲毅把心裡的盤算說了下,薩羅齊聽的非常仔細,頻頻點頭,等丁雲毅把話說完,薩羅齊連聲應了下來,但隨即眨了一下眼睛,這位虔誠的修道士帶著狡黠的眼神說道:

    “那麼,現在我可以在這里傳教了嗎?尊敬的把總先生。”

    丁雲毅忍不住笑了起來:“尊敬的薩羅齊神父,在利益共等的條件下,你可以在澎湖任何地方傳教,非但不會遭到為難,而且你將得到我的保護。”

    薩羅齊等的就是這一句話,當下笑逐顏開。隨即朝外面看了看,小聲問道:“尊敬的把總大人,儘管洪守備大人是您的上司,但我看來,這裡似乎是您說了算?”

    丁雲毅一笑,隨即眼皮子跳了一下。

    “但我看來,這裡似乎是您說了算?”

    薩羅齊的這一句話,在無意中點醒了丁雲毅。

    這裡究竟誰說了才算?儘管實際上澎湖一切大小事現在都由丁雲毅說了算,但在公,洪調元是澎湖守備,澎湖真正的一把手;在私,他是大哥。

    洪調元為人隨和、膽小,不太管事,但在外人眼中看來會是如何?而且隨著地位的變遷,洪調元的心態會不會發生變化?

    這些都是丁雲毅必須要考慮的了。

    矛盾在未來肯定會有,比如在是否允許薩羅齊在澎湖傳教的問題上,丁雲毅和洪調元各持己見,儘管最終洪調元聽了丁雲毅的,但將來呢?矛盾會不會越來越多,會不會逐漸積累下來而來一次大爆發?

    這些都是丁雲毅無法掌握的。

    與其將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不如儘早將矛盾化解於無形之中。

    想到這,丁雲毅定了定神:“薩神父,你去找地方先安住下來,我那的事等我安排好了自然會來通知你的。”

    “謝謝。”薩羅齊恭恭敬敬地道。

    得到允許留在澎湖的薩羅齊,非但是個最虔誠的修道士,而且是個閒不住的人,還沒有等完全安頓下來,已經開始在漁民中傳播他所信仰的天主教義。

    澎湖的漁民大多信佛,哪里肯聽一個藍眼睛的泰西人說什麼天主教?往往薩羅齊還沒有張口,漁民們已經避之不及。

    不過這並沒有讓薩羅齊喪失信心,在他看來,越是在困難的情況下,越能體現出自己工作的重要性。

    孜孜不倦的薩羅齊,很快就惹惱了幾乎從來沒有發過脾氣的洪調元,不過兩天時間,他已經開始在丁雲毅面前抱怨起來:“那個佛郎機人,我讓你不要留你非要留,你知道他在那里胡扯一些什麼?他說什麼上帝創造了亞......什麼娃......”

    “亞當夏娃。”丁雲毅微笑著道。

    “對,就是這兩個人,怎麼你也知道?”洪調元疑惑的朝丁雲毅看了眼,接著又氣憤地道:“還說什麼偷吃禁果等等之類,簡直是不堪入耳。更加離譜的是,他居然還拿出了什麼畫來,那上面的男人女人,居然......居然幾乎一絲不掛......”

    丁雲毅大笑:“大哥,你太多慮了,亞當夏娃西方的神話故事......不過......”在那想了一下:“他拿出來的怕是說亞當夏娃故事的油畫,這倒有些不太應該了,我去勸阻一下他。”

    裸體油畫原是一種藝術,在丁雲毅眼中也並沒有什麼,但在大明國內,在這裡時代裡,這麼做實在有些驚世駭俗,傷風敗俗了。

    丁雲毅雖然允許薩羅齊在澎湖傳教,但拿出裸體油畫卻是斷然不可的事情。…。

    安慰了下氣沖衝的洪調元,丁雲毅快步朝外走去。

    打聽了下,薩羅齊神父正在碼頭那里傳播教義,來到那,正在薩羅齊對著幾個孩子說道:“人類一生下來就沒有天賦的寵愛,而是罪人。人自身無力糾正,必須依靠天主主動來赦罪,這就是耶穌之所以降生贖世的道理......”

    那些孩子哪裡聽得懂這些,完全就是對薩羅齊好奇而已,一個個都竊笑不止。可薩羅齊卻絲毫不顧,依舊在那非常認真的說著。在他看來,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只要有人在場,傳播教義就是自己的職責所在。

    丁雲毅正想上前,忽聽一人大聲說道:“誰說人一生下來就是有罪的?'人之初,性本善'。在我看來,人一生下來本是善良的,不過是後來的引導問題而已。”

    丁雲毅和薩羅齊一齊把目光落到了說話之人身上。

    那人才從一條船上下來,三十歲左右年紀,模樣斯文儒雅,邊上有兩名隨從,警惕的注視著周圍。

    這人身份看來不一般,這是丁雲毅心裡第一時間冒出的想法。

    薩羅齊見有人反駁自己,非但不惱,反而大喜:“'聖經'上說,我是在罪孽裡生的。在我母胎的時候,就有了罪......神創造人的一個目的是讓人管理世界。治理這地、管理海裡的魚、空中的鳥、地上的活物,這就預示那時的亞當,墜落前的亞當有著控制這一切的能力智慧,包括使這些聽命與自己的能力,即可以與這些有意識上的溝通,或者應該可以聽懂這些活物的語言,也能使這些活物聽命與自己的能力。蛇起初可以與人說話,人當時具有這種能力,否則人怎樣可以管理這一切呢?只是因著人的犯罪這一切屬靈的能力盡都喪失了......”

    那人聽了大笑:“簡直就是一派胡言,人一生下來什麼都不懂,不知道,心如一張白紙一般純潔,他們之後的成長,都是由他們的長輩,他們周圍所處的環境在這張白紙上畫出來的。如果小小的孩子一生出來都是有罪的,那誰把他們引上正途?按照'聖經'說法。這個世界上便只有罪惡,沒有善良一說了。所以我認為你說的大不可靠。”

    這人是誰?

    丁雲毅心裡覺得奇怪。此人說話大有見地,神態之間也大有威嚴。澎湖一個小小地方,從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個人物?他又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人到底是誰?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25 PM

第四十九章諸玉前

    兩人爭論不休,各執一詞。

    丁雲毅忽然大聲說道:“二位何必爭執?其實天主教有天主教的教義,佛教有佛教的教義。二者有分歧,也有共通之處。”

    薩羅齊和那個陌生人一齊看向了丁雲毅。丁雲毅微笑著道:

    “佛教與耶穌教最初的來往是在明朝萬曆年間,耶穌教傳教士利瑪竇到中國來的時候,首先想穿出家人的衣服,但是後來發現朝中的官吏不重視佛教,因此改以儒家為交談對象。從此以後,天主教與中國文化很少涉及到佛教,這使兩方面不太認識,甚至彼此誤會批評。幸好,在此黑暗時期有一些微光閃耀。在西藏,天主教的神父早就敬仰地研究藏傳佛教,但是由於各種原因沒有辦法留在西藏......”

    丁雲毅侃侃而談:“所以天主教和佛教共存並不是什麼難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何必拘泥於各自信仰?”

    陌生人也是微微一笑:“未請教這位是?”

    “在下丁雲毅。”

    “丁雲毅?”陌生人眉毛跳了一下:“新升任澎湖把總的丁雲毅丁項文?”

    丁雲毅倒是一驚,這人居然連自己的字都能一口說出:“請教您是?”

    “在下諸玉前。諸子 百家之諸,玉石之玉,前後之前。”那人微笑道。

    諸玉前?雖然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也不知道怎麼的丁雲毅覺得這名字好像有些印象。

    “請問諸先生來澎湖有何貴幹?”

    “在下本是一介商人,偶爾經過澎湖,故此登島遊覽一番。”

    這人說話穩文而雅,不卑不亢,態度從容,來歷想來大是不凡。丁雲毅好奇心大起:“來的都是客,諸先生既然來到澎湖,不妨與我小斟幾杯?”

    諸玉前沒有立刻答應,朝身邊兩個隨從看了眼,然後一個一閃而過的細節落到了丁雲毅的眼中:

    左邊的那個隨從居然悄悄點了下頭!

    這是什麼意思?主人要喝酒難道還要隨從允許?

    丁雲毅心裡疑雲大起。

    諸玉前臉上露出釋然:“丁把總如何殷勤,諸某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今天要叨擾到丁把總了。”

    “哪裡話。”丁雲毅按住心中疑惑:“諸先生請。”

    來到自己軍營,洪調元去島上巡查了,丁雲毅讓老紀去弄一條魚來,把諸玉前請進營帳,他的兩名隨從卻沒有跟進,只是在站在營帳門口,燒好魚送進來的老紀請他們進去,他們卻只當沒有聽到一般。

    “澎湖苦寒之地,先生千萬不要嫌疑。”丁雲毅給諸玉前倒上酒。

    “丁把總何必客氣,在我看來這條魚已足矣。”諸玉前淡然一笑:“只要酒管夠也就是了。”

    “酒管夠!”丁雲毅舉起碗來:“諸先生請。”

    “丁把總請!”

    兩人喝了口酒,丁雲毅放下碗來:“先生恕我冒昧,我看先生不像是經商的人。”

    “那你看我像什麼人?”諸玉前神色絲毫不為所動。

    丁雲毅沉吟一下:“我看先生像是做官的。”

    “做官的?”諸玉前哈哈一笑:“哪有我這樣做官的?只帶兩個隨從?丁把總太抬舉我了。 ”

    見對方在那刻意隱瞞什麼,丁雲毅淡淡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說什麼。

    諸玉前開口說道:“未登澎湖之前,我便聽說這裡出了個少年英雄,那是福建贊理軍務丁遠肇丁大人的公子。一登島上,先敗常陸鞏保田,再殺鬼王丸。澎湖軍民士氣振奮,不想這麼快就見到了丁把總。幸甚,幸甚!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丁雲毅客氣了幾聲,又聽諸玉前一聲嘆息:“若我大明多上幾個丁把總這樣的英雄,又何懼什麼流寇?何懼什麼紅夷?可惜,可惜。”

    他連說了幾聲“可惜”,好像很為大明前途擔憂一般。

    這人一定不是普通人。丁雲毅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違心說道:“諸先生太抬舉在下了,我大明有的是人才,又何必擔心什麼流寇紅夷?”

    諸玉前嘆了口氣:“我大明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經十二世,無漢唐之和親,無兩宋之歲幣,治隆唐宋,遠勝漢唐。經洪武、建文、永樂三朝勵精圖治,至宣宗的近百年間,大明北進蒙古高原,南徵安南,伐錫蘭,威震馬來諸島族,天下大治。洪武之治、永樂盛世、仁宣之治一個接一個,一派盛世景象。英宗幼年即位,朝中有'三楊'楊溥、楊士奇、楊榮主持政局,海內清平,萬邦來朝。次後宦官王振開始擅權,乃發生震驚天下的土木堡之變。景泰帝果斷任用于謙擊敗瓦剌,取得京師保衛戰的勝利。後又經歷景泰、天順兩朝的經營恢復,國力大有回升,到孝宗時期再次大治,此時政治清明,民生安康,對外復立哈密等衛,人稱弘治中 ......”

    他忽然說起了明朝鼎盛時期狀況,丁雲毅聽的非常仔細,他知道這是大明歷史上最光輝燦爛的一段時光。

    諸玉前說著說著面色漸漸黯淡下來:“可惜到了正德年間,倭寇侵我大明,韃靼常犯邊境,國力再次出現中衰。萬曆朝,內閣首輔張居正的輔政之下實行革新,再度中興。此時海內清平,又先後平定甘肅,貴州叛亂,並援救高麗擊敗侵朝倭寇,國家中興可期。但到了萬曆朝中期始,皇帝怠政,官員腐化墮落,導致江南民變的發生。關外建州女真**哈赤起兵,又成一患。天啟年間,魏逆忠賢宦官集團專政,終於導致了我大明開始式微......及至本朝,連年災荒,朝廷竟然拿不出銀子,無力鎮撫。天下亂了,天下要亂了啊!”

    丁雲毅聽了大驚,此人居然敢如此評擊朝廷?這可是殺頭的罪名那。

    諸玉前彷彿看出了丁雲毅的心思,苦澀一笑:“丁把總,你皆是我的心腹之言,我也不怕你去告狀,況且我以為你也不會去告狀。”

    丁雲毅定了定神:“諸先生有話儘管在這放開了說,丁雲毅不是那等卑鄙小人!”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27 PM

第五十章大明局勢

    “我當然知道你丁把總不是那等卑鄙小人。”

    諸玉前顯得毫不在意:“我不過是針對大明時弊說了一些真心話而已。若連這些真心話都無法說出,那我大明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他臉上憂心忡忡,此時的他完全不像一個“商人”,更像一個為了大明前途而憂慮不已的高官。

    丁雲毅一時也不知道當說什麼,沉默在了那裡。

    “紅夷我大明倒尚不懼。”諸玉前忽然話鋒一轉:“前番我大明水師痛擊紅夷劉香聯軍,殺的紅夷不敢正視我大明。況且紅夷目前的危害只在沿海一帶,我心中憂慮的,是那些四川流竄的賊寇那!”

    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喝得急了,嗆得連聲咳嗽,過了會才平靜下來:“王逆自用聯合高逆迎祥、李逆自成、張逆獻忠、馬逆守應等,號稱'三十六營,二十萬人馬'。明廷集重兵在山西加緊圍剿。天佑大明,王逆自用在河南濟源中箭身亡。各路逆賊擁推高逆迎祥為首領,從豫北渡黃河南下,連陷澠池、伊陽、盧氏三縣那......”

    “他們必須隨即進入河南中部、西部,在河南、陝西、四川、湖廣等省區交界地帶開展行動。”丁雲毅接口說道:“必須集中陝西、山西、河南、湖廣、四川五省之兵形成合圍之勢,才可以擊敗這些亂賊!”

    諸玉前神色大動:“你是 何知道朝廷安排的......”

    話說到這,忽然覺得不妥,急忙改口說道:“難道這都是朝廷的安排嗎?”

    丁雲毅微微一笑,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諸玉前必定是朝廷的一名官員了,而且地位肯定不低。

    他也不肯點破:“雲毅不過是個小小把總,如何知道朝廷安排?這不過都是我的私下猜測而已。”

    諸玉前略略點頭:“看來丁把總非但勇武過人,而且謀略也極高。或者朝廷真的如此用兵也未一定。”

    “胡亂猜測而已。”丁雲毅謙遜地道。

    “未必,未必。”諸玉前連聲說著,隨即滿懷希望地問道:“你認為朝廷能否評定這些賊寇?”

    “若是朝廷上下一心,全力進剿,賊寇必敗。”丁雲毅想都未想脫口而出:“賊寇眼下無非就是一些流寇而已,打倒哪裡算哪裡,雖然號稱幾十萬眾,但卻並沒有真正形成強大力量。若朝廷合五省之力,穩步進剿,則賊寇無藏身之處,只可惜......”

    “只可惜什麼?”諸玉前眼裡滿是期望,連聲催問。

    有些話自己應不應該說?丁雲毅的心裡有些矛盾。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今天對於自己來說將會是非常重要的一天,甚至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的未來......

    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預感,丁雲毅自己也說不清楚......

    人一輩子需要幾次賭博,賭輸了,人頭落地;賭贏了,海闊天空!

    丁雲毅咬了咬牙:“一是要命的餉銀問題。剿匪要銀子,可朝廷現在最缺的就是銀子。最寇務必追絕,窮寇必追,不可使其有翻身機會,否則讓他們喘息過來,後患無窮。一旦朝廷的軍餉無以為繼,剿匪只能半途而廢,賊寇便得以生存......”

    諸玉前聽得非常仔細:“此言極是,其次呢?”

    “其次便是朝廷官員是否齊心的問題了。”丁雲毅繼續說道:“有人對賊寇是要堅決鎮壓的,可有人卻未必肯那麼用心,反而要養匪自重了。”…。

    “哦,這是為何?”諸玉前大惑不解。

    丁雲毅苦笑一笑:“匪在,地方官員便有藉口問朝廷要銀子,要軍餉,匪要被剿滅了,這些藉口可便沒有了。”

    “混帳!”諸玉前勃然大怒:“難道真有地方官員膽敢如此?不怕我大明的律法嗎?”

    只這一句話,便把他的真實身份暴露了出來。

    丁雲毅基本可以判定,此人不太與外界接觸,雖然一心想要掩飾自己身份,但往往一舉手,一抬足便把自己的真正身份暴露出來。

    “諸先生息怒。”丁雲毅淡淡說道。

    諸玉前這才發現自己失態,悻悻地道:“我心憂朝廷,一時間失態,讓丁把總見笑了。”

    丁雲毅心中有數:“可在我看來,當今朝廷最大的憂患除了流寇,還有一股更加凶狠的,金虜!”

    “金虜?那些女真人嗎?”諸玉前先是一怔,接著有些不以為然:“女真雖然近些年勢力大漲,但蠻荒之人,不通王化,不足以與我大明匹敵。”

    丁雲毅微微搖了搖頭。

    這正是當今大明朝廷上下的一個通病,雖然已經意識到了女真人的巨大威脅,但從他們的內心裡依然對女真人看不起,認為大明再弱也不是女真人可以匹敵的。

    可未來亡了大明的,正是這些留著辮子的女真人!

    他也不能和諸玉前明說:“諸先生,千萬不能小覷女真人,他們秉性彪悍,兇殘異常,經過悉心發展,不斷吸納我大明敗類,其實力隱隱然已可和我大明抗衡,甚至在某些方面超過了大明,是我大明心腹大患。而且更加要命的是,流寇們還在幫著女真人的忙!”

    “什麼,難道流寇和金虜已經勾連到了一起了嗎?”諸玉前聞言大驚。

    “那倒沒有。”丁雲毅緩緩地說道:“朝廷就那麼點銀子,又要防范金虜,又要對付流寇,而那些流寇四處流竄,使我官兵疲於應付,不能集中全國之力應對來自女真人的威脅,這不是等於在暗中給予了金虜以幫助嗎?”

    諸玉前在那想了許久,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是啊,聽丁雲毅這麼說,他的話里大有道理。可是現在朝廷能有什麼辦法?內憂外患,朝廷非常的被動了。

    丁雲毅悄悄的注視了一下他,說道:“朝廷當務之急,是派遣一能幹官吏,集中大部力量,給予那些流寇以致命一擊。這一擊要狠,要必殺!”

    這一擊要狠,要必殺!

    聽到這話,諸玉前的眼睛亮了一下。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29 PM

第五十一章紅夷

    這一擊要狠,要必殺!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諸玉前的眼睛亮了。可隨即又黯淡下來,嘆息道:“可惜我不是朝廷中樞,說話做不得數。眼下的我,便連你這個把總也是不如,何談再來議論什麼國家大事?可笑,可笑。”

    這話說起來一點都不矯揉造作,似乎全是發自內心。

    丁雲毅再想到自己請他喝酒前,他還要經過兩個隨從允許,難道此人竟然是個犯官?可看他隨從樣子,卻又對他恭恭敬敬,絲毫不敢怠慢。

    究竟怎麼回事?

    想了一會,卻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三哥......”

    正在那裡說話,秦云的聲音在外響起。

    諸玉前的兩個隨從攔住了秦云,秦云一臉的莫名其妙。這裡是自己的軍營,哪裡冒出來的兩個陌生人,居然不讓自己進自己的地方?

    “讓他進來。”還是諸玉前頗有威嚴的一聲聲音,才讓兩名隨從讓出了身子。

    秦云一走進來,見到一個陌生人正在和丁雲毅聊天,怔了一下,丁雲毅問道“什麼事?”

    “丁把總。”見有外人在,秦云恢復了“把總”稱呼:“紅夷派員求見。”

    “紅夷派員求見?”丁雲毅個諸玉前一起說了出來。

    “是,來的是紅夷駐大員總督漢斯·普特曼斯的特使保拉·沃卡德克!”

    “原來是普特曼斯。”諸玉前輕蔑一笑:“此人囂張跋扈,結果料羅灣一戰,被我大明水師打得丟盔棄甲,連他那個總司令的烏紗也都丟了。丁把總也正是在由此一戰成名的?”

    他隨口道來,顯是對這些事情非常熟悉。

    丁雲毅不明對方來意,略一思考:“讓他在外等著,就說本把總正在討論公事,暫時沒空見他。”

    “是。”

    秦云應了,正想出去,又被丁雲毅叫住:“去找下洪守備,說今晚有客人,請洪守備多抓幾條魚來。”

    秦云眨了下眼睛,立刻明白了丁雲毅話裡意思。

    洪調元謹慎小心,聽到紅夷派員前來,那是一定要立刻見到的。丁雲毅這是要讓人拖住洪調元。

    “洪調元這人謹慎有餘,魄力未免不足。”諸玉前居然也一眼看出了丁雲毅用意,而且對洪調元這人也絲毫不陌生:“不讓他參與進來,原也是好的。只不過不知可否請丁把總示下,讓諸某留在此處?”

    這人要麼來澎湖之前做足了功課,要麼就是平常對福建、台灣這些地方異常關心,丁雲毅心裡默默想道,面上卻是一笑:“諸先生但坐無妨。”

    說著在空碗裡倒上了酒:“你我只管飲酒,讓紅夷使者慢慢在外等著。”

    諸玉前敬了他碗酒: “紅夷也是可惡。當年夷酋宋克指揮船隊,離開澎湖風櫃尾來到台灣大員,裝出一付可憐樣,提出只要藉用'一張牛皮大的地方'就行了,可無恥的紅夷竟然把一張牛皮分割成很細的皮線,連接起來圈地,這就是'一張牛皮'。”

    “一念之仁,引起後患無窮。”丁雲毅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紅夷首先佔領一鯤鯓,並且在 興土木,修建奧倫治城,竟然改為荷蘭的一個州,定名為'熱蘭遮城',成為荷蘭駐台灣的'總督府'。內城於已經完工,外城在也快完工,這為我大明日後重奪台灣的治理權引下後患那!”

    諸玉前嘆聲連連:“朝廷眼下重點不在台灣,只要那些紅夷安分一些,朝廷便也眼睜眼閉,不要在這個時候分散精力。可他們哪裡想到這是在養虎為患那!”…。

    丁雲毅忽然豪氣大發:“若我有一支船隊,當登台灣而擊之,勢必將紅夷全部趕出台灣!”

    “丁把總何其壯哉,在下敬你!”諸玉前舉起碗大聲讚道。

    兩人把碗中酒一飲而盡,又再倒滿,似乎今天不喝得酩酊大醉不肯罷休一般。

    丁雲毅放下酒碗,面露沉思:“越早把紅夷趕走越好,否則我大明大量財富便源源不斷的流向了紅夷。紅夷每年從台灣輸出的貨物價值幾百萬荷蘭盾.. ....”

    “荷蘭盾是什麼?”諸玉前好奇地問道。

    “那是台灣的貨幣,和我大明的銀子原是一樣的。”丁雲毅解釋了下,接著道:“他們把台灣的米、砂糖、鹿皮和藤輸往扶桑國,甚至波斯;把從本國運來的金屬、藥材,從巴達維亞運來的香料、胡椒、琥珀、錫、鉛、棉布、鴉片,經由台灣輸往福建等地;再把內地的生絲、瓷器、絲織品、黃金等貨物,經台灣轉口輸往巴達維亞或泰西地區。這完全是不平等貿易,荷蘭從掠奪了無數的貨物,也通過對在台灣經商的大明、日本和南洋等地的商人,抽取高額稅收,獲取巨額利潤。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落進了紅夷的腰包裡。”

    “紅夷如此猖獗?”諸玉前眼露怒色。

    “何止如此。”丁雲毅冷笑一聲:“在紅夷統治地區,種地要交租,狩獵、捕漁要辦理許可證,人口要交人頭稅,在紅夷中有一名叫做君士坦丁·諾貝爾的,他把我大明子民稱為'豬玀'、'野蠻人',嗜殺成性,他親手殺害的我大明子民就達一百人以上。多少手無寸鐵的中國人,死在紅夷的刀槍下。”

    “豈有此理!”諸玉前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我原只當紅夷占我台灣,不過貪婪而已,誰想卻如此殘暴,真視我大明無人了嗎?我雖然無權無勢,亦要冒死進書,把台灣發生的一切上達聖聽!”

    這一句話儘管還在掩飾,卻已經把他的身份全部暴露出來。

    “上達聖聽”?那就是說他隨時可以把自己的意見轉達給當今皇帝?

    丁雲毅卻沒有表現出太多憤怒:“一會見到紅夷使者,諸先生千萬不可動怒。只可聽,不可說話,否則將要壞了我的大事。”

    諸玉前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我只是個外人,當然不會參與到丁把總的事情中來。”

    丁雲毅“哈哈”一笑,把碗裡酒全部倒進嘴裡:“來人,把紅夷使者給我帶進來! ”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32 PM

第五十二章唐定王

    “尊敬的丁先生,能夠見到您是我的榮幸。”

    站在丁雲毅面前的保拉·沃卡德克四十歲左右年紀,看起來態度誠懇,但一雙眼睛卻在不住的四處張望。

    丁雲毅喝得滿臉通紅,一身酒氣,坐在那似乎坐都坐不動了:“你找本把總有何事?”

    沃卡德克沒有想到自己見到的澎湖把總居然會是這樣。

    自己在外等了有大半個時辰,原以為丁雲毅在裡面辦什麼要緊的公務,誰想到竟然是躲在裡面喝酒。

    按住心不快:“尼德蘭聯省共和國駐台灣總督漢斯·普特曼斯先生聽說丁先生殺了海盜鬼王丸,非常高興,這將使未來的海路運輸變得通常許多。為了表示我們的感謝,特送來了一批禮物。”

    聽到“禮物”二字,丁雲毅雙眼放光,一迭聲地催促:“什麼禮物?快給本把總拿上來。”

    都是一些台灣的特產,砂糖、鹿皮等等,丁雲毅語氣裡遏制不住的失望:“只有這些了嗎?難道,這個......就沒有別的了嗎?”

    話里索賄的意思大為明顯,沃卡德克反倒悄悄鬆了口氣,拿出一個小小口袋:“這裡還有五十枚金幣,是普特曼斯總督私人給您的禮物。”

    丁雲毅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臉露“貪婪”,小心的把口袋藏好:“那個普......普特什麼斯的總督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有什麼事是要本把總辦的嗎?儘管說出來就是了。”

    “我們是存心交朋友來的。”鄙夷之色 沃卡德克臉上一掃而過:“將來希望台灣和澎湖能多來往。同時也希望我們的商船在經過澎湖的時候不要遭到刁難,他們都是最正經的商人。”

    “好的,好的。”丁雲毅連聲說道:“你們的普總督那是本把總頂頂好的朋友,你們正經商人的權益本把總那是一定捨命維護的。回去告訴你們的普總督,儘管安心呆在台灣,儘管安心做他的生意也就是了。”

    沃卡德克心中大寬,再三道謝,告辭而去。

    他一走,丁雲毅面色一沉,再無半分酒色。

    諸玉前從後面轉了出來,先是一聲嘆息,接著又是一笑:“丁把總演得好戲啊。先慢紅夷之心,使其失去防備,紅夷必以為丁把總不過一勇之夫,無禮、傲慢、貪婪。對丁把總的防備之心若是沒有了,將來一旦要動起手來,丁把總可已經佔了上風了。”

    “我一個小小把總,哪裡想得到那麼多。”丁雲毅大笑幾聲,把裝著金幣的袋子掏出交到諸玉前手裡:“諸先生若有辦法把台灣之事上抵聖聽,請把這袋金幣一起呈上,旁人可不能說我丁雲毅貪污受賄的了。”

    諸玉前也不客氣,收好錢袋。

    正想說話,忽然洪調元的聲音一路傳來:“今天這魚可邪門了,就這麼幾條。我說不能讓什麼傳教士來,你還就是不聽,這不連魚都少了. .....秦解元說有客人來,客人呢?在哪裡?”

    他一面說著一面低頭走了進來,嘴裡還在不斷嘀咕。一抬頭,見丁雲毅和個人站在一起,怔了一下。

    等看到了這人面孔,洪調元忽然面色大變,身子晃動一下,接著不相信的仔細看了一眼,“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澎湖守備洪調元參見王爺!王爺千歲! ”

    王爺?

    丁雲毅目瞪口呆。原猜測到這個諸玉前大有來歷,不定是哪個朝廷大官,可誰想到這人竟然是個王爺?…。

    可洪調元這個和自己一樣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是怎麼會認得一個王爺的?

    “洪調元,起來。”諸玉前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幾年不見,你老了一些了。”

    洪調元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澎湖苦寒,自然是要老些了。王爺風采依舊,洪調元......”

    “我已經不是王爺了,被朝廷廢為了庶人。”諸玉前說起來渾不在意:“以後也不要再叫我王爺了。”

    “諸......你是?”丁雲毅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面前的這個人了。

    洪調元趕緊說道:“項文,這位是當今唐定王殿下!”

    唐定王?諸玉前?

    丁雲毅腦袋“轟”的一下,終於知道這人是誰了。

    諸玉前——朱聿鍵!

    朱聿鍵——未來的隆武帝!

    崇禎朝滅亡後,受鄭鴻逵、鄭芝龍、黃道周等人的擁立,稱帝於福州,改年號為隆武的朱聿鍵!

    腦中一片混亂,這個未來的隆武帝怎麼來小小的澎湖了?

    朱聿鍵,安徽鳳陽人。唐定王朱檉八世孫。崇禎五年襲封唐定王。流寇作亂後,他向朝廷要求借兵3000前去參與鎮壓,朝廷怕藩王趁機叛亂而予拒絕。他便自行在南陽招兵數千,親自統領尋流寇作戰,結果卻被流寇打得大敗。

    朝廷因他違反國法,降罪而廢為庶人,囚居於鳳陽。

    他現在應該是一個犯人,怎麼會出現在澎湖呢?

    怪不得他的兩個部下對他如此態度。

    他雖然被貶為庶人,但到底還是朱家子孫,是皇親,部下對他絲毫不敢怠慢。但恐怕那兩個部下非但是保護他的,而且是來監視他的。所以朱聿鍵的一舉一動反而要得到他們的同意。

    亂了,全亂了,一個現在的庶人,未來的皇帝居然出現在了澎湖,而且還和一個小小的把總把酒言論天下之事。

    丁雲毅對這位歷史上的隆武帝還是大有好感的。

    朱聿鍵稱帝后,振作精神,一心試圖恢復大明朝的江山。他生活檢點,宮中沒有什麼寵妃,只有皇后曾氏。她也知書達理,是一位賢內助。他又任用金聲、楊廷麟、何騰蛟等抗戰派,屢次打算出兵北伐,曾經收復了安微旌德、寧國等失地。

    他如果生在太平盛世,可能是一位賢明的君王。但不幸的是他生活大明朝末年的亂世中,手中兵馬也不足以和後來清兵抗衡。他

    本人可以說是未來的南明諸帝中最為有能力的皇帝之一,只可惜在錯誤的地點選擇了錯誤的勢力,才使得他無所建樹,最終隆武朝廷的複國計劃失敗。

    可惜了這樣一位有作為的人。

    丁雲毅深深吸了口氣:“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參加唐王殿下!”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34 PM

第五十三章論勢

    “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參見唐王殿下!”

    朱聿鍵急忙說道:“丁把總免禮,我說我已不是定王,不過是個庶民,眼下還不如你洪守備和丁把總,哈——哈——”

    他艱難、自嘲的笑了兩聲,接著對始終肅立在門口的兩個隨從中的一人說道:“陳公公、蘇公公,我在這裡留夜,公公看著合適嗎?”

    怪不得那二個隨從始終一言不發,而且自己看他們走路樣子總覺得有些彆扭,原來是公公。丁雲毅心裡想道。

    陳公公居然一聲嘆息:“王爺,你要留就留,灑家有什麼不放心的?洪守備,煩您給灑家和蘇公公找間住的地方,也好隨時伏侍王爺。”

    “哎,哎。 ”洪調元連聲說道,急忙和老紀一起打掃了兩間乾淨的營帳出來。

    又趕緊的回來,見丁雲毅和朱聿鍵二人完全不顧彼此身份,坐在那裡談興正濃。他也不敢打擾,坐在一旁傾聽。

    原來自從朱聿鍵抵抗流寇失敗,被貶為庶民後,一直都被囚禁在鳳陽。

    後來福王朱常洵為其向崇禎求情,崇禎念著朱常洵在自己登基時出了大力,他又是皇親里地位最顯赫的一個,於是勉強允許。

    崇禎讓朱聿鍵戴罪立功,視察沿海各省,爾後再考慮恢復王位的問題。又對他不太放心,派出太監監視。

    朱常洵雖然荒淫,但對朱聿鍵卻頗多疼愛,乾脆好人做到底,讓自己的貼身太監陳公公和蘇公公負責監視,崇禎也便做了一個順水人情。

    朱聿鍵一路視察,來到福建之後,聽說澎湖以微薄兵力,擊潰了赫赫有名的大海盜鬼王丸,心裡好奇心大起,在徵得兩位公公同意之後,便來到了澎湖。

    丁雲毅心中有些好奇,難道因為自己這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物出現,歷史的軌道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改變嗎?

    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朱聿鍵,也來到了澎湖?

    洪調元進來的時候,丁雲毅和朱聿鍵正在那裡談論著為何眼下造反者如此眾多的原因。

    “造反有的時候並不取決於造反者有多大力量,而在於造反者有多大的勇氣。”丁雲毅在那說道:“許多時候一件偶然的事情,便推動了一次足以席捲全國的起義。陳勝、吳廣起義,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充分的準備,但卻最終給予了大秦帝國以沉重的一擊,這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朱聿鍵聽的非常仔細:“那麼本朝的那些流寇呢?”

    “他們之所以被稱做流寇,就在於他們沒有明確的目的,甚至是打到哪裡算哪裡,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丁雲毅同樣也解釋得非常耐心詳細: “因為在這個時候予以他們各個擊破,原是最合適的時機。一旦等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出現那麼一兩個領袖型的人物出來,那就非常之可怕了。”

    朱聿鍵眉頭微皺: “王逆自用今年已斃命,眼下反賊由高逆迎祥指揮,難道項文說的是高逆迎祥嗎?”

    “不是 ,他算不得領袖,不過是個醉生夢死的流寇首領而已。”丁雲毅面色嚴肅:“他手下有兩個人當特別引起朝廷注意,一個是李逆自成,一個是張逆獻忠!”

    “李自成,張獻忠?”朱聿鍵沉吟著道:“可是在林縣擊敗總兵鄧玘,殺其部將楊遇春,反賊中號稱'八隊闖將'中的那兩人?”…。

    “正是他們!”丁雲毅接口而道:“李自成陰毒堅忍,張獻忠刻毒勇猛,皆是梟雄之才,高逆迎祥能夠縱橫五省,很大程度因為有了這兩個部下。眼下他們還未成氣候,可若是等他們羽翼豐滿,再想剿滅就難上加難了。”

    朱聿鍵仔細的把這兩個名字記了下來,心裡直想等到巡查完畢,一定要和陛下說起此二賊,讓陛下無論如何小心提防。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信任丁雲毅的話。

    “當年聖上勤勉有加,為國家廢寢忘食,乃是我大明一等一的好皇帝那。”朱聿鍵嘆息一聲:“希望這些對聖上有幫助,能夠儘早平定賊軍,恢復我大明太平江山。”

    “聖上的確是我大明最勤勉的皇帝。”丁雲毅一點都不反對:“若是在太平盛事,聖上當是千古一帝,可惜這個世道......”

    朱聿鍵忽然問道:“我知道海外有紅夷國,幹臘絲國,這些國家也有這些動盪嗎?”

    丁雲毅搖了搖頭:“有,但很少。比如紅夷國,他們沒有皇帝,有什麼事情大家一起商量著辦,因此造反也便少了。”

    “沒有皇帝?大家商量著辦?”

    朱聿鍵和洪調元一起驚呼起來,這在他們看來簡直是天下最不可思議之事。

    洪調元更是連聲說道:“沒有皇帝那如何治理國家?大家商量著辦,你一個主意,我一個主意,豈非亂套了?”

    朱聿鍵雖然沒有說話,但神色間也大是讚成洪調元的說法。

    “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希奇的。”丁雲毅一笑:“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國家採用這個辦法。王爺,哪怕皇帝再聖明,也終究是一個人,方方面面難道都能照顧得到?況且子孫中若有不屑之徒怎麼辦?歷朝歷代末年大多數皇帝荒淫無道,這才官逼民反。我大明洪武皇帝何等雄才大略,但......”

    “大膽,住嘴。”朱聿鍵面色一沉打斷了他的話,接著放低聲音說道:“隔牆有耳。”

    丁雲毅心中感激,自己說的一時忘形,有些過了,朱聿鍵也是一片好心,生怕今天談話,為自己帶來災禍。

    他略笑一笑說道:“王爺,君主制對於一個國家的穩定,是大有好處的,大家都需要一個'最大的',來控制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如果沒有'最大'的,那麼'大大小小'的就會失去控制。人們會頓時惶然無措,以為天下都是無人管理了,任意取奪,這便造成了社會的動盪不安。但總會有一種新的製度來取代老制度的。”

    這一夜,丁雲毅和朱聿鍵刻夜長談,一直說到天色發白。洪調元卻是堅持不住,到了半夜時分,告了個罪先回去休息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38 PM

第五十四章海賊投軍

    一直到了天色大明,兩人依舊談興尚濃。

    外面傳來了陳公公的聲音:“王爺,天亮了,今一早咱們還得回去呢。”

    朱聿鍵嘆息一聲,戀戀不捨。

    丁雲毅看出他的心思:“王爺,將來你我總還有見面機會,到時若是王爺不嫌棄我這個小小把總,一定還與王爺秉燭夜談。”

    “不嫌棄,不嫌棄。”朱聿鍵連聲道:“與項文一夜長談,許多事情都是聞所未聞,大長見識。他日若能來鳳陽,我定請項文痛醉。”

    兩人相視而笑。

    洪調元已經準備好了早點,朱聿鍵也不肯吃,一拱手:“請!”

    “王爺請!”

    來到碼頭,送朱聿鍵上船,朱聿鍵迴聲說道:“洪守備,丁把總,澎湖就靠你們了。千萬不要墮了我大明的威風!”

    “洪調元、丁雲毅謹遵王爺訓下!”

    那裡陳公公正想上船,想了一下停了下來,把丁雲毅拉到一邊,小聲道:“丁把總,別怪灑家多話,你和王爺談了什麼灑家不想知道,但灑家也勸你丁把總把昨夜的話都忘了,都忘了......”

    丁雲毅一怔,接著緩緩點了點頭。

    是啊,朱聿鍵還是待罪之身,誰能想到今日的囚徒,他日會是皇帝?朱聿鍵以皇親國戚的身份,和自己一個外官,還是個小小的把總接觸,已經犯了忌諱了,這樣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還有。”陳公公的聲音更加低了下來:“知道我為何願意陪著王爺一起來澎湖嗎?”

    丁雲毅迷茫的搖了搖頭。

    陳公公臉上顯得非常不快:“丁項文,丁把總,福王交代你的事情可別忘了。你就算立了再大功勞,若是忘了福王的吩咐,福王他老人家要殺你如殺一螻蟻!”

    說著一拱手:“告辭!”

    丁雲毅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福王的吩咐?難道自己這個前身的“丁項文”,和福王之間有什麼秘密交易不成?

    可自己現在問誰去?將來萬一掉了腦袋也是個冤死鬼......

    想了半天也實在想不通自己和福王之間有什麼約定,乾脆不再去傷這個腦筋。

    這次運氣不錯,認得了朱聿鍵這麼一個未來的皇帝,將來對自己或者大有幫助。只可惜朱聿鍵也是個短命的皇帝。

    再者以自己的性格,能不能活到朱聿鍵稱帝的那一天還難說得很。

    打從丁雲毅打敗鬼王丸後,澎湖名聲大噪。先是來了個廢王朱聿鍵,朱聿鍵前腳剛走,蔡九洲臨行前推薦過的海盜張憲軒就找上門來了。

    蔡九洲回到泉州之後,派人找來張憲軒,也不多話,把丁雲毅正在到處招攬人手的事情前後說了一遍,並力勸張憲軒投到丁雲毅門下。

    張憲軒和大海盜劉香勢不兩立,雖然屢次襲擊劉香落單船隻,但終究只有一條船的力量,要想打敗劉香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這次澎湖巡檢丁雲毅以弱勝強,怒斬鬼王丸,早已在海盜之中傳開,一時群盜震驚,都在議論著那個橫空出世的丁雲毅。

    這時從自己好友嘴裡又聽到了這個名字,張憲軒不由得心動。

    要想報仇,斬殺劉香,非得有強大外援不可。眼下的澎湖丁雲毅雖然遠遠稱不上“強大”二字,但憑藉斬殺鬼王丸的表現,或者有廣闊前景也不一定。…。

    看出了張憲軒的心動,蔡九洲又趁熱打鐵,勸說張憲軒久做海盜終非長久之計,總要尋個出身這才好。

    如此反復勸說,張憲軒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當下也不遲疑,直奔澎湖。

    一見到丁雲毅,張憲軒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海賊張憲軒特來領死!”

    一聽到是蔡九洲竭力推薦過的張憲軒,丁雲毅頓時大喜,扶起張憲軒道:“張兄何須多如此?蔡振興竭力向我推薦過你,張兄不嫌丁某是是個小小把總,丁某又如何會嫌棄張兄出身?”

    眼看丁把總隨和,張憲軒更是放心,順勢站了起來: “丁把總怒斬鬼王丸,但凡海賊,無有不佩服的。張憲軒願意棄暗投明,跟隨把總,殺賊立功,以圖一個出身!”

    丁雲毅連聲道好,心中想到這恐怕就是所謂的招安了。

    這次張憲軒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將他的海船和二十餘手下一齊帶到了澎湖,這等於為丁雲毅平添了一股力量。

    這二十多個海賊,都是和大海盜劉香浴血奮戰過的,海上經驗最是豐富,將來必可大用。

    把張憲軒請到了軍營裡,丁雲毅開口就問:“澎湖該當如何,還請張兄教我。”

    張憲軒也不客氣:“把總格殺鬼王丸後,雖然名聲大動,但也成為海賊眾矢之的,眼下大家都在看著一個人。”

    “劉香?”丁雲毅脫口而出。

    “正是此人。”張憲軒點點頭道:“劉香雖然在料羅灣慘敗,損失船隻無數,但其底子還在,依然是第一海賊。劉香的一舉一動,勢必影響到其他海賊。如果我猜得不錯,以劉香的性格早晚會對澎湖有所動靜。這一來是報了料羅灣的仇,二來是繼續穩固自己的地位。”

    丁雲毅雙手抱臂,沉吟在那。

    張憲軒說的沒有錯,鬼王丸之後自己下一個要面對的對手不是紅夷就是劉香了。甚至有可能是紅夷和劉香的聯手進攻。

    在那想了一會問道:“若是劉香現在進攻,澎湖勝敗如何?”

    “澎湖必敗無疑。”張憲軒想都不想就道:“劉香的實力不是澎湖能夠比擬的,因此要想抵抗住劉香未來進攻,把總當早做準備。”

    “我已經讓蔡振興回去打造新船了,希望能夠儘早送到澎湖。”丁雲毅沉思著道。

    “和劉香既然早晚一戰,把總也不必太擔心了。”張憲軒忽然意氣風發地道:“這海上兩股最大勢力,一股是劉香,一股就是已成官兵的鄭芝龍,兩者本來分庭抗禮,但現在鄭芝龍的實力已經遠遠強過劉香。只要把總能夠擊敗劉香,那麼也就等於......”

    他說到這便不再說下去了,只是意味深長的朝丁雲毅看了一眼,丁雲毅也是一笑。

    只要能夠打敗劉香,那麼自己便有了資本,有了和海上第一強大力量鄭芝龍抗衡的資本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41 PM

第五十五章錢那,錢那!

    張憲軒的到來,以及那些被淘汰者加入到了“大明遠洋公司”,這讓丁雲毅捉襟見肘的人手一下得到了極大的緩和。

    張憲軒雖是海賊出身,但對海戰中處於弱勢一方如何調度運用大有心得。

    平心而論,現在的丁雲毅無論對哪股海盜,都是弱勢的一方。他們艦船稀少,武器薄弱,大部分的士兵沒有海戰經驗。

    而澎湖軍民的主心骨——丁雲毅本人儘管陸戰驍勇,接連格殺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但於海戰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門外漢。

    張憲軒及時的解決了這一問題。

    丁雲毅將所有人手分成兩撥,上午陸戰訓練,下午海戰練習。張憲軒和他帶來的海賊,都成了丁雲毅這些人的老師。

    張憲軒和他的海賊弟兄被單成一隊,張憲軒被委以百長一職。

    眼下的丁雲毅手裡等於掌握了兩支力量,一支是正經的大明官兵,一支是“大明遠洋公司”。

    尤其是“大明遠洋公司”,丁雲毅最是看重。

    這一支看起來非正規的武裝力量,其實不受限制,相對隱蔽,調度靈活,完全不用通過上司許可。

    甚至可以這麼說,這是丁雲毅的私人武裝,儘管它現在看起來還非常弱小。

    幾日的訓練非常殘酷嚴格,讓弟兄們叫苦連天,訓練結束,人人骨頭都像是要散架了。尤其是龍戰天那些才從軍的,哪裡會想到當兵居然如此之苦?

    可丁把總向他們許諾,只要熬過了訓練這一關,未來丁把總一定帶著他們有大好前程可尋。這麼一想,咬咬牙也就熬過去了。

    誰不想飛黃騰達,光宗耀祖,封妻蔭子?

    丁雲毅心中還別有想法,這又是陸戰訓練,又是海戰訓練,算得上是海軍陸戰隊的雛形不?

    練了一天,滿頭大汗的從船上下來,丁雲毅也練得雙腳發軟。硬撐著招呼著弟兄們回軍營吃飯,一邊接過岸上等候著的秦云遞過來的茶水,一口氣喝得精光,喘息著道:“秦解元,你可是'大明遠洋公司'的總裁,現在倒變成了你在看熱鬧,我和弟兄們累死累活。”

    “行軍打仗,非我所長。”秦云笑道:“若是拿起筆來書書寫寫,那秦某倒不遜於人。 ”

    丁雲毅笑了一下,秦云忽然問道:“三哥,我心裡有個疑惑,唐王何等身份,縱然被廢為庶人,但到底也是皇親國戚,,有豈是洪大哥能夠人認得的?我原想洪大哥頂丁軍務的弟子,或者是丁軍務為其引見?再一想也不對,以丁軍務的為人,斷無可能為門下弟子走門路。”

    這一句話,倒勾了丁雲毅的心思。這兩天來,丁雲毅也一直在為這個問題疑惑,洪調元是怎麼會認得朱聿鍵的?

    他上澎湖時候不過是個小小把總,和朱聿鍵身份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那天晚上和朱聿鍵徹夜長談,丁雲毅問其此事,朱聿鍵笑而不答,只反復說洪調元為人還是不錯的,若不是秉性庸庸碌碌,也不會到澎湖這地方來。話裡意思,洪調元身後除了丁遠肇外似乎還有靠山。

    也試探著問過洪調元,但洪調元卻敷衍了過去,明顯說的不是真話。

    難道洪調元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洪大哥嗎?

    “我也想不明白。”丁雲毅緩緩搖了搖頭:“洪大哥口口聲聲稱我父為'恩師',但我上澎湖前父親曾對我說過,洪調元勉強算是他的學生,這裡面可當真古怪得很了。”…。

    秦云朝邊上看了看,低聲道:“那個東時先生的弟子謝天謝北漂,洪大哥對他甚是照顧,我看不如讓謝天仔細看著一下洪大哥?”

    讓謝天去做奸細?丁雲毅猶豫了下:“謝天這人可靠嗎?”

    “可靠!”秦云點了點頭:“他的老師間接死在了鬼王丸的手裡,你為他報了大仇,他幾次見到我都說無以為報的話,我也試探過他,這人斷然願意為三哥效力。”

    “你去辦。”丁雲毅神色鬱鬱寡歡。

    原本以為這個時代與自己那個時代大不一樣,既然是結拜兄弟,就當肝膽相照,但誰想到現在就已經開始互相提防起來了,而且還是從自己這先開始的。

    丁雲毅希望自己是多疑了,他甚至不希望洪調元有什麼秘密。可是這一切卻並不是由自己來掌握的。

    “還有。”秦云又道:“這段時間我們又是招募兵壯,又是迎來了張憲軒這些弟兄,手裡銀子剩下的可不多了。前兩天三哥說要進一批貨販賣出去,泉州那邊謝玄來信說安排好了,但是這進貨的本錢從哪裡來?”

    錢那,錢那!

    聽到“錢”這個字,丁雲毅的頭就大了起來。

    辛辛苦苦弄到的銀子,轉眼間就沒有了。自己在一個時代為了錢頭疼,怎麼來到大明朝還得天天為錢發愁?

    自己現在到哪弄銀子去?

    荷蘭人沃卡德克給了自己五十枚金幣,當著朱聿鍵的面,自己要裝清廉,全部上交給了朱聿鍵,可氣的是,朱聿鍵居然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給自己留下。

    你多少分給自己一些,也能讓自己應應急是不?

    現在明明知道有一條賺錢的路,卻窮得連本錢也都沒有了。早知道就晚些讓蔡九洲去購買新船和武器,先拿那些錢來做買賣了。

    丁雲毅愁眉不展,秦云也是一臉苦相,兩個人面面相覷,這當是窮人看窮人,兩眼淚汪汪了。

    老天爺,丁雲毅心裡想到,既然你讓我來到這個時代,起碼也給我弄個有錢的老子那。可偏偏自己那個老子兩袖清風,對兒子還那麼的苛刻。

    錢那,錢那!

    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張憲軒意氣風發的從船上走了下來,一見到丁雲毅就大聲說道:“丁把總,這幾日訓練大有成效,只是弟兄們用來訓練的武器太少了。尤其是佛郎機砲,大多數的弟兄居然從來都未見過,咱們得想辦法弄幾門來。也不知道蔡振興那辦得怎麼樣了,多弄上幾門咱可就有辦法了。”

    我呸!一聽這話,丁雲毅心裡喃喃咒罵。

    還弄幾門佛郎機砲?老子這裡窮的,眼看就要把褲子拿到當舖裡去當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54 PM

第五十六章搶!

    老子上哪裡弄錢去?

    丁雲毅在那愁眉不展,張憲軒卻似看出了丁把總的尷尬。

    他一來到澎湖,便聽說了丁把總手裡的銀子大部分都被蔡九洲帶走買新船了,現在經濟狀況惡劣得很。

    自己在這個時候要丁把總去弄佛郎機砲,雖然是順口一說,但也未免有些過分了。

    “咱們要是海盜就好了,沒銀子了就去搶。”張憲軒嘀咕了聲,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海盜歲月。

    “你說什麼?”丁雲毅卻立刻問道。

    張憲軒有些尷尬:“丁把總,我是開玩笑的。”

    “不,不。”丁雲毅眉頭皺了皺:“海盜搶得,為什麼我搶不得?”

    “啊!”

    秦云是聽過丁把總這句話的,張憲軒卻張大了嘴呆若木雞。

    海盜搶得,為什麼我搶不得?

    若非親耳聽到,很難相信這句話是從一個大明朝的官員嘴裡說出來的。

    “張百長。”丁雲毅把張憲軒叫到了自己身邊:“平時你們劫掠海上,是如何進行的?仔仔細細說給我聽。”

    張憲軒這才知道丁把總不是在那開玩笑,定了定神說道: “似我們這樣的小海盜,只能卻劫掠那些護衛力量不強的船隻。一般會先派人去各港口打探動向,看有沒有合適的目標,確定目標之後,再要想辦法弄清楚它的航行路線,然後找到最佳搶劫地點。這個搶劫地點也大有講究,既要遠離港口,又要合適在搶劫之後逃跑......”

    他說的非常仔細,丁雲毅也聽的非常認真。遇到不明白的地方,還會插問一下。

    等到全部聽完,丁雲毅惡狠狠地道:“幹!他媽的,海盜能搶得盆滿缽滿,難道老子身為大明把總就只能喝西北風嗎?”

    秦云笑著搖了搖頭,張憲軒卻是精神大振。

    這位把總當真對自己胃口,說乾就乾,全然不像其他官員那麼腐儒。自己原是海盜出身,乾海盜那是本行。眼下跟著這位把總,將來斷然不至於會餓肚子了。

    幹得好了,平步青雲,當個正經的大明官員也不是沒有可能;幹得不好,了不起再當海盜去。

    丁雲毅想了一下:“張百長,你負責派人去各港口打探消息,看最近有沒有出海的商船,記得,要想辦法找外國人的船,頂好是在台灣探聽紅夷有沒有近期要運走的貨物。咱們這海盜當得可得和別的海盜不一樣,搶我大明的海船,顯不出咱們的威風。只有紅夷人的船,那才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將來就算風聲不緊傳了出去也光彩。”

    “把總放心,這行我最拿手,兩天之內必有消息!”張憲軒大喜道。

    秦云一笑:“跟著把總,將來要麼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要麼大好人頭落地。”

    “我看還是人頭落地的可能性大些。”丁雲毅苦笑了聲。

    “我可管不了那些,便是人頭落地,跟著把總也是心裡痛快!”張憲軒拍著胸脯道:“但把總做一天,我便跟著一天。把總要是被砍腦袋,弟兄們無非跟著把總一起赴死而已。”

    丁雲毅又是好笑,又是感動。

    張憲軒的話雖然不太吉利,但卻是一片真心。

    三個人仔細商量了該怎麼辦,丁雲毅又再三交代,此事千萬要瞞住了洪調元。一來現在對洪調元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二來以洪調元的性格,知道後免不得又得提心吊膽,再三不肯。…。

    “丁大哥,丁大哥。”阿湖一邊叫著一邊興沖衝的跑了過來:“丁大哥,我姐讓你上家吃晚飯去。”

    秦云藉口離開,張憲軒也拱拱手道:“把總,那我先去把事情辦起來了。”

    “有勞了。”

    丁雲毅回了個禮,隨即和阿湖一起朝他家走去,順口問道:“你姐今天怎麼要請我吃飯?”

    “想你了唄。”阿湖擦了下鼻子,順口道,話一出口,趕緊吐了吐舌頭,想起姐姐再三關照自己別亂說話,趕緊道:“我姐要謝謝丁大哥肯收留我在軍中。還有我姐說丁大哥這幾天帶著弟兄們日夜操練,辛苦了,所以做了幾個菜給你吃。”

    丁雲毅笑了一下,也不說話。

    還沒有到家門口,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香氣,丁雲毅抽了下鼻子:“好香,這是什麼?”

    阿湖得意洋洋:“我一大早去抓的一隻山雞。在我們澎湖,這東西最是希罕,平時難得一見。”

    “丁把總,來吃飯那?”

    棒子爹的家就在阿喜姐弟家的邊上,見到丁雲毅老遠就打起了招呼。

    “哎,是啊。”丁雲毅笑道:“怎麼就你一人?棒子娘呢?”

    “老太婆去她大妹家還沒有回來呢。”

    “要不一起吃?”

    這本是丁雲毅一句客氣的話,換一個人肯定不肯,可誰想到棒子爹也不知道腦袋裡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應道:“成,早想和丁把總一起喝酒了,今天老婆子不在,正好。我去拿壇子酒來,那可是好酒啊。”

    棒子爹興沖衝的轉身進去拿酒,丁雲毅倒也沒覺得什麼,阿湖卻是一臉的不高興。氣哼哼的推門走了進去。

    “丁大哥,來啦。”正把菜剛準備好的阿喜見到丁雲毅,好像自家人一般的打了聲招呼,接著轉眼見到弟弟樣子:“阿湖,怎麼了?”

    阿湖板著臉道:“隔壁的。丁大哥和他客氣一下說一起吃飯,誰想到他卻當真了。”

    阿喜一怔,隨即想到隔壁的說的是棒子爹。今天原本是姐弟倆和丁大哥一起吃飯的,誰想到棒子爹也參合進來了。心裡雖然也有一些不快,但阿喜卻責怪地道:“論起來,棒子爹也是咱們的親戚,親戚來家裡吃頓飯,怎麼就不行了?板著個臉,給別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是啊,阿湖。”丁雲毅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做人要大氣,有量度,跟著你丁大哥,可不能做個小氣的人。”

    聽到丁大哥也這麼說,阿湖一張板著的臉也鬆了開來。

    棒子爹興沖衝的走了進來,這位分不清楚狀況的老頭手裡抱著一探子酒,興沖沖地直接就闖了進來:

    “丁把總,今天難得好機會啊,咱爺倆可得來他個一醉方休。”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56 PM

第五十七章戚家軍

    鬧不清狀況的棒子爹也不要別人招呼,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在酒碗裡倒上了酒,一迭聲的催促著丁雲毅喝酒,自己已經忙不迭的喝了大大一口。

    棒子爹喜歡吹牛,一吹起來就沒邊沒際。

    丁雲毅第一次和棒子爹聊天,聽著新鮮,可在阿喜姐妹耳中,他的那些牛皮早就能聽得倒背如流了。

    阿湖聽得直打哈欠,扒了幾口飯,便伸著懶腰說自己要去睡覺了。說完就站起身來走了。

    阿喜聽的抿嘴竊笑不已,不時打斷一下棒子爹:“這個你剛才和丁大哥說過了。”

    棒子爹也不尷尬,很快就轉到另一個話題繼續侃侃而談。

    半壇酒轉眼就喝掉了,可棒子爹一點結束的意思也都沒有。又繼續吹了一會,忽然對阿喜說道:“阿喜,我家裡有兩條今天才打到的魚,你去弄下燒來吃了。”

    阿喜“恩”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棒子爹喝了口酒:“丁把總前些日子大展神威,斬殺了鬼王丸,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當年嘉靖朝中,倭寇動亂,戚大帥也是一般如此,殺得倭寇不敢正視我大明那......”

    他嘴裡說的“戚大帥”是戚繼光,丁雲毅不由得留上了神。

    棒子爹放下酒碗,抹了一下嘴:“旁的咱也不說了,就是嘉靖四十一年,倭寇騷擾我福建沿海,為害甚烈。秋,莆田遭受倭寇嚴重蹂躪,福建巡撫向朝廷告急,戚大帥奉命率精兵六千餘人來閩平倭。戚家軍在寧德橫嶼痛擊倭巢獲大捷後向南挺進,擊破福清牛田倭寇據點。其時部分倭寇集結莆田林墩,依仗河溝縱橫,構築巢穴。九月十四日凌晨,戚家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攻倭寇林墩大本營。官兵們游水進逼,奮勇殺敵。駐在寧海橋的張諫部與戚家軍前後夾攻,與倭寇短兵相接展開巷戰。戚家軍連克營壘幾十座,殲敵3000多名,倭寇殘部倉皇敗退到平海後遁逃出海。林墩抗倭大捷那。”

    這是發生在福建的事情,丁雲毅凝神傾聽,棒子爹又說道:

    “十一月,倭寇聞戚大帥回浙,重聚殘部進犯福建,福寧、政和、興化相繼失守。他們攻陷興化府城後 肆**屠殺,無惡不作,府城內外屍橫遍野,慘不忍睹。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倭寇退出府城,集結在平海衛和東嶠許厝。福建巡撫譚綸緊急上書朝廷,請求再召戚大帥回師援救。戚大帥率軍抵閩後,會集俞大猷、劉顯三大營合圍夾擊許厝倭巢並乘勝追擊,殲敵主力,取得平海衛大捷。隨後,戚大帥揮師南下救援仙遊。戚家軍一連交鋒十八陣,殲敵一千多人。接著又在大蜚山下全殲五百殘寇,全勝。”

    說到這,棒子爹的聲音忽然抬高起來:“這就是我福建赫赫有名的'五百洗'、'十八戰'!”

    丁雲毅聽得驚心動魄,心馳神往,恨不得現在自己就能回到那個時代,跟隨在戚繼光身後殺敵破賊。

    “丁把總可知道戚家軍為何能百戰百勝嗎?”棒子爹話裡有話地問道。

    丁雲毅想了一下:“紀律嚴明,士卒訓練有素......”

    “紀律嚴明那是不假,戚家軍但凡出征時有擾民行為的一律斬首示眾。”棒子爹接口道:“但嚴明到什麼程度?嚴明到了有些殘酷的地步。戚家軍軍法規定,如果作戰不力而戰敗,主將戰死,所有偏將斬首;偏將戰死,手下所有千總斬首,千總戰死,手下所有百總斬首;百總戰死,手下所有旗總斬首;旗總戰死,手下隊長斬首,隊長戰死,而手下士兵沒有斬獲,十名士兵全部斬首。”…。

    丁雲毅微微點頭。

    或者軍法的確有些殘酷,但正是在這森嚴的軍法之下,也鍛造出了一支戰無不勝的戚家軍。

    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棒子爹只是一個漁民,怎麼知道戚家軍那麼多的事情?

    棒子爹今年六十二歲,戚繼光死的那一年,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而已。

    “還有一遭,戚家軍的兵器舉世無雙!”說到戚家軍時候,棒子爹神采飛揚:“神威將軍炮,佛郎機砲,大口徑的加農炮發熕,鳥銃,倭刀,鐵甲,戚家軍應有盡有,火器的先進程度甚至直逼京都神機營。有這樣的兵器和那樣的士卒,焉能不百戰百勝?”

    說到這,棒子爹把碗裡的殘酒一飲而盡:“非但如此,戚大帥還是一個建築天才,他修建的長城且不多說,大帥親自設計修建的空心敵台,簡直讓人驚嘆。丁把總,你且來看!”

    說著舉起油燈,招呼著丁雲毅席地而坐,接著拿來一塊石頭,在地上畫了起來,畫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一副簡略的敵台模樣已經畫了。

    棒子爹指著圖道:

    “所謂空心敵台,高三、四丈不等,周圍闊十二丈,有十七、八丈不等者。凡衝處數十步或一百步一台,緩處或四、五十步,或二百步不等者為一台。兩台相應,左右相救,騎牆而立。造台法為下築基與邊牆平,外出一丈四、五尺有餘,中間空豁,四面箭窗,上建樓櫓,環以垛口,內衛戰卒,下發火砲,外擊敵人。敵矢不能及,敵騎不敢近。每台百總一名,專管調度攻打...... ”

    丁雲毅完全被吸引住了,棒子爹仔細地道:“當年戚大帥任薊鎮總兵時便是如此修建。牆台為齊牆而建之平台,上面可放置軍械、糧草,並且可以協助敵台攻擊來犯的近敵。烽火台與敵台密切配合,形成一定的傳烽路線,一遇敵情,舉烽鳴煙放炮,迅速地把情況傳遞到薊鎮防線。而關隘處建築的城堡,在戰時守兵登城打仗,平時則可在城門設卡盤查過往行人。”

    說到這,意味 長的看了丁雲毅一眼後道:

    “前幾日丁把總重修風櫃城,若是按照這樣修建,我澎湖雖小,敵雖有十倍眾要想攻下便也困難得很了。可惜啊,當時丁把總手裡的銀子可有限的很那。”

    丁雲毅猛然站起,眼睛死死盯著棒子爹:“你究竟是什麼人?”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0:58 PM

第五十八章戚家刀法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丁雲毅猛然站起,厲聲問道。

    這樣的圖,絕不是一個漁民能夠畫出來的。棒子爹到底是什麼人?

    “丁把總,少安毋躁。”棒子爹臉上露出笑意:“我年輕時候火氣比你還大,可是現在歲數大了,脾氣便也好了。”

    丁雲毅遲疑了下,隨即又緩緩的坐到了地上。

    棒子爹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又仔細講解了一番空心敵台的造法,然後才把圖給擦去:“丁把總,這敵台對澎湖大有用處。海盜遲早還會來的,紅夷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捲土重來,到時候沒準這個敵台能夠發揮作用。”

    丁雲毅默默的點了點頭。

    的確,這個敵台如果能夠造好,對澎湖的防禦來說將會起大莫大的作用。

    “四指回杓猶障塞,顛毛如許怯簪冠。驚心歲月愁仍在,回首風塵夢已闌。百戰勞銷千口集,萬金散盡幾人歡。燕然北望空彈劍,馬革尋常片石難。”棒子爹信口吟了一首戚繼光的“辛未除夕”,和丁雲毅重新坐回桌邊,嘆息著道:“可惜我大明自戚大帥後,再無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百戰百勝的名將了。”

    丁雲毅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有些話不用問,就算問了棒子爹不願意開口就一定不會說。

    棒子爹在兩隻空碗裡倒上了酒:“丁把總,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您要聽了不高興,就當我是臭嘴。”

    “請講。”丁雲毅平靜地問道。

    棒子爹似乎對丁雲毅的態度非常滿意:“那天你和鬼王丸對刀,之所以能贏,靠的是出其不意,臨危不亂,關鍵時刻突出奇兵,如果真的在條件對等的條件下,敗的恐怕會是你。”

    棒子爹這話雖然聽著不舒服,但說的全是實情。

    丁雲毅有些心驚,那天自己怒斬鬼王丸,全澎湖沒有幾個人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棒子爹卻一語就道破了。

    棒子爹笑了一下,隨即臉上又露出無比崇敬:“大傢伙只知道關羽關二爺是武聖,但戚大帥才是我大明的真正武聖。幾百年來,沒有能超過戚大帥的。 ”

    丁雲毅認可了棒子爹的這一說法,若是以武術而論,近代的確很少有人能超過戚繼光。

    戚繼光非但是兵器製造家,也是一位武術家,他所創造的三十二勢長拳,正是太極拳的起源。也正因為如此,太極拳早期被稱為“長拳”。

    在戚繼光編寫的武術名著《紀效新書·拳經捷要》上,便仔細講解了宋太祖三十二長拳、六步拳、猴拳、溫家七十二行拳等十多家名著於時的拳種。

    非但如此,戚繼光在冷兵器、火器的製作操作,拳法、刀法的創建使用,陣法練法的改革創新上都是一代大家。

    說他是“武聖”絲毫沒有誇大。

    自己這點瞎琢磨出來的野路子,靠著在另一個時代打架積累出來的用刀之法,別說在戚繼光眼裡不值一提,就算再和鬼王丸打一次,誠如棒子爹說的那樣,敗的一定是自己。

    丁雲毅老老實實的承認了這一點,棒子爹大是欣慰:“丁把總真誠實人也,換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承認的。其實這有何妨?當年戚家軍初建,兵卒無非都是一些農民、礦工而已,後來戚大帥命令按其圖紙打造戚家刀,又傳士卒以戚家刀法,嚴加訓練,終於將一群烏合之眾打磨成了一支百戰百勝的精銳之師,縱橫天下再無敵手!”…。

    聽到“戚家刀法”幾字,丁雲毅的眼睛亮了一下。

    戚家刀聞名天下,若能學到這樣的刀法,勤加練習,非但將來臨陣對敵再也不用投機取巧,或者一味蠻幹,而且對於整個軍隊的戰鬥力來說都將會是一個極大的提升。

    看到了丁雲毅一臉的期盼,棒子爹微微一笑說道:

    “戚大帥歷十餘年,大小八十餘戰,終於掃平倭寇之患。後來年紀大了,精心完整自己的刀法。他夫人也是將門虎女,女中豪傑,姓王,好舞刀弄槍,戚大帥夫妻平常就經常演武,戚大帥還勝少負多。”

    丁雲毅聽了一笑,戚繼光雖然是不世出的天才,橫行天下無敵手,但他的怕老婆也同樣是天下聞名的。

    戚夫人不能生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戚繼光為了養兒子瞞著夫人納了三個妾,結果讓戚夫人知道了,拿刀差點謀殺了親夫,多虧戚繼光心眼活泛,又是哭又是下跪才平息了事。

    家裡有隻母老虎也當真可怕。

    棒子爹哪裡想到丁雲毅在這個時候會想到這些事情?他在那裡繼續說道:

    “戚大帥夫妻倆對戚家刀精心改良,終於改良出了十二式戚家刀法。可惜戚大帥爾後仙去,這十二路戚家刀法便由戚夫人保管,以後再無面世......”

    說完,棒子爹猛然站起:“丁把總,聽說你有一柄寶刀,刀名龍牙,煩你借來一用!”

    丁雲毅想都未想,拿出龍牙交到棒子爹的手中。

    棒子爹接過刀來,“謔”的一下拔出,精光四射,棒子爹贊不絕口。猛然沉聲說道:

    “丁把總,你看清楚了!”

    說著,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一十二式戚家刀!第一式帶刀勢。足並立,右膝稍彎,名曰'雌雄腳'。左手按刀鞘,右手按刀把......第三式壓刀勢。右手陰持刀,蹲身壓下低勢......第八式單提刀勢。右持刀,左身並手側於右,突露左手外腹誘敵刮入,斜進左步於右,左挽槍,進右步,單刀直刺......第十式擔肩刀勢......第十一式斜削刀勢......第十二式收刀勢。完刀法,刀往頭上左繞一刀。曲彎右手,以刀背擱於肘上,再用手,反拏刀杷入鞘。”

    十二式“戚家刀法”演完,丁雲毅看得如痴如醉。

    棒子爹一路刀法演好,究竟上了年紀,額頭出汗,胸脯起伏不定:“丁把總,我再演練一次,你需得牢牢記在心中!”

    等到第二次演練完,棒子爹好像虛脫一般,好久才喘息著道:“記清楚了嗎?”

    丁雲毅大聲道:“多謝傳刀,雲毅已經牢牢記在心裡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01 PM

第五十九章棒子爹

    棒子爹是誰,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他願意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願意說的話無論如何強迫也都沒有用。

    棒子爹真的老了,汗順著額頭大顆大顆落下,人也站力不動,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他嘴裡喃喃地道:“好,好,戚家刀有傳人了,戚家刀有傳人了。我也沒有安心的離開了。”

    “離開?”丁雲毅一怔:“你要去哪裡?”

    棒子爹臉上露出了笑意:“丁把總啊,我老了。我本不是澎湖人,三十年前來到澎湖,當了半輩子的漁民,就一個兒子也......現在在北方還有個親戚,我尋思著,趁著現在還能動,去找我那個親戚,將來死的時候,也好有個人幫我們老兩口送終。”

    “留下來,我幫你送終。”丁雲毅不暇思索地道。

    棒子爹笑了:“丁把總,我謝謝你啦。落葉歸根,人要死也終究得死在自己的故鄉......”

    他說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卻異常堅定。

    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棒子娘的罵聲:“你個死老頭子,人家小倆口吃飯,你非得湊什麼熱鬧,沒皮沒臉的,趕快滾回來。”

    “哈哈,老婆子一回來就罵上。”棒子爹笑著站了起來:“丁把總,我走了。只盼你把戚大帥留下的這些東西發揚光大,告辭!”

    “告辭!”丁雲毅也站了起來,一直把棒子爹送到了門口。

    阿喜端著魚進來了,臉紅紅的,顯是為了方才棒子娘“小倆口”那幾個字。棒子爹笑著話裡有話地道:“阿喜,我走了,丁把總你以後得照顧著點。”

    “恩。”阿喜低著頭,並沒有明白“我走了”這三個字的意思......

    走了進來,把魚放到了桌上,低聲說道:“丁大哥,方才我聽你們說話,沒有敢進來,魚都冷了。”

    “啊,沒事,沒事。”丁雲毅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到了戚家刀法上。不斷的在想第一式“帶刀式”和第十二式“收刀式”用處不大,可以少練習些,第八式單提刀勢誘敵深入,機會可要把握得住。對阿喜的話,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丁大哥,吃些飯嗎?”阿喜問了一聲。

    “啊,不用了,天色不早,我該走了。”丁雲毅這才回過神來。

    阿喜也沒有多留:“我送你。”

    外面月色鋪地,天上繁星點點。一些人家早已睡了,棒子爹家還傳出光來,裡面棒子娘在那不斷的罵著棒子爹。

    偶爾傳來幾聲狗叫,接著孩子的哭聲也跟著響了起來。

    丁雲毅忽然發現自己非常享受這樣的景象。

    夜晚的澎湖,繁星看著大地,海浪拍岸的聲音不斷傳來,就如同一個世外桃源一般。初來乍到,誰能想到這裡是各方勢力爭奪的一個焦點?

    如果沒有紅夷,沒有海盜,沒有戰爭,便是在這裡住上一輩子也都情願。

    儘管來的時間不長,但丁雲毅卻發現自己已經漸漸的忘記了另一個時代,或者這裡,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棒子爹在這裡住了三十年,怕也正是因為澎湖的一切吸引到了他?

    想到了棒子爹,丁雲毅問道:“棒子爹叫什麼名字?他的孩子呢?”

    “大家都不知道棒子爹叫什麼。”阿喜答道:“他不是本地人,三十多年前帶著一家人來了澎湖,然後就和我們一樣當起了漁民。他本是有一個兒子的,後來十多歲的時候闖了禍,怕棒子爹打他,偷偷上了條來澎湖的商船走了,從此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丁雲毅“哦”了一聲,怪不得棒子爹說到自己兒子的時候欲言又止。

    原想告訴阿喜棒子爹要離開澎湖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既然棒子爹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想來他是想保留住自己心裡的秘密。

    “丁大哥,你會一直住在澎湖嗎?”阿喜忽然問道。

    丁雲毅怔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阿喜已經幽幽地道:“那天我們大家在一起聊天,棒子爹說起了你,說你早晚都會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頂天立地的英雄。澎湖太小了,容不得你。”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一直留在澎湖。”丁雲毅沒有想隱瞞什麼:“我們吃的是朝廷的俸祿,朝廷讓我們去哪,我們就得去哪。比如現在朝廷的調令來了,我們明天一早就得走。”

    “哦......”阿喜的話裡有些傷感:“那就是我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丁雲毅想了一下:“能。阿喜,我向你保證一定能見到我,再說了,不管我到哪,阿湖一直都在我身邊,阿湖總不見得永遠不回澎湖了?”

    “恩。”阿喜點了點頭。

    這姑娘怕是喜歡上自己了?丁雲毅心裡想道。

    自己現在居無定所,又天生的膽大包天,天知道自己這條命什麼時候就丟了,可別耽誤了人家姑娘。

    可這話自己怎麼說得出來?

    緩緩,緩緩......

    “丁把總,丁把總!”

    正在此時,遠處亮起火光,接著張憲軒的聲音傳了過來。

    “丁大哥,你手下來,我先回去了。”阿喜知趣地道。

    “恩。”丁雲毅匆匆應了聲,急忙朝張憲軒的方向迎去。

    張憲軒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朝阿喜的背影看了眼,放低聲音說道:“台灣那裡有消息了?”

    “這麼快?”丁雲毅一怔之下隨即喜道。

    “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張憲軒喘了口氣:“有條紅夷的船,船主叫波萊曼,和紅夷總督普特曼斯關係非常好。他這次由台灣啟程回航,除了大量的商品貨物外,還有一批普特曼斯的私人物品。紅夷剛剛經過料羅灣慘敗,台灣又有動盪,因此人手不足,因此只有這一條船孤身出海,正可以動手。”

    “消息確實?”機會忽然出現,丁雲毅反而冷靜了下來。

    “確實。”張憲軒回答得非常肯定:“我們在台灣有內線,消息千真萬確,絕無半分虛假。而且這條船後天上午就會起航,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了。”

    丁雲毅不敢遲疑:“回軍營召集所有弟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03 PM

第六十章“維京人”號

    海上打劫!

    當這一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出現的時候,丁雲毅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緊張。但除了緊張,還更有一份期待在內。

    幾個丁雲毅的心腹被召集起來,張憲軒仔細向他們介紹了一下情況。

    包雎華想都不想,張口就道:“幹,弟兄們辛辛苦苦操練,可不就是為了等這時候。”

    “胡扯,咱是大明的官兵,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丁雲毅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故意板了下臉:“弟兄們那是實在沒有生路了,這才幹這一票,對外可千萬不可胡說。”

    “是。”包雎華有些不太服氣,勉強應了一聲。

    “波萊曼的船叫'維京人'號。”張憲軒仔細地道:“這是一條大船,船首安有一門紅夷炮,另有六門佛郎機砲,十八門迅雷炮,這些對海盜來說都將產生巨大威懾。”

    一聽如此,所有人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挑戰者”號如此強大火力,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震懾。

    縱觀整個澎湖,除了張憲軒帶來的一艘船勉強可用,其餘的便連一枝火銃也都沒有。拿什麼去和“維京人”打?

    而張憲軒的船,上面也僅僅只有配備兩門佛郎機砲,六門迅雷炮而已。自己在澎湖已經是了不起的船隻了。

    丁雲毅卻朝張憲軒看了一眼:“張百長既然把眼光盯在了'維京人'號上,想來已有辦法了?”

    “是。”張憲軒點了點頭:“不過這辦法有些冒險。丁把總是參加過料羅灣海戰的,我的辦法正是從料羅灣海戰中得來的。”

    丁雲毅略一思索,隨即明白:“你的意思是在正面吸引住'維京人'的火力,再在兩翼突擊?”

    “不錯,正是這個辦法!”張憲軒接口道:“論火力,澎湖所有的船加起來都不是'維京人'的對手,唯一的辦法就是一旦開戰,以一條船在正面死抗,再以小船在側翼展開突擊,小船上堆滿引火之物,一旦接近以燃起大火,爾後登船白刃格鬥!”

    丁雲毅沉默在了那裡。

    這是一個辦法,但也是一個冒險的辦法。

    正面的那條船能不能夠抗得住?側翼的船能不能接近?登船後能否制服“維京人”號上的船員?這些都是必須要考慮的。

    弟兄們的眼光都落到了丁雲毅的身上,現在,這位把總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主心骨。

    “辦法是唯一的辦法了。”丁雲毅的聲音不大:“但是正面的船最是危險,誰來擔此重任?”

    張憲軒想都未想:“把總,整個澎湖只有我的船能夠擔此任務!請把總放心,張某多有和紅夷、海盜交戰經驗,知道如何應付!我船上水手,雖然不敢說身經百戰,也個個頗有經驗,堅持上一段時候還是可能的,只是......”

    他遲疑了下:“側翼突擊之船能否及早接近'維京人'號將成為關鍵!”

    “側面,由我親自指揮!”丁雲毅不再猶豫,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弟兄們一下精神大振。

    在他們的心裡,丁把總驍勇無雙,由他親自指揮突擊,此戰必能成功。

    當下圍在一起,仔細商議。如何埋伏,如何突襲,哪條船負責點火,哪條船負責第一個登上“維京人”號,事無鉅細,都商議得清清楚楚。

    這一戰除了張憲軒和他的弟兄們,“大明遠洋公司”和那些新招募來的士卒也都精心挑選出六十人參戰。…。

    等到商量完畢,弟兄們不敢耽誤,紛紛回去準備。

    秦云看到營帳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忽然開口問道:“三哥,鄭芝龍那裡怎麼辦?”

    “鄭芝龍?有他什麼事?”丁雲毅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秦云淡淡一笑:“三哥不要忘了,凡海上船隻,每年向鄭芝龍交納三千兩銀子,紅夷也不例外,鄭芝龍以鄭家之令旗相授,保證他們安全。海盜是斷然不敢動有鄭家令旗的船隻的,要是劫了,便等於是和鄭家開戰。”

    丁雲毅恍然大悟。

    是啊,鄭家,鄭芝龍,怎麼辦?

    料羅灣大戰後,鄭芝龍聲勢大振,普特曼斯只好放棄與劉香勾結,改與鄭芝龍修好,轉而表達今後想在台灣、而不是強勢前往福建尋求對大明貿易的意願,由鄭芝龍派船到台灣進行貿易。鄭芝龍也不願長期樹敵,因此在一位住在熱蘭遮城的同安商人林亨萬居間協調下,雙方同意進行貿易往來。於是福建商船開始駛抵台灣。

    東印度公司曾說:如果公司想存在下去,必須把鄭芝龍這一根刺從公司腳下拔除。鄭芝龍勢力之大由此可以想見。

    爾後,為了確保海上安全,普特曼斯也不得不按照鄭芝龍的規矩,約定每年向鄭芝龍交納保護費三千兩銀子,用來確保他們在海上的安全。

    “維京人”號必然也是如此。一旦自己劫掠了這艘船,引來鄭芝龍的追查,進爾查到自己頭上怎麼辦?

    以自己目前的力量來說,鄭芝龍便是一根小手指頭便也能將自己壓死。

    “搶!”丁雲毅惡狠狠地道:“鄭芝龍大魚大肉,難道我們連口肉湯都不能喝嗎?只要我們行事機密,我就不信他鄭芝龍能夠查到我們的頭上來。他媽的,老子就是披著官服的海盜!”

    這一句話讓秦云忍不住笑了起來:“三哥既然已經決定,那弟兄們跟著做也就是了。大家是拜過把子的,生死與共......”

    說到這裡停頓了下: “只是此事有些拜把子的人卻是絕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丁雲毅立刻明白,他這說的是洪調元。

    現在自己一來對洪調元已經有了戒心,二來洪調元天生膽小,知道後必然連覺都睡不好,還要千方百計阻止,還是盡量不要讓其知道的好。

    在心裡盤算了下:“只告訴大哥說我們明天要出海操練,大約要一兩天的時間。孝晉,你就留在澎湖,密切注意大哥的一舉一動,千萬不能讓其生疑。”

    “交給我去辦了。”秦云點頭應道:“對了,把那個謝天也給我留下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10 PM

第六十一章十大海盜鐵規

    丁雲毅的海盜生涯即將邁出第一步。

    他儘管職位低,但到底還是大明正式委任的一名把總,是個堂堂正正的朝廷軍官,但是形勢卻逼迫得他必須要做一名海盜。

    精心挑選的兄弟們都被集中起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次的目的。就連洪調元這位澎湖上的一把手,也被告知丁雲毅要帶著弟兄們出海操練一兩天。

    洪調元也懶得去管這些操練上的事情。

    張憲軒的船隻已經提前起航了,丁雲毅挑選了一批船隻,其中一大半是漁船。他就要憑著這些漁船,去挑戰一艘龐然大物:

    “維京人”號!

    一個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船隊靜悄悄的向目的地駛去。

    當來到一座無名小島的時候,丁雲毅讓船隊靠岸,帶著所有的兄弟來到了島上。

    張憲軒已經在這裡等著他了。

    天色暗了下來。

    丁雲毅讓人燃起火堆,從船上拿下了一壇壇的酒,堆滿在了那裡。他讓弟兄們自己倒酒,然後大聲問道:

    “兄弟們,餓不餓?”

    “餓了!”

    “可咱沒有吃的,他媽的除了這些酒,什麼吃的也都沒有!他娘的老子現在餓得恨不得吃下一條船!”

    丁雲毅粗魯的話,引起了弟兄們的一陣哄笑。

    丁雲毅拍了拍身邊的酒壇:“還好咱有酒,喝它個痛快,喝它個天昏地暗!他娘的,喝醉了就不餓了,喝!”

    “喝!”

    弟兄們亂哄哄的叫了起來,紛紛打碎酒壇子封口,倒上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丁雲毅一口灌下了大半碗酒:“兄弟,咱這次為了什麼出海?”

    “操練!”

    弟兄們話才一出口,丁雲毅已經恨恨的啐了一口:“屁,要操練,老子不會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挑明了說,老子這次是帶你們出來打劫的!”

    弟兄們一下安靜了下來,不少的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打劫?打的哪門子劫?怎麼忽然莫名其妙的冒出打劫來了?

    “你們沒有聽錯,老子就是帶你們打劫來的!”丁雲毅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有艘紅夷的船,明天上午會啟程,然後會經過這裡,上面堆滿了金銀財寶,只要咱們能奪下這條船,上面的東西都是咱們的了!”

    當聽到“上面堆滿了金銀財寶”這一句話,所有人的眼中都散發出了熾熱。

    可一想到對方可是有武裝的,再看看自己船上......還有一個要命的問題,搶劫那可是海盜的行徑那。

    “我知道你們怕,他娘的我也怕。”丁雲毅看出了弟兄們的心思:“可弟兄們,咱都想做個老實的本分人,老老實實的娶妻生子,老老實實的想讓自己富裕起來。可咱做不到這點,打上一輩子的魚,連個肚子都填不飽。當兵,軍餉還發不下來。你們再看看那些海盜,整天大魚大肉,快活自在,他們能幹,為什麼我們不能幹?豁出去,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砍掉腦袋而已,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丁雲毅的話,悄悄的在消除弟兄們心裡的恐懼,一些人的眼中重新開始流露出了嚮往。

    丁雲毅繼續說道:“與其窩窩囊囊的過一輩子,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上幾年!我丁雲毅是你們的把總,今天在這給你們一句話。以後每劫掠一次,三成歸你們,五成咱們用來造新船,做買賣,剩下的兩成咱攢著。幹這行,保不齊的誰哪天就會送命了,少條胳膊斷條腿了,這些攢下來的銀子,就當成你們撫卹金和傷殘費!”…。

    弟兄們一下就開始議論開了。

    把總幫弟兄們考慮得太周全了,連這些事情都已經想到了。

    之前明軍中雖然也有撫卹銀子,但卻少得可憐,而且一大半都落到了那些當官的手裡。

    “兄弟們,反正我的主意是定了,甭管你們去不去。”丁雲毅的話斬釘截鐵:“老子寧可戰死,也絕不餓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是兄弟的,願意跟著老子乾的......”

    他舉起了手裡的酒:“把這碗酒給乾了。從此後咱們就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著,他仰頭把碗裡的酒一飲而盡。

    包雎華第一個舉起了酒碗:“三哥,別人他娘的咋樣咱不管,我老包跟著你幹!大不了就是一死!”

    說著,他也一口喝乾了碗裡的酒。

    接著,是張憲軒和他的弟兄們大聲響應,再然後,所有的人都舉起了手裡的酒碗。

    丁雲毅眼下無一人不肯答應,大笑:“好,好!兄弟們,今夜咱們徹夜痛飲,喝個大醉。明天等到紅夷船隻到了,搶他個狗日的!”

    “搶他個狗日的!”

    弟兄們轟然大叫。

    一壇子一壇子的酒被搬了過來,一隻碗一隻碗被倒上了酒。弟兄們一口一口喝著,一碗一碗乾著。

    酒量大的,不斷的勸著身邊的同伴;酒量小的,喝了吐,吐完了接著喝。

    趁著這個時候,丁雲毅又和張憲軒一起商議出了十條規矩出來:

    一,只許劫掠外國船隻,劫掠大明商船者死。二,偷取同夥財物者,將遭到斷手處理。三,嚴禁在船上賭博。四,戰鬥時船長的命令便是一切,必須無條件的服從。五,必須每天擦洗檢查自己的武器。六,不許攜帶兒童上船,行動前勾引婦女者死。七,臨陣逃脫者死。八,嚴禁私鬥。九,在戰鬥中殘廢的人可以不干活留在船上,並領取一筆傷殘銀子。十,分戰利品時,五成留做公用,二成留做公共積蓄,三成按照戰鬥中的表現分配給各人。

    這就是未來著名的“十大海盜鐵規”。

    儘管這十大鐵規有的地方還需要進一步的完善,但這卻成了一份準則。未來無數的海盜準則,都是以這“十大海盜鐵規”為基礎而製定的。

    而這一份十大鐵規,就誕生在了這一無名小島之上。

    丁雲毅的海盜生涯,也在這個無名小島之上邁出了第一步。

    他不知道明天會是怎麼樣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下來。但他並不在乎,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

    與其窩窩囊囊的過上一輩子,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上幾年!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13 PM

第六十二章弟兄們,跟我衝!

    天亮了。

    丁雲毅把最後的一口酒倒進了嘴裡,然後用力砸碎了酒碗:“弟兄們,天亮了!把你們的武器給我拿起來!”

    那些眼睛喝得血紅的漢子,已經完全被酒精刺激得精神高度亢奮起來。他們嗷嗷叫著,紛紛拿起了武器。

    海盜!海盜!

    天亮了,這些亦兵亦盜的漢子,將踏上一條與任何大明官兵都不一樣的道路......

    天亮了......

    ......

    “維京人”號。

    波萊曼站在甲板上,聽憑海風吹拂在自己的臉上。

    美麗的大海,美麗的國度。在中國的冒險,真是一段愉快的經歷。滿載著從台灣搜刮來的財富,翱翔在大海之上,然後很快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鄉,把滿船的貨物都變成真正的金幣。

    上帝,自己很快就會變成大富翁的。

    只不過這次一定得小心謹慎,船裡還有普特曼斯總督的私人物品,那是一個裝滿了寶貝的箱子。

    “船長,旗已經懸掛好了。”大副艾略特·范維爾來到了波萊曼的身邊。

    波萊曼回頭看了下,鄭芝龍的令旗正在迎風飄揚。荷蘭人的戰艦上,居然飄揚著中國人的旗幟,這的確讓人有些尷尬。

    “我真想把它撕爛!”范維爾惱火地說道。

    “我也一樣想把它撕爛。”波萊曼聳了聳肩:“可是沒有辦法,這裡全是鄭一官的勢力,艾略特先生,想一想,當把'維京人'號開回國去,這將意味著巨大的財富,不是嗎?至於鄭一官,總督先生會想辦法收拾他的。有時候容忍也是一種取得勝利的方式。”

    范維爾勉強壓抑住了內心的不快:“沃卡德克從澎湖回來了,他見到了他們的那位把總丁雲毅,據說那是一個酒鬼,一個貪婪的明朝官員。”

    “多麼好的一個明朝官員啊。”波萊曼鄙夷的笑著:“越是貪婪,這樣的人對我們就越是有利,難道不是這樣的嗎?當我們做好了準備,就可以把那些該死的中國人從澎湖上趕下去了。艾略特先生,明朝政府現在有些混亂,暴民起義,以及和游牧民族的對峙,讓他們疲於應對,很快我們就能找到機會的。”

    “船長,前方發現不明船隻!”

    這一聲來自桅頂的呼喚,立刻引起了波萊曼和范維爾的注意。

    波萊曼船長拿起了千里鏡,朝大海的那一面看去。

    看的不是非常清楚,只是模糊的出現了一艘船的影子。對此波萊曼先生並不是非常在意,在大海上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船隻出現。

    大海,可不是“維京人”號的大海。

    漸漸的能夠看清楚船的樣子了。

    讓波萊曼和荷蘭人頭疼的是,你無法在第一時間裡發現對方是不是一艘海盜船,中國人,或者是日本海盜並不喜歡在船上懸掛代表著海盜的骷髏旗。你只能憑藉船員的打扮和自己的經驗來判斷對方的目的。

    “見鬼,那似乎是一群武裝人員......船上還有大砲。”范維爾發出了一聲驚呼。

    波萊曼船長也看清楚了,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在“維京人”號上有鄭芝龍的令旗,在這片大海上沒有人敢動的。

    “船長,他們正在向我們駛近!”

    “見鬼,他們的速度很快!”

    “'維京人'號,準備戰鬥!”當波萊曼船長下達了這道命令後,心中有些疑惑,難道對方的那些人沒有見到自己船上鄭一官的令旗嗎?…。

    “'維京人'號,準備戰鬥!”范維爾也隨之發出了戰鬥命令。

    “海盜,海盜確認!船長先生,他們是一群海盜!”

    “開砲,阻止他們接近!”

    ......

    一道巨大的水柱升騰而起。

    張憲軒拔出了腰刀,嘶聲厲吼:“目標——'維京人'號,開砲!”

    “開砲!開砲!”

    雙方互相以火砲對射,砲彈不斷在戰艦的左右發出轟鳴,一道道的水柱沖天而起,接著在半空散開,氣勢磅礡的向著戰船灑落。

    “全速前進,接近'維京人'號!”

    “全速前進!”

    ......

    海戰已經開始!

    丁雲毅一把撕開上衣,露出了赤裸的上身。他拔出出了那把精光耀眼的“龍牙”,厲聲道:“弟兄們,跟我衝!”

    十五條小船,每船四人。船上的弟兄發出一聲歡呼,和他們的把總一樣,人人撕去上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

    小船開始迅速向交戰海域接近。

    船上的弟兄拼命的劃著,船如離弦之箭!

    龍戰天的船沖在了第一個。他用嘴死死咬著刀身,雙眼通紅,滿身酒氣沖天。手裡的船漿奮力劃動。

    把總有令,第一個登上“維京人”號的,額外賞銀十兩!

    十兩白花花的紋銀啊!夠給自己娶一房媳婦的了!

    要是紅夷一炮把自己炸死了,沒說的,那是自己的命不好。可要是自己的命大,那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周圍船上的兄弟也都是和他一般的想法......

    ......

    波萊曼船長放心了。

    敵人的船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無論在吃水還是火力上。

    這些海盜一定是瘋了,居然憑藉著這麼一艘船,想要來搶劫“維京人”號?

    “維京人”號上的水手也發現了,他們發出一陣陣嘲諷的哄笑,不斷的把砲彈砸向對方,有的人甚至脫下了褲子,侮辱性的露出了屁股對著敵人的船不斷的搖晃著。

    “一群瘋子。”

    當“維京人”號的火力完全壓制住了敵人,迫使敵人的船隻只能狼狽的躲閃後,波萊曼譏諷地道:“難道他們真的以為可以靠近'維京人'號嗎?”

    “他們或者是想金幣已經發瘋了。”范維爾肆無忌憚的笑著:“把他們給擊沉下大海,船長先生。”

    正當波萊曼船長想要繼續發表自己意見的時候,桅頂再度傳來呼聲:“船,大量的小船正在向我們接近,速度很快!”

    波萊曼一驚,趕緊拿起了自己的千里鏡。

    是的,他看到了,大量的小船,每條船上都有幾個人,船上的船員拼命的劃動著船,正在風一般的向“維京人”號接近!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15 PM

第六十三章登船!

    “把總他們動了!”

    “弟兄們,不惜一切向'維京人'號衝上去,把紅夷給我死死拖住!”

    張憲軒的吼聲中,船上所有的弟兄都在拼命。舵手在那拼命的閃避著敵人的砲彈,砲手則不顧一切的努力還擊。

    儘管這條船和“維京人”號相比,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但對於整條船上的所有弟兄來說,只要能夠多拖延一刻,就等於為丁把總他們多爭取到了一刻時間。

    戰鬥!戰鬥!

    海盜的生涯充滿了危險。

    他們要面對官府的圍剿,要面對被劫者的反抗,要面對一切未知的危險。但海盜的生涯卻同樣讓人熱血沸騰,激情澎湃!

    張憲軒始終都站在船頭,大聲的嘶吼著、吶喊著,指揮著所有的兄弟,和“維京人”號奮起一戰!

    勝利,如果靠著張憲軒和他的弟兄們毫無可能。

    現在,一切的希望都放到了丁把總那裡......

    ......

    十五條快船的忽然出現,讓荷蘭人有些驚慌。在這一翼,他們的火力明顯的不足。

    波萊曼船長還是展現出了他優秀的指揮能力,迅速命令側翼炮火開火,盡一切可能阻擋住快船的接近。

    順風突擊!

    這些小船非但接近速度極快,而且非常分散,這讓射擊的難度陡然增加。

    那小船上一個個精赤著上身的漢子,人人鐵青著臉,一聲不響,只顧拼命的揮動著手裡的船漿。

    他們完全無視炮火的威脅,在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目標:

    “維京人”號!

    接近它,俘虜它,劫掠它!

    “咚”的一聲,一枚砲彈終於命中了一條小船,小船頓時被砸出一個大洞。

    這條船沉沒了......

    但這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其它船的速度,反而卻刺激到了襲擊者們,原本沉默的他們發出了“嗷嗷”的叫聲,手中的動作也更加快速瘋狂起來。

    “弟兄們,衝上去!”

    在丁雲毅的嘶聲厲吼著,所有的弟兄們都爆發出了十倍百倍的能量,他們如同一群瘋子,“嗷嗷”的叫聲愈發的響亮了。

    “點火!”

    已經非常的接近了!伴隨著這一聲大吼,船被點著了。

    四條漢子猛的翻身下海。

    火勢一起,船上燃燒物瞬間點著,火光沖天。

    “阻止它!阻止它!”

    波萊曼終於知道了這些“海盜”的真實用意。

    在這一剎那,他想起了讓荷蘭遭受慘敗的料羅灣海戰!明朝的艦隊正是用這樣的方式輕鬆的取得了勝利。

    而現在,這一幕又重演了!

    “維京人”號的水手也變得慌亂起來。他們拼命的想要阻擋住火船的接近。

    但是,很快又有三條火船起火,在順風的推動下,向著“維京人”號無可阻擋的衝來。

    “咚、咚”兩聲,兩條火船到底還是撞上了“維京人”號。

    “滅火,滅火!”

    恐懼的叫聲傳了出來。

    其實,這兩條火船對於“維京人”號並不能造成什麼嚴重的殺傷,如果在平時的話,火勢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但在料羅灣海戰的陰影下,荷蘭人驚慌起來。

    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丁雲毅猛然站起,“龍牙”向前一指:

    “登船!”

    一隻只茅鉤亮了出來,帶著呼嘯向著“維京人”號飛去。

    茅鉤死死的抓在了船舷上,接著那些精赤著上身的漢子,嘴裡發出荷蘭人聽不明白的吼聲,一個個順著繩子快速的向“維京人”號攀登而上。…。

    “阻止他們,阻止他們!”波萊曼暴跳如雷的叫道。

    一條繩子被砍斷了,上面的漢子發出慘叫跌落到了海裡。然而更多的人卻毫無畏懼的繼續攀爬著。

    又是一條繩子被砍斷了,而就在這個時候,龍戰天第一個爬上了“維京人”號。

    “白刃戰!白刃戰!”艾略特·范維爾急忙大聲叫了起來。

    “維京人”號上的水手們拿著武器向龍戰天沖了過來。

    龍戰天一刀砍死了一個紅夷水手,奮不顧身的死死守住了這個上船點。

    邊上足以四、五個紅夷水手,龍戰天又砍死了一個,但他的手臂也被紅夷的長劍刺穿了。

    龍戰天疼得狂吼一聲,一個紅夷水手看準機會,一劍刺出。

    龍戰天全無防備。

    就在這生死關頭,“當”的一聲,紅夷手中長劍被砍成兩截,接著一道寒光閃過,紅夷狂嘶聲中,一條胳膊被生生砍斷。

    龍戰天死裡逃生,轉頭一看:

    丁雲毅!

    丁雲毅右手持刀,威風凜凜。“龍牙”狂舞,鮮血飛濺。

    “殺!”

    “殺!殺!!殺!!!”

    越來越多的兄弟登上了“維京人”號,戰艦上陷入到了混戰之中。

    白刃戰轉瞬爆發。

    荷蘭人狼狽的投入到了戰鬥之中,而在此時,張憲軒指揮的船在失去了“維京人”號砲火威脅之後,也順利的接近了這艘紅夷戰艦。

    弟兄們一個接一個的躍上了“維京人”號。

    “維京人”號的優勢完全的喪失了。

    “叮叮噹當”的聲音亂起,“維京人”號變成了一個鐵匠鋪。

    丁雲毅和他的兄弟們在人數上佔據了上風,而他們驍勇凌厲的砍殺,也讓荷蘭人倍感吃力。

    這些“海盜”似乎完全都不怕死,他們狂呼小叫,紅著眼睛,噴著滿身的酒氣和紅夷廝殺在一起。

    尤其是那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年輕人,手裡那把精光四射的刀,已經一口氣殺了四個“維京人”號上的水手了。

    簡直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這人就是丁雲毅!

    弟兄們完全被丁把總激發起了身體裡最原始的凶悍。鮮血刺激到了他們的神經,酒精麻痺住了疼痛。

    在他們每一個人的眼裡,只有兩種選擇:

    要麼殺死敵人,要麼被敵人殺死。

    在如此不要命的攻擊下,荷蘭人畏懼了,退縮了。

    波萊曼船長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扭轉劣勢,這些凶悍的“海盜”們,似乎完全都不知道死亡是什麼。

    而自己手下的船員,卻不斷的有人死去,不斷的有人捂著傷口倒在地上發出一陣陣的哀呼。

    漸漸的,“海盜”將“維京人”號上的水手形成了包圍。

    波萊曼船長忽然大叫一聲:

    “停戰!”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17 PM

第六十四章維京人的方式!!

    “停戰!”

    荷蘭人聽到船長的聲音,手下的動作慢了下來。

    “停戰!”

    這一聲聲音是丁雲毅發出的。

    兄弟們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里。

    丁雲毅朝周圍看看,自己的人已經穩穩的佔據了上風。

    波萊曼把膽戰心驚的通譯叫了過來,對他嘀咕了幾聲,通譯面色慘白地道:“你,難道沒有看到我們船上的令旗嗎?”

    丁雲毅朝那面旗看了眼,撇了下嘴:“我知道,鄭芝龍的令旗。”

    “既然知道,你們為什麼還要打劫?”

    丁雲毅忍不住笑了起來:“鄭芝龍的令旗只管鄭芝龍的船隊,難道還能管到我嗎?”

    波萊曼一怔:“難道你不怕受到鄭一官的懲罰嗎?”

    丁雲毅仰頭大笑:“怕?我為什麼要怕?天下人怕鄭芝龍,我偏偏不怕!”

    波萊曼目瞪口呆,在這大海之上,竟然還有不把鄭芝龍鄭一官放在眼裡的人?

    可是面前這個人的神態,卻已經很好的說明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鄭芝龍。

    波萊曼忽然眨了下眼睛:“你們現在已經佔了上風,但是如果我們拼死一戰,你們一樣也會付出很沉重的傷亡,是嗎?”

    “是!”丁雲毅沒有否認這一點。

    “而且這艘漂亮的船也有可能無法保住。”波萊曼愛惜的看了一眼“維京人”號,在他看來,“維京人”號簡直比自己的命還要來得重要。

    丁雲毅承認這一點。

    這是一條好船,若是能完整的落到自己手裡,那將讓自己的戰鬥力得到極大的提升。

    沒有人比“維京人”號上的水手對這船更加熟悉的了,從白刃戰一開始,他就擔心在絕望的情況下荷蘭人會毀船。

    任何的損傷對“維京人”號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

    波萊曼吸了口氣:“這艘船叫'維京人'號,我提議用維京人的方式來決定我們的歸屬。如果我們敗了,那麼非但'維京人'號將歸你們,而且這條船上的水手都將無條件的為您服役三年。如果我們勝了,那麼我們的要求非常簡單,只要保證我們的生命不會受到傷害就可以了。先生,您認為這是一個公平的提議嗎?”

    “公平。”丁雲毅點了點頭。

    維京人就是北歐海盜,在他們最強大的時代,一直侵擾歐洲沿海和英國島嶼,其足跡遍及從歐洲大陸至北極廣闊疆域,歐洲這一時期被稱為“維京時期”。

    維京人是強悍的戰士,他們的人數較少,於是就得依靠周密的策劃與出其不意的突襲。在戰鬥中他們又表現得異乎尋常的狂熱,悍不畏死,於是人們談海盜色變。他們的突擊常分成兩節,先在遠距離上投擲長矛和發射火箭;然後用劍和戰斧做近距離的了斷。

    而在海上相遇時,海盜遵守古老的傳統,一聲不吭地將船系在一起。在船頭搭上跳板,然後依次上場單挑,每個走上跳板的人都面臨這樣的命運:或者將對方統統殺光,或者自己戰死,由後面的同伴替自己復仇。

    如果感到害怕,可以轉身跳進海裡,沒有人會追殺逃兵,但放棄戰鬥資格的人與死者無異,從此連家人都會忽視他的存在。因此排在船頭第一個上陣的,通常是最精銳的戰士,他們在戰鬥中赤裸上身,發著粗野的吼聲,忘情地享受戰鬥的酣暢。

    他們知道,腳下的跳板浸透著祖輩的鮮血,自己的後代也會落腳在同一個地方。…。

    而現在,波萊曼提出了這樣的戰斗方式。

    其實波萊曼非常聰明,他知道以目前的局勢來說,已經不可能戰敗這些海盜了,唯有用維京人決鬥的方式或許可以脫險。

    而這個提議也非常丁雲毅的想法。

    他渴望得到一艘如此強大的戰船。而且,很顯然,一旦得到“維京人”號上水手效力的話,那麼將使自己對於這艘戰艦的掌握變得更加順利起來。

    這些都是非常有經驗的水手。

    “我同意。”

    丁雲毅的回答讓波萊曼大喜過望,但隨即丁雲毅又說道:“可我不會安排人一個個的決鬥,一直戰鬥到最後一個人為止。我們各自挑選出三名戰士,誰能取得兩場以上的勝利,那麼誰便贏得了這場賭局。”

    “我同意。”看到生機的波萊曼船長長長的鬆了口氣。

    最精銳的戰士將打頭陣,用自己的鮮血把敵人染紅。

    范維爾大副正想主動請纓,波萊曼卻用目光制止了他,低聲道:“不,你留在最後一個!”

    說著,他把目光轉向了一個身強力壯的大塊頭水手:“奧普,你是'維京人'號上最勇敢的水手,在中國人面前展現出荷蘭人的勇猛!”

    奧普拉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身彪悍的腱子肉,嘴裡發出“荷荷”的叫聲,伸手接過了一把斧頭,一下便站了出來,發出了挑釁的叫聲。

    “把總,我上。”張憲軒小聲說道。

    “不,我來。”丁雲毅搖了搖頭,手裡握了一下“龍牙”:“我是把總,我要不親自上,弟兄們還怎麼服我?”

    兩個精赤著上身的人面對面的站到了一起。一個手裡握著刀,一個手裡攥著斧頭,僅僅從身材上來看,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奧普覺得上帝站到了自己這一邊。一斧頭就可以把對過的中國人砍死,而且他是這群海盜的頭目,只要他死了,那一切局勢都可以扭轉過來。

    丁雲毅淡淡笑了一下:“來!”

    奧普彷彿聽懂了一般,狂吼一聲,掄起斧頭惡狠狠的一斧砍下。

    這一斧分量十足,張憲軒和弟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丁雲毅也是暴吼一身,“龍牙”毫不畏懼的迎頭而上。

    “當”的一聲巨響。

    丁雲毅胸中氣血翻滾,那里奧普也不好受,後退了一大步這才站穩。一看斧頭,竟然被對方的刀砍崩一塊。

    中國的冶煉技術天下聞名,這一點荷蘭人早就知道了。但奧普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鋒利的武器。

    再也不敢大意,定了定神,又是一斧頭凶狠砍下。

    丁雲毅猛然一聲大吼:

    “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18 PM

第六十五章“挑戰者”號

    那一聲大吼中,“龍牙”忽然變向,橫身一刀。

    戚家刀法第十一式:斜削刀式!

    慘叫聲中,血光暴濺,奧普一個龐大身軀轟然倒地。

    再朝地上屍體看去,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整條船上安靜的甚至能夠聽到心跳。

    忽然,一個水手轉過頭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慘烈,實在是太慘烈了。

    奧普幾乎被攔腰砍成兩段!

    這些經歷過無數戰鬥的水手,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怕的死狀。

    這一刀造成如此效果,一是“龍牙”刀利,二是戚家刀法之快,之霸道,也大大超出了丁雲毅的想像。

    戚繼光在和倭寇的對抗中,總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條,中國武術雖然博大精深,但往往留有餘手,不欲置人於死地,而倭寇刀法則不同,一刀致命,不留後手。因此在初期對敵之時,中國士兵往往吃虧。

    在不斷的總結中,戚繼光去除了那些複雜、花俏的招式,改成了更加簡單實用的刀法,逐漸的將被動局面扭轉。

    爾後不斷總結、提煉,終於將源自於福建莆田的四十八式單刀法凝聚成了十二式戚家刀法。

    丁雲毅用的這一招斜削式又名“腰砍刀式”,最是凶狠凌厲。一刀之威,震懾全場。和當初殺死鬼王丸時運氣成分居多大不一樣。

    丁雲毅的手中握著那把滴血的刀,面色平靜如水:“下一個。”

    波萊曼嚥下了一口口水,朝范維爾看了眼,原本是想讓最後一個出場的,但眼下連奧普都死在了丁雲毅的手裡,除了范維爾還能夠指望誰呢?

    范維爾也讀懂了船長的意思,他咬了咬牙,接過佩劍,一步步走了過去。

    丁雲毅忽然裂嘴笑了一下。

    一股涼氣在范維爾的心裡冒出......

    硬了下頭皮,范維爾怪叫一聲,搶步上前,一劍刺出。

    丁雲毅做了一個讓范維爾意想不到的事:

    他非但沒有任何閃避動作,反而迎著范維爾的佩劍直衝而上。

    瘋了,這個中國人一定是個瘋子!一驚之下,范維爾頓時狂喜。

    但就在眼看佩劍要刺中丁雲毅的那一瞬間,丁雲毅忽然一個側步,佩劍堪堪的擦著他的身子而過。

    一彈指間,丁雲毅藉著側步的滑力,轉到了范維爾的一側,接著右手“龍牙”猛然落下!

    戚家刀法第十式:擔肩刀式!

    一切又重新歸於了安靜。

    一具失去了頭顱的屍體橫躺在地上......范維爾也死了。

    丁雲毅平靜的站在那裡。他渾身都是鮮血,那是奧普和范維爾的。

    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配稱著身上的血跡,和那把見神殺神的“龍牙”,讓丁雲毅看起來宛如一尊戰神。

    戚家刀法銷聲匿跡幾十年,這一次,在“維京人”號上,在紅夷面前,再度大顯神威!

    “下一個。”

    這一聲令人恐懼的聲音,再次從丁雲毅的嘴里傳出。

    所有的荷蘭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兩刀之威,兩個“維京人”號上最能戰鬥的水手,就這麼奇慘無比的死在了丁雲毅的刀下。

    還有誰敢上前挑戰?

    波萊曼緩緩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到了這個船長的身上,難道船長準備親自上陣了嗎?

    波萊曼一步步走到了丁雲毅的面前,他看著丁雲毅,卻發現這個中國人也同樣在那看著自己。…。

    波萊曼忽然嘆息一聲,雙手捧著佩劍,垂下了那顆曾經高傲無比的頭顱:“先生,我失敗了,現在您將是'維京人'號的主人,我和我的水手們將聽從您的吩咐。”

    當通譯把這些話說出來之後,丁雲毅的兄弟們爆發出了驚天歡呼。

    勝了,勝了!

    丁把總一個人就把所有的紅夷打敗了。

    再看“維京人”號上的那些水手,失敗的他們將面臨無償為丁雲毅效力三年的狀況,但他們的臉上卻沒有沮喪和不滿,相反寫滿了畏懼和崇敬。

    強者,總是讓人值得尊敬的!

    丁雲毅臉上平靜,但內心同樣充滿了欣喜。

    “維京人”號受損並不嚴重,稍加修繕即能使用。這麼一條強力戰艦現在變成了自己的,對自己未來將奠定了最堅實的一步。

    丁雲毅忽然把通譯叫了過來:“告訴他們,我將按照他們的薪水,正常的發給他們,前提是他們必須老老實實的為我效力!”

    當通譯把這些話說出來後,整個“維京人”號上的荷蘭水手,爆發出了比中國人更加響亮的歡呼。

    這是一個多麼偉大,多麼善解人意的中國人啊。

    上帝啊,對於水手來說,到哪裡都是乾活。為東印度公司,為中國人,那都無關緊要。現在這個中國人在勝利的時候,非但沒有羞辱他們,反而還是正常發給他們薪水,那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

    丁雲毅的兩刀之威,和答應正常發給荷蘭人薪水,徹底的征服了“維京人”號上的所有水手。

    丁雲毅要的就是這個目的,沒有人比這些水手更加了解“維京人”號了。把自己的敵人變成自己的部下,在未來可能到來的海戰中,將會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這些號稱“海上馬車夫”的荷蘭人,在航海方面有著大量豐富獨特的經驗,他們可以把自己的海上知識教給中國人。

    波萊曼告訴丁雲毅,“維京人”號上有大量的好酒,丁雲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讓人把所有的酒都拿了出來,讓中荷兩國水手痛飲。

    兩國的水手瘋狂的喝著酒,瘋狂的叫著、唱著,儘管語言不通。

    丁雲毅把張憲軒叫了過來:“這艘船,以後就是你的了。”

    “啊!”張憲軒一怔,隨即狂喜:“謝謝把總!”

    “找個地方悄悄的修繕改裝一下,儘管別讓別人認出是'維京人'號來。”丁雲毅仔細的吩咐著:“還有,'維京人'號的名字也得換掉,改成......改成'挑戰者'號!”

    “挑戰者”號!丁雲毅現在還只是一個挑戰者,挑戰一切比他強大的敵人!

    “挑戰者”號,這是丁雲毅第一艘完全屬於自己的,真正意義上的戰艦!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20 PM

第六十六章戰利品

    “挑戰者”號是完全屬於丁雲毅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艘戰艦。

    這艘裝備強大的戰艦,必然會在未來發出璀璨的光芒。

    當然,如何將其改頭換面,讓別人認不出來,足夠張憲軒頭疼的了。

    在“維京人”號上裝載著大量荷蘭人在台灣掠奪而來,正準備送往歐洲的財物,這些東西當然不再屬於東印度公司了。

    同時,普特曼斯總督委託“維京人”號攜帶的私人財物,也讓人大開眼界。

    這些同樣是從台灣搜刮來的。仔細清點了下,金錠子,即所謂的金元寶有十二錠,總值超過一萬兩銀子。小的金錁子三十三個,也在八千兩銀子上下。

    普特曼斯有個習慣,但凡財富累積到了一定程度,他就喜歡把其全部換成金子,然後再將其鑄成金錠和金錁子,運回荷蘭。

    除了這些金貨,還有一批珠寶,器皿,價值也不低於一萬兩。

    張憲軒當海盜久了,大略算了一下。船上的貨物和這些珠寶、器皿屬於“贓物”,絕不可能按照原價出售,給那些專門收贓物的商人,只能按照原貨物的三折出售,大約可以換到四萬兩銀子左右。

    再算上那些金錠和金錁子,等於丁雲毅生平第一次當海盜,便大有斬獲,一次得了六萬兩銀子。

    丁雲毅想到滿船的貨物眨眼只能得到三成,未免大是心疼。可也沒有辦法,這些東西實在燙手,自己去變賣立刻就得暴露,惹來天大災禍。而且現在自己缺錢,越早把東西變成現錢越好,只能咬咬牙交給那些黑心商人。

    按照之前和弟兄們的約定,三成分給弟兄們,兩成留做“公共儲蓄”,扣除這些,丁雲毅手里便有了三萬兩銀子可以掌握。

    這一次丁雲毅這陣亡了四個兄弟,傷了六個,扣除撫卹銀子和傷殘金,再算上“維京人”號上的那些荷蘭水手,每人可以分到一百多兩銀子,人人皆大歡喜。

    當海盜的確比當官兵來得更有前途。

    丁雲毅當初募兵時窮得叮噹響,只開出了二兩銀子一個月的餉銀。這一百多兩銀子,可得這些當兵的賣上幾年的命不吃不喝才能攢下。現在憑空得了那麼多的銀子,哪有不興高采烈的?

    那些荷蘭水手更是高興。

    原本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現在這個年輕頭領丁雲毅卻一視同仁,也分給了他們銀子,只覺得跟著中國人乾果然大有前途。

    可惜到了現在他們還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是個正經的朝廷命官......當海盜不過是他的“業餘愛好”而已......

    張憲軒算了下,要把“維京人”號改頭換面,變成全新的“挑戰者”號,沒有一大筆銀子是斷然不行的。

    丁雲毅給他留下了幾個金錁子,讓他負責採辦一些改裝物品。自己則帶著弟兄們“班師回朝”......

    波萊曼和那些荷蘭水手都留在了“挑戰者”號上,協助張憲軒完成工作。想來自己本來是一個尼德蘭的軍官,現在搖身一變,卻成了個海盜,波萊曼只覺得不可思議。

    可有什麼辦法?自己一來打賭輸給了丁雲毅,不遵守承諾勢必要遭到唾棄,就連水手們也不會再服自己。二來自己丟了普特曼斯總督的那麼一大筆財富,就算回去了也勢必要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想來想去,和這些中國海盜混在一起成了自己唯一的出路。…。

    張憲軒的那條船原本是沒有名字的,他覺得取個名字甚是威風,於是便命名為“跟隨者”號,任命波萊曼為“跟隨者”號船長。又分出一半的紅夷水手和一半的中國水手充當“跟隨者”號船員。

    現在,丁雲毅已經有了兩條正經的戰船:

    “挑戰者”號和“跟隨者”號。

    張憲軒在無名小島上忙著改造船隻,丁雲毅和一眾兄弟回到了澎湖。

    洪調元見他們出海兩天,居然“操練出了意外”死了四個,傷了六個,大是狐疑。自己的這個三弟究竟把弟兄們練得狠到了什麼地步?

    再一看,那些死難者家中每人都得到了一筆撫卹銀子,心中更是起疑,丁雲毅從哪裡弄來的銀子?

    而且一口大箱子從船上搬下,弟兄們小心謹慎,不許別人接近,這箱子裡顯然是貴重物品。

    他別是帶著弟兄們出海當海盜去了?按照丁雲毅的性格,這種可能性是肯定存在的。

    可這念頭一閃而過,洪調元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丁雲毅當海盜也好,不當海盜也好,自己就只當不知道。反正天塌下來有三弟在那頂著。

    來碼頭迎接丁雲毅的秦云興高采烈,看三哥這個樣子,此次出海必定大獲成功。

    丁雲毅把他拉到一邊,悄悄告訴了他這趟出海收穫,秦云目瞪口呆。

    哪裡想到普特曼斯居然從台灣搜刮到了這麼多東西?可再想想普特曼斯也當真“可憐”,辛苦一場全都為別人做了嫁衣。

    “讓弟兄們這段時候安分一些。”丁雲毅小聲吩咐:“'維京人'號的失蹤,很快會被普特曼斯知道,他只要沿著海上航線一查,必然知道'維京人'號遭到了打劫。這事牽連太多,鄭芝龍也一定會出面調查,千千萬萬不能讓他懷疑到咱們頭上來,以咱們現在的力量,鄭芝龍一根小指頭就能把咱們掐死。”

    “是,我知道。”秦云點了點頭:“我會讓人密切注意鄭芝龍和台灣方面的動向。”

    “還有。”丁雲毅想了一下:“這次參加打劫的兄弟,全部安排到旁的地方去訓練,等到風頭過了再回澎湖,就讓包雎華帶著他們。切記切記,他們生活一直困苦,這次得了一筆銀子,千萬不能讓他們過分囂張。鄭芝龍何等精細,任何一個破綻都足以要了咱們的命。”

    秦云全部應了下來,只覺得三哥考慮事情周密,怕在行動前他已經把這一切都想到了。

    丁雲毅不得不如此精密,這是掉腦袋的事情,萬一走漏風聲,大傢伙的這條小命就算全部交代了。

    自己是不怕死,可不能害了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23 PM

第六十七章鄭芝龍的判斷

    “什麼,紅夷的船失蹤了?”

    鄭芝龍一驚。

    “是,叫'維京人'號,是艘戰艦,由台灣出發,次後失蹤。”他的弟弟鄭芝豹道:“我們沿途尋找過去,可以確定是為海盜劫掠了。”

    鄭芝龍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紅夷的戰艦失蹤,這對自己的權威是個極大的打擊。

    鄭家令旗所到之處,海盜無不逃遁,可是現在,自己剛剛和紅夷達成了停戰協議,重新開始通商,卻遭到了這樣的打擊。

    鄭芝龍壓抑著心中的怒氣:“'維京人'號好像是艘大艦?”

    “是,和咱們的福船差不多。”

    鄭芝龍沉默了下:“有誰有那麼大的力量來打劫一艘如此龐大的戰艦?小股海盜絕無可能。”

    鄭芝豹想了想:“會不會是劉香?”

    “有這個可能。”鄭芝龍點了點頭:“我們和紅夷恢復通商之後,劉香感到自己被背叛了,所以一直耿耿於懷。而且以他的力量,要劫持'維京人'號不是什麼難事。”

    說到這,忽然又皺了一下眉頭:“不對。劉香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劫持紅夷戰艦?他難道不怕萬一不能成功,反而成為紅夷的眼中釘嗎?況且,要想劫持'維京人'號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必然會發生一場大戰,為何從始至終台灣的紅夷竟然沒有任何察覺?”

    “大哥的意思是?”鄭芝豹一時沒有明白。

    “我看這其中有古怪。”鄭芝龍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兩步:“劉香做事張揚,但為人精細,我看此事不太像是他做的。”

    鄭芝豹撓了撓頭:“可不是劉香做的還有誰有這本事?”

    鄭芝龍走到了海圖前,仔細看了一會:“'維京人'號出事地點在哪?”

    “在這。”

    沿著自己弟弟手指的方向,鄭芝龍看了半晌,忽然喃喃自語:“澎湖到這最快,這附近又多小島,可以藏身,發動突襲......”

    “澎湖?”鄭芝豹怔了一下,隨即道:“澎湖守備洪調元哪裡有這等本事?”

    “鄭芝龍沒有,可有一個人有那。”鄭芝龍轉過了身子道。

    “大哥說的是丁雲毅嗎?”

    “不錯,正是此人。”鄭芝龍目光深邃:“此人連敗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氣勢既盛,他膽子又大。他以澎湖二十餘兵力,竟能生抗鬼王丸,這等膽量豪氣,便連我也無法做到。”

    鄭芝豹想了先,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拿什麼去和'維京人'號打?難道就那些漁船嗎?”

    “莽二。”鄭芝龍叫了聲自己弟弟的小名:“誰說漁船便不行了?若是我,以一船正面吸引'維京人'號的注意力,以小船滿載燃火之物快速接近,再登船格鬥,'維京人'號上的砲再厲害,怕也抵擋不住。”

    鄭芝豹嘀咕了聲,怎麼也不肯相信丁雲毅一個才升上去的小小把總能有這樣本事。

    就算讓自己去對付“維京人”號,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我要去一下澎湖。”鄭芝龍忽然說道:“丁雲毅自從到了澎湖,鬧出了很大動靜。無論這次是不是他做的,我都得去看看此人如今怎樣。”

    “大哥何必為這麼個小小角色親去澎湖,把他叫來不就成了?”鄭芝豹大是不以為然。

    “你不懂,你不懂。”鄭芝龍笑道:“這人身世複雜得很那。我原以為他不過一走狗爾,但沒有想到,這人居然連鬼王丸這等人物都能殺得。不得了,不得了。來人,把明儼給我叫來。”…。

    不一會,他的兒子鄭森便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道:“父親,三叔,宣鄭森何事?”

    鄭芝豹嘖嘖讚道:“明儼才只九歲,居然如此知書達理,將來成就必定在你我之上。”

    鄭芝龍大是得意:“明儼,我準備帶你去趟澎湖。”

    “是,父親。”鄭森也不多問。

    鄭芝龍非常滿意:“你可知我帶你去何意?”

    “知道。”鄭森接口說道:“方才我聽說紅夷的'維京人'號失蹤了,想來父親懷疑問題出在澎湖,要去一探究竟。鄭森只是一個孩子,跟隨父親上島必然不會引起懷疑。”

    這次輪到鄭芝龍倒吸了口涼氣。

    他的本意便是如此,帶鄭森上澎湖,他一個孩子,打探起消息來必然不會引起別人懷疑。可自己這意思還沒有出口,鄭森居然已經猜到了。

    過去別人說鄭森如何如何聰明,多有恭維意思在內,現在這麼看來,自己這個兒子何止“聰明”二字可以形容?

    他的成就,將來一定遠在自己之上。

    定了定神,吩咐道:“莽二,你負責在這鎮守,我換便服,只帶明儼和三五親兵悄悄去澎湖,免得驚動到了丁雲毅,讓他有所察覺。還有,去告訴那些紅夷,他們的船打我鄭家旗號失蹤了,一切損失由我鄭家承擔。”

    “什麼?”鄭芝豹大聲叫了起來:“大哥,憑什麼紅夷的船失蹤了,損失得由我們承擔?這我們豈不是虧大了?”

    鄭森在一邊說道:“三叔,紅夷按照規矩,給了我們三千兩銀子例貢,我們原是該保護他們。父親這麼一做,非但紅夷感激,而且會讓我們鄭家名聲更盛,從此後心甘情願來交納例貢的人便也越多了。因此表面上看起來我們損失巨大,但實際上在未來得到的也更多。”

    “好兒子,好兒子!”鄭芝龍仰頭大笑:“我鄭芝龍得子如此,夫復何求?不錯,看起來我是損失巨大,但實際上未來得到的遠不止如此。莽二,你活了一把年紀,怎麼見識卻還不如一個小小孩子?”

    鄭芝豹非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心悅誠服:“莽二懂了,我的侄子如此聰明,也是我的光彩,我們鄭家有如此人才,將來必定能夠發揚光大。大哥儘管放心去,這裡有我和二哥在一切不用擔心。”

    鄭芝龍收起笑臉:“如此明天一早悄悄出發,到了澎湖,讓丁雲毅來了措手不及,到時候,荷 蘭艦船失蹤和他有沒有關係一看便知道了。”

    說完,冷哼一聲:“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動我鄭家旗號的人會有什麼結果他自己承擔著。”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25 PM

第六十八章鄭芝龍來了

    “三哥,今日一早,鄭芝龍帶著一個孩子,幾名隨從,已從自己府中出來,看樣子極有可能是來澎湖,大約下午就到。”

    儘管早有準備,但秦云的報告還是讓丁雲毅吃了一驚。

    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鄭芝龍怎麼那麼快就懷疑上了自己?

    丁雲毅仔細的把劫持“維京人”號的經過前後梳理了遍,實在沒有發現其中有任何破綻,難道這僅僅是鄭芝龍的判斷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參與行動的弟兄們都安排走了沒有?”丁雲毅開始迅速的思考起了對策。

    “全都走了。”秦云回了句,隨即道:“大哥那裡怎麼辦?他膽子小,萬一鄭芝龍要對他追問起來,我擔心......”

    丁雲毅苦笑了下:“找藉口讓大哥離開澎湖不難,但這反而會引起鄭芝龍的疑心。算了,如果大哥真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們一口抵賴也就是了,反正他也沒有什麼證據。”

    話雖然是如此說,但心裡有些打鼓。以洪調元的性格,很難保證他不會說出一些什麼。

    那天自己帶著弟兄們忽然離開澎湖“操練”,回來的時候又有死傷,若是洪調元把這些話說出來,鄭芝龍當場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

    可現在暫時沒有辦法。

    不過這倒讓丁雲毅想起了另一件自己很久就考慮過的事情,澎湖現在究竟是誰說了算。洪調元雖然不管事,但他的性格卻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尤其在面臨像現在這樣危局的時候。

    澎湖太小,自己的力量太弱,必須讓上下擰成一股繩,凝聚成一條心,才能夠悄悄的發展壯大起來。

    畢竟,離波起雲湧的那個時代已經不遠了......

    暫時放下了心裡的這個想法,和秦云仔細商量了下,趕緊吩咐秦云去辦。秦云正想離開,丁雲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等等,你說鄭芝龍還帶了個孩子?”

    “是。”秦云立刻道:“我們監視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因此看不清是誰,不過從鄭芝龍對他的親暱動作來看,怕是他的兒子。”

    丁雲毅的眉頭緊緊的鎖到了一起。

    鄭芝龍的兒子?鄭森?那個未來的鄭成功?鄭芝龍來澎湖帶著他的兒子做什麼?

    在那想了半晌,忽然靈光一閃,幾乎失聲叫出。

    什麼都想到了,鄭芝龍來澎湖後會做些什麼,洪調元一旦被追問出了什麼,自己應當如何狡辯。

    可就是沒有想到鄭芝龍還有這麼一招......

    “孝晉,你先去把那些事情辦了,出去的時候把阿湖給我叫進來。”

    坐在椅子上在那想了一會,阿湖一股風的衝了進來:“丁大哥......”

    話才出口,想起不妥,在軍營裡可不能這麼叫,急忙改口:“丁把總。”

    “阿湖,有件事要你去辦一下。”丁雲毅把阿湖叫到了自己身邊,低聲仔細囑咐了會。

    阿湖頻頻點頭,丁雲毅交代完了還有一些不太放心:“這事實在重大,千萬不可露出一些破綻,要不然你丁大哥這次怕是要人頭落地。”

    “放心,丁把總,交給我辦就行了。”阿湖拍著小胸脯連連發誓。

    丁雲毅一笑:“對了,一會把你姐姐叫來。”

    “哎......啊,叫到軍營裡來?”阿湖有些發蒙。

    “對,就叫到軍營裡來。”

    ......

    “參戎,如何有空來到澎湖?洪調元不知參戎到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鄭芝龍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洪調元大驚失色,趕緊一迭聲的請罪道。

    鄭芝龍微微一笑,和顏悅色:“洪守備,本將也是一時性起,這才來了澎湖,你有何罪?對了,本將到現在還沒有吃飯,給我弄一些吃的來。我知你澎湖苦寒,一碗白米飯足矣。”

    “是,是。”洪調元連聲應著急忙出去準備。

    今天什麼日子?堂堂的鄭芝龍居然出現在了澎湖,還跑到自己這裡來吃飯?

    不一會,飯菜端來,只幾碗米飯,一碗魚湯,一道素菜,洪調元大是不好意思,鄭芝龍父子,和他帶來的那些親兵卻絲毫不以為仵,幾個人吃得非常香甜。

    “早聽說洪守備做得一手好菜,果然名不虛傳。”放下空碗,鄭芝龍笑道:“明儼啊,你吃完了出去轉轉,我和你洪叔叔有話說。”

    “是,父親。 ”鄭森站了起來:“洪守備,鄭森告罪。”

    “將門虎子,將門虎子。”洪調元半是認真半是奉承:“一個小小孩子便如此知書達理,參戎真是好福氣啊。”

    鄭芝龍一笑,讓親兵也都出去:“怎麼沒有見到丁雲毅那?”

    “啊,丁把總怕正帶著弟兄們在操練,我這就讓人把他叫來。”

    “不必。 ”鄭芝龍擺了擺手:“丁雲毅到島上後都如何那?”

    洪調元當時就把丁雲毅到島上後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他如何前後兩次力抗海盜,如何招募兵壯補充兵力不足等等,無一隱瞞。

    鄭芝龍聽得非常仔細,等洪調元全部說完忽然問道:“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久做海盜,他們的劫掠不在少數,那些贓物如今何在?”

    洪調元張大了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鄭芝龍又笑了,笑得非常古怪:“在你洪守備和丁把總聯名簽署的告捷書上,說什麼鬼王丸的船隻大多都被擊潰、擊沉,本將看著欣喜之餘,可又心中覺得奇怪。鬼王丸總有二三十條船,你澎湖是如何把這些船都擊沉的那?靠的澎湖的那些漁船嗎?還是用漁網那?據我所知,當初你澎湖可沒有這力量?”

    洪調元的身子開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了不起那,了不起啊。”鄭芝龍連聲說道:“鬼王丸縱橫大海,連我看了都頭疼,可一到了你澎湖,整個船隊居然都覆滅了。那還要我鄭家船隊如何?要我大明水師如何,就靠你們澎湖的漁船就足夠了。”

    朝洪調元看了眼,鄭芝龍一張臉逐漸變得陰沉起來:“難道你還想要欺騙我嗎?”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27 PM

第六十九章當年的你心狠手辣

    “參戎!”

    洪調元再也忍受不住, “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洪某死罪,死罪。實實在在的,那些船都被我賣掉了,海盜贓物也都被我下令變賣了。”

    “洪守備那,起來。”鄭芝龍嘆息一聲,語氣也放平緩了不少:“你沒有那麼大膽子啊,再藉你一個膽子,你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丁雲毅那,丁雲毅那。這些事情怕都是丁雲毅做出來的。”

    洪調元哆嗦著站了起來,垂著頭在那一言不發。

    “其實這事我也沒有怪你們。”鄭芝龍忽然話鋒一轉:“上面不給你們澎湖發餉銀,你手下的人都跑光了,還靠誰來守衛澎湖?還好有了個丁雲毅在,劫了兩批海盜,弄到幾條船一些海盜贓物,變賣了換錢招募兵壯,增加澎湖防禦,原也是沒有辦法裡的辦法。只要沒有人告發,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況且鄒撫帥都不來管,我又還來多管什麼閒事?”

    “是,是,多謝參戎寬宏大量。”洪調元悄悄鬆了口氣。

    鄭芝龍並沒有讓他坐下說話的意思:“洪守備,前幾天澎湖都有些什麼事情那?丁雲毅出海過沒有那?”

    洪調元心裡一個“咯噔”,終於明白鄭芝龍來澎湖的真正目的了。

    怕是那次丁雲毅出海“操練”惹下什麼禍害來了。

    自己說還是不說?說了,自己可以脫嫌,只是三弟和那些一起出海的弟兄們只怕在劫難逃;不說?萬一鄭芝龍是有備而來,手裡已經掌握了大量證據,自己還在這為丁雲毅辯護,只怕是一場塌天的災禍那!

    他心思轉得急快,順口而道:“沒有啊,丁把總一直在澎湖帶著兄弟們操練。”

    “真的沒有?”鄭芝龍淡淡問道。

    “沒有,真的沒有。”洪調元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幫著丁雲毅隱瞞。這不是自己的性格,自己應該明哲保身才是。

    可是話已出口,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你混帳!”鄭芝龍猛然暴怒的吼了一聲。

    “撲通”一聲,洪調元再度跪倒在了地上。

    “你混帳!”鄭芝龍又罵了一聲:“你憑什麼包庇丁雲毅?他一個芝麻綠豆大的把總,你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守備,難道這麼掉了腦袋便值得嗎?一點屁大的功勞,難道真能折抵了你們的罪名?休說丁雲毅的父親是讚理軍務,便是鄒撫帥來了,難道我要殺你們他便能保住你們的腦袋?簡直混帳到頂!”

    事已至此,洪調元再無回頭之路。

    哪怕現在承認,鄭芝龍也必定嫉恨在心。他是海盜出身,福建巡撫鄒維璉都不在他的眼裡,若真要殺自己,便和殺一隻雞一般。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抵死也不承認,或者事情還有迴旋餘地也未一定。

    想到這,洪調元磕頭連連:“參戎明鑑,洪調元絕不敢欺瞞參戎。這些日子以來,我等一直都在澎湖,絕不出去半步,參戎不信,大可以前去調查。”

    他敢說出這些話來,完全因為之前和丁雲毅一起出海的那些兄弟,昨日忽然全部離開澎湖,想來丁雲毅已經有所準備。僥倖蒙混過關也不是沒有可能。

    鄭芝龍面色陰沉,死死的盯著額頭都磕出血來的洪調元,過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你敢拿項上人頭擔保你沒有說假話嗎?”…。

    “願意,願意!”洪調元連聲說道。

    “我也不怕你說假話,你的底子我知道,若發現你欺瞞於我,只要一個口信,我不殺你,自然也有人取你狗命。”鄭芝龍冷哼著說完,口氣緩和下來:“起來。”

    洪調元知道自己算是勉強過關了,長舒一口氣,巍顫顫的站了起來。

    “你看丁雲毅此人如何?”鄭芝龍慢吞吞地問道。

    洪調元擦了下冷汗:“膽大絕倫,想乾就幹,絕不拖泥帶水。為人又不拘小節,澎湖的弟兄們都很服他。說句不要臉的話,我這守備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

    “杏居。”鄭芝龍忽然叫了洪調元的一聲表字:“以前我就聽說過你,當年的你心狠手辣,對朝廷和聖上忠心耿耿,即便魏逆忠賢最得勢之時,你也絲毫不畏懼他。魏忠賢礙著你的名聲,竟然不敢傷害你,只不過找到岔子把你一降再降,一直貶到了一個小小把總。魏忠賢要對付丁遠肇,又是你挺身而出,竟然拜到丁遠肇門下,日夜暗中守護在側,這才終於激怒了魏忠賢,想要把你剷除,可就在這個時候,當今天子登基,一舉剷除魏黨...... ”

    洪調元肅手站在一旁,一句話也都不說。

    鄭芝龍嘆息一聲:“魏黨既然被剷除了,你本該揚眉吐氣,官復原職,可你怎麼和換了一個人似的,從此變得畏頭縮尾,心甘情願來到澎湖,當個把總。不光如此,性格也是大變,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敢管,連丁雲毅這樣的後輩小子都敢爬到你的頭上?”

    “洪調元看的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洪調元輕輕嘆了口氣:“什麼功名利祿,什麼錦繡前程,什麼國家大事,在洪調元看來都沒有當個澎湖上的漁夫來得那麼暢快。丁雲毅來了,我肩頭上便也沒有擔子了,他想管,就讓他管,洪某隻要釣釣魚也就心滿意足了。”

    “當年的洪調元可是殺人如草芥!”鄭芝龍冷冷地說道。

    “是,當年的洪調元的確殺人如草芥。”說到這的時候,洪調元似乎恢復了一些風采:“只要聖上一聲令下,天下便沒有洪調元不敢殺的人。即便要我去取魏忠賢的首級,洪調元百死不敢推辭......”

    說完這些,他的神情一下又暗淡了:“可今天的洪調元不再是往日的洪調元。參戎,我真的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輩子就行了。”

    鄭芝龍搖了搖頭,像是對面前的這個人失望到了極點:“罷了,罷了,'猛虎出山,洪水滔天',嘿嘿,猛虎啊,洪水啊,你現在不過是個廢物而已。”

    洪調元平心靜氣,好像這些話根本影響不到他一絲一毫心情。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29 PM

第七十章交鋒

    阿喜怎麼也都沒有想到丁大哥會把自己叫到軍營來。

    之前除了丁大哥才來澎湖,讓自己,阿湖和他的小伙伴們參觀過一次操練,就再也沒有允許自己直接來軍營。

    丁大哥說軍營乃是重地,女人和閒雜人等不得擅入。

    可今天這是怎麼了?

    丁大哥非但讓自己來了,還特意準備一壺酒,兩隻菜,說要請自己吃飯。

    一邊吃著,丁雲毅一邊東拉西扯,可繞來繞去說的都不是什麼正話。說著說著,還問起了棒子爹。

    問了這才知道,棒子爹兩天前夜裡,已經帶著棒子娘一起悄悄的離開了澎湖,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丁雲毅聽著心中有些惆悵。

    自己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棒子爹叫什麼,但他對自己有傳刀之恩,算是自己的半個師傅。

    還有他教授給自己的敵台建造之法,原本自己苦於口袋裡沒銀子,無法實現,現在多少有了一些,慢慢的也可以辦起來了。

    可惜,自己怕是沒有機會報答棒子爹的這份恩情了。

    正在那裡說著,丁雲毅側了下耳朵,忽然一把拉住了阿喜的手。

    阿喜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就在這時,營帳的門簾被拉開,兩個人走了進來。這一幕,清清楚楚的被進來的人看在了眼裡。

    丁雲毅一見進來的人,“大吃一驚”,乾淨鬆開了阿喜的手,站起來急道:“參戎!您怎麼來這裡了?”

    鄭芝龍先朝滿面通紅的阿喜看了眼,接著笑道:“好你個丁項文,躲在這里風花雪月。這位姑娘是誰那?”

    身邊的洪調元急忙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鄭芝龍笑道:“原來是阿喜姑娘。”

    “你......你們談。”阿喜紅著臉,低著頭衝除了營帳。

    “參戎,請坐。”丁雲毅略顯得有些慌亂,想要把酒菜整理起來,可又不知道從哪下手一般。

    鄭芝龍坐了下來:“不用收拾,剛才我在洪守備那吃了飯,你這既然有酒,我就陪你喝上兩盅。洪守備,去弄兩個菜來。”

    洪調元知道這是刻意要把自己打發走了,他應了聲“是”,接著朝丁雲毅快速的搖了下頭,隨即走了出去。

    搖頭?這是什麼意思?

    事敗了?還是鄭芝龍什麼都不知道?丁雲毅的心裡有些疑惑,可卻滿面春風的在酒盅裡倒上了酒:“參戎,請。”

    鄭芝龍端起酒盅略略喝了一口:“項文那,雖然你父是讚理軍務,你又才立下了大功,但在軍營裡把女人招引進來飲酒作樂,可是軍營裡的大忌那。”

    “是,雲毅知道錯了。”丁雲毅誠懇地道:“原本雲毅也不如此,才打敗了鬼王丸,心裡一時忘形。還請參戎責罰。”

    鄭芝龍笑著一擺手:“責罰那就算了,本來你斬殺了鬼王丸,我想給你一番獎勵,但現在功過相抵了。”

    “多謝參戎。”

    鄭芝龍親自幫丁雲毅倒上了酒:“項文,在澎湖一切還習慣嗎?”

    “原本是不習慣的,但現在已經安頓下來。”

    “安頓下來就好。”鄭芝龍手裡轉動酒杯:“當初我就知道你來澎湖必定能夠有所作為,但卻沒有想到這麼快你就把澎湖整頓得如此井井有條。我接到捷報時候,起初還有些不太 相信鬼王丸居然真的死了,可一看到這功是你丁項文立下的,我也就釋然了。”

    丁雲毅客氣幾聲,鄭芝龍慢悠悠地問道:“鬼王丸被擊殺後,澎湖附近應該安寧多了?”…。

    “是,大體安靜許多。”丁雲毅知道正題來了:“除了紅夷船隊有的時候會經過,海盜船最近看到的很少。”

    “那都是你丁把總治理有方啊。”鄭芝龍誇了幾句,隨即收住笑容:“不過最近卻出了件大事。紅夷有艘商船叫'維京人'號......”

    丁雲毅心裡暗笑,鄭芝龍這是故意把“維京人”號說成了商船。他只當不知道,聽鄭芝龍說了下去:

    “這艘商船在海上遭到了劫持,而且就在你澎湖附近......”

    “什麼?”丁雲毅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參戎,絕無可能。雲毅除了每日操練,還經常命令小船巡視,這段時間來絕無海盜出現,雲毅可以拿腦袋擔保。”

    “坐,坐下。”鄭芝龍和顏悅色地道:“我不是責怪你有責任,再者說了,紅夷的商船被劫持了關我們何事?不用如此緊張。”

    丁雲毅這才“悻悻然”的坐了下來。

    鄭芝龍隨即嘆息一聲:“只是紅夷已經提出抗議,因此我也不得不裝模作樣調查一番。方才聽洪調元說,你前兩日曾經出海過?”

    丁雲毅心中一驚,洪調元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嗎?

    但立刻想到了洪調元出去時那個搖頭動作,當下定了定神:“豈有此理,雲毅日日都在澎湖,除了去過一次泉州,再沒離開過澎湖半步。”

    “你去泉州做什麼那?”鄭芝龍緩緩問道。

    丁雲毅一瞬間面色慘白,在那囁嚅良久這才小心翼翼地道:“請參戎恕罪。”

    “說,說實話我就不怪你。”

    “是。”丁雲毅大了大膽子:“其實雲毅斬殺了鬼王丸後,得到一批贓物,因此云毅將其全部拿到泉州變賣,用來當作弟兄們的軍餉了。”

    “鬼王丸的那些船呢?”鄭芝龍不緊不慢地道:“都被你擊毀了嗎?”

    “回參戎,雲毅死罪,那些船也被雲毅拿去賣了......”

    其實當丁雲毅變賣了鬼王丸的船隻和贓物之後,便已經猜測到這事情絕不可能隱瞞長久,當中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一旦鄭芝龍知道,必然起疑,自己拿什麼去擊沉鬼王丸的船隊?

    鄭芝龍勢力遍布福建、台灣,要想調查清楚實在是太容易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賭上一把。

    鄭芝龍也是海盜出身,未必會因為這事為難自己。況且自己把這些事情主動說出,或者可以將打劫“維京人”號的事情想方設法遮瞞過去。

    鄭芝龍沉默一會:“項文,你總算是一個誠實的人那。”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31 PM

第七十一章海上貿易

    “項文,你總算是一個誠實的人那。”

    鄭芝龍緩緩地道:“這些事情,瞞,是瞞不過的。澎湖拖欠軍餉,這點誰都知道,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也是好事。但你欺上瞞下,自作主張,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若被上面知道,輕則罷官,重些只怕連腦袋也要掉了。”

    “還請參戎救我。”丁雲毅“慌亂”地道。

    “算了,算了,你們也有難處,我只當不知道此事。”鄭芝龍擺了擺手:“再著一來你們確有難處,二來你們辦的也是海盜,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大家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

    丁雲毅再三道謝,鄭芝龍卻打斷了他的話:“項文,紅夷的'維京人'號在附近失蹤,你多少也有些責任,得想辦法打探到它的消息。”

    聽鄭芝龍這麼一說,丁雲毅知道他已經八成相信了自己,急忙連聲應了下來。

    “靠打海盜,終究非長久之計。”鄭芝龍的話讓人有些捉摸不到頭腦:“靠上面調撥軍餉,也不太可靠,我看你自己還得多想想辦法。”

    丁雲毅不明白鄭芝龍話裡意思,當下也不說話,耐心聽著鄭芝龍說了下去:“你賣了鬼王丸的船和贓物,手中怕也有些積攢,何不用來做些生意?”

    這話大出丁雲毅的意外。

    儘管自己早就想做生意,但這話從鄭芝龍的嘴裡說出來可有些奇怪,這大海上眼下全是他鄭芝龍和荷蘭人的生意船隻。

    鄭芝龍用泉州安平鎮的航海和經商基地,打破官方的海禁,繁榮海市,武裝船隊旗幟鮮明,戈甲堅利,航行於中國沿海、台灣、澳門和日本、菲律賓等東南亞各地之間,充分利用自己的權勢和財力,擴大海上貿易,幾乎壟斷了中國與海外諸國的貿易。

    他以強大的武裝力量和雄厚的資本在國際市場上同荷蘭、日本、南洋各國商貿公司競爭逐角。鄭芝龍從事海外貿易,主要是同日本通商。後來又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建立貿易關係。他運往日本的絲織物,有一部分是從澳門購進的,日本的貨物也由他運到呂宋,轉售西班牙。鄭芝龍極力發展海上貿易,經常滿載絲綢、瓷器、鐵器等貨物,駛往柬埔寨、暹羅、占城、交趾、三佛齊、菲律賓、咬留巴、馬六甲等國貿易,換回蘇木、胡椒、象牙、犀角等。在短短幾年內,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商業貿易的最強競爭對手。

    眼下,鄭芝龍居然提議自己去做生意?

    丁雲毅滿腹狐疑,不知道鄭芝龍打的什麼算盤。

    鄭芝龍卻微微笑道:“我看你大可以先弄兩艘商船,和扶桑、呂宋、爪哇等國進行貿易,賺些銀子,貼補軍用。旁人在海上貿易,皆要用我鄭家令旗,每船每年三千兩銀。你項文那是丁軍務的公子,又立有那麼的的功勞,我看這筆銀子就免了......”

    事情必然沒有那麼簡單,丁雲毅心裡想道。

    這每船每年的三千兩銀子相當於是交給鄭芝龍的保護費,是鄭芝龍一項很重要的經濟來源。他雖然富甲天下,但兩條船每年六千兩銀子,他憑什麼放棄?憑什麼給自己這樣天大面子?

    果然,鄭芝龍又不慌不忙地道:“不過,銀子我可以不要,你每條船所賺利潤,我從中抽取三成,你看如何?”

    丁雲毅勃然大怒。這算什麼?這比交保護費還兇!…。

    每條船利潤得抽三成,一年下來得抽取多少?鄭芝龍等於什麼力氣都不用費,一兩銀子不花,吃了大大的干股,自己卻得每日為他跑東跑西。

    可現在自己勢力太小,必須強忍住這口惡氣。

    只要答應了鄭芝龍,“維京人”號即便查出和自己有關係,鄭芝龍也可以只當不知道。要是不答應的話,他隨便找一個什麼藉口,自己就在澎湖呆不了片刻了。

    聽他話裡口氣,福建巡撫鄒維璉尚且不在他的眼睛裡,自己父親是福建贊理軍務,在鄭芝龍面前更加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可又有些奇怪,鄭芝龍既然如此飛揚跋扈,當初為什麼要贈刀給自己,又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客氣呢?

    忍!

    現在只有一個“忍”字!

    丁雲毅臉上忽然露出笑容:“多謝參戎大人栽培,雲毅知道怎麼做了。每船三成利潤,雲毅絕不會拖欠一毫。”

    “好,好,我沒有看錯你。”鄭芝龍大笑道:“我祝你財源滾滾!”

    “雲毅財源滾滾,也就是參戎大人財源滾滾。”

    鄭芝龍“哈哈”大笑一會,忽然收住笑容:“項文,澎湖重要。料羅灣大戰之後,紅夷又與我大明修好......”

    丁雲毅心中冷笑,只怕荷蘭人是和你鄭芝龍修好。

    料羅灣之戰後,鄭芝龍聲勢大振,普特曼斯只好放棄與劉香勾結,改與鄭芝龍修好,轉而表達今後想在台灣、而不是強勢前往福建尋求對華貿易的意願,由鄭芝龍派船到台灣進行貿易。鄭芝龍也不願長期樹敵,因此在一位住在熱蘭遮城的同安商人林亨萬居間協調下,雙方同意進行貿易往來。於是福建商船開始駛抵台灣。

    鄭芝龍神色肅穆:“但紅夷對我大明之心不死,一直在那窺覷澎湖,這裡是最要緊的地方,千萬不能讓紅夷染指。由你在此鎮守,我心中最是放心。”

    丁雲毅當時明白,這是鄭芝龍要自己做出政治上的表態了。

    自己是大明的把總,鄭芝龍卻說“由你在此鎮守,我心中最是放心”的話,很顯然他是要告訴自己該向誰盡忠才是。

    丁雲毅微笑著道:“參戎大人,雲毅知道該怎麼做,也知道該為誰鎮守這澎湖!”

    這本事一語雙關的話,但聽在鄭芝龍的耳裡卻大不一樣。他對丁雲毅的心態是複雜的,既防備著他,又愛惜他的勇猛,如果真能得到這麼一員猛將為自己效忠,那將讓自己如虎添翼。

    但是,鄭芝龍卻永遠不知道丁雲毅心裡的真實想法。

    也許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夠知道丁雲毅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33 PM

第七十二章洪調元的身世

    在鄭芝龍的心裡,已經把丁雲毅看成了半個“自己人”。

    他為自己創造財富,為自己鎮守澎湖,而自己,則將提供給他保護。

    這次來到澎湖,除了要調查“維京人”號的失蹤外,鄭芝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一旦證實丁雲毅和“維京人”號的失蹤沒有關係,那麼就想方設法把這個勇猛善戰的把總拉到自己麾下。

    沒有幾個人能夠斬殺鬼王丸的。

    從得到的情報來看,荷蘭人沃卡德克來澎湖的時候,丁雲毅喝得酩酊大醉,當然,和他一起喝酒的還有唐定王朱聿鍵。只不過這個廢王並沒有放在鄭芝龍的眼裡。

    而就在剛才,丁雲毅居然還拉了一個姑娘進自己的軍營......

    一個又好酒,又好色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大作為的,儘管這人勇猛絕倫。

    現在,丁雲毅已經向自己表達了效忠。儘管這一效忠還需要得到時間的檢驗,但在鄭芝龍看來是一個好的開始。

    鄭森那裡同樣也有消息回來。

    丁雲毅身邊有個十來歲的小親兵,叫阿湖。鄭森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什麼都好奇的孩子,一直都在想方設法套著阿湖的話。阿湖毫無防備的告訴鄭森,丁把總一直都在澎湖,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

    而且來找阿湖玩的幾個孩子也都說,在“維京人”號失蹤的那天,丁把總正在和他們一起抓草鷺改善伙食。

    鄭芝龍基本放心了,孩子是很難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謊話的。

    “項文,我的孩子還小,你就如同我的兒子一般。所以澎湖一切就拜託給你了。”

    臨走前,當鄭芝龍“推心置腹”說出這話的時候,丁雲毅勃然大怒。

    自己大好男兒,豈有被認當成兒子的道理?可丁雲毅的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參戎,雲毅一定不讓澎湖有任何閃失。”

    “好,好,我得項文,夫復何求。”鄭芝龍大笑著登上了自己的船。

    這次鄭芝龍來,有驚無險,而且還得到了經商許可,雖然每船要上交三成利潤,但終究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海商了。而且蔡九洲未來帶來的新船,便也有了一個極好的藉口。

    目送著鄭芝龍的船離開,背後忽然傳來了“咚”的一聲。

    丁雲毅向後轉去,原來是洪調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洪調元被攙扶進軍營的時候,面色慘白,渾身哆嗦,這次真的把他給嚇慘了。過了好大一會他才緩過神來,連聲說自己再也不肯呆在澎湖,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調到別處去。否則再在這裡早晚都有一天要被丁雲毅給害死。

    丁雲毅好言相勸,這次之所以能夠脫險,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洪調元守住了自己口風,並沒有把丁雲毅最擔心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將是不堪收拾的局面。

    可無論丁雲毅如何勸說,洪調元就是不肯答應,還當時就給相熟的上司寫起了信,說澎湖環境如何如何惡劣,自己身體狀況欠佳,不能久住澎湖,還請上司千萬開恩,把自己調出這裡。

    等把信寫完,連著為官數年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銀子一起交給了老紀,讓他帶著信和銀子,立刻去福建活動。

    丁雲毅知道他去意已決,再無挽留可能,心中嘆息一聲走了出去。

    洪調元雖然膽小謹慎,怕惹事,但在丁雲毅初到澎湖之時,卻給予了他莫大的幫助,這次忽然要走,還是讓人有些感慨。…。

    出了洪調元營帳,看到秦云和謝天早在外面等候,秦云以目視之,丁雲毅會意,慢慢的朝外走去。

    來到海邊,秦云張口便道:“三哥,你知道洪調元是誰嗎?”

    丁雲毅怔了一下,什麼你知道洪調元是誰嗎?

    他不就是彭湖標的守備?

    謝天在一邊說道:“洪調元原名洪三峰......”

    朝丁雲毅看了眼,卻發現丁把總面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不由奇道:“把總難道從來沒有聽過洪三峰的名字嗎?”

    丁雲毅搖了搖頭,自己當真第一次聽過這名字。洪調元為什麼要改名叫洪三峰?

    “猛虎出山,洪水滔天。”謝天面色肅穆:“我大明的錦衣衛,每個有來歷的人都有自己的外號,洪調元,當年的那個洪三峰,外號'錦衣衛八虎'之首。”

    丁雲毅被嚇了一跳:“錦衣衛?”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個又懦弱,又無能的守備洪調元,竟然是錦衣衛的?而且還是什麼“八虎”之首?

    “是,洪守備原本就是錦衣衛的。”謝天接口說道:“當年的'錦衣衛八虎'名滿朝野,個個心狠手辣,沒有人不害怕的。尤其是那個洪三峰。當初魏忠賢為了把持朝政,陷害顧命太監王安,半道將王安殺害的正是洪三峰——洪調元!”

    丁雲毅聽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但謝天的話卻還沒有結束:

    “之後洪調元身為魏忠賢的得力爪牙,接連為其除去了幾十個敵人,因此年紀輕輕,便被封為'八虎'之首。但是在張皇后案後,不知道為什麼,洪調元竟然和魏忠賢翻臉了。而且更加讓人詫異的是,洪調元一個錦衣衛,權傾朝野的魏忠賢居然不敢對其下手。”

    所謂“張皇后”案,是說的顧命太監王安死後,魏忠賢升為司禮秉筆太監。這打破了常規,因為他不識字,原沒有資格入司禮監的。熹宗皇后張氏,性情端正,多次向熹宗談起客氏、魏忠賢的過失。

    張皇后主持**事務,有權直接處置客氏。她沒有這樣做,或因投鼠忌器,或希望熹宗決斷。一次,張後看書,熹宗問她在看什麼書,她答曰:“趙高傳。”張後用意很明確,熹宗默然。

    客、魏二人知道了,又恨又怕,揚言張氏非國丈張國紀女,而是盜犯所出,藉以治張家罪。另一太監王體乾說,熹宗重夫婦兄弟情誼,“脫有變,我輩無類矣”。這才保全了張後家族。

    儘管如此,張皇后還是深受傷害。在她有身孕時,客氏和魏忠賢派親信服侍,致使其流產。

    這便是“張皇后”案。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35 PM

第七十三章錦衣衛八虎

    丁雲毅越聽越起興趣。

    這事變得有趣了。

    洪調元曾經是“錦衣衛八虎”之首,是魏忠賢的得力爪牙,卻於和魏忠賢翻臉了?是什麼樣的人敢和魏忠賢翻臉,卻又讓魏忠賢不敢傷害他?

    原本就知道洪調元身上肯定有秘密,但卻沒有想到他的身世竟然那麼的複雜。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丁雲毅忽然問道。

    “我找到了洪調元一隻刻意隱藏起來的小箱子,在那裡面發現了大量的書信,那些都是當年他和錦衣衛同僚的書信來往。”謝天把前後發現經過說了出來:“還有一把錦衣衛專用的繡春刀,同時,在那個箱子裡我還找到了這個......”

    謝天把一塊牌子交給了丁雲毅,正面寫的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另一面寫的是“洪三峰”。

    指揮僉事?那是錦衣衛中正四品的高官了。

    錦衣衛除指揮使一人外;又設指揮同知二人,指揮僉事二人協助。

    洪調元以一個正四品的實權官員,怎麼後來又改名跑到澎湖來做一個小小的把總了?

    “當年洪三峰忽然失蹤,也是錦衣衛中發生的一件大事。”謝天道:“誰都不知道洪三峰去了哪裡,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來到了澎湖,而且還改名為洪調元。 ”

    丁雲毅沉吟道:“如果他真的是什麼'八虎',為何性格變成如此?”

    “這我就不知道了,非得當面問洪調元不可。”謝天搖了搖頭。

    “我看這其中有古怪。”秦云眉頭緊鎖:“他既然曾經是錦衣衛的,性格如此變化,會不會是裝出來的?”

    “裝,裝不到如此。”丁雲毅把手中的那塊牌子還給了謝天:“他的害怕和怯弱,是發自內心的,他好像刻意在躲避著什麼。洪調元,洪三峰,錦衣衛八虎,嘿嘿,我們身邊居然有這麼個大人物,孝晉,北漂,我們都瞎了眼那。”

    說著,把洪調元準備疏通關係調離澎湖的事情說了一下,這讓秦雲和謝天愈發覺得奇怪起來。

    “真要走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秦云追問了句。

    “我也不清楚。”丁雲毅笑了下:“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害怕了,生怕被我牽累,但我看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過不管怎麼說,他要真的離開澎湖,對你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從此後我們便少了許多麻煩......”

    洪調元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來澎湖是為了避禍還是什麼,丁雲毅並不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起碼一直到目前為止,洪調元對自己還沒有什麼惡意。

    可防人之心卻不可無......

    丁雲毅暫時把對洪調元的疑惑放到了一邊,現在他也沒有精力也追問洪調元的身世。

    鄭芝龍這一次來,丁雲毅成功的度過了一次難關。他現在手頭上有了銀子,那些之前就在腦海裡盤算了許久的想法也終於可以切實實施了。

    那個傳教士薩羅齊在澎湖折騰了好多天,居然被他發展出來了三個信徒,這個傳教士的韌性倒是非凡。

    儘管只有三個信徒,但薩羅齊卻高興的和什麼似的。在他看來,自己在澎湖的傳教已經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很快這三個信徒便會變成三十個、三百個......

    不過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丁雲毅允許他在澎湖傳教,可不僅僅是讓他來傳播自己事業的。

    利用他的身份,來為自己獲得利潤才是最主要的。…。

    丁雲毅把薩羅齊叫了過來,問了一下最近生活情況。薩羅齊興致勃勃,竭力描述著未來的美好前景,好像他要把麵前的這位把總也發展成為自己的信徒之一。

    丁雲毅耐著性子聽他說完:“薩神父,我看你帶的錢也快花光了?”

    薩羅齊一怔,然後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的確,儘管這段時候的工作看起來是“卓有成效”的,但他來澎湖並沒有攜帶多少錢,這幾天來,得吃飯,得向島上漁民購買生活必需品,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可薩羅齊並不在乎這些,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餓著肚子傳播上帝的意義。

    “你可以忍,但我可不能把你餓死。”丁雲毅笑著拿出了一小錠銀子:“這裡有三兩銀子,你先拿在身上用。本把總也是窮得叮噹響,只能幫你這些了。”

    薩羅齊大喜,收好了銀子:“把總先生,您是一個善良的人,上帝會賜福於您的。”

    “我對你們的上帝不感興趣,上帝可不會給我銀子,不會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施捨我。”丁雲毅微微笑著:“更何況,你我之間還是有協議的,我允許你在澎湖傳教,你得幫我做買賣,誰要是違反了協議,誰可就是你嘴裡說的真正罪人了。”

    薩羅齊清楚得很,在澎湖要想混下去,離開了這位把總的支持斷然不成。而且如何在澎湖生存下去,的確是個大問題。

    接受教徒饋贈是資金來源之一,但澎湖的百姓卻窮苦得很,那三個教徒,還是薩羅齊把自己的最後一點錢拿出來救濟了他們,這才讓他們勉強信教的。

    看著澎湖樣子,非得有一大筆銀子才能繼續自己的事業。

    “把總先生,您說,我該如何進行。”薩羅齊定了定神問道。

    丁雲毅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我讓人在泉州置辦了一批生絲和糖,又租賃了兩條船,不日就到澎湖。你負責帶著這批貨物,運往台灣,賣給那些荷蘭人。從福建經澎湖,再到台灣,路途極近,順利的話,幾日便可辦妥。我負責資金和貨物,你是外國人,和荷蘭人容易溝通,負責售賣貨物,爾後回到澎湖。”

    “好的,把總先生。”薩羅齊說著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那麼我可以從中獲得多少利潤?”

    “你不是上帝的子民嗎?難道還在乎這些?”

    “把總先生,上帝的子民也是需要銀子的。”

    丁雲毅大笑起來,他喜歡和這個傳教士打交道:“每船我分給你一成利潤,你要做的就是把貨物平安的賣給那些荷蘭人。”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37 PM

第七十四章和荷蘭人的貿易

    “維京人”號的失蹤,除了讓鄭芝龍倍感震驚之外,荷蘭人同樣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料羅灣海戰的失利,已經讓荷蘭人的自信嚴重流逝,而隨後“維京人”號的失蹤,更讓他們變得慌亂起來。

    是什麼樣的力量,居然能夠劫持了龐大的“維京人”號?海盜的猖獗,究竟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更加讓荷蘭駐台灣總督普特曼斯惱怒的是,這一次除了東印度公司損失巨大外,他個人的損失也是極其慘重的。

    辛辛苦苦在台灣搜刮到的財富,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暴跳如雷的總督閣下,一面向鄭芝龍提出了嚴重抗議,一面派出了大量的船隻,企圖尋找到“維京人”號的下落。

    但大海茫茫,隨即找個地方便能藏匿起“維京人”號,他又能夠到哪裡去尋找?

    沃卡德克完全能夠理解總督閣下的苦心,這樣的損失是誰都承擔不起的。所以他進來的時候,先聽總督閣下抱怨了許久,然後才說道:“總督先生,耶穌教會的葡萄牙人山姆·拉奇神父求見。”

    儘管荷蘭和葡萄牙正在進行著海上霸權的爭奪,但這並不妨害到普特曼斯總督對於教義的信仰。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讓人把山姆·拉奇神父帶進來。

    山姆·拉奇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告訴普特曼斯自己的中國名字叫薩羅齊,這讓普特曼斯總督略略皺了一下眉頭:“神父,為什麼你們總喜歡取中國人的名字呢?我不認為他們是虔誠的教徒,他們只是一群該遭到詛咒的異教徒。”

    薩羅齊早就聽說總督先生剛丟失了一條裝載滿了珍寶的大船,心中充滿了憤怒,於是他微笑著告訴總督先生:

    “取中國人的名字這是教會的一個習慣,我們的先行者告訴我們,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更快的融入到中國人的生活中。在我們的眼裡,中國人或者其它任何一個地方的人,都是上帝的子民,傳播教義,讓他們信奉上帝是我們的責任。”

    他把“上帝”抬了出來,讓普特曼斯總督暫時閉上了他對中國人的誣衊:“好,神父,您來這裡有何貴幹?”

    “您知道,教會也同樣需要生存。”薩羅齊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光靠教徒的饋贈無法滿足一個教堂正常運轉的開銷,所以我必須要做一些生意,才能滿足教會的發展。我準備了兩船的貨物,但我不知道將它銷售給誰,所以特意來請求您的幫助。”

    “兩船貨物?都是一些什麼?”普特曼斯起了好奇。

    自從中國人的福建巡撫鄒維璉宣布“海禁”之後,東印度公司獲得中國貨物的渠道便變得狹窄起來,大多數的情況下,他們必須要依賴鄭芝龍的船隊。

    如果能夠另外開闢一條海商路線,那是不錯的選擇,尤其現在為自己輸送貨物的人,同樣信仰著萬能的上帝。

    “生絲,糖。”

    薩羅齊的回答讓普特曼斯大喜過望,這正是他目前所急需的。不過他還是感到有些奇怪:“神父,福建巡撫鄒維璉已經宣布海禁,您是如何運送出來的?”

    對於這個問題,薩羅齊早有準備:“請別忘了,在福建,同樣有著許多忠實的教徒,甚至連鄭芝龍也是。通過教徒的幫助,我能夠完成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感謝上帝。”普特曼斯劃了個十字:“那麼,您的船在哪裡?”…。

    “在得到了您的允許之後,兩天后就會運到台灣。”

    普特曼斯顯得非常興奮,他並不在乎這些貨物的到來。他仔細和神父約定了到貨的時間以及交割的辦法,然後殷勤的邀請神父共進晚餐。

    薩羅齊謝絕了這一邀請。

    他告訴總督先生,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台灣,想要仔細的參觀一下這裡。

    每一個新來者總是好奇的,普特曼斯總督愉快的答應了這一請求,並提議自己派出兩個衛兵保護。

    薩羅齊還是拒絕了。

    在他看來自己並不需要保護,有上帝在自己的身邊便足夠了。

    其實,這不過是個理由,他這次來台灣,除了幫助丁雲毅推銷他的貨物,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任務:

    把荷蘭人在台灣的軍事部署帶回到澎湖去!

    實際被荷蘭人控制著的台灣台南地區,早在大明天啟二年年七月荷蘭人侵占澎湖時,雷約茲則來到台灣大員港,即台南的海域和陸地進行偵察和測量,也進行過一些商業貿易活動,這無疑是為侵台行動作準備。

    當時的大員外海共有11個島嶼,台江口南航道以北,是北線尾、加老灣、隙仔港、海翁仙4個島嶼,台江口南航道以南是從一鯤鯓到七鯤鯓排列著7個島嶼,由北向南組成天然屏障,形成最闊處可以同時停泊千餘艘船隻的大型良港。

    此外,在北線尾北端的鹿耳嶼和加老灣之間則鹿耳門水道,則是進入台江的主要航道。如果沒有大潮的話,鹿耳門航道太淺,難於通過吃水較深的戰船,因而易守難攻,具有較高的軍事價值。

    殖民者為達到侵略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大明天啟四年年九月,宋克指揮的荷蘭武裝船隊,在離開澎湖風櫃尾後來到台灣大員。當時,裝出一付可憐樣的荷蘭人提出只要藉用“一張牛皮大的地方”就行了,善良的中國人當然信以為真,以為荷蘭人只是為停船上岸,所需地方不大,也就同意了。殖民者的狡猾騙過了中國人。

    殖民者眼中的一張牛皮大的地方有多大呢?荷蘭殖民者首先佔領一鯤鯓,即今天的台南安平一帶,並且在大興土木,修建“奧倫治城”。當地的中國人要求荷蘭人承諾“一張牛皮大的地方”時,無恥的殖民者竟然把一張牛皮分割成很細的皮線,連接起來圈地,這就是“一張牛皮”。

    內城於大明崇禎五年年底完工,外城也即將完工,成為了台灣的外國侵略者的據點。

    這個時候的薩羅齊,並不知道丁雲毅為什麼需要荷蘭人在台灣的軍事部署,尤其是奧淪治城進可能清晰明確的佈置。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6 11:39 PM

第七十五章綁架

    薩羅齊並不了解丁雲毅要這些做什麼,但他做為一名虔誠的教徒,既然已經應允了別人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到。

    台灣的風土人情對於薩羅齊來說還是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的。

    薩羅齊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很明顯的,台灣比澎湖要大得多了,如果將來能把天主教從澎湖一路傳播到台灣,那麼一定是一件非常具有成就感的工作。

    當然,這得看丁雲毅的勢力能不能夠發展到台灣了。

    薩羅齊很樂意和丁雲毅在一起合作,他不像自己接觸過的別的大明官員官員那麼刻板,而是充滿了靈活性。

    同時,這位神父還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自己未來的一切都會和澎湖那個年輕的把總聯繫在一起。

    “請問,您是山姆·拉奇神父嗎?”

    背後忽然傳來了彬彬有禮的問聲。

    薩羅齊轉了過去,見是兩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於是微笑著道:“是的,我就是山姆·拉奇,當然,你們也可以叫我薩羅齊神父。”

    “薩羅齊神父。”一個年輕人按照神父的意思叫了聲,接著道:“我有些關於教義方面的問題不太理解,能夠向您請教一下嗎?”

    這是神父最願意做的事了,當即愉快的答應了下來。

    年輕人邀請神父去他的家中講解,並說那裡還有幾個志同道合者,神父一點沒有猶豫的就跟著年輕人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來到了一幢屋子前,年輕人推開了門:“神父,請。”

    一進屋子,年輕人迅速的關好了門。當神父進入客堂的時候,見到只有一個人在裡面。而當他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樣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人只有一條胳膊,歲數看起來不大,樣子甚至還有些清秀,但讓人恐怖的是,在他的臉上有著一道又長又深的疤。

    這道疤從左眼眼眶開始,經過鼻樑,一直被劃到了右下巴。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獨臂疤臉像是看出了薩羅齊的畏懼,他撫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傷疤:“這道疤差點要了我的命。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死了,後來一個佛郎機國的傳教士救了我的命。啊,你也是佛郎機國的嗎?”

    聽到這話,薩羅齊神父頓時放心了不少:“是的,我就是從佛郎機來的。”

    “神父,請坐。”獨臂疤臉人顯得非常懂禮貌:“既然你也是佛郎機人,那麼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傷害你的,當然前提你必須得老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

    薩羅齊才放下去的心頓時又被提了起來。什麼叫“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我想你還不太明白你現在的處境。”獨臂疤臉人喝了口茶:“準確的說,你被綁架了。”

    屁股剛坐到凳子上的薩羅齊神父一下跳了起來,只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被綁架了?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綁架自己?自己又窮,又是個傳教士,為什麼要綁架自己?

    “神父,不要激動。”獨臂疤臉人微笑著道:“我綁架你和別人有些不太一樣,一不會問你要贖金,二不會要你為我做什麼,只是要你回答幾個問題,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薩羅齊這才略略放心一些,重新坐了下來。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綁匪。

    “據我所知,你是來台灣做生意的,對嗎?”

    “是的。”

    “這就讓我有些奇怪了。”獨臂疤臉人開口說道:“我們在澎湖就開始監視你了,你很窮,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那麼窮的神父,你置辦貨物的銀子從哪裡來?你自從上了澎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怎麼準備的貨物?”…。

    薩羅齊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獨臂疤臉笑了笑:“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我,因為我已經有了答案,我想,這是那個澎湖把總丁雲毅指使的?貨物是他的,置辦貨物的銀子也是他的,而你,不過是個跑腿的而已。”

    他完全說準了,薩羅齊有些吃驚。從澎湖就開始監視自己了?這又是為什麼?

    好像在為他解答心中的疑惑,獨臂疤臉帶著笑容說道:“我其實監視的不是你,而是澎湖把總丁雲毅。但是這個人的防範很嚴密,尤其對於上島的陌生人更是如此。`因此我們只能把目標換成了你。”

    “難道你和丁把總有矛盾嗎?”薩羅齊試探著問道。

    “不,不,非但沒有,相反......”獨臂疤臉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隨即話題一轉:“鄭芝龍去過澎湖,想來為的是紅夷'維京人'號失蹤的事情,但他並沒有得到什麼想要的情報。現在請你告訴我,神父,丁雲毅曾經在那一段時候離開過澎湖嗎?”

    “我不知道。”薩羅齊決定為丁雲毅保守這個秘密。

    獨臂疤臉笑了,帶動了那道傷疤,讓人看起來覺得非常恐怖:“我說過,要合作,不要對抗,儘管我不願意傷害你,但為了達到我的目的,我有的時候會採取暴力的手段。”

    “先生!”薩羅齊大了一下膽子:“我是上帝的僕人,決不會害怕任何形式的威脅。但是我可以以上帝的名義告訴你,我不知道在澎湖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你問這些為什麼。丁把總有沒有離開過澎湖,不是我要去注意的,我最關注的是我的教義能不能夠得到最大限度的傳播,這才是我的責任。而不是身為一個被綁架者,在這裡接受你的詢問!”

    他說完了這些話,原以為會讓面前的綁架者勃然大怒,但沒有想到獨臂疤臉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好,你是一個勇敢的人,儘管你的回答讓我有些失望。那麼我們換個問題,丁雲毅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你不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薩羅齊有些發蒙,完全沒有明白對方的真正用意。但對於新的問題,他還是非常樂意回答的:

    “那是一個勇敢、正直、善良的人,儘管我和他接觸的時間並不長,但我們之間合作的非常愉快,他知道如何尊重對方,也知道如何尊重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22 AM

第七十六章海盜侯葉大海

    薩羅齊在評論到丁雲毅這個人的時候,顯得特別興奮,而且描述得也非常仔細。

    獨臂疤臉也聽得極其認真,生怕漏掉了什麼,遇到不清楚的地方,還會打斷追問一下。

    這一談足足談了有一個多時辰,等到問完,獨臂疤臉長長舒了口氣,居然非常客氣地道:“神父,感謝你為我提供的這一切。我再次向你保證,你是絕對安全的。現在,你可以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了。”

    薩羅齊有些不知所措。

    這就好了嗎?這些綁架者把自己綁架到這裡來,僅僅是為了聽這些嗎?

    但是獨臂疤臉隨後打消了薩羅齊的顧慮,他釋放了這位佛郎機國的神父,並且還告訴薩羅齊:“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當然不是在這樣的氛圍下。 ”

    薩羅齊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遭到了綁架,又莫名其妙的得到了釋放。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薩羅齊根本就不清楚。

    他沒有對普特曼斯總督說起自己的遭遇,他只當做了一場夢。

    而現在,他要等待的就是丁雲毅商船的到來......

    ......

    對於澎湖的丁雲毅來說,他也並不知道薩羅齊竟然遭到了綁架。

    危機已經過去,他派人把包雎華和出去避風頭的兄弟們叫回了澎湖,告訴他們現在已經安全了,他們所分到的銀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這頓時引起了弟兄們的一片歡呼。

    整個軍營裡唯一一個鬱鬱寡歡的怕就是洪調元了。

    他並不是嫉妒丁雲毅在兄弟們中的聲望,而是很為弟兄們的前途擔憂。

    丁雲毅的確很有能力,弟兄們跟著他日子也變得好過起來,可太危險了,丁雲毅做的那些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

    鄭芝龍走後,處在氣頭上的洪調元,的確想讓上司把自己調走,而且他也這麼做了。但當心中的那股氣消了後,他又有些後悔。

    畢竟在澎湖雖然充滿了危險,可卻逍遙自在。尤其是和丁雲毅在一起的種種新鮮刺激,讓人很難忘懷。

    洪調元發誓,只要丁雲毅挽留自己,自己一定會留下來的。

    但是丁雲毅並沒有這麼做......

    軍營外響起了一陣騷動,接著又是一片歡呼。洪調元急忙走了出去,原來是泉州方面的商船到了。

    蔡九洲和謝玄一起跟船回到了澎湖。遠遠見到丁雲毅,蔡九洲快步向前,大聲道:“把總,鬼王丸舊船全部轉手,我已購買鷹船二艘,四百料戰座船、四百料巡座船各一艘,不日便可送到澎湖。同時又打造了三艘海滄船,一艘蜈蚣船,火龍船二艘,六個月之內可以交貨。”

    “好!”丁雲毅大喜。

    隨即謝玄又道:“把總委我採辦貨物,幸不辱命。一船生絲,一船糖皆在此,請把總檢點!”

    “折白兄,多謝了。”丁雲毅連聲謝道。

    這次打劫了荷蘭人的“維京人”號,第一時間便是委託謝玄為自己採購這些商品。謝玄辦事極快,不幾日已經全部採購完畢。

    丁雲毅交代謝玄,商船不必在澎湖停留,可以直接運去台灣,那里薩羅齊神父已在等待。

    謝玄不敢怠慢,急忙前去安排。

    蔡九洲又把丁雲毅拉到一邊,低聲道:“把總,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朋友!”

    “誰?”丁雲毅問道。

    “大海兄,何不下來相見?”

    船上走下一人,所有人見了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人只有一條胳膊,臉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疤。這道疤從左眼眼眶開始,經過鼻樑,一直被劃到了右下巴。

    丁雲毅頓時醒悟,脫口而道:“'海盜侯'葉大海?”

    獨臂疤臉笑道:“葉大海見過把總!”

    “好,好!”丁雲毅大笑著連聲道。

    “這個人號稱海盜裡的侯爺......葉大海以一敵三,親自指揮發炮,紅夷炮前後發了三砲,三砲全部命中桂寶的主船,主船當即沉沒,桂寶身死,海盜大敗......”

    那一天蔡九洲的話清晰的在丁雲毅的腦海裡閃現。他還記得蔡九洲告訴自己,葉大海這人雖然長相兇惡,但從不劫掠本國商船,只專門打劫外國人的船隻,解救被海盜打劫的大明商船,因此海商多以“義盜”稱之。

    現在這個“義盜”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前後三砲,全部命中,打得海盜大敗,這是何等的精準?自己手下缺的就是這樣的人才。

    丁雲毅喜不自禁:“大海兄,既然來了,那就不要走了。”

    “丁把總是要綁架嗎?”葉大海微微笑道。

    這一句話頓時引得邊上一片哄笑。

    葉大海隨即又不慌不忙地道:“說到綁架,兄弟前兩日才綁架了你丁把總的一個人,薩羅齊神父。”

    丁雲毅一驚,隨即又聽葉大海道:“丁把總待人極好,薩神父怎麼也不肯出賣把總,又一力在說把總好話。振興兄前段時候找到了我......”

    他一指身邊的蔡九洲:“振興兄說我久在海盜之中,將來早晚要被剿滅,還不如跟著把總,博個功名出身。兄弟想著也是這個道理,可又不知把總虛實,因此冒昧綁架了薩神父,還請把總不要見怪。”

    聽到薩羅齊沒事,丁雲毅一顆心放了下來:“若換成是我,或者也會如此做。”

    葉大海一喜,只覺這位把總和蔡九洲說的一樣,為人絕無架子,當即說道:“葉大海久做海盜,今帶海滄船一艘,船員五十三人來投,還請把總收留!”

    “大海兄來投,是我丁雲毅的幸運。”大喜下,丁雲毅拱手道:“從此後你我便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在這樣的時代,和這樣的海盜,除了以功名前途相許,稱兄道弟便是最好的選擇了。海盜們不會去聽什麼理想,他們唯一關心的,是自己即將為之效命的人值不值得自己去賣命。

    洪調元站在遠處看到了這一切,在那的一片笑聲中,洪調元的臉色卻越發的難看起來,過了會發出了一聲嘆息。

    澎湖,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丁雲毅的澎湖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22 AM

第七十七章大哥,保重!

    “大哥,你找我?”

    興頭上的丁雲毅興沖衝的走了進來。

    “項文啊,坐。”洪調元的表情語氣有些出人意料。

    丁雲毅也覺得今天的洪調元有些奇怪,坐了下來,也不說話。

    “剛才那個人,是海盜侯葉大海?”

    洪調元的話讓丁雲毅沉默了下,然後點了點頭。

    “項文啊,你和這些人走得太近了。”洪調元語氣低沉:“前面來了個張憲軒,是海盜出身,帶了一群海盜來投奔你。現在海盜侯葉大海也來了,這人在海上兇名久著,絕非善類。他儘管有'義盜'之名,可盜就是盜。而你,是我大明堂堂正正的官員那!”

    丁雲毅還是沒有說話。

    他知道在許多的問題上,自己和洪調元間有分歧,而且是無法彌補的分歧。

    “我就要調走了,一些話原本不應該說,可我非說不可。”洪調元說到這,朝丁雲毅看了眼,發現自己這位三弟面上依舊毫無表情,在心中忍不住一聲嘆息:“你有本事,有能力,弟兄們也都服你,原本是有大好前途的,十年之內,做到和鄭芝龍一般地步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你膽子太大了,實在是太大了啊!”

    他的語氣有些加重:“你才到澎湖,便鼓動弟兄們劫掠海盜,黑吃黑,還逼著我當了你們的大哥,這些我不怪你,誰讓我這個大哥沒有不本事,讓弟兄們都吃不飽?可你到了後來,竟然膽大包天到劫掠起紅夷的艦船來,這和海盜有什麼分別?你大肆招攬海盜充當你的手下,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把總,隨便哪個上司查你一下,你的腦袋就得落地!”

    “你呢,大哥?”丁雲毅平靜地道:“你也是我的上司,你現在完全可以去告發我。”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大哥,難道認為我這個當大哥的會出賣你嗎?”洪調元苦澀的笑了下:“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麼。是想做大明的官,還是想當一名海盜?你才來澎湖幾天?就把澎湖折騰的雞飛狗跳。又是什麼遠洋公司,又是購買艦船,難道你真想當一個海盜王嗎?”

    海盜王?

    丁雲毅心裡動了一下,好像這個稱呼的確不錯。

    劉香當過海盜王,鄭芝龍當過海盜王,這兩人都是從一無所有發展壯大起來的,自己憑什麼就不可以?

    只是這個想法只能放在心裡,千萬不能說了出來。

    “我的恩師丁軍務克盡職守,那是朝廷官員的楷模。”洪調元拱了拱手:“你是他的兒子,恩師把你放在澎湖為了什麼,你心裡清楚。恩師讓你來,不是來當海盜,而是為我大明鎮守澎湖的,丁項文!”

    “鎮守?怎麼鎮守?”丁雲毅冷笑一聲:“憑十幾個弟兄,十幾把刀?紅夷有大砲,海盜有大砲,偏偏就我澎湖官兵沒有。他們架起大砲一通亂轟,我拿什麼抵擋?不是我丁雲毅要當海盜,而是那些紅夷和海盜逼著我這麼去做。大哥,現在紅夷海盜來了,我還可以抵擋一陣,若是按照之前循規蹈矩,澎湖早晚非我大明之地!”

    洪調元怔怔的看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原以為自己的一番話,總能讓丁雲毅有所醒悟,但對方卻絲毫都不領情。

    “你總認為你是對的,你總認為你是對的。”洪調元接連說了兩次:“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本事,勸不了你。反正我就要走了,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這個當大哥的該說的全都說了。將來你丁項文前程似錦也好,人頭落地也罷,都和我再也沒有半分關係。”…。

    丁雲毅抿了下嘴:“大哥,你呢?一輩子就這麼下去嗎?”

    “什麼意思?”洪調元皺了一下眉頭。

    丁雲毅一笑:“猛虎出山,洪水滔天。誰能想到昔日的錦衣衛八虎之首,現在卻在澎湖充當一個小小的守備。”

    洪調元沒有吃驚,彷彿他早就知道這個秘密會洩露一般: “不錯,我就是當年的洪三峰。”

    隱隱然間,洪調元似乎有了一些當初傲視一切的氣勢,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過:“三弟,你莫問我為什麼會變成洪調元,也不要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你只要知道洪某對你沒有任何惡意。”

    “我知道。:”丁雲毅微微笑道:“若你真有惡意,在鄭芝龍面前便將我出賣了。大哥,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也不想追問,我想等到時機成熟的那天你會告訴我的。”

    洪調元點了點頭,苦笑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也不會說。我走了,你就是這澎湖最大的官了,何去何從,你自己會選擇。你願意當大明的官員也好,願意當海盜王也罷,都不 管我的事了。我只是想再勸你一句,你父親半生正直,千萬不要讓他老人家蒙羞那,丁項文,丁把總!”

    說著,他轉身拿過一把刀來: “這是我當錦衣衛時候的繡春刀,雖然不及你的龍牙那麼鋒利,但也是一把好刀。我已沒有當年銳氣,揮不得刀,動不得槍了,這把刀跟著我也是糟踐了。項文,就送給你。”

    丁雲毅一怔,接過了繡春刀,一時無語。

    洪調元笑了一下:“我只希望你以後再做膽大包天事情的時候,握一握這把繡春刀,想一想我的話,這便已經足夠了。”

    “大哥...... ”丁雲毅話中有些感激:“別走了,留下來。”

    “若是你昨天說這話,我一定會留下。”洪調元苦澀地道:“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知道我的路和你的路不一樣,遲早我們會起爭執,到最後兄弟反目,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趕緊離開,大家也好留下一個念想。”

    丁雲毅知道自己已經留不住洪調元了,但其實,自己內心深處難道便真的想留下洪調元嗎?

    正如洪調元自己說的一樣,丁雲毅和他之間,理念完全不同,他們有著太多太多的分歧了。

    一個人走,一個人留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握這手裡的繡春刀,丁雲毅低聲道:“大哥,一路保重!”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23 AM

第七十八章終於開始賺錢了

    洪調元到底還是走了,而且走得很快。

    也不知是老紀辦事能力強,銀子起了作用,還是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願意,在洪調元和丁雲毅長談後的次日,他就接到了來自福建方面的調令,命其出任同安守備。彭湖標一切事物暫由把總丁雲毅打理。

    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澎湖的弟兄們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洪調元倒是表現得非常灑脫,他請弟兄們喝了頓酒,絕口不提其它,只說將來澎湖一切都是老三丁雲毅說了算,大家所有事情都得聽丁把總的。

    最先結拜的“澎湖十六英”中的那批兄弟心情有些黯淡,畢竟大家處了那麼長的時間,也都有了感情。

    諸如蔡九洲、葉大海這些後來者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們聽命的也不是洪守備,而是丁把總。

    蕭易風、陳冬這些當初結拜的弟兄還沒有回到澎湖,洪調元有些遺憾,這次澎湖一別,更不知何時才能再聚。

    這一次弟兄們喝得酩酊大醉,等到次日醒來,洪調元和老紀二人已經乘小船悄悄離開了澎湖。

    看著大海,丁雲毅心情有些黯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洪調元是因為自己才離開的。

    自己對了,還是錯了?

    “恭喜三哥。”邊上傳來了秦云的聲音:“大哥離開了澎湖,以後澎湖的弟兄們再也不會又要聽命守備,又要聽命把總的了。”

    丁雲毅勉強笑了一下: “我只不過是暫時代理澎湖軍政事物,將來沒準什麼時候就要調個新的守備來了。”

    “澎湖在外人眼裡依舊是苦寒之地,誰願意來這裡?”秦云一笑:“再者,如果真的派來了,總有辦法讓把他們逼走的,澎湖終究是三哥的澎湖。”

    說著,在那略略停頓一下:“三哥為何不拿些銀子出來,交由謝玄帶回,上下活動。以三哥的功績和本事,當個守備原是綽綽有餘。”

    丁雲毅點了點頭,讓秦云、謝玄去辦此事。

    按說丁雲毅的官升得也算是快的了。從一個小小的水手,一躍而成為把總。如果再將他提為守備,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非議。

    洪調元走後沒有幾日,好消息接連而來。

    先是護送金泰來商船的蕭易風、陳冬等人回來了。這一路還算太平,路上也遇到過幾股小海盜窺覷,蕭易風和陳冬也不顧丁雲毅臨別時候交代,亮出了“大明澎湖巡檢丁”的旗號出來。

    聽說對方護送的是斬殺了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的大明澎湖巡檢丁雲毅的部下,那些小股海盜一個個都收起了心思,不敢擅動對方商船,以免引禍上身。

    丁雲毅可是殺了鬼王丸的,又豈會把這些小小海盜放在眼裡?

    丁雲毅聽了又是好氣又有幾分得意,看來這個“大明巡檢丁”的旗號,還是有點作用的。

    這一路賺得的二百兩銀子,眼下在丁雲毅的眼中數目雖然已經不是很大,但卻別有一番意義。

    這是一次相當成功的押送,不光丁雲毅的旗號得到了檢驗,而且還成功開闢出了一條賺錢的路子。

    隨著金泰來的口口相傳,來澎湖尋求自己庇護的人將來逐漸增多起來。

    那個金泰來嚐到了甜頭,又願意再出銀子請丁雲毅護送,丁雲毅笑著應承下來,不過這些事情現在可不能自己直接出面做了,而是交給了“大明遠洋公司”去辦。…。

    省得以後被人抓到小辮子......

    武裝押運的人才回來,後腳薩羅齊才回到了澎湖。

    薩羅齊帶回來的消息讓丁雲毅的情緒瞬間變得亢奮起來。

    兩船貨荷蘭人全部吃下,給予現銀,刨除各種開銷,賺到手的足足有一千二百多兩銀子。

    丁雲毅的兩條船小,裝載不了太多貨物,可縱然如此,這樣輕鬆的賺錢還是讓丁雲毅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一旦自己的船跟上了,規模大了,這銀子可就雪花一般的飛來了。

    怪不得鄭芝龍那麼看重海上貿易,這其中的巨大利潤獲取空間,只有親身經歷過的才能知道。

    況且從福建組織貨源,悄悄運送到台灣,當中要經過的只有自己鎮守的澎湖。儘管鄒維璉已經下令海禁,可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他鄒撫帥的手也伸不到這裡來。

    更何況,自己現在身後還有個鄭芝龍在那裡撐腰。

    鄭芝龍默許了,鄒維璉根本無法管到。

    一千二百兩銀子,薩羅齊拿掉一成,還得交給鄭芝龍三成,實際到丁雲毅手裡的七百多兩。

    這七百多兩還不能全部落到口袋裡,這次跑商有功的人總得拿些銀子出來犒賞。尤其是謝玄,總不能老是讓別人幫你白做事情?

    想到要交給鄭芝龍的那三成銀子,丁雲毅就有些心疼,可也沒有辦法,以鄭芝龍的精明,早晚會知道的,儘管這是打著薩羅齊的名頭去做的買賣,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丁雲毅犯不著為了這點銀子現在就和鄭芝龍結怨。

    將來要仰仗鄭芝龍的地方太多了......

    現在讓丁雲毅最關心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張憲軒正在那裡改裝的“挑戰者”號眼下辦得究竟如何了。

    蔡九洲這次帶回來了幾條船,但都無法用來跑商,何況弟兄們平常操練總不能老是用漁船?蔡九洲置辦的船得留做操練時用。

    “挑戰者”號成為了丁雲毅最大的期望。

    這艘船大,載貨量高,火力強勁,一旦改頭換面完畢,將成為丁雲毅手裡最有力的武器。非但能夠跑到更遠的地方,獲得更大的利潤,而且一旦在海上遇到大股海盜,以“挑戰者”號的武力來說基本不用畏懼。

    就算劉香帶著戰船出現在面前,“挑戰者”號也有足夠的能力與之一戰。

    現在,澎湖在丁雲毅的帶領下,已經逐漸走上了正軌。儘管在鄭芝龍、劉香、荷蘭人眼總澎湖還是不堪一擊的一個小地方,但誰能想得到以後的事情呢?

    按照目前的態勢發展下去,再給丁雲毅幾年時間,天知道會發生一些什麼。

    丁雲毅沒有太大的理想,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帶著弟兄們活下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23 AM

第七十九章劉香使者

    唯一的理想就是帶著弟兄們活下去的丁雲毅,在洪調元離開澎湖之後,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改造澎湖了。

    第一個目標就是風櫃城要塞。

    按照之前想法,將來澎湖一旦面臨戰爭,則海面以艦船協助,內中以風櫃城安裝岸炮轟擊,內外交構成交叉火力,又在馬公的馬祖廟那再設立一個據點,形成海陸四面火力之勢保衛澎湖。

    但這個想法因為受制於銀子而不得不暫時擱淺。

    現在,手裡儘管銀子還不是很多,但已經可以按照自己設想來進行前期修整了。

    尤其是在得到了棒子爹關於戚家軍空心敵台的建築秘法之後,風櫃城一旦按照預期建造完畢,那麼威力必然將提升到一個很高的檔次。

    在確定了這個想法之後,丁雲毅一咬牙撥出了八百兩銀子,親自監督對風櫃城要塞的再次修建。

    澎湖軍民也不知道為什麼丁把總對風櫃城那麼感興趣,不過既然是丁把總想做的事情,澎湖軍民沒有不盡心盡力的。

    這一次與之前那次大不相同,丁雲毅非但給足了工錢,而且還管一日兩餐。如此誘惑之下,哪有不賣力的?

    而隨後回到澎湖的薩羅齊神父,當見到在台灣綁架自己的葉大海居然也來到了澎湖,大吃一驚,隨即也終於反應出了那天葉大海和自己說早晚還會碰面這句話的含義。

    薩羅齊神父倒是個認真辦事的主,他為丁雲毅帶來了完整的大員布防圖。

    丁雲毅認真看了許久,然後一聲嘆息:“打不過。”

    “丁把總,難道你準備去打台灣大員嗎?”薩羅齊吃驚地道。

    丁雲毅笑了一下,搖搖頭,然後又奇怪的點了點頭。

    薩羅齊神父聳了聳肩,實在不明白這位把總心裡在想什麼。

    台灣,丁雲毅心裡的一個結。

    流寇現在鬧得很兇,崇禎皇帝已經一再的調集兵力進行鎮壓,但卻總是無法成功的將流寇起義鎮壓下去。

    丁雲毅很清楚,這對於大明王朝來說,才只是開始而已,更加致命的打擊還在後面。

    自己得為弟兄們找好退路了。

    往福建,情況太複雜,勢力太多。有鄭芝龍的,有朝廷的,有外國人的......一旦一旦想要插足其中,只怕才掀起一點水花很快就會遭到無情鎮壓。

    那麼,只有一個地方可以供自己發展了:

    台灣!

    那裡曾經是鄭芝龍的地盤,現在荷蘭人盤踞在那,大明朝在那的勢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丁雲毅來說卻正是可以火中取栗的地方。

    然而,要想向台灣發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先不說依舊在那有很強勢力的鄭芝龍會不會答應,但說如何通過荷蘭人這一關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要想把自己的勢力延伸到台灣去,早晚要和荷蘭人正面對決。

    可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卻根本不是荷蘭人的對手......

    “把總,劉香的使者求見。”

    “什麼?”丁雲毅吃了一驚。

    劉香?鄭芝龍昔日的好友,如今的死對頭劉香?他來這裡做什麼?

    他是現在鄭芝龍在海上唯一忌憚和沒有消滅的敵對力量了。

    鄭芝龍當年自立門戶後,從福建招徠了鄭興、鄭明、楊耿、陳暉、鄭彩等部將,又聯合了劉香,將部下分為十八先鋒,結為“十八芝”,並從此改名為“芝龍”,而不再稱“一官”。…。

    崇禎皇帝即位後,於崇禎元年七月招撫鄭芝龍。鄭芝龍表示以“剪除夷寇、剿平諸盜”為己任,九月就撫於福建巡撫熊文燦,率部降明,詔授海防游擊,任“五虎游擊將軍”,離開他多年經營的海上貿易根據地台灣,坐鎮閩海。

    而他的昔日好友,得力助手劉香卻拒絕了朝廷的招安,從此與鄭芝龍反目為仇。

    鄭芝龍受明朝招撫後,原先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劉香一心有不甘,拉到廣東,繼續其海上劫掠營生。

    劉香勢力與荷蘭人勾結,在一段時間內對鄭芝龍造成很大威脅。劉香勢力在廣東崛起後,台灣海峽又轉趨不平靜。新上任的福建巡撫鄒維璉宣布恢復海禁,並力阻鄭芝龍與在台灣的荷蘭人私下通商。

    鄭芝龍勢欲掃除劉香。而在此之前,原為鄭芝龍舊部的李魁啟和鍾斌也先後叛離,但都遭到鄭芝龍掃除,劉香成了他原先一起結伙的海寇中最後的對頭,也是最難應付的一股勢力。

    大明崇禎五年十二月四日,鄭芝龍與劉香的船隊在福州附近遭遇,發生血戰,從早上打到傍晚,雙方各死傷近千人。鄭芝龍弟弟鄭芝虎在身上兩處負傷的情況下,衝入敵陣,被劉香的人用四爪錨和鐵鍊纏住,幾乎不能脫身,後來是部下拼死救出。

    劉香本人則向南逃逸而去。

    再以後,則是料羅灣海戰劉香的再次慘敗。

    料羅灣海戰是丁雲毅親身參與過的,並也正是靠著那次海戰丁雲毅一戰成名。那次海戰之中,若非鄭芝龍用計取勝,一旦正面對決,勝負還很難預料。

    但也正是料羅灣海戰,讓劉香勢力遭受到了嚴重的挫折。

    現在,他的使者來自己這裡做什麼?

    丁雲毅在那沉思了會:“讓他進來!”

    受劉香委派來到澎湖的,是劉香的親信,也是他的表弟羅六安。一見到丁雲毅,羅六安一聲不吭,讓人抬進一口箱子,打開箱子,堆滿的銀子出現在了丁雲毅的面前。

    “這裡是三千兩銀子,還請把總笑納!”羅六安略帶幾分得意地道。

    好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三千兩。

    丁雲毅默不作聲的朝銀子看了眼,也不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羅六安定了定神:“丁把總,你先敗常陸鞏保田,再斬鬼王丸,名動四海。我劉頭領仰慕把總赫赫威名,特意想和把總交給朋友。”

    “然後呢?”丁雲毅不動聲色地道。

    羅六安怔了下,天下哪有這麼問話的?咽了口口水,說道:“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交個朋友。”

    “好。”丁雲毅一笑:“這些銀子我收下了,送客。”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25 AM

第八十章渾水摸魚

    “這些銀子我收下了,送客!”

    “送客”兩字一出口,羅六安目瞪口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收下銀子,卻問也不問是為什麼。

    “把總,我......”

    “你不是說劉香要和我交朋友嗎?”丁雲毅笑了笑:“銀子,我收下了,朋友,我也交了,你還要留在我這裡吃飯嗎?”

    “我,把總......這,其實......”羅六安被丁雲毅弄得心神大亂,語無倫次。

    丁雲毅笑了笑:“本把總時間金貴,若是有事,趕緊說出,本把總沒有功夫奉陪。”

    亂了,羅六安的方寸已經完全被丁雲毅的態度弄亂了。他不知所措的茫然站了一會,這才說道:“我家劉頭領的確是來和把總交朋友的,當然,也的確有一些事情......我家劉頭領,不日之後將要經過澎湖......若是......”

    他話未說完,又被丁雲毅打斷:“若是台灣方面有什麼動靜,只當我沒有聽到是?”

    “是,是。 ”羅六安連聲說道。

    丁雲毅似笑非笑:“劉香好大志氣,居然要以海盜身份攻打台灣。好,好!看在三千兩銀子的份上,本把總到了那天就是瞎子、聾子!”

    羅六安大喜過望,哪裡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

    其實當羅六安一出現,丁雲毅便已隱隱猜到,算是時間,也該是劉香因為不滿荷蘭人與鄭芝龍重修舊好,而準備偷襲台灣了。

    台灣一旦受到襲擊,澎湖便成為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也許之前劉香從來沒有將澎湖放在眼裡,但澎湖自從有了自己斬殺常陸鞏保田和鬼王丸的名聲後,一切便變得不尋常起來。

    劉香不願意在攻打台灣的時候,背後遭到來自澎湖的襲擊,三千兩銀子,是想換取自己的不聞不問。

    丁雲毅的笑容有些古怪:“羅六安,回去告訴劉香,我非但不會去管,而且你劉香的艦隊,還可以在我澎湖取得補給。若是台灣紅夷抵抗強烈,我甚至還沒有幫他接受傷兵。我這個朋友可交得?”

    “可交得,可交得!”羅六安欣喜若狂,一迭聲地說道,但隨即又有一些狐疑:“丁把總,你不是故意消遣我們?”

    “消遣你們?”丁雲毅大笑:“我丁雲毅雖然沒有什麼本事,只是個小小把總,但一諾千金總還是懂得的。讓劉香儘管放心,丁雲毅絕不食言!”

    “多謝丁把總!”羅六安聲音一下抬高:“我家頭領說了,只要把總能夠應允,從此後我艦隊上下,任憑把總驅使!”

    “來人,送客!”

    當這次的“送客”再度出口,羅六安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

    送走了羅六安,丁雲毅的面色一下沉了下來,秦云急忙問道:“三哥,為何答應劉香?”

    “皆為台灣。”丁雲毅沉吟著道:“台灣久為紅夷盤踞,我大明無法行使權利。鄭芝龍和紅夷早有勾結,我大明福建地方又不想去打。我想打,可我沒有這個力量。現在好了,劉香要攻打台灣,無論勝敗,他們都是兩敗俱傷,也便給了我可趁之機。況且,若萬一劉香僥倖得勝,嘿嘿......打海盜總比打紅夷來得方便,鄭芝龍也不會坐視劉香盤踞台灣的。 ”

    秦云臉上露出笑意:“三哥是要藉著劉香,既打紅夷,又打鄭芝龍,三哥可以渾水摸魚那。”

    丁雲毅笑道:“正是這個想法。劉香贏了,我立刻上報鄒撫帥,海盜攻擊台灣,請求調兵增援。朝廷原是和紅夷有約定的,大家心照不宣,可台灣要換成海盜成為主人,朝廷是不論如何不會不管的。劉香要是敗了,我倒可以......”…。

    “趁火打劫!”秦云幫他說了出來。

    丁雲毅一笑,也不回答。不過自己心裡打的正是這個主意。

    自己只答應在劉香攻打台灣之時,不在後襲擊,可沒有答應劉香失敗後自己會怎麼樣,怕這也算不上背信棄義?

    澎湖實在是太小了,弟兄們要想生存下去,必須另外開闢一片空間出來,台灣無疑是目前最好的一個選擇。

    可以目前自己的力量,要想染指台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不過,現在機會出現了。

    丁雲毅也非常清楚,即便一切按照自己的設想去進行,自己短時間內也無法得到台灣,可不管怎麼樣,自己卻可以藉助這次機會悄悄的在台灣安放上自己的勢力。

    一旦條件成熟,這些種子便會生根發芽......

    “北漂呢?把北漂叫進來。”

    不一會,謝天走了進來。

    這一次讓謝天去監視洪調元,丁雲毅也沒有想到謝天居然會探聽到洪調元那麼多的秘密,倒頗有些出人意料。一見謝天,丁雲毅也不客套:“北漂,我想派你去台灣。”

    “是。”謝天也不問為什麼,立刻應道。

    丁雲毅對他的態度非常滿意:“你到台灣之後,需日夜監視住紅夷動態,一有風吹草動,我必須第一時間知道。”

    “是。”謝天還是如此平靜地道。

    “你去台灣需要花費。”丁雲毅指了指羅六安給自己送來的銀子:“這裡有三千兩,你要多少就拿多少。”

    “全部。”

    謝天的回答讓秦云嚇了一跳。

    這可是整整三千兩銀子那!尋常人家便做個一生一世不吃不喝也不能積攢下來,可他居然一開口都要?

    丁雲毅卻非但沒有吃驚,反而露出滿意笑容。

    銀子花得越多,便越能辦成事情。謝天到了台灣之後,要和當地原住民打交道,要和紅夷打交道,到處都要銀子。他要要的少了,自己反而會懷疑他的辦事能力。

    “全部拿去。”丁雲毅爽快地道:“若是用得不夠,再派人回來拿。北漂,在台灣做事需得謹慎小心,不可露出一絲馬腳。”

    “是。”謝天依舊淡淡地道。

    丁雲毅嘴上說的豪氣,心裡卻著實肉疼,這到底是三千兩銀子那,原本是意外之財,一轉眼,便不再屬於自己了。

    要做成一些事情,果真是離開銀子是萬萬不能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28 AM

第八十一章八虎之首——洪三峰!

    丁雲毅的機會到了,達到目的的羅六安也同樣的心滿意足。

    一旦有了澎湖當成後援,無論那裡的力量是大是小,也都為劉香的艦隊提供了一個可靠的進可攻、退可守的要隘。

    丁雲毅爽快的答應,也讓人有些出乎意料。甚至在來之前,已經商議好了一旦羅六安因為海盜身份而遭到扣押的緊急應對方案。

    但是,這一切卻都並沒有發生。

    遠處一條小船緩緩的行駛而來,那是一條漁船。遠遠看去,一個人站在船首,一個人在那略顯得有些吃力的劃著。

    羅六安並沒有在意,在海面上,這樣的船出現的實在是太多了。

    不過小船似乎正在朝著自己這里而來。漸漸靠近時候,船首的那個人揮動著手朝這喊叫著什麼。

    羅六安有些好奇,不過也並沒太在意,或者是對方的船漏了?還是出了什麼特別的狀況?

    自己船上一共有十一個人,對方只有兩個人,能掀得起什麼風浪來?

    在羅六安的示意下,小船上的兩個人上了他的船。一見,羅六安的心更是放了下來。

    對方一個四十來歲,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怯弱、膽小。另一個總有五十多了,頭髮鬍子都花白了。

    航行無聊,多上兩個解悶的人倒也是好的。

    羅六安笑嘻嘻地問道:“你們是誰,到我船上是要吃的那還是要淡水那?”

    “爺,我叫洪調元,他叫紀德春,大家都叫他老紀。”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臉討好之色,又是鞠躬又是哈腰。

    洪調元?

    羅六安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邊上一個海盜同夥面色一變,在羅六安耳邊說了幾句,羅六安也是面色驟然一變:“澎湖守備洪調元?”

    “是,是,就是我,不過我現在是同安守備了。”洪調元語氣愈發討好起來:“沒辦法,現在澎湖都是丁雲毅的勢力,我被他趕出來了。”

    羅六安的手本來已經按在了刀柄上,聽到這話,手略略鬆了一些:“你來我船上做什麼?”

    “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麼事。”洪調元嘆了口氣:“我都離開澎湖了,後來在中途見到了劉香的艦隊,我怕啊,生怕被抓到就沒活路了。我悄悄的躲著看著,後來看到您的船出來了,目標好像是澎湖,我就奇怪,劉香劉頭領派人去澎湖做什麼那?我呢,偷偷的跟著了,您果然去了澎湖,還指揮人扛下了一隻大箱子,我猜,怕是劉頭領派您去找丁雲毅的?那箱子裡,怕是金銀寶貝? ”

    他說話極其謙卑恭敬,生怕有一絲一毫 起對方不快,這也讓羅六安的戒心基本消除了。之前就曾經聽說過,整個澎湖最沒有用的,就是當初的把總,後來的守備洪調元。這人屬於你痛打他一頓他還不敢放個屁的人。

    之前還不太相信,一個堂堂的大明官員,怎麼可能如此膽怯,現在一看果然是真的。心裡只覺得好笑,好歹也是一個守備,怎麼會孬種到了這個地步?

    羅六安鬆開了握刀的手:“不錯,我是去找丁雲毅的。那個箱子裡你猜得一點也沒有錯,都是銀子,整整三千兩銀子那,那是我們劉頭領帶做禮物和丁雲毅交朋友的......”

    他話沒有說完,洪調元臉上笑容忽收,然後冷冷的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字:

    “殺!”…。

    一個“殺”字出口,一口短刀猛然從他的衣服裡亮出,“撲”的一聲,一下紮進了羅六安的心口之中。

    這一來驟起變難,羅六安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應時間,鮮血飛濺,已經慘死。

    就在他屍體要倒下去的一剎那,洪調元一把抽出羅六安的腰刀,扔給老紀:

    “殺,一個不留!”

    老紀一刀在手,驟然如同變了個人一般,再沒有之前的懶散、混吃等死的模樣,凶神惡煞一般的將邊上一個呆若木雞的海盜一刀砍死。

    船上一片驚呼,這些海盜這才反應過來,拔刀的拔刀,操傢伙的操傢伙。

    洪調元完全變了!

    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見誰都帶著笑意,遇到事情就躲著走的洪守備。在這一刻,一刀在手,他是:

    錦衣衛八虎之首——猛虎出山,洪水滔天——洪三峰!

    心狠手辣,殺人如麻,錦衣衛指揮僉事——洪三峰!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一個鐵鉤砸到了洪調元的後背,洪調元向前一個趔趄,幾乎跌倒,鮮血頓時順著他的後背流出。

    可洪調元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轉身,暴吼一聲,返過身來,左手抓住海盜正欲再度砍下的鐵鉤,右手短刀“撲”的身深深扎進對方身體。

    接著手一鬆,海盜屍體帶著短刀倒下,洪調元狂吼聲中,輪動鐵鉤,奮力一下砸在正朝自己衝來的一名海盜頭上,剎那腦漿橫飛。

    殺得如此慘烈,直讓海盜驚心動魄,亡魂俱裂。

    一柱香不到功夫,這條船上十一名海盜,竟被洪調元和老紀二人殺得乾乾淨淨。

    二人全部帶傷,滿身鮮血,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

    這一戰,二人殺海盜十一人,洪調元身帶輕重四處傷,老紀身帶輕重三處傷,早成血人一般。

    洪調元胸口不斷喘息,手中還緊緊握著那柄鐵鉤:“老紀,查一下,每具屍體上都補一刀,不留一個活口!”

    老紀上了年紀了,一場大戰下來,精疲力竭,可還是竭力邁動步子,在每具屍體上都深深的紮上幾刀。

    “全死了。”老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說道。

    “船艙裡呢?”

    “也檢查過了。老洪,你都藏了那麼多年了,為什麼非得現在現身殺人?”

    洪調元慘笑一聲,這才拋下了手裡的鐵鉤:“丁項文是我大明的軍官,吃的是我大明的俸祿,我不能讓他和劉香混在一起那。澎湖何等重要,萬一他和海盜走得太近了,後果不堪設想那。老紀,我要斷了他勾連海盜的念想!”

    說著,他撕下一具海盜屍體上的衣襟,沾著鮮血在船桅上寫道:

    “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斬殺群盜於此!”

    然後,他長長的出了口氣:“走,老紀,咱們走,到同安上任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7:32 AM

第八十二章成年禮

    從來到這個時代,到料羅灣大戰,再到就任澎湖巡檢,斬殺常陸鞏保田、鬼王丸,升任澎湖把總,襲擊荷蘭“維京人”號,這一切發生的對於丁雲毅來說就如同做夢一般。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個時代居然能夠做出那麼多的事情。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新年到了。

    澎湖雖小、雖然苦寒,但自從丁巡檢到了後,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雖然現在丁雲毅已經是把總了,但澎湖上的漁民大多都還喜歡稱呼他為丁巡檢,大家都覺得這叫法聽起來特別親切。

    新年到了,在丁巡檢的治理下,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不少,怎麼著也得熱熱鬧鬧的過上了新年。

    不光是為了過年,更加重要的還是為了感謝丁巡檢為他們帶來的這麼一段難得安寧生活。

    新年在那準備著,更加重要的一項活動,也是澎湖人特別看重的一項節目:成年禮也趕在新年之前舉行了。

    澎湖的成年禮很有特se,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種是賽跑儀式的內容。

    賽程約大約要跑三刻鐘的樣子,路途坎坷不平,有山莊、平原和沙灘。

    而在這項賽跑中,需要一名勇士督陣,這名勇士,毫無疑問的第一人選就是澎湖把總丁雲毅。

    當澎湖漁民把這一請求說出來後,丁雲毅毫不遲疑的爽快答應下來。他還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活動,新鮮之餘居然有些緊張。

    漁民們詳細對他說了他要做的事情,丁雲毅都仔細的記了下來。

    到了比賽那天,大約有三十多個參加成年禮的小伙子出現,這其中居然還包括阿湖。

    阿湖的神態又是緊張又是期待,不斷的朝為自己助威的姐姐阿喜那裡看上一眼。這一看,卻更加害怕,原來非但姐姐來了,丁雲毅手下那群兄弟也都一起來為自己助威了。

    忽然一陣哄堂大笑從這些當兵的嘴里傳出,原來是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到了。

    今天的丁把總,上身赤luo,下身以白布圍身,古怪之極。他又左手持矛,右手握著一隻白se的大山雞。大山雞的兩隻腳被綁住了,“喔喔”掙扎叫個不停。

    笑聲中,那三十多個參加成年禮的小伙子們站到了一起。他們身戴避邪的薑葉環飾,赤luo上身,腰間圍著白se丁字ku,神態威武。

    丁雲毅上前一步:“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勇士!”

    “和我一樣勇敢的勇士們,出發!”

    一聲令下,小伙子們個個爭先,猶如奔騰的駿馬,展開ji烈的角逐。沿途都有親屬或者戀人吶喊助威,並攜帶糕點、好酒以備犒賞。

    “勇士”丁雲毅持長矛,提白雞親自督陣,用持予的手不停地拔毛,朝落後者的後背拋撒,祈神禳助。嘴裡還在那不斷的叫著:

    “祖靈與你同在,吉祥隨神俱來,跑呀!”

    在“勇士”的吶喊中,小伙子們拼命的跑著。唯恐落後。

    阿湖人小,但跑動起來卻異常靈活。阿喜跟了幾步,實在跟不上了,笑著停了下來。

    蕭易風和包雎華二人一直都跟隨著阿湖,不斷的為他鼓氣助威。包雎華的聲音大:“小阿湖,給老子把胳膊動起來,他娘的,拿不到第一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丁把總的小舅子!”

    “轟”的一下,邊上一片哄笑。

    本來就跑在前面的阿湖聽了這話,更加賣力的揮動著胳膊,超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同伴。叫好聲,加油聲響成一片。…。

    跑了一半,阿湖折返回來,沿著原路跑回。汗水已經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可他緊緊咬著嘴chun,死命的邁動著自己的雙tui。

    “拿不到第一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丁把總的小舅子!”

    包雎華的這句話一直在阿湖的耳邊響著,自己無論如何,也都不能給未來的姐夫丟臉。

    反正整個澎湖都把丁巡檢和阿喜看成一對的了,丁大哥他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了,他就是自己的姐夫,自己就是他的小舅子。

    眼看著終點在望,阿湖看到自己的姐姐熱切的揮動著雙臂,聽到了未來姐夫的部下在為自己大聲的加油。

    阿湖跑得更加快了,他第一個衝過了終點。

    一片歡呼聲中,三十多個小伙子中的所有人,都陸續跟隨在阿湖身後跑完了全程。

    然後,這些小伙子們排在一起。

    丁雲毅走了過來,用手裡的長矛逐一拍打小伙子們的tun部,並且厲聲訓斥:“勿貪玩,不偷懶,牢記祖先遺訓!”

    小伙子們要默然接受杖打,不能流lu出痛苦的樣子。

    等到逐一打完,丁雲毅把長矛放在了阿湖的頭頂:“我宣布,阿湖是這次的第一!”

    歡呼聲再度響起。小伙子們在丁雲毅的帶領下,全部走進了冰冷刺骨的海水,祈求海神淨化身心,賜予無敵的力量,同時也讓長矛沾洗海水,藉以拭去污穢邪氣,得到無堅不摧的靈氣。

    “阿湖,接矛!”

    丁雲毅把手裡經過海水洗滌的長矛交到了阿湖的手裡。

    阿湖站在海水之中,高高舉起了長矛,歡呼聲又一次響徹海邊。

    丁雲毅從海水里走出來的時候,嘴chun早就凍得發紫了。這大冷的天,赤luo著身子泡在海水里,可當真不是好玩的事情。

    部下急忙幫他擦乾了身子,拿來了衣服。

    經過這一個成年禮,丁雲毅做了一回“勇士”,和澎湖百姓的關係便又拉近了一層。

    得民心者未必能得天下,可得到當地人的擁護愛戴,便等於有了深厚的根基,在這一點上丁雲毅無疑做得非常成功。

    所有的人都是興高采烈的,不斷的祝賀著那些通過成年禮的小伙子們,丁雲毅正和身邊弟兄們說笑著,葉大海忽然匆匆趕來,面seyin沉:

    “把總,不好了,羅六安等十一人全部被殺。”

    “被殺了?”丁雲毅也並沒有太在意,海盜被殺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怎麼回事?”

    葉大海面se肅穆:“就在離澎湖不遠的地方被殺的,而且船桅上還留下了一行字。”

    “什麼字?”

    葉大海吸了口氣,緩緩說道:“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斬殺群盜於此!”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9:58 AM

第八十三章戰艦歸來

     丁雲毅頭疼了。

    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斬殺群盜於此?

    是誰殺的羅六安?是誰要這麼栽贓給自己?有什麼用意沒有?

    一連串的問題在丁雲毅的腦子裡冒了出來。可實在想都想不出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有什麼線索沒有?”

    “沒有。”葉大海搖了搖頭:“這是鄭芝龍的巡邏船發現的,第一時間就報告了鄭芝龍,方才鄭芝龍已經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丁雲毅接過了信,拆開,的確是鄭芝龍寫的。

    上面先是大肆讚揚了一通丁雲毅,說其再展神威,為朝廷除害,可喜可賀,自己當上書鄒撫帥,為其請功。

    接著筆鋒一轉,委婉的說這次丁雲毅雖然做得漂亮,但卻太張揚了些。而且任憑一船屍體漂泊海上,也有一些欠妥。

    最後卻又再度大贊丁雲毅,既然已經向自己效忠,自己知道了你丁雲毅的一番苦心,而斬殺劉香的人,與劉香徹底的翻臉,自己必然不會忘記云雲。

    丁雲毅哭笑不得,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

    看樣子鄭芝龍是一門心思認為丁雲毅故意斬殺劉香的人,來向他鄭芝龍表示效忠之心的。

    可自己哪裡殺過什麼羅六安,而且自己才和劉香達成了秘密協議,正要藉助劉香的手來削弱紅夷和鄭芝龍的實力,哪裡會在這個時候去做這樣的傻事?

    越想越是糊塗,越想越是氣惱。

    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條線,轉瞬就被撕扯開來。更加要命的是,自己平白無故還增添了一個勁敵:

    劉香!

    大海上,除了鄭芝龍和紅夷外,最有勢力的就是這個劉香了。

    “查,給我查,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被我使壞!”丁雲毅殺氣騰騰,惡狠狠地道。

    “是。”

    原本大好的心情一下變得惡劣起來,腦海中飛速轉動著,盤算著該如何應對目前的態勢,如何應對劉香可能到來的挑戰。

    “把總,快看!”

    忽然,蔡九洲朝著海面一指。

    順著手指的方向,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了。

    “把總,千里鏡。”

    接過了千里鏡,朝著海面上看去,逐漸的看清楚了:

    船,一艘大船!

    大船緩慢而平穩的向著澎湖方向駛來,緊接著,在它的後面又出現了一條遠比它小得多的船。

    丁雲毅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是自己一直在期待著的嗎?

    離澎湖越來越近了,船上的人也看得越來越清楚了。

    丁雲毅始終都高舉著手裡的千里鏡,當他終於看清楚船首站的人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歡呼。

    張憲軒!

    張憲軒回來了,張憲軒終於回來了!

    那麼,他所乘坐的這條船,正是丁雲毅一直在苦苦等待著的:

    “挑戰者”號!

    這艘從荷蘭人手里奪來,“維京人”號改裝成的戰艦,到底還是回到澎湖了!

    所有的不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挑戰者”號和“跟隨者”號的到來,不僅僅是兩艘戰艦那麼簡單,而是這將讓澎湖的戰鬥力得到一個極大的突破。

    四面禦敵之策,也將因為“挑戰者”號的到來而逐漸形成。

    “挑戰者”號終於靠岸了,從外觀上看,已經完全認不出它的前身是“維京人”號了。

    張憲軒不等船靠定,已經從甲板上下來,躍入了冰涼的海水中,疾步衝來,衝到丁雲毅面前,猛然站定,大聲道:…。

    “丁把總,大明彭湖標百長,'挑戰者'號艦長張憲軒回來了!”

    “好,好!”丁雲毅一把抱住了張憲軒的雙肩:“好啊,回來了,終於回來了,你的'挑戰者'號,可把我們等苦了!”

    說著,鬆開了手,回頭大笑:“你們知道在紅夷國,幹臘絲國,擔任如此龐大戰艦艦長的需要什麼職務嗎?這個,中校,估計得是我大明的游擊,可在我澎湖,一個小小的百長居然充任了艦長!”

    周圍弟兄一下笑了起來。

    “他娘的,百長就百長,老子也不過是個把總。”丁雲毅笑道:“都他娘的給老子好好的干,老子雖然是個百長,可在澎湖過得逍遙自在,咱們的日子就不輸給那些游擊、參將了!”

    “我等皆願跟隨把總,出生入死,赴湯蹈火!”弟兄們一齊高聲道。

    “跟隨者”號的船長bo萊曼也下了船,恭恭敬敬的朝丁雲毅鞠了一躬:“丁先生,我到現在才知道您是明朝的官員,上帝,又是海盜又是官員,您真是一個太奇怪的人了。”

    丁雲毅“哈哈”大笑:“bo萊曼,你跟著我,也是個正經大明官員了,你放心,跟著我好好乾,將來也可在我大明混個出身。”

    “可以嗎?”bo萊曼的眼中放出了光芒。

    “當然可以。”秦云搖頭晃腦地道:“大明永樂六年八月,渤泥國王率王妃、子女及近臣一百五十餘人,遠涉重洋來到大明。大明朝廷事先派人前往泉州迎接。從泉州到南京,沿途各地隆重地備宴設席。到南京後,成祖在華蓋殿接見了遠道而來的貴賓。客人送上了渤泥國名貴特產,成祖以禮回贈。接著在奉天殿大擺宴席,盛情接待麻那惹加那一行,為之洗塵接風。宴後,又送客人到會同館,悉心招待。此後,成祖每日命官員送酒宴到會同館,並由大臣和太監日夜陪伴。同年十月,渤泥國王忽染急病,成祖皇上忙令全力診治,終因病情惡化,醫治無效,病故於會同館。年僅二十八歲的國王臨終前留下了'體魄托葬中華'的遺囑。成祖皇上極為悲傷,為之輟朝三日,追諡其'恭順王'”

    說到這,話裡有話地道:“你若在我大明好好辦事,沒準也能封個王什麼 的。一個渤泥國王尚且如此,何況你一個堂堂正正的軍官出身?”

    bo萊曼喜不自禁。

    封王?那豈不就是親王了?看來在中國辦事大有好處。如果說來,自己被劫持倒也未必是件壞事。

    可惜的是,bo萊曼還不知道,他的頂頭上司丁雲毅不過是個小小把總,要想封王不過是癡心夢想的事情罷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09:58 AM

第八十四章虎賁衛

     過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有好有壞。壞的讓人心情沮喪,恨不得破口大罵;好的又讓人極度振奮。

    羅六安死了,丁雲毅算是和劉香結下了解不開的仇,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也沒有改變的餘地了......

    爆竹聲劈裡啪啦的響了起來。

    孩子們的叫聲、笑聲響成一片。

    這是一年裡最放縱的一天,是一年裡對孩子們來說最期盼的一天。

    彭湖標軍營裡也是一片喜慶。打從丁把總來到之後,弟兄們每天都忙著操練,行動,難得的今天終於能夠輕鬆上一天了。

    丁雲毅也大出了次血,拿出了一筆銀子,採購了一大批年貨。軍營裡的弟兄們每人分到了一塊肉,一瓶酒,二兩銀子的過年費。

    非但如此,丁雲毅還專門為澎湖百姓採辦上了二十頭豬、十頭牛,雖然不多,但大家總也能分上一小塊肉,過上個有魚有肉的舒心年。

    澎湖上下一時間歡聲雷動,人人都在那讚揚丁把總的功德。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爆竹聲愈發歡快的響了起來。軍營裡到處歡聲笑語,肉香味、酒香味一陣接著一陣的飄了出來。

    “把總!”“把總!”

    眼看著丁雲毅進來,一眾兄弟紛紛站了起來大聲說道。

    “弟兄們!”丁雲毅拱了拱手,來到桌前,舉起酒碗:“這幾個月辛苦大家了,弟兄們有的是澎湖的老人,有的是後來加入的,大傢伙跟著咱,東奔西走,出生入死,我丁雲毅謝謝大家。這大過年了,我丁某人敬大家一碗,來,幹!”

    “幹!”

    一片笑聲中,所有的人都舉起了酒碗。就連專門被請來的阿喜、阿湖姐弟倆也都淺淺抿了一口。

    一碗酒敬罷,弟兄們都坐了下來,划拳聲、嬉鬧聲響成一片,可從來都沒有那麼放肆過了。

    主桌這裡,幾個弟兄輪流向著丁雲毅敬酒,丁雲毅酒量不錯,可一圈下來,已經有了三分酒意。

    “三哥,鄭芝龍昨天派人送來一批年貨,說是讓咱們彭湖標過個好年。”秦云放下酒碗說道:“你昨天一直在忙,我也沒有來得及和你說。”

    “明天都拿出來,給弟兄們分了。”丁雲毅一揮手道。

    自然又是一陣叫好,陳冬忽然嘆息一聲:“也不知道洪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氣氛一下有些沉悶,陳冬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這話要說回來,咱澎湖多虧有了三哥要不然咱弟兄大過年的還在那吃魚呢。”

    這下笑聲響起,方才的小小尷尬很快化解。

    “咱老包不會說奉承人的話,可三哥有一點讓咱心服。”包雎華悶聲悶氣地道:“咱以前在軍營裡,老和上司犯沖,為此沒少挨板子。可打從跟了三哥後,咱這心裡過得舒暢。該操練時候就操練,該動手時候就動手,三哥沒虧待過弟兄們,本來咱想著就到澎湖來呆上段時候就走,可現在讓咱走咱也不走了,咱就在澎湖呆著,就在丁家軍里呆著。”

    “丁家軍”三字一出口,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丁家軍——這名字聽著不錯。

    本來以丁雲毅把總地位,以及目前澎湖力量來說,他們哪裡有資格稱“軍”?可這些弟兄們哪裡會管這些,一個個紛紛議論起來。

    有人說“丁家軍”三字不錯,有人說這三個字聽起來太小氣,不妥。…。

    爭了半天也沒有爭出個什麼來,蔡九洲捅了捅身邊的秦云:“秦解元,這裡就屬你學問大,你給取個響亮的名字唄。”

    秦云早在等著大家來請教自己了,閉著眼睛略一沉吟:“由古至今,戰力彪悍之軍比比皆是。東晉時有北府軍,使八十七萬氐族軍敗於八萬北府軍,從此北府軍聲威天下。”

    “什麼是北府軍?”包雎華好奇地問道。

    丁雲毅接口道:“這是一支由南逃的北方農民組成的精銳之師,每個人都與五胡有血海深仇,每個人都把光復河山作為己任。雄心勃勃的符堅碰到這樣的對手,就算有八百七十萬軍隊又怎能不敗......”

    秦云微微點頭:“說起北府軍弟兄們可是陌生,可要說起岳家軍,大家怕是沒有不知道的了。岳家軍面對鼎盛時期的金軍,即使是兵力劣勢,依然能戰而勝之,戰鬥力之強大由此可見......”

    “所以我就說叫岳家軍嘛。”包雎華一拍大腿:“岳爺爺的軍隊就叫岳家軍,咱丁三哥的怎麼不能叫丁家軍?”

    “不妥。”秦云連聲說道:“這雖然是我們的戲言,可當今聖上據說最厭惡結黨營私,萬一有讒言之徒,說三哥私自蓄養武裝那可就麻煩了。依我看......”

    他賣似的朝大傢伙看了一眼:“我們保衛的是澎湖,是台灣和福建的一道要緊緩衝,說我們是守門的 隊也不為過。《周禮·夏官》記有虎賁氏,掌王出入儀衛,以後便有了'虎賁'之稱,專門負責保衛宮門安全。虎賁守的是宮門,咱們守的是國門。我看......”

    秦云稍稍停頓:“我看咱們就叫'虎賁衛'!”

    虎賁衛!

    酒席上一下沉默下來,每個人都似乎在仔細的品位著這個名字。

    丁雲毅原當他們只是在那嬉鬧,自己一個小小把總,哪能稱什麼軍什麼軍的,可說著說著,卻發現弟兄漸漸當真起來。

    仔細琢磨,似乎叫“虎賁衛”也沒有什麼不妥。

    “好!”包雎華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把大傢伙都嚇了一跳:“虎賁衛,就叫虎賁衛了!這名字聽著夠響亮!”

    “虎賁衛!”蔡九洲也在一旁說道:“把總,我看弟兄們合適叫這名字。別看咱現在力量小,可我相信在把總帶領之下不會永遠這樣。樹的影,人的名,咱將來總得有自己的旗號!孫承宗有關寧軍,盧像升有天雄軍,皆我大明精銳之師,征戰四方,威震天下,咱怎麼就不能把虎賁衛的底子紮起來,將來也好成為我大明精銳之師!”

    一句話,說的所有人的血都熱了起來。

    虎賁衛!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0:06 AM

第八十五章我需要炮

     虎賁衛!

    蔡九洲的話讓所有人的血都沸騰起來。

    丁雲毅的心也忍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這個名字威風、響亮,讓人聽了一次便再不會忘記。

    虎賁衛!

    如果這真的成為自己所掌握的武裝力量的正式名字,那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眼下的丁雲毅,手裡握有正規軍和遠洋公司僱員這兩支武裝,可進可退,可攻可守,再取個響亮的名字,當可以振奮到軍心民心。

    眼看著弟兄們將熱切的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丁雲毅沉吟了下:“既然大家都覺得這個名字好,那就這麼叫了,但是千萬不可傳出去引人笑話。”

    弟兄們頓時喚起起來,紛紛舉杯相慶。

    虎賁衛!

    從這一刻開始,澎湖的軍隊將有了屬於自己的正式稱號!從這一刻開始,這些兄弟無論到哪,都將代表著虎賁衛!

    受邀前來的薩羅齊神父、波萊曼船長這是第一次參加中國人的新年,彼此都充滿了好奇,他們仔細聽著中國人的談話,薩羅齊神父不時的向波萊曼船長翻譯一下。

    耐心的聽完之後,波萊曼船長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把總先生有了自己的私人武裝。這很好,私人武裝可以確實的保證到自己的安全,讓自己的莊園土地不受到侵犯。”

    “不。”薩羅齊神父告訴船長:“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並不是私人武裝。而都屬於中國皇帝的軍隊,而且澎湖也不是他的私人土地,那是屬於明朝的。當然,這位把總先生有些特別,他喜歡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事。”

    “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事?”波萊曼覺得有些奇怪:“難道他不怕受到中國皇帝的懲罰嗎?”

    薩羅齊神父笑了:“在中國許多地方,官員都有著很大的權利,尤其是在福建。中國皇帝需要他的手下來替他管理土地,皇帝既要用他們,又想要限制他們的權利,但這些地方官員卻總有著自己的想法和做事方式,而在北京的那個皇帝,也很難真正的管理到他們。比如那位幾次打敗你們的鄭芝龍,皇帝的約束似乎對他並沒有什麼作用。”

    波萊曼有些明白,但又似乎還是非常糊塗。

    中國的事情真的非常複雜......

    兩個外國人在那竊竊私語,儘管丁雲毅聽不懂他們在那說些什麼,但卻很快想起了一直盤旋在心中的一件事情:

    “波萊曼船長,我想要把你的人和你的'跟隨者'號,併入到大名遠洋貿易公司中,擔負押送、護送任務。”

    “好的,沒有問題。”儘管從波萊曼船長個人來說,他更願意留在虎賁衛中,但是顯然他並沒有忘記現在他的身份。

    他敗給了丁雲毅,就必須為丁雲毅無條件的工作三年。

    在這一點上波萊曼船長還是信守承諾的。

    “遠洋公司的業務要再擴大一些。”丁雲毅逐漸把話帶到了正題上:“眼下澎湖正在走上正軌,我們的一切開銷很大一部分都必須要依靠遠洋公司來創造。軍餉、武器... ...遠洋公司能否正常運轉,生意做得多大,將牽連到整個澎湖的運轉。”

    秦云是遠洋公司總裁,聽到這說道:“我的想法是,遠洋公司維持著澎湖的運轉,澎湖也可以藉著遠洋公司打出澎湖的旗號來。將來出海各船,都可以大明巡檢丁的旗號出海,使三哥之名遍傳各地。”…。

    丁雲毅默默點了點頭。

    儘管這聽起來有些張揚、狂妄,但在這個時代,名氣無疑也是非常有用的一樣東西。

    比如鄭芝龍,他的名聲遍布四海,之所以打著他旗號出海的船隻都能平安無事,皆著因為“鄭芝龍”三個字。

    當然,現在自己不過才是個把總,和鄭芝龍的地位相差得實在太遠了。可只要把根基紮好了,將來便未必沒有和鄭芝龍一較短長的可能。

    “還有個劉香。”葉大海皺了一下眉頭:“劉香這人有仇必報,這次他的人死了,他豈有不找麻煩的道理?或者此時他的實力與鄭芝龍已經不足以抗衡,但對我澎湖卻還是個巨大威脅......”

    丁雲毅默默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

    澎湖剛剛走上正軌,萬一再來一次惡戰,那麼對於整個澎湖的破壞將是巨大的。

    “振興,過完年後,你親自去督辦我們打造的新船,越早交貨越好。”丁雲毅交代了一下蔡九洲,接著道:“風櫃城要塞也要抓緊整修,一過完年後片刻不停,一月之內無論如何都要完工。還有,我需要炮!”

    炮,現在成了丁雲毅最頭疼的問題。

    且不說這需要耗費大量的銀子,讓手裡才有了些錢的丁雲毅在銀子的調度上勢必又要捉襟見肘,單是從哪去弄炮就很傷腦筋。

    大明有造炮的承辦局,而且大明火砲之強大,讓人瞪目結舌。

    單是大明嘉靖七年,一年就製造出了四千門中樣佛郎機,生產能力何等驚人。

    從萬曆四十六年至天啟元年,三年中因遼戰發往廣寧以資補充的各種火器,累計大砲18154門,佛郎機4090架,槍類2080桿......火藥類1773658斤,大小鉛彈142368斤,大小鐵彈1253200個之多。

    這簡直就是火器製造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戚繼光的車營和輜重營都裝備了佛郎機。其中車營有砲車128輛,佛郎機256門,平均全營每12人一門,火力堪稱世間第一。

    可惜的是,這些武器根本輪不到彈丸之地澎湖。

    這些火器都是提供給邊軍使用的,邊軍需要的武器壓倒一切。至於澎湖,只怕朝廷上下許多人連這個地方在哪都不知道。

    大砲、火器還得靠自己去弄。

    可是去哪裡弄,那麼大筆的銀子從哪裡來?光有了大砲和火器,使用的專家又到哪裡去找?

    總不見得讓弟兄們自己摸索?

    每每想到這些,丁雲毅就覺得頭大無比。

    可是炮啊,要想強固澎湖防禦力量,什麼都可以暫時不要,火砲卻是當務之急。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0:40 AM

第八十六章武田寶藏

     炮啊,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炮!

    可到哪裡去弄炮?

    當丁雲毅說出了自己需要大砲這幾個字後,波萊曼在那沉默了會:“把總先生,我倒有辦法購買到炮。”

    “哦?哪裡?怎麼弄炮?”丁雲毅一聽之下急忙追問。

    波萊曼並沒有隱瞞什麼:“您知道,東印度公司有許多生意,儘管我們和西班牙、葡萄牙爭奪海上霸權,但彼此之間還是有生意往來的,在許多方面甚至還合作得非常愉快。我無法從東印度公司直接得到火砲,但卻可以經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得到您需要的東西。”

    丁雲毅手裡把玩著酒碗半晌沒有說話。

    他相信波萊曼說的是真話,也相信他有辦法弄到火砲,但問題是自己能不能冒這個險?波萊曼雖然宣誓向自己效忠,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如果自己讓他去幫著採辦火砲,他會不會重新跑回去。

    一旦讓荷蘭人掌握了自己劫持“維京人”號的證據,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就好比是一個賭博,問題是丁雲毅現在沒有多少資本來賭......

    一轉首,看到張憲軒的目光正朝自己這裡投來,先是對自己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

    張憲軒怕是對波萊曼最熟悉不過了,兩人為了改裝“挑戰者”號在一起呆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先搖頭的意思是讓自己不用擔心,接著點頭,是讓自己同意波萊曼是做這件事情?

    丁雲毅想了想:“波萊曼,你幫我去辦此事。我想給你三百兩銀子當做開銷,你幫我聯繫賣家,談妥價格,然後我再想辦法籌辦銀子。”

    “好的,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波萊曼顯得興致勃勃:“我保證幫您把這件事情辦好,三十天之內我就會給您回音。”

    丁雲毅現在只能選擇相信他,隨即他在那想了下,對薩羅齊神父道:“神父,我知道你是佛郎機人,我大明許多軍中有的請了佛郎機的技師,專門負責調製、教授火砲使用技術,我希望你也能幫我找一些熟悉這方面的佛郎機人。”

    “我也懂得一些這方面的技術。”薩羅齊神父是個誠實的人。

    “光有你一個人不夠。”丁雲毅笑了笑:“我需要七到八個這方面的人才,當然,在薪餉方面我會給予他們相當大的優待。”

    “好。”薩羅齊神父想了想答道。

    儘管這不是他應該要做的工作,但在澎湖要想順利的推行教義,卻絕對離不開這位把總的支持。

    一一安排好了這些事情,雖然八字都還沒有一撇,但丁雲毅心情卻大是舒暢。不管怎麼樣自己起碼邁出了好的一步。

    “可惜啊,我口袋裡銀子還是太少,要不然非得採辦上幾百門火砲不可。”丁雲毅頗有些解嘲地道。

    “說起銀子,我倒想起一個傳說。”葉大海忽然開口道:“當年我曾經去過扶桑國,在扶桑的甲斐國逗留過一段時候,在那裡我聽聞到了一個寶藏的故事.... ..”

    張憲軒接口道:“武田寶藏?”

    “是,張兄也聽說過?”

    兩人的一問一答,頓時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阿湖,孩子心性,更是一迭聲的催促著趕緊說這個故事。

    這甚至把丁雲毅的好奇心也給提了起來。

    葉大海緩緩的說起了“武田寶藏”的傳說......

    在日本的戰國時代,有一個叫“甲斐國”的地方,那裡盛產黃金,是日本少有而規模較大的金脈所在。…。

    當時的甲斐國是大膳大夫武田信玄家族的領地,一個盛產黃金的地方加上一個被日本人稱為所謂“軍事家”的武田信玄,武田家族很快就發展成稱霸一方的大大名。

    武田家的騎兵軍團甚至大敗了當時控制近畿重地的大霸主織田信長和後來江戶幕府初代徵夷大將軍德川家康的聯軍,被室町幕府末代徵夷大將軍足利義昭視為唯一可以推翻信長專權的人。

    可惜,正值盛年的武田信玄卻因肺癆而死。武田家擁兵上洛稱霸天下的夢想隨之破滅。

    與織田信長急促擴張的稱霸戰略不同,武田信玄走的是穩打穩紮路線,武田家的擴張速度雖不如織田家,但武田信玄每打下一個地盤都會用心經營好再謀後動,故武田信玄有軍事家、謀略家、內政家的“三家”美譽。

    雖然武田家在信玄死後走向衰落,但圍繞信玄寶藏的傳說卻一直不絕於耳。

    武田信玄長子義信因謀反和反對進攻今川家而被幽禁,隨後自殺。武田家隨即面臨指定繼承人的問題。雄才大略的武田信玄深知次子勝賴有勇無謀、脾氣暴躁,難繼大業,遂指定了孫子信勝為繼承人,勝賴(攝政輔助,這就是日本戰國時代一次著名的“隔代指定”事件。 “隔代指定”充分錶現出武田信玄的知人之明和打破子承父業的封建繼承製度。可惜,勝賴在信玄真正的繼承人信勝成人掌權之前,已經徹底敗光了武田的家業,這是信玄始料不及的。

    為什麼聰明一世的武田信玄會對武田勝賴敗亡武田家的事始料不及呢?因為信玄雖然早死,但他在死前已給勝賴和信勝留下了一份厚重的遺產,如非勝賴笨蛋至此,武田家將會繼續是擋在織田信長東面最堅固的銅牆鐵壁。

    武田信玄究竟給兒子和孫子留下什麼遺產?概括來說,信玄的遺產有三:一是以武田四名臣馬場信房、內藤昌豐、山縣昌景、高坂昌信為首的優秀家臣團和當時日本戰鬥力最強的武田騎兵軍團,這是信玄給其子孫留下的人力遺產;二是以甲州為中心的雄厚國力資源,主要包括金礦和馬匹,這是信玄給其子孫留下的國力遺產;第三就是傳說中武田信玄留給其子孫的“秘密軍用金”。

    而這,也就是所謂的“武田信玄的寶藏”。

    武田信玄是什麼軍事家、謀略家、內政家,在丁雲毅聽來不過是個嗤之以鼻的笑話而已,不過,武田信玄的寶藏卻已經足以吊起他的興趣來了。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0:44 AM

第八十七章聖旨?!

     傳說中的“武田信玄的寶藏”是武田信玄留給其子孫的“秘密軍用金”,它並不在當時武田家的正式國庫裡,而是以秘寶的形式埋藏在甲斐國的各地。

    由於甲斐金礦盛產黃金,加上武田信玄手下有一個稱為“金山眾”的淘金集團專門從事金脈挖掘工作,豐厚的黃金產量令武田信玄成為日本第一個鑄造金幣的人。巨額的黃金產量和武田信玄的多年經營,更加神化了信玄寶藏的傳說。據說,“武田信玄的寶藏”以黃金為主,是一筆足以令武田家族起死回生的巨額軍費,是武田信玄留給孫子稱霸天下的秘密軍費。

    可惜,笨蛋到無可救藥的武田勝賴連把兒子守大的本事都沒有,隨著武田家的滅亡,“武田信玄的寶藏”也就長埋地下。

    “武田信玄的寶藏”究竟埋在哪裡?從武田家滅亡那一天,人們就沒有放棄過尋找。

    甲斐國面積不大,但山地眾多,是著名的山國。信玄究竟把寶藏收藏在那座山,可是眾說紛紜。雖有不少人嘗試掘取信玄的寶藏,但由於開採能力有限加上根本沒有人知道信玄寶藏的準確位置,所以這個寶藏一直只是個傳說。

    比較有說服力的寶藏埋藏地點是現在甲州鹽山附近的黑川金山。

    據說有一對夫婦曾在這裡發現過寶藏。但他們的故事跟許多秘寶傳說一樣,這對夫婦結果遭人暗算慘死收場。這對夫婦的慘死令人懷疑是不是有一個神秘的組織一直暗中在守護這個傳說中的寶藏......

    聽葉大海說完了這個故事,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

    “真的還是假的?”包雎華響亮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娘的,要是我們能夠得到這筆寶藏,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丁雲毅笑了笑,這個故事只怕也不可以太當真了。

    所謂的寶藏傳說,十個里倒有九個是假的。可卻有無數人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心甘情願的奉獻上自己的一生。

    與其沉醉在這樣的故事裡,還不如抓緊時間幹上幾件事情。

    弟兄們其實也都清楚,什麼“武田寶藏”這樣的故事只能在喝酒時候吹吹牛打發時間而已,真要去想找這個寶藏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因此過了一會,都又說說笑笑,完全忘記了這個故事。

    說著說著,目標便不知怎麼轉移到了丁雲毅和阿喜的身上,大過年的,酒也喝得多了,弟兄們說話便也有些放肆起來。

    有的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丁把總和阿喜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趕緊把婚事辦了。有的卻說丁把總的父親乃是福建贊理軍務,不可如此草率,還當請示父母,慎重一些才是。

    他們這邊說的興高采烈,阿喜臉卻羞得通紅,恨不得地上生出一條縫來才好。

    雖然阿喜喜歡丁大哥,但當著這麼多人,自己只是個大姑娘,怎麼承受得了?

    正在這最尷尬的時候,外面站崗的士兵匆匆跑了進來:“把總,出大事了,一個京里來的公公等島了。”

    什麼?

    所有的聲音一下安靜了下來。

    京里來的公公?大過年的,半夜三更的來澎湖做什麼?

    澎湖彈丸之地,平時那些當官的就算經過澎湖,也是忙不迭的繞道走,生怕沾染到澎湖的窮氣,現在居然有個公公來了?

    丁雲毅記得上次有公公來,還是陪同著監視唐定王朱聿鍵的兩個公公,可今天算是怎麼一檔子事?…。

    丁雲毅越想越是糊塗,秦云忙著催促:“三哥,官服,趕快換上官服......阿喜,你趕快迴避一下,軍營裡不得見到女人。”

    這一下眾人頓時忙亂起來。阿喜趕緊找個地方躲避,丁雲毅忙著換上官服。

    剛剛換好,那位京里來的陸公公已經到了。

    “彭湖標把總丁雲毅見過公公。”

    軍營裡一片混亂,大家正在吃喝,哪裡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丁雲毅硬著頭皮上前說道。

    陸公公朝軍營看了看,鼻子裡哼了一聲:“丁把總,你倒真會享受那。”

    秦云急忙陪著笑臉:“回公公話,今天大過年的,因此弟兄們在這裡樂和一下。”

    “哎喲,灑家在問丁把總話,您是誰那?”陸公公陰陽怪氣地道。

    丁雲毅心中惱怒,可又不能發作,也帶著笑臉道:“公公,這位是秦云秦孝晉,是許崢先生的門生。”

    “秦云?就是那個和寧總裁的小妾偷歡,被革了功名的秦解元?”陸公公怪笑著道。

    秦云臉上又氣又惱,強行忍著。

    丁雲毅趕緊把話岔開:“陸公公來到澎湖想來還沒有用餐,雲毅這就給您準備去。”

    “丁雲毅,先接旨。”

    丁雲毅和所有人都被嚇住了。

    接旨?一個小小的把總,扔到官群裡都看不到一點水花的把總接的哪門子的旨?

    “彭湖標把總秦云接旨!”丁雲毅帶著所有人跪下來道。

    “聖上口喻,彭湖標把總丁雲毅即刻進京面聖,不得有誤。”

    丁雲毅目瞪口呆。進京面聖?去見皇上?自己嗎?一個把總?發生什麼事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丁雲毅,還不謝恩領旨?”

    “彭湖標把總丁雲毅領旨,叩謝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雲毅站了起來,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秦云精細,讓人拿來一百兩銀子的兩隻元寶:“公公一路辛苦,這些給弟兄們買些酒喝。”

    陸公公看都不看,隨行的小太監收好了銀子,陸公公的面色這才緩和一些:“秦云那,你大好的前途不要,卻幹下如此糊塗之事,要不是聖上寬宏大量,你恩師許崢竭力保你,你的腦袋還會在脖子上嗎?”

    “是,秦云知道錯了。”秦云默默地道。

    “還有你,丁把總。”陸公公指了指軍營:“如此帶兵,成何體統?雖說現在過年,可軍營到底是軍營那。你看灑家我,不也放著年不過,大老遠的跑到你這窮鄉僻壤來了嗎?”

    丁雲毅心中大罵,可面上帶著微笑道:“公公,咱們裡面說話。”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0:46 AM

第八十八章是福是禍?

     “公公,這些東西不成敬意,您先收著。”

    丁雲毅把陸公公迎了進去,拿出秦云準備好的禮物,放到了陸公公的面前。這裡面都是些前幾次的劫掠剩下來的東西,其中一串渾圓珠子做成的項鍊最是引人注目。

    陸公公只拿眼角的余光看了眼:“丁把總,這是什麼意思那?皇上再三說了,大傢伙一定要清明廉政,尤其是咱們這些人,更是不可出現第二個魏逆那,丁把總這麼做可不是為難灑家了?”

    丁雲毅笑道:“公公不要誤會,這些東西是請公公賞玩的。比如這串珠子,那是我澎湖特產,那也值不得幾個錢的。”

    “原來你澎湖還有著等特產,等到明日,給我弄上一大箱子,灑家也好帶回京城送人,哈哈,哈哈。”陸公公笑了起來:“丁把總機靈得很,機靈得很。”

    說著笑容收起:“丁把總,令尊丁軍務灑家是極為尊敬的。丁軍務為人耿直方正,一絲不苟,對聖上交代的事也是忠心耿耿,盡力而為,絕無一絲凌亂,深得聖上器重。這次丁軍務同樣也被宣召入京面聖......”

    原來自己那位老子也被崇禎宣召了,丁雲毅心裡想道,耐著性子聽陸公公說了一通,小 心問道:“公公,雲毅冒昧,不知皇上宣雲毅進京所謂何事?”

    “聖上的心思,哪裡是灑家敢揣摩的?”陸公公莫測高深的一笑:“聖上龍顏天威,一怒殺人,有的時候,一笑也會殺人......”

    丁雲毅面色略變,隨即陸公公又不緊不慢地道:“這一路上過來路途遙遠,有的時候閒來無事我也自己瞎琢磨,聖上怎麼會宣召一個小小把總那?這在我大明朝開國以來可從來未曾有過,莫非丁把總做了什麼讓聖上心煩的事?可也不會,真的如此,不必大老遠的召喚丁把總進京,一道旨意便將你拿下了。所以我想那,此去未必便有禍事。”

    但願如此,但願如此,丁雲毅心中這麼想著,嘴裡卻道:“雲毅進京,一切都得拜託公公照顧,有什麼疏忽的地方,公公儘管責罵便是。”

    “我是照顧不到你的。”陸公公居然搖頭道:“灑家還另有要事,是不能陪你一起進京的了。到了京城之後,怕是一切都要靠丁把總你自己了。不過你兩個姐夫都在京里為官,灑家不能照顧你,你兩個姐夫難道會不管你嗎?所以把總是不必擔心的。”

    丁雲毅心中鬱悶,老子知道自己姐夫是誰?打從來到這個時代,除了見到自己那位“父親”,其他“家人”一個也不認得。別說進京後去找他們,就算他們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個也都認不得。

    陸公公和他略聊了一會,說路途遙遠,一路過來甚是疲乏,要先休息了。丁雲毅急忙將他送回船上。

    陸公公上船前再三交代,儘早動身,必須在三月中旬前趕到京城,千萬不可耽誤。丁雲毅一迭聲的應了下來。

    等回到軍營,弟兄們都已經在那等候著了,一見到把總回來,趕緊迎上,七嘴八舌,胡亂猜測著怎麼皇上要宣把總進京。

    人多嘴亂,一個有用的建議也都沒有。秦云分開眾人:“這麼亂也沒有用,大家先散了,讓把總一個人好好的考慮一下。”

    雖然心有不甘,可弟兄們終究還是散去,只留下了丁雲毅的幾個親信留在營帳。好好的一場飯,弄到不歡而散。…。

    丁雲毅默不作聲,搬了條凳子坐下,托著下巴坐在那一聲不響。

    秦云陪他坐了會,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三哥,陸公公那裡怎麼說?是兇是吉?”

    “不知道。”丁雲毅搖了搖頭:“陸公公看起來說了一大通,其實一點有用的也都沒有,雲山霧罩,拉東扯西,說了和沒說一樣。”

    “反正不管如何,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蕭易風惡狠狠地道:“了不起大家陪著三哥一起去京城,要死死在一起!”

    “沒有那麼嚴重。”丁雲毅勉強笑了下:“反正是福是禍都躲不過,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這一去,順利的話怕也得半年才能回來......”

    包雎華忽然冒出一句:“萬一皇帝要砍你的腦袋,你回不來了呢?”

    “滾蛋!”丁雲毅笑罵了聲,包雎華的這句話雖然大不吉利,但也不知怎麼的,卻反而讓丁雲毅的心情好轉起來:

    “真要被砍了腦袋,回不來了,那也是命該如此,弟兄們各奔前程,記得清明時候來看我一眼也就成了。”

    弟兄們一齊笑了出來,丁雲毅隨後正色道:“我走歸走,但澎湖之事一點不可耽誤。蔡九洲,張憲軒留在澎湖,主持澎湖一切軍政,繼續修建風櫃城要塞,整編水軍,切切不可大意,尤其要防範海盜 紅夷侵擾。前次劉香的使者莫名其妙的身死,我擔心劉香早晚都會報復,所以我不在澎湖之事,能夠拖延多少時候就拖延多少時候。”

    “是,把總不在,我等一定盡心盡力,不讓澎湖出現半分閃失。”蔡九洲和張憲軒齊聲應道。

    “現在鄭芝龍對我比較信任,一旦有事,可以找他幫忙。”丁雲毅沉吟著道:“但除非到了萬不得已......我擔心的是,不光是劉香和紅夷在盯著澎湖,只怕鄭芝龍也在盯著澎湖那,我畢竟不是他的心腹......一個字,拖,能夠拖盡量拖......”

    丁雲毅仔仔細細交代了這些事情,秦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三哥,多帶些人進京,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顧。”

    “萬一皇上真的要問我的罪,我便帶了幾百幾千人去又有何用?”丁雲毅豪氣大起,站起身道:“只秦云、蕭易風、葉大海三人陪我前去便可!”

    弟兄們都是一怔,帶秦云和蕭易風去尚可理解,也葉大海如此凶狠形象,去了又有何用?不過想來把總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0:48 AM

第八十九章暫別澎湖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存了這個心思,丁雲毅便也不再考慮其它,一門心思抓緊時間安排自己離開澎湖之後的一切要務。

    陸公公次日一早便要離開澎湖,丁雲毅帶著一眾兄弟為其送行,陸公公倒顯得非常和顏悅色,再三叮囑丁雲毅千萬不可耽誤,儘早動身。

    丁雲毅滿口應了,陸公公隨即笑道:“丁把總,說不定你在離開京城之前,灑家便能回去了,到時或者還能見上一面。”

    丁雲毅心中一動,這是什麼意思?陸公公在那暗示什麼?難道這次自己進京有驚無險?

    可這話只能放在心裡,不能問出口來。

    陸公公走了,留給澎湖的是無盡的疑問......

    澎湖百姓都知道丁把總要奉命進京了,一個個都是擔心不已,生怕把總這次去了便回不來了。

    丁雲毅再三安慰百姓,自己不過是例行進京而已,去去頂多半年便回,這才讓百姓們稍稍安心一些。

    秦云在一邊聽著好笑,三哥一個小小把總,哪裡還有什麼“例行進京”的道理?不過仔細想想,心中也頗為感動。三哥來澎湖才多少時候,便已被澎湖百姓如此關心。

    該辦的事情在這兩日內逐一辦好,算了一下時間,丁雲毅決定明日一早便動身出發。到了夜間,整理好了行裝,正想早些休息,阿湖卻忽然紅著眼睛進來說姐姐在軍營外想見丁大哥。

    丁雲毅一怔,這兩日忙裡忙外,倒把阿喜給疏忽了。

    趕緊步出營房,見阿喜正在那裡,和阿湖一樣,阿喜的眼眶也是紅紅的。

    “丁大哥,你,你真半年就能回來?”一見到丁雲毅,阿喜張口便問道。

    丁雲毅點了點頭,儘管自己也不能確定能不能夠回來:“半年,半年後我一定會回到澎湖。”

    這原本是安慰人的話,沒有想到阿喜的眼睛卻更加紅了,強忍著眼淚才沒有落下來。

    丁雲毅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才那沉默一會,正想說話,阿喜已經搶先說道:“丁大哥,這次你要進京,把阿湖也帶上。他雖然調皮,但還算勤奮,也肯聽你的話,帶在身邊總有個人幫你端茶倒水的......”

    丁雲毅默默的點了點頭。

    阿湖跟著自己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大家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也都有了感情,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幫手。

    更何況,也算是了了他姐姐的一番心願......

    “阿湖......”阿喜把弟弟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到了外面,一定要聽丁大哥的話,丁大哥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許偷懶,不然姐姐會生氣的,明白了嗎?”

    阿湖用力點了點頭。

    “走,明天一早就得動身,早些休息。”阿喜緊緊抿著嘴道。

    丁雲毅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握住了阿湖的手,慢慢的轉身走回了軍營。

    阿喜到底沒有沒有控制住,看著他們的背影,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

    啟程的時間到了,整個澎湖的軍民幾乎都出來為丁把總送行。

    他們喜歡這個年輕人,當他來到澎湖之後,帶給這裡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氣氛。他熱情、勇敢、和善,他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衛著這個地方。

    如果非要說他有多好,澎湖的百姓也實在說不上來,他們就知道一點,丁雲毅來了之後,澎湖就再也沒有遭受過海盜和紅夷的侵襲。…。

    那麼當他走了以後呢?

    百姓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丁把總答應過他們,他一定會回來的,凡是丁把總答應過的事情,就沒有不能夠辦到的。

    “丁巡檢來了,丁巡檢來了。”

    當丁雲毅出現之後,百姓們紛紛按照自己的稱呼叫喚著。

    “丁巡檢,早些回來。”

    “丁巡檢,一路保重!”

    丁雲毅微笑著一一答應。有了這麼多百姓的支持,值了,無論來到這個時代,無論去往京城的路是多麼的變化莫測,都值了。

    沒有什麼比取得百姓的支持更加值得的事情了。

    他在這些為他送行的人中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眼中含著淚的阿喜......

    一個老漢帶著自己的兒子走了出來,兒子手裡端著一壇子酒。

    老漢來到丁雲毅的面前,讓兒子在自己手中的空碗裡倒上了酒,然後遞到了丁雲毅的面前:“丁巡檢,大傢伙都盼著你回來呢,別管在京城裡遇到了什麼事,都別忘了咱澎湖。”

    “我丁雲毅絕不敢辜負了你們的期望!”丁雲毅接過酒碗,舉碗對著所有軍民說道,然後一飲而盡:“來去半年,丁某一定重回澎湖。我也拜託大家一件事,如果有人欺負到咱澎湖人頭上來了,大家跟著蔡百長、張百長,打他們個狗日的!”

    “打他們個狗日的!”所有人一齊大聲呼道。

    “把總,差不多了,上船。”蕭易風來到丁雲毅身邊低聲說道。

    丁雲毅又看了一眼澎湖的軍民,然後轉後朝著船上走去,但行將踏上甲板的那一剎那,他回過了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喜滿是期盼的眼神。

    她這份期盼的眼神,和澎湖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所有的澎湖人都在用這樣的眼神告訴自己的丁巡檢,澎湖在等著他回來。

    他走到了船上,船慢慢的離開了港口。

    一時間,送別的聲音再度響起,鋪天蓋地。

    丁雲毅默默的站在船上,默默的看著為自己送別的人。做人能夠做到這樣,還有什麼遺憾的呢?

    去京城後會發生什麼,丁雲毅已經不在乎了,他堅信自己一定還會回來的,無論遇到多麼大的困難,哪怕被打斷了雙腿,自己爬,也一定要爬回澎湖。

    既然已經發了誓言,那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兌現它。

    這是丁雲毅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如此長時間的離開澎湖,前途漫漫,每個人的心裡都著一些激動和不安。

    如果半年後丁雲毅能夠重新回到澎湖,澎湖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答案丁雲毅暫時還不知道。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15 AM

第九十章最近犯太監

     定制的艦船什麼時候到,火砲什麼時候到,這些丁雲毅都顧不得了。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到了北京後將會面臨什麼。

    好在留在澎湖的那些弟兄辦事能力還是值得讓人放心的,想來自己不在也能將事情辦妥。

    進入福建,原想去拜訪一下鄭芝龍,想了想,這事情還是低調一點的好。雖然鄭芝龍很快就會知道,但能拖一時是一時。

    福建由鄭芝龍鎮守,尚算太平,流寇勢力無法達到這裡,蟊賊也少,一路無事。

    當來到浙江境內,果然與福建大不相同。

    浙江東臨東海,南接福建,西與安徽、江西相連,北與江蘇、安徽接壤,並有太湖位於江、浙兩省之間,自古富饒之地。

    丁雲毅知道浙江經濟發達,明朝就已經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絲綢、製瓷、造紙、印刷和造船業等居大明領先地位。

    秦云原是浙江杭州人,進了浙江,便算是東道主了。

    只是這位東道主口袋裡的銀子實在有限,到處都得丁雲毅開銷。好在秦云臉皮厚,也沒有太把這當成一回事情。

    “這縱觀全浙,最值得一去的還屬杭州。”身為杭州人的秦云才一進入浙江,便開始喋喋不休的誇起自己的家鄉來:“這乃是五代吳越西府和南宋行都,那是頂頂了不起的......”

    這一路上,秦云就沒有停止過對杭州的讚美,彷彿天下的美景都被杭州一個地方佔全了一般。

    在秦云一路的喋喋不休中,丁雲毅一行人終於進入到了杭州。

    這裡果然與別處大有區別。

    杭州是個悠閒舒適的地方,盛產才子佳人。與那些氣勢恢弘的城市相比,杭州確實像一個小家碧玉,但她作為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真是再美不過了。

    杭州還有一樁奇特之處,秦云在路上早就交代過了,在杭州你千萬別試圖去打蛇。

    秦云專門說過個故事,有次一個外地人來了,在杭州租了一間房子,結果出現一條大蛇,試圖打死蛇,被房東制止,原因蛇是祖宗的化身,它們有靈性,可以保佑後代。

    據說有人在路上發現一條蛇,就花錢請人抓來,把蛇放在自己家的後院裡。後面就熱鬧了,有人來和他吵鬧說:“蛇是我們家的,只是不小心跑到路上去了......”

    對蛇之重視尊敬,整個大明怕是沒有超過杭州的了。

    一路走來都有些累了,看著一間茶樓頗有氣派,正想發問,秦云已經得意洋洋地道:“泉州有'攬月閣',我杭州有'聽雨樓'。三哥,這裡便是杭州最有名的茶樓'聽雨樓'。多少有錢的商人,富裕的公子都聚在這裡,最是雅緻,今日既然來此,何不進去一坐?”

    丁雲毅朝邊上看了看,見蕭易風、葉大海、阿湖三人都有一些期盼,一笑之下帶著幾人進了“聽雨閣”。

    不想才一進去,便被小二攔住,一臉堆笑:“客官,對不起您,今天這裡滿座了。”

    丁雲毅大失所望,正想離開,蕭易風卻朝著一角一指:“那裡不是有張空的?”

    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張空位,小二急忙解釋:“那張桌子已經被邊上的客人包了下來。”

    小二說的那桌客人,坐在那的大約四十歲左右年紀,樣子普通,可不知為什麼看上去頗有威嚴。身後站著四個隨從,虎背熊腰,警惕的目光始終都在監視著茶樓裡的每一個人。…。

    這人想來大有來頭。

    秦云身為東道主,不能帶三哥和兄弟們在“聽雨樓”裡坐一坐,始終覺得遺憾,帶著試一試的心情上前,想來和這桌客人商量一下。

    不想才上前幾步,那客人身後的一個隨從已經上前一步,攔住秦云,陰沉著臉,語氣極不友善:“難道不知道這裡已經被人包了嗎?”

    這人說話一聽便不是杭州本地人,倒像是從京城來的。

    秦云陪著笑臉道:“我有幾個外地朋友來此,想領略一下'聽雨樓',這位兄台,既然這張桌子空著,能否先借我們一用?我們願付雙倍價錢,若是兄台的朋友來了,我們立刻讓出。”

    他說的非常客氣,不想這漢子卻冷冷地道:“不行!”

    毫無商量餘地的話,讓丁雲毅反而來了性子。

    他本來對坐著喝茶賞景也沒有太大興致,可丁雲毅的性格本身就是屬牛的,越是不讓自己這麼幹卻偏偏越要這麼做。

    當時上前一步:“兄弟,既然暫時空著,何不借我們一用?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大家都是外省來的......”

    “我的話難道你聽不到嗎? ”那人絲毫不講情面:“這張桌子,不借!”

    丁雲毅大是不悅,可又不能發作,這台子本來就是別人訂下的。悻悻然正想離開,葉大海卻陰沉著臉道:“難道這里便是你家開的?”

    那隨從一見葉大海頓時吃了一驚。

    葉大海獨臂、疤臉,那道又長又深的刀疤讓人看了心驚。

    氣氛正凝重時,桌上的中年客人淡淡地道:“錢二,我們是從外地來的,人家也是從外地來的,何必為了一張台子動怒?就讓給了他們。”

    “爺!”那隨從心有不甘,走到中年客人面前低聲道:“這些人身份不明,那獨臂人樣子兇惡醜陋,我怕......”

    “怕什麼?”中年客人微微一笑: “這裡是大明的天下,難道還有誰敢對我不利嗎?真要對我不利,難道我還怕了嗎?”

    “是,爺。”隨從直起了身子,冷著臉道:“坐。”

    丁雲毅帶著兄弟們坐下,對中年客人拱拱手道:“多謝,方才得罪了,請問尊姓大名?”

    “兄弟王喜。”中年客人生意略一抬高,便讓丁雲毅察覺出了不對,從這聲音判斷,此人又是一個太監。

    怪不得那麼大的氣派,原來也是從北京來的。

    丁雲毅直覺得納悶,最近自己怎麼了,老是遇到太監?前有唐定王身邊的,後有陸公公,現在到了杭州,居然又碰到了一個王公公。

    難道,自己最近犯太監嗎?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20 AM

第九十一章風雨聽雨樓(上)

     這個自稱“王喜”的公公,說自己是京城來的布販子。

    丁雲毅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只說自己來自福建,叫馬毅,上京去辦一批絲綢的。

    “福建來的?”王喜略一皺眉:“聽你說話可半點福建口音沒有,倒像是從京城來的。”

    丁雲毅一笑,心裡直想老子只會是普通話,可不像是從京城來的?找了翻藉口敷衍一下,王喜忽然道:“兄台何不來我這桌?反正我也只有一人,正無聊得很。”

    丁雲毅也不客氣,當即來到他的那桌。

    眼看丁雲毅爽快,王喜頗是高興,讓小二給秦云他們那桌上了茶水點心,言明都掛在自己賬上。

    丁雲毅既然明確了王喜是個太監,當下也不客氣,略略謙遜一下便由他來。

    明朝的太監地位之高,在中國所有朝代裡都是首屈一指的。

    明代的宦官雖然沒有東漢之末和晚唐時期那些宦官的氣焰之凶,勢力之大,也不像漢唐的宦官那樣,把皇帝的立、廢、生、死都操於自己手中,但是,明代的宦官用事最久,握有的權力極大,在中國宦官史上也實屬罕見。

    明初,宦官是很不得勢的,宦官的權力跌入了歷史的低谷,不僅不得乾預朝政,與官吏交往,甚至連置產業的權力也沒有。這是因為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發跡於民間,親眼目睹過宦官的危害,他認為宦官這個群體對於國家來說不起什麼好作用,其中好人不多。

    明代自永樂朝起,宦官逐漸得勢,自後逐漸到達了巔峰。那些有名的宦官比比皆是。

    像這些從京城出來的太監,隨便一個便是有權有勢,別說請你喝杯茶,一高興了,便是給你弄個官噹噹也不是什麼難事。

    既然對方願意當這個冤大頭,自己又何必客氣?

    王喜怕是一個人在這里呆得久了,忽然有個人陪著在,談興頗高,談著談著話題自然而然的就轉到了福建出的那個“少年英雄”丁雲毅的身上。說的無非又是丁雲毅如何力斬海賊常陸鞏保田、鬼王丸等等之類。

    這些話丁雲毅自己都聽得厭了。可在這個情況下談論自己很有一些古怪的感覺。

    “兄弟只是個做生意了,什麼丁雲毅張雲毅,那是半點也不知道。”丁雲毅裝模作樣地道:“王兄既然那麼感興趣,何不直接去福建一趟?”

    “去福建?”王喜笑了起來:“我有事在身,哪裡能去福建?馬三老弟說笑了。”

    丁雲毅皮笑肉不笑的跟著笑了下。

    兩人在那聊了會,茶樓裡忽然衝進了一夥人來,氣勢洶洶,開始盤查起茶樓裡的每一個客人來。

    “聽雨樓”常有貴客到,甚至包括那些大官,一般的地方官員根本生怕得罪了哪位貴人,根本不敢來“聽雨樓”盤查,但衝進來的這些人卻好像根本無所顧忌一般。

    “他們都是廠衛。”王喜卻是見慣不慣,捧起茶碗喝了口。

    所謂“廠衛”指的便是錦衣衛與東西廠,合稱“廠衛”。

    在皇帝的直接指揮下,廠衛特務無所不至,上起公侯貴戚,下至民間百姓,都是他們刺探的對象。

    錦衣衛全稱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設立於洪武十五年,原來為護衛皇宮的親軍,掌管皇帝出入儀仗。朱元璋為了加強統治,特令錦衣衛偵查“不軌妖言”,兼管刑獄,握有巡察、緝捕的特權,可不經外廷司法機關和任何法律手續,逮捕拷訊官民,以至於錦衣衛逐漸演變成為由皇帝控制的特務機關,錦衣衛的最高長官為指揮使,由近臣或外戚擔任。…。

    錦衣衛下設南鎮撫司和北鎮撫司,南鎮撫司掌管本衛的法紀、軍紀,北鎮撫司“專理詔獄”,直接奉皇帝之命查辦各種案件,是錦衣衛的核心。南北鎮撫司下設五個衛所,其統領官稱為千戶、百戶、總旗、小旗,普通軍士稱為校尉、力士。校尉和力士在執行緝盜拿姦任務時,被稱為“緹騎”。緹騎的數量,最少時上千人,最多時達六萬之眾。

    錦衣衛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明初大臣錢宰罷朝之後回到家中,因為當天起早去趕早朝,便即興吟詩:“四鼓咚咚起著衣,午門朝見尚嫌遲。何時遂得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

    第二天上朝時,明太祖朱元璋就對他說道:“昨天作得好詩,不過我並沒有'嫌'你遲呀!為什麼不用'憂'字呢?”

    錢宰一聽,頓時一身冷汗,磕頭如搗蒜。

    大學士宋濂有一次在家宴請賓客。朱元璋隨即就知道客人是誰、吃了什麼菜、喝了什麼酒,甚至主客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說錦衣衛是中國歷朝歷代以來最大的,辦事最有效率的特務組織絲毫也不為過。

    他們在那議論著錦衣衛,丁雲毅的腦海裡忽然想起了洪調元。他當年可不也是錦衣衛的?而且是赫赫有名的“錦衣衛八虎之首”。

    原想著既然王喜是太監,又對錦衣衛和東廠西廠如此熟悉,那不如問他可知道八虎的事情,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給洪調元添麻煩了,又把這個想法咽回到了肚子裡。

    那些人漸漸查到了這邊,王喜尚未說話,身後隨從已經上前攔住,低聲道:“難道這裡也要查嗎?”

    錦衣衛領頭的一個小頭目冷哼一聲:“滾開!我們接到密報,有金虜探子混在這裡,今日必須查出。”

    “金虜探子?”王喜忽然開口:“真的有金虜探子在這裡?”

    王喜一開口,小頭目便聽出了面前這人是個太監,當時不敢得罪,收起驕橫面孔,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道:“是,公公,查得非常清楚,的確有金虜的探子進了杭州城。”

    說著,目光落到了葉大海這一桌人這。

    葉大海面孔猙獰可怕,說是壞人絲毫不足為奇。

    王喜面色一沉:“豈有此理,金虜如何這般大膽,竟敢深入杭州。查,給我仔細的查,整個茶樓之中,你想查誰便查誰。”

    小頭目頓時大喜:“是,多謝公公!”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23 AM

第九十二章風雨聽雨樓(下)

     小頭目隨即面色陰冷的朝著葉大海方向走去,走到面前,原以為他還會有進一步動作,沒想到他卻站定在了那裡:“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問的雖然是葉大海,但丁雲毅心裡卻怔了一下。哪有這麼問話的?這哪裡像是錦衣衛,像足了一個普通尋常的捕快。

    而且這個小頭目問話的時候,甚至還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和方才進來時候的凶神惡煞模樣大不相同。

    葉大海也冷冷的回了一句:“福建來,去京城辦絲綢。”

    小頭目的眼神游離不定,也不檢查,也不繼續盤問,忽然轉過身來,對王喜說道:“公公,此人必是金虜奸細無疑。”

    “為何?”王喜大是奇怪。

    難道就這麼簡單問了兩句便能確定?

    “公公,你且來看。”小頭目向葉大海的方向一指。

    王喜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丁雲毅也被吸引住了。

    就在此時,他忽然見到葉大海朝自己對著小頭目那努了努嘴,接著手放到了包袱上。

    包袱裡放著的是幾把短刃。

    丁雲毅瞬間醒悟過來,葉大海久在海上為盜,經驗豐富,想是必定已經發現出了什麼不對。

    丁雲毅的“龍牙”和“繡春刀”都放在了外面的馬匹上,此時空手,在周圍看了看,隨著王喜一起站起,接著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面前的茶壺上。

    王喜的兩名隨從緊跟在他的身邊,在王喜邁動兩步之後,錦衣衛小頭目身邊的兩名同伴跨前一步,巧妙的將王喜的隨從擠到了一個非常難受的位置。

    錢二頓時察覺出不對:“爺,小心!”

    這一句話才一出口,錦衣衛小頭目驟起變難,一把鋒利無比的快刀猛然亮出,一刀便向王喜扎去。

    身邊兩名同伴,也一起亮出刀來,狠狠扎向王喜兩名隨從。

    “爺!”

    錢二大叫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錦衣衛”早有準備,已將所有位置控制。

    一聲慘呼響起,錢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等他重新睜開眼睛,卻驚訝的發現王喜並沒有倒下,那個“錦衣衛”小頭目卻滿頭都是鮮血。

    地上,倒是兩具屍體......一把茶壺的碎片到處都是!

    原來就在方才王喜命在旦夕的那一剎那,早有防範的丁雲毅茶壺脫手,不偏不移的正中小頭目的額頭,救了王喜一命。

    但王喜的兩名隨從的性命卻終究沒有能夠保住......

    接著,葉大海、蕭易風二人已經同時躍起,從包袱裡抽出短刃,沖向王喜,簡不容髮之間,一刀一個,兩個刺客了帳,又迅即護衛在了王喜身邊。

    “爺!”錢二又叫一聲,拔出刀來,躍在王喜身前。最後一名王喜隨從,則同時拔刀警惕周圍。

    “聽雨樓”裡完全變了。

    那些之前進來喝茶的茶客,後來進來的“錦衣衛”,紛紛亮出兵刃起身,粗粗一算,總有四五十來人上下。

    丁雲毅本以為王喜遇到這樣突發險況,必定要被嚇得面色如土,但誰想到,王喜竟然絲毫不懼,從始至終,甚至連身子都沒有晃動過一下。反而朝著丁雲毅微微一笑:“馬毅老弟,多謝救命之恩。”

    丁雲毅大是好奇,尋常人遇到這種狀況也會六神無主,更何況是個一直在深宮裡的太監?

    王喜的這份定力,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的。

    丁雲毅也是一笑,緩步走到王喜身邊:“公公受驚了。”…。

    王喜淡淡地道:“灑家不驚,灑家見過的,比這要大得多了。灑家只是奇怪,這裡可是大明的天下,這些刺客是從哪裡來的?如何敢在這裡撒野?等到這事了了,灑家一定要把杭州府從上而下的官員統統問罪!”

    這人好大的口氣!丁雲毅心中想道,杭州府所有官員居然都不在他眼裡。

    那個被丁雲毅茶壺砸傷的小頭目也是凶悍異常,全然不顧傷勢,滿臉血污的獰笑道:“王承恩,難道你還想活著離開這裡嗎?”

    王承恩?

    王承恩!

    丁雲毅的腦袋有些發蒙,這些太監竟然是王承恩!

    太監,一個矛盾,諷刺而又悲傷的名稱,在中國的歷史上太監永遠是擱在陰影裡的爬蟲,他們狡詐,殘忍,一肚子壞水從精神到肉體都充滿著霉味,但凡史家提到可以說是沒有一句褒詞。

    但王承恩卻不是這樣的太監。

    歷史往往就是這樣作弄世人,在明朝末期就有這樣一位太監。他既聰明又狡詐,既善良卻又極度殘忍,手持朝政大權,但是對他的主子崇禎皇帝卻非常忠誠,文武百官對他可謂又敬又怕,他萬人之上,一人之下。

    他就是王承恩!

    在當時的大臣裡面就流行這樣一句話:“論姦,當朝無人能奸的過他王承恩;論忠,也無人能忠的過他王承恩!”

    崇禎雖然有大志,可惜他的前輩卻給他留下的是個千瘡百空的大明王朝,他也無力回天,他最終還是失敗了。

    當北京被圍時,王承恩提督北京兵馬,誓死保衛皇上。當崇禎帝朱由檢登上煤山,吊死在山腰壽皇亭附近的歪斜的老槐樹上時,陪伴著他一起吊死的,也只有王承恩。

    論對崇禎之忠,整個大明無人可以超過這個太監!

    但他忠的,只是崇禎皇上......

    可是,他怎麼來杭州了?這些刺客又都是些什麼人?為何有那麼大的力量,能夠集中起那麼多的人手,只為刺殺王承恩?

    丁雲毅心念飛轉,王承恩卻依舊淡淡笑著:“你能殺得了我?”

    小頭目厲聲道:“王承恩,難道你當我們不知道嗎?你的侍衛已經先你去了蘇州,現在整個杭州只有幾個人保護你的安全。你為了隱藏行蹤,連杭州官府都沒有通知,你以為現在誰還能夠救你?”

    王承恩考慮了下,然後居然點了點頭:“是啊,我只帶了四個護衛,趙大、孫三死了,還有錢二和李四,看來是沒有人來救我了。”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公公何必擔心,再不濟,還有我們這幾個人! ”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25 AM

第九十三章有敢擋者,皆死!

     丁雲毅接過了葉大海遞給自己的短刃,微笑著道:“公公,還有我們這幾個人。”

    王承恩似乎並不吃驚,只是好奇地問道:“我和老弟素昧平生,老弟為何救我?”

    “回公公話!”丁雲毅眼中好像根本沒有這些人的存在一般:“我是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今日既然有人刺殺公公,雲毅如何敢袖手不理?”

    “丁雲毅!”

    這一聲呼幾乎是從王承恩和那個刺客頭目嘴裡同時發出的。

    王承恩大笑幾聲:“好,好,我叫王喜,是個布商,你叫馬毅,是個絲綢販子,彼此彼此!”

    丁雲毅也是大笑:“今日大明澎湖把總丁雲毅就護著公公一路殺出去!秦云,錢二,李四,且護著公公;葉大海,蕭易風,隨我一起為公公殺出一條血路。有敢擋者,皆死!”

    “有敢擋者,皆死! ”葉大海和蕭易風同時呼道。

    刺客頭目遲疑一下,接著厲聲道:“殺!”

    “殺!”同一時刻,丁雲毅也是一聲厲喝。

    厲吼聲裡,丁雲毅短刃一刀便查頭目刺出,快捷無比。

    頭目翻手一刀揮出,凶悍無比。

    丁雲毅一貓腰,躲過這一刀,身子向前一沖,一把短刃齊根沒進頭目胸口,接著順手一拉,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呼裡,刺客頭目竟然整個胸膛都給拉開!

    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就這麼血淋淋的倒到了地上。場面之血腥慘烈,讓人觀之欲嘔!

    這些刺客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卻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景象,人人臉色大變。

    “丁大哥,接刀!”

    就在所有人被丁雲毅這樣殺法震驚在那的時候,窗口那忽然傳來阿湖叫聲。

    原來變難才起之時,阿湖仗著人小,無人注意自己,悄悄溜了出去,在馬匹上拿出丁雲毅的兵刃,又砸開窗戶,將兩把刀扔給了丁雲毅。然後快速的一貓腰,趁著刺客殺到窗邊的瞬間躲過危險。

    只是窗口又被刺客重新控制。

    龍牙、繡春在手,丁雲毅精神大振:

    “殺!”

    這一聲吼,刺客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操著手中兵刃,大呼小叫的殺了上來。

    丁雲毅、葉大海、蕭易風三人縱身殺上,轉瞬便和刺客廝殺在了一起。

    對方足有四五十個,丁雲毅當先開路,只有三人,但這三人卻絲毫不懼,如同三具殺神一般亂砍亂殺!

    茶樓裡打成一團,卻根本影響不到王承恩,他點了點地上那具被開膛剖腹的屍體對秦云道:“你家把總好大的殺氣。”

    “回公公話。”秦云儘管害怕,還是大著膽子道:“我家把總向來如此,澎湖到處都是海盜紅夷,不敢殺人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王承恩微微點頭,錢二卻哪裡有功夫卻討論什麼殺氣,一把拉住王承恩:“公公,緊跟著丁雲毅殺出去,莫要辜負了丁把總的浴血奮戰!”

    丁雲毅的確是在浴血奮戰了。

    左手繡春,右手龍牙,雙刀上下飛舞,銳不可當。只眨眼功夫,已有四名刺客死在他的刀下。

    那裡,蕭易風手中短刃連刺,接連刺死二人;葉大海卻奪過了一名刺客的兵刃,反手一刀將其刺死。

    丁雲毅悶哼一聲,左肋被人砍中一刀,鮮血頓時流出,他虎吼一聲,猛一轉身,“龍牙”閃電一般揮出,敵人的半個天靈蓋竟然被生生砍下。…。

    接著他朝前一個趔趄,原來是“聽雨樓”的小二趁其不備,一刀扎在了他的後背,好在丁雲毅見機的快,就勢一沖,這才不至於致命。

    丁雲毅轉身,竟然笑道:“你好好的小二不當,何必要當刺客?”

    說話聲中,“繡春”刀架過小二噁狠狠刺來的一刀,“龍牙”刀順勢一抹,從小二的肚腹間抹過。

    “龍牙”何等鋒利,只這一刀,小二腹部被割開,腸子全都流了出來。

    小二恐怖的叫了聲,扔掉手中武器,捂著肚子,轉身想跑。

    “想跑嗎?”

    笑聲裡,丁雲毅衝前一步,一刀從小二後背刺進。

    丁雲毅的殺人手段讓人恐懼,一個被他開膛剖腹,一個被他削去了天靈蓋,一個被他劃出了腸子。

    這三人奇慘無比的死法,讓那些刺客又是憤怒又是害怕。

    丁雲毅也不好受,身上兩處帶傷,那裡的葉大海和蕭易風也都各自受傷。可這三人好像三隻受傷的猛虎,竟然越戰越勇。

    前面是血人一般的丁雲毅開路,左右是血人一般的葉大海和蕭易風護衛。秦云、錢二、李四三哥護著王承恩緊隨其後。

    兩名刺客咬牙切齒的向著丁雲毅衝來,丁雲毅暴吼一聲:

    “有敢擋我者,皆死!”

    完全無視對方刺來的兩樣武器,任其落在自己的左胸、右胸,在其繼續發起致命攻擊的剎那,“繡春”、“龍牙”已經將對方的兩顆大好頭顱砍飛。

    用兩處傷,換兩條人命,值!

    丁雲毅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徹底驚住了那些刺客。

    別人是拼命,丁雲毅是真的不要命了!

    其實這個時候的丁雲毅也是有苦說不出,他只能用這樣以命搏命的辦法。

    對方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帶著王承恩殺出去,不然誰也別想離開這裡。

    葉大海忽然一下半跪到了地上,他的左腿挨一了刀。他用右膝撐地,右手一把抓住刺傷自己之人的小腿,接著怒吼一聲,順手扔了出去。

    接著抓住一邊快刀,猛然站起,瘋子一般一刀揮出。

    這些刺客原以為這個只有一條胳膊的殘廢要好對付一些,但誰想到卻也是如此的凶悍。

    “聽雨樓”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戰場,屍體到處都是,鮮血滿地流淌,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丁雲毅記不得自己身上帶了多少傷了,他現在沒有空來計算這個。

    離“聽雨樓”的門越來越近了,只要靠近那裡,就有生的希望。

    丁雲毅再度以身上帶一傷的代價,砍死一人,一步衝到門口,雙手雙刀亂飛:“蕭易風,開門!”

    然後又是一聲讓所有人害怕的怒吼:

    “有敢擋者,皆死!”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27 AM

第九十四章濟爾哈朗

     有敢擋者,皆死!

    這句話幾乎成為了刺客們的催命符。但凡聲音響起之處,皆都血光紛飛,慘呼連連。

    如果放在平時的操練場上,丁雲毅、葉大海、蕭易風這三人面對如此多的對手早就敗了,但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刺客們是來取命的,但丁雲毅卻是在拼命,不拼命,變成屍體的將是自己。但刺客們卻根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慘烈的場面,這使得他們的信心和士氣嚴重動搖。

    “開門!”

    丁雲毅一聲大吼,蕭易風衝前一步,一腳踹開大門:“走!”

    小小茶樓,竟然真的被丁雲毅幾人硬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丁雲毅三人手持四刀,親自斷後,立於門前,護送王承恩出去。這三人殺得滿身是傷,渾身浴血,兀自屹立不倒。

    那些刺客面面相覷,竟是誰也不敢上前。

    此時刺殺目標王承恩已經衝出,刺殺任務失敗,茶樓外已站滿了人,再行追殺已無可能。不知是誰叫了聲“撤”,那些刺客打開窗戶,全部閃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地屍體,和那些在血泊中垂死同伴......

    丁雲毅也實在沒有力氣再追了。

    “你......你們什麼人!”

    一個檢校帶著幾個差役心驚膽戰的從人群裡閃了出來,聲音顫抖。

    王承恩冷笑一聲,“叭”的一個巴掌,打得檢校眼冒金星,捂著臉一點聲音不敢發出。

    “讓杭州知府尚海豐,同知顧秉玉,率杭州全部正七品以上官員來這裡見我!告訴他們,京城裡的一位公公到了!”王承恩沉聲說道。

    “是,是。”

    眼見對方如此氣派,檢校哪裡敢耽誤半分,帶著幾個差役,趕緊跌跌撞撞跑出。

    “丁把總,可還能堅持得住?”王承恩不說一個“謝”,卻如此問道。

    “回公公話,還可以堅持住!”丁雲毅笑道。

    “好!”王承恩返身朝茶樓走去:“咱就在這等著他們!”

    說完率先重新步入茶樓。

    錢二在經過丁雲毅身邊時,面帶感謝,低聲道:“丁把總,多謝你。”

    丁雲毅微微一笑。

    的確,如果王承恩真的遇刺,只怕錢二、李四這些人全家都會受到牽連,正是丁雲毅等人的忽然出現,這才避免了這樣可怕事情的發生。

    走進茶樓,王承恩已經坐在了一張椅子上,指了指一個傷重刺客:“審!”

    錢二上前一步,抓住刺客頭髮一把拎起,手指一下插進他的傷口,猛轉幾下,刺客疼得連聲慘呼,錢二冷聲道:“說!”

    他也不說要對方說什麼,只這麼一個簡單的字。

    刺客被他插得實在疼痛難忍,嘴裡一邊慘呼,一邊含糊不清地道:“我等是和碩貝勒濟爾哈朗派來的!”

    “濟爾哈朗?”王承恩沉吟著道: “逆賊愛新覺羅·舒爾哈齊的第六子的濟爾哈朗?”

    “是,是!”刺客連聲說道。

    “放開他!”王承恩揮了揮手,錢二這才送開刺客,王承恩托著下巴問道:“濟爾哈朗為何要刺殺我?”

    刺客再不敢有任何隱瞞:“為了救他哥哥阿敏的命!”

    “仔細說。”王承恩冷聲道。

    刺客仔仔細細把前後經過說了出來。

    愛新覺羅·阿敏,**哈赤之弟舒爾哈齊的次子,後金四大貝勒之一。

    **哈赤年間,曾與薩爾滸、滅葉赫、克瀋陽、遼陽等戰役;皇太極繼位後,統兵攻打朝鮮,迫使朝鮮國王李倧求和,戰功赫赫。…。

    大明崇禎二年,後金天聰三年十月,皇太極親統大軍徵明,攻克了山海關內的永平、灤州、遷安、遵化四城。次年三月,皇太極派阿敏率軍前往駐守。阿敏到永平不久,明兵反擊,後金軍隊連戰失利,損失慘重,阿敏驚慌失措,棄城而逃。

    逃跑前,他下令將城中漢族降官降民全部屠殺,財產洗掠一空。

    阿敏平日妄自尊大、專橫跋扈,積怨甚多,這次大敗而歸,受到舉國上下的譴責。皇太極乘機利用此事,拔除了這個眼中釘。

    皇太極在精心羅織的16條罪狀中,首先列出的一條大罪是:“太祖在時挑嗾其父,欲離兄汗。”其他重罪還有“自視為汗,欺凌在下諸貝勒”“丟棄永平,殘殺降民”“使惡名揚於天下”等等。

    經議政王大臣會議,阿敏應當處斬。皇太極則下令免死,改為囚禁。

    三年後,有漢官以阿敏“自怨、自艾,悔不可及”為由,奏請皇太極效法周文王,赦免阿敏,讓他戴罪立功。但皇太極沒有接受。

    阿敏被囚,客觀上為皇太極加強汗權掃清了道路。

    其實這個事件,不過是雙方矛盾逐步激化所致。

    而愛新覺羅·濟爾哈朗卻一心想要救出這個曾經想殺了自己的哥哥。

    皇太極命阿敏率兵替代鎮守永平的濟爾哈朗,阿敏卻節外生枝,請求與濟爾哈朗同駐永平。皇太極以濟爾哈朗“久駐當地,辛苦可念”為由而婉拒。為此,阿敏大為不滿,對送行的諸貝勒說:“先汗在時,曾命我弟與我同行,今上即位,乃不令與我同行。我到永平後,一定留他同駐。若他不從,我當用箭射他!”

    送行的貝勒趕忙予以製止,他卻越說越氣,最後乾脆抬起胳膊大聲說:“我自己殺我弟弟,誰能把我怎麼樣?”

    濟爾哈朗差點死在阿敏手中,但在阿敏被皇太極囚禁後,非但不落井下石,反而處心積慮想要讓皇太極赦免了自己哥哥。

    他通過北京城裡的內線,知道了大明崇禎皇帝最信任的太監王承恩要出京為出身蘇州的周皇后去蘇州還原,途中會繞道杭州辦一些事情,於是便有了“聽雨樓”的刺殺。

    只要能夠刺殺了王承恩,剪除了崇禎身邊這個最信任的宦官,那麼皇太極或許便會考慮釋放阿敏。

    再往下問,那刺客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就是為了救阿敏?恐怕沒有那麼簡單。”王承恩自問自答了句,一點也不相信。

    可這刺客身份低微,能夠提供那麼多的信息已經不錯了。

    王承恩忽然問道:“丁把總,你看呢?”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30 AM

第九十五章是福,不是禍!

     “丁把總,你看呢?”

    “我不信。”丁雲毅乾脆利落的答道。

    整件事情,其中的疑點實在是太多了。

    先不說是誰洩露了王承恩出京的消息,單說濟爾哈朗會為了救哥哥,而派出那麼多的刺客刺殺王承恩,這一點就大有可疑。

    阿敏獲罪後,其名下的鑲藍旗轉歸濟爾哈朗所有,濟爾哈朗由此成為地位最高的八大和碩貝勒之一。他還繼承了阿敏的龐大家產和人口。可見,阿敏的獲罪,對濟爾哈朗不僅沒有傷害,反而成為最大的受益人。不久,濟爾哈朗率領諸弟和子侄輩一同發誓:“我父、兄行為有罪,自遭報應。如果我們認為有罪的父、兄做得對而產生異心,一定不得好死!”

    這確實不是他希圖自保的無奈之舉,而是發自肺腑的誓言,印證了他一貫的態度。

    再者,皇太極之所以定阿敏的罪,是因為阿敏威脅到了他的地位,這才找了個藉口治了阿敏的罪,皇太極哪裡會因為濟爾哈朗刺殺了明朝的一個太監而赦免阿敏?

    還有這些刺客明顯不是滿人,他們又是如何進入杭州的?一個小小刺客,又怎麼知道阿敏、濟爾哈朗這些事情的?等等等等,太多的疑問了。

    不過這些疑問,卻不是丁雲毅這麼一個小小把總能夠解釋的了。

    王承恩在那沉吟很久,忽然笑道:“既然他們說是濟爾哈朗派來的,那就是濟爾哈朗派來的。哈,金虜居然要如此大動干戈的派人來刺殺灑家這樣一個廢人,灑家面上也是大有光彩啊。”

    丁雲毅有些動容。

    王承恩差一點就死了,可卻依然能夠談笑風生,說“廢人”這兩個字的時候也是如此自然,絲毫沒有做作。更加重要的是,王承恩肯定對此事心裡已經大致有數,也必然會有下一步的舉動,但在外人面前,卻絲毫不肯流露。

    這份氣度,隱藏自己內心真實想法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夠學會的。

    “丁把總。”

    “在。”

    王承恩仔細打量了下丁雲毅:“身上多少處傷?”

    “不知道。”丁雲毅其實這個時候身上傷口早已疼痛難忍,但卻強行撐住:“總有十幾處的樣子。”

    “幾乎連累了丁把總,都坐下。”王承恩讓眾人坐了下來:“都說你丁把總驍勇善戰,連殺海賊,起初聽了我還不太相信,今日親眼一見,果然如此。丁遠肇生了個好兒子,我大明多了個勇將啊!”

    王承恩隨即問了丁雲毅部下名字:“好,好得很。蕭易風、葉大海勇猛無儔,都和丁把總一樣,身帶重傷,死戰不退。秦云,啊,是那個差點被朝廷處死的秦解元?你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從始至終都護衛在灑家身前,灑家的命也是你救的。還有你,阿湖,一個小小孩子,卻能臨危不亂,扔進兵器,也大有功勞。灑家都記在心上了。”

    丁雲毅悄悄鬆了口氣。這次救了王承恩,將來在京師裡也有了個照顧的人。萬一此次京城之行有什麼禍害,總還有王承恩這個轉圜餘地。

    “公公,丁雲毅有事要請公公恕罪。”丁雲毅忽然說道。

    “哦?”王承恩大奇:“你救了灑家的命,只有功,哪裡有罪?”

    丁雲毅指了下葉大海:“這位葉大海,原是海賊出身,後來為丁雲毅所招攬,卻未請示上司,自作主張。丁雲毅有罪。”…。

    王承恩大笑幾聲:“葉大海,就是那個'海盜侯'?”

    丁雲毅幾人吃了一驚,難道王承恩早就知道了?

    王承恩笑道:“我一見葉大海,見其獨臂疤臉,便想到了赫赫有名的'海盜侯',好啊,好啊,連這樣的人物都肯為你效命,丁項文,你不是一般人物。葉大海,你肯棄暗投明,為朝廷效力,那是最好不過的。公公今天給你個準話,將來誰要揪住你的過去不放,你就和他們說是公公說的,你無罪!當過海賊也沒有什麼,鄭芝龍一樣是海賊出身,但為朝廷招安,還算盡心盡力的。”

    “多謝公公!”葉大海大喜道。

    丁雲毅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下了。

    自己這次帶葉大海來,原本就是想進京中,看有沒有機會赦免了葉大海當過海盜的罪。葉大海獨臂疤臉,這些特性太好認了,將來早晚會被人識破他就是“海盜侯”,與其這樣,還不如早做準備。

    現在看來,這份願望是達到了。

    王承恩朝丁雲毅看了看:“你呢?難道你自己就沒有什麼事求灑家嗎?”

    丁雲毅一笑:“雲毅救了公公,不敢以此要挾公公。”

    王承恩淡然笑道:“公公想要賞你,你沒有功勞也賞你。公公不想賞你,就算你救了公公十次都沒有用。你能明白這個道理,那是最好也沒有的了。不過,這次聖上忽然宣你進京,難道你真的就一點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覺得奇怪。”丁雲毅鎮靜地道:“雲毅一個小小把總,居然得蒙天恩召見,如何能不心存疑慮?可是雲毅不敢擅自揣摩聖上心思,是福是禍,進了京城後自然就知道了。”

    “好,好啊!”王承恩贊不絕口:“你不但勇猛,還聰明得很,公公心裡很喜歡。灑家也不妨和你說,這次進京,只要你能謹慎自己,有福無禍。”

    丁雲毅和他部下大喜過望。

    天下沒有人比王承恩更加知道皇上的心思了,既然這話從他口裡說出,那是一定不會錯的了。

    “哪位公公來到杭州了?”

    正在那裡說著,一大票官員走進了茶樓,一見如此血腥慘烈場面,禁不住人人倒退一步,心驚膽戰。

    王承恩冷笑幾聲:“尚海豐,你還認得灑家嗎?”

    領頭的杭州知府尚海豐近前一步,仔細一看,嚇得面無人色:“王公公,王公公。下官不知王公公到來,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你還知道自己罪該萬死。”王承恩仰天大笑,猛然笑聲一收,厲聲道:“尚海豐,顧秉玉,你們兩個混帳東西,灑家幾乎死在你們的杭州城裡!”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1:46 AM

第九十六章後金

     “王......王公公......”

    尚海豐、顧秉玉一干杭州官員人人牙齒打戰,渾身哆嗦。

    王承恩是誰?當今天子身邊最得寵的太監,崇禎皇上一天也都離不開的大紅人。現在他怒了,而且看“聽雨樓”裡的情況,才進行過一次激戰。

    難道還有人想刺殺王公公?王公公要真的在杭州遇刺,那可是天大的罪名,頭上這頂烏紗落地那是肯定的了,自己的命,全家的命能否保住那都難說得很。

    “尚海豐!”

    “下官在,下官在!”

    王承恩冷笑一聲:“好好的杭州,錦繡之地,居然引出如此多的刺客,就這一條,就夠你人頭落地,全家充軍流放! ”

    “公公饒命啊!”尚海豐“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他好歹也是一個正四品的官員,眼下卻對著一個太監下跪。尚海豐這麼一跪,身後杭州的大小官員一齊跪倒在了地上。

    “你這腦袋,暫時寄著。”王承恩鐵青著臉:“立刻全城緝拿逃跑刺客......”

    “是,是,下官明白。”尚海豐一迭聲地道:“下官這就去緝拿刺客,並儘速查明這些人的身份。”

    “誰讓你去查了?”王承恩冷冷地道:“這些都是金虜派來的刺客,難道灑家還不知道?”

    尚海豐馬屁拍到了馬腳上,當時再不敢吭一聲。

    王承恩點了點身邊的丁雲毅:“這位是澎湖的丁把總,為救灑家,幾乎把命送掉,你趕緊去把杭州最好的大夫找來。”

    “謝謝丁把總,謝謝丁把總!下官這就去把杭州所有大夫找來。”尚海豐跪在地上,一迭聲地說道。

    他是堂堂知府,卻對著一個把總自稱“下官”,又跪倒在了地上,也算得上是一大奇談。

    不過實事求是地說,丁雲毅這次非但救了王承恩,還救了杭州滿城官員的性命,若是王公公在杭州出了事,那可是算著玩的?

    “咚”的一聲......

    眾人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再一看,原來是丁雲毅渾身帶傷,流血太多,再也堅持不住,從椅子上栽倒在了地上......

    ......

    等丁雲毅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一睜眼,就見到王承恩正陪在自己身邊。

    “王公公......”

    “躺下,不要動。”王承恩急忙按住了他:“這裡是尚海豐的家,我讓他搬出去讓給你和你的兄弟們養傷了。 ”

    杭州知府的家?丁雲毅苦笑了下:“這如何當得?”

    “如何當不得?你救了灑家的命,便等於救了尚海豐的命。”王承恩冷笑一聲,隨即面色轉為和緩:“大夫幫你看了,你是出血太多,這才昏厥,好在沒有太嚴重的傷,調養幾天便能下床了。”

    “只怕要耽誤去京城了。”丁雲毅順口道。

    “不怕,灑家已經派人快馬飛奔京城,去稟明皇上了。”王承恩安慰道,隨即放低聲音:“另外,我已經密調錦衣衛進入杭州,徹底查辦此事。哼哼,靠那些杭州官員?不知幾時才能查清。”

    丁雲毅點了點頭:“王公公,我還是認為此事和金虜沒有太大關係,一定是有人......”

    “公公知道。”王承恩接口道:“金虜不會如此大動干戈,派那麼多的人來刺殺我這個廢人的。若是果真如此,他們也不配與我大明為敵。哎,說到金虜,雖然他們和此事斷然沒有乾系,只是的確為我大明心腹之患那!”…。

    王承恩憂心忡忡:“想當年,**哈赤的外祖父,建州右衛指揮使王杲萬曆二年叛明被遼東總兵李成梁誅殺。王杲的兒子阿台章京得以逃脫,回到古勒寨。萬曆十一年李成梁攻打古勒寨。覺昌安、塔克世進城去探望,因戰事緊急被圍在寨內。建州女真蘇克素滸河部圖倫城的城主尼堪外蘭在李成樑的指揮下誘阿太開城,攻破古勒寨之後屠城,覺昌安、塔克世也未能倖免,家中只剩**哈赤一人倖存,從此立下海誓山盟:殺死尼堪外蘭。**哈赤和他的弟弟舒爾哈齊在敗軍之中,因儀表不凡,被李成樑的妻子放走。女人誤國,女人誤國那!若是當時沒有放走**哈赤,焉有後來的這些事情?”

    丁雲毅默然不語。

    是啊,如果當初就殺了**哈赤,哪裡會有後來的金虜?

    “七大恨?嘿嘿,七大恨!”王承恩冷笑連連:“萬曆四十四年,**哈赤在赫圖阿拉稱'覆育列國英明汗',國號'大金',萬曆四十六年,**哈赤認頒布'七大恨',起兵叛明,從此後我大明便被他折騰的永無寧日那!”

    “公公,其實我大明的主要威脅不在金,而在內! ”丁雲毅忽然開口說道。

    “哦?”王承恩來了興趣:“說說看。”

    丁雲毅想了下,把當日給唐定王朱聿鍵說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王承恩聽的非常仔細,然後一聲嘆息:“看來朱聿鍵說你是個人才,果然如此。”

    丁雲毅心中頓時一片明了,看來自己這次被宣入京一定和朱聿鍵有關了。

    “灑家還有要事要辦,不能久留杭州。”王承恩接著道:“我會去蘇州,在那逗留上幾日。你呢,好好在這養傷,傷好後便來蘇州和我匯合,我帶你一起去京城。”

    “是,多謝公公。”丁雲毅急忙謝了,試著動了一下身子:“我想這傷大概養上兩三日便能活動,雲毅一定儘早去蘇州尋找公公。 ”

    王承恩點點頭,隨即不急不緩地道:“項文,聽雨樓裡的那些刺客,就是金虜派來的,無論誰問起你都得這麼說,明白了嗎?”

    丁雲毅隨即清楚,這是王承恩在那故布迷陣,疑惑敵人,好在私下里暗中查訪究竟誰才是這些刺客的真正主謀。

    以王承恩的性格來說,是要想他的命,到後來只怕是對方遲早人頭落地。這人心狠手辣,除了一個崇禎皇帝,沒有他不敢殺的人。

    自己這次救了王承恩,結識了這位崇禎身邊的大紅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2:10 PM

第九十七章俸祿

     “聽雨樓”一戰,丁雲毅身帶大小傷十三處,與部下葉大海、蕭易風斬殺刺客十九人,護得大宦官王承恩無恙,一戰名動天下。

    丁雲毅渾身帶傷,所幸都不致命,他本身的身子骨又壯實,將養了兩天便能下床活動。

    杭州知府尚海豐、同知顧秉玉,知道自己這次闖下大禍,多虧了丁雲毅出手相救,既感激著丁雲毅的恩德,又顧念著丁雲毅將來能在王承恩面前為他們說說好話,兩天來,居然每天都來問安三次,好像把丁雲毅個小小把總,當成了欽差大臣一般。

    被人問前問後,日日請安,小心服侍,讓丁雲毅大不習慣。非但他是這樣,他的一干兄弟也都如此。

    這些人往常刀頭舔血,日日奔波,忽然過上這樣生活,卻是怎麼過也不舒服。

    “一群賤骨頭。”丁雲毅笑著對自己的弟兄們說道:“看來咱們是過不了這樣富貴生活了,王承恩已經去了蘇州,臨走時讓我們盡快去蘇州與他匯合,大家身上的傷能動不?”

    “能!”

    第一個回答的是秦云。

    蕭易風白了他一眼:“你個狗日的解元,身上汗毛都沒有掉一根,當然能夠行動。把總,沒事,儘早走,那些知府同知的嘴臉,我是實在看不習慣。”

    葉大海和阿湖也是一般想法。

    當下把自己準備離開杭州的心思和尚海豐說了,尚海豐無論如何不肯,再三挽留幾人在杭州多住一段時候。

    丁雲毅再清楚不過他的心思。

    刺客案非但一點頭緒也都沒有,而且居然一個刺客也都未能抓到。這些杭州官員本身就已在戴罪立功,眼下再如此辦事不利,萬一丁雲毅見到王承恩,狠狠地說上一通壞話怎麼辦?那這些官員哪裡還有活命可能?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王承恩早就知道靠這些官員休想取得任何線索,不過是利用他們來迷惑敵人而已,真正的調查者錦衣衛早就已經秘密進入杭州。

    丁雲毅再三安慰保證,這才讓尚海豐等人半信半疑,勉強答應。

    尚海豐為他們換了幾匹好馬,又送上了三隻大金元寶,說是當成路上花費使用。丁雲毅想著反正這些人的銀子來路只怕也不干淨,自己無需和他們客氣,當下收了起來。

    臨行那天,尚海豐、顧秉玉親自帶著杭州官員相送,場面浩大。知道的是在送個把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送什麼朝廷高官。

    “皇上原是好的,一心振作大明。”漸漸的離杭州遠了,秦云嘆息一聲:“但下面的這些官員卻一個個都腐敗無能,貪污成風,把個好好的江山弄得如此。我大明洪武皇帝若是地下有知......哎......”

    “洪武帝那會官員俸祿低了一些。”丁雲毅順口說道:“這也使得那些官員不得不靠貪污?”

    “低?”秦云瞪大眼睛,似乎覺得丁雲毅的話不可思議:“按照洪武皇帝制定的'醒貪簡要錄'來看,這裡面詳細記載了洪武帝制定官吏俸祿標準。以七品縣令的俸祿標準而論,年俸大米九十石,聽起來是低了,但按照'醒貪簡要錄'的算法,需要七十多畝地、五個農民專門為之生產,光是挑那些稻禾就需要走一千多里地。這九十石大米,雖然算不上極度富裕,至少也應該處在富裕水平。洪武帝制定的根本就是重祿了!”

    丁雲毅啞口無言,看來自己是在班門弄斧了。…。

    從自己了解到的知識來看,從朱元璋開始明朝官員的俸祿就很低,這才造成了官員前赴後繼,不畏剝皮砍頭的貪污腐敗,但現在聽秦云如此說卻根本不是如此。

    可明朝官員為何總是哭窮呢?

    當把這個疑問提出,秦云又嘆了口氣:“其實官員的俸祿原本不低,說來說去,而是在於這些官員的老婆小妾孩子一大堆,這才造成俸祿用度困難。”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好奇都吸引過來,只聽秦云說道:

    “以清廉聞名天下的海瑞來說。海瑞任淳安縣令一職的時候,俸祿經七折八扣,實際領到的是十二石大米、二十七兩四錢九分銀子和三百六十貫鈔。鈔很不值錢,可以忽略不計。僅以十二石大米、二十七兩四錢九分銀來算,若是放在一個尋常的五口之家,每年每戶(日常生活所需口糧為十五石到十八石左右,合銀十五到十八兩。油鹽、肉葷、菜蔬之類全年每戶支出約銀七兩,用布支出約銀三兩,燈油等等每年支出約銀三兩。這樣,全年支出為銀三十兩左右,海瑞的俸祿放到尋常人家生活應該算是不錯的了。但是......”

    秦云說到這停頓了下才繼續說 道:“但是,海瑞家人口多,與老百姓一家五口沒法比。海瑞在淳安的時候,除了老母、妻子之外,還有兩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加上家僕、婢女、奶媽,總共有十來口人。十來口人用這些俸祿,生活就不免有些拮據了。因此,我大明官員哭窮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俸祿低,而是因為家口龐大。海瑞的家庭已經算是非常簡單的,生活又相當簡樸,但已顯得捉襟見肘了,至於其他官員就可想而知了。”

    忽然想起什麼,又補充了句:“海瑞七十五歲離世之時,身邊還有有兩個小妾。納一個小妾不會少於百兩銀子。這也是海瑞身居二品官員而死時沒有多少銀子的原因。”

    說到這,丁雲毅已經大致明白了。

    明朝官員總說自己工資低,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在自身。

    國家支付官吏工資,並沒有理由連官員娶妾的錢都支付。自己那個時代也是如此。被查出的貪官包二奶、三奶,本來他們已經可以“工資基本不用”,之所以還要貪污,顯然也不是因為工資太低,而是相對於包二奶、三奶的大筆費用工資才顯出不夠用的。

    現實如此,歷史亦然。

    要想解決這一問題,非是換個朝代就能夠辦到的。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2:14 PM

第九十八章桃花塢裡陳圓圓

     一路聊著大明局勢和風土人情,也不覺得無聊,不知不覺中便進入到了蘇州。

    這是一座絲毫也不遜色於杭州的城市。

    在這裡,你完全無法感受到大明王朝的內憂外患,完全無法感受到局勢的緊迫。這裡的生活是精緻而安逸的,是充滿了世外桃源風情的。

    這裡沒有人會急匆匆的趕路,所有的人都慢條斯理。或者也正因為如此,蘇州才歷來盛產才子和美女。

    丁雲毅一行人初入蘇州,也不知該到哪裡找王承恩去。隨便找個家客棧安頓下來,想著蘇州美景,出了客棧,一路信步遊玩。

    走了一會,問路人附近哪裡景色好,那路人朝他們看看,又朝前一指:“前面就是桃花塢,但來蘇州的外地客人沒有不去那的。”

    一口吳儂軟語,聽在耳中大是受用。

    “桃花塢?”丁雲毅抓了抓腦袋:“我倒想起一個人和一首詩來了。”

    “三哥說的是唐寅?”秦云笑道。

    丁雲毅也笑了起來:“正是唐寅。唐寅是唐解元,號稱'江南第一風流才子'。你秦云是秦解元,風流上只怕不如唐解元了。”

    秦云“哈哈”一笑。

    來到桃花塢那,園林故居、士紳會館比比皆是,百姓民宅鱗次櫛比,商家作坊隨處可見,其中最盛者便是年畫作坊。

    隨步來到一家年畫作坊裡,畫的是一樹桃花,邊上又有一首詩,正是唐寅有名的“桃花庵歌”: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秦云一見便喜歡上了這副畫,也不和老闆談價,當時就買了下來。

    來蘇州非到桃花塢不可,來桃花塢卻非得去梨園一趟,要不然當真算是白來了。

    幾人進了梨園,掛著牌子正要上演崑曲“西廂記”,這算得上是一出名劇了。

    找了位置坐下,賞了小二茶錢。朝周圍看看,盡是坐得滿滿噹噹的,若是稍晚來一會,便連一張位置也沒有了。

    再看那些茶客,一個個面臉興奮期待,也不知在等著什麼。

    過了會“西廂記”正式開場,崑曲丁雲毅和他的兄弟是幾乎聽不懂的,只不過覺得聽在耳中非常好聽,便和吳儂軟語一般,讓人大為享受。

    扮演崔鶯鶯的是桃花塢的名妓,名頭非常響亮,但奇怪的是,那些茶客卻似乎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紅娘......”當“崔鶯鶯”開口叫出這一聲後,居然滿堂叫好之聲。

    紅娘居然比崔鶯鶯還要搶風頭?丁雲毅大是好奇。

    “西廂記”本來說的是前朝崔相國死了,夫人鄭氏攜小女崔鶯鶯,送丈夫靈柩回河北安平安葬,途中因故受阻,暫住河中府普救寺。這崔鶯鶯年方十九歲,針織女紅,詩詞書算,無所不能。她父親在世時,就已將她許配給鄭氏的侄兒鄭尚書之長子鄭恆。後來書生張生碰巧遇到到殿外玩耍的小姐與紅娘。兩人互相愛慕,最後在紅娘的幫助下終成眷屬的故事。

    故事裡張生和崔鶯鶯才是當之無愧的男女主角,紅娘是個配角,可現在看來配角卻大有取代主角的意思。

    那紅娘的扮演者上來,喝彩聲更是響成一片,簡直讓戲演不下去了。…。

    “紅娘”一張口,又全場安靜下來。

    “紅娘”略施粉黛,丁雲毅朝前看去,落在“紅娘”臉上,頓覺即便韓小小和她比起來也要略遜一籌。

    不是那種驚心動魄的美,而是一見到她,便覺得一切煩惱都會隨風而去。她是美,美到極至,但這卻並不是最主要的。

    當你面對她的時候,會覺得天地是如此的寧靜,心情是如此的平靜,無論什麼樣的困惑,也都會因為她的出現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下竟還有如此絕色女子。”

    這一句話,從秦云、葉大海、蕭易風三人嘴裡一齊說出。

    這時所有人的心思已經不在“西廂記”上,而一齊落到了“紅娘”身上。

    等到第二本“崔鶯鶯夜聽琴雜劇”唱完,所有人都瘋狂的叫囂吶喊起來。

    一會,老鴇上台,好容易才讓眾人安靜下來:

    “今日是我家圓圓首次登台......”

    圓圓?

    丁雲毅忽然知道這個“紅娘”是誰了。

    她本姓邢,名沅,字圓圓,又字畹芬。母早故,育於姨母陳氏家,改姓陳。

    陳圓圓!

    “慟哭三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陳圓圓!

    陳圓圓,雖遠不如梁紅玉英姿颯爽,但她以她的美貌傾倒了吳三桂,傾倒了劉宗敏,傾倒了李自成大順王朝,也傾倒了許多年後的無數的男人。

    即便李自成不敵滿清,但吳三桂若不投降多爾袞,滿人最少要晚入關幾十年。陳圓圓以她個人魅力的影響著別人而改變了歷史。

    在隨後的日子裡,身負國賊之名的吳三桂以陳圓圓作為精神支柱,自山西,渡黃河、入潼關、克西安、平李闖、定雲南、驅永曆,可謂風塵僕僕,東征西伐,為滿清統一中國立下了汗馬功勞。

    其實,未必要把責任都推卸到陳圓圓的身上。

    她不過是個女人,他沒有能力去真的改變歷史,她的一切都是被動的。她何時掌握過自己的命運?

    “大明氣數游離間,闖王興師鬧翻天。吳劉不爭紅顏女,十萬清兵怎入關?”

    可是幾乎所有人都把責任推卸到了陳圓圓身上,讓她一個弱女子承擔起了原本不該她還承擔的責任。

    丁雲毅終於親眼見到了陳圓圓。這一年的陳圓圓多大了?十一歲?還是十二歲?丁雲毅記不得了。

    他的腦海裡,又冒出了那首說陳圓圓的“臨江仙·美人痛”來:

    “說甚傾城傾國,無非薄命紅顏。一身無主幾時歡。方才為破涕,又作淚漣漣。鐵馬金戈天下,改朝換代江山。成王敗寇盡兒男。因何將禍水,長與女兒擔?”
作者: au8au    時間: 2019-12-17 12:17 PM

第九十九章十兩銀子的飯局

     “慟哭三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陳圓圓!

    丁雲毅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見到陳圓圓。

    這個在大明朝里充滿著爭議的女子,現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台上。再看邊上秦云等人,也一個個看得呆了,完全被台上的陳圓圓所吸引。

    這個女子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完全壓倒了扮演崔鶯鶯的那位名妓,完全成為了今天的中心。

    老鴇在那不斷的說著什麼,大致意思就是今天是“女兒”陳圓圓初次亮相,演一紅娘,聊為諸位賞雅云雲。爾後又是話鋒一轉,說“西廂記”演完之後,會在桃花塢裡設宴邀請諸位,代價是十兩銀子一位。

    所謂“設宴邀請”,其實說穿了就是把那些有錢有才的公子、名士組織起來,讓陳圓圓逐一過目,看有沒有自己中意的,順便抬高陳圓圓的身價,這也是所有未來“名妓”的一貫做法。

    一旦被這個未來“名妓”看中者,便可以有了選擇。要麼置之不理,要麼便去籌措銀子,把大把大把的銀子朝著這個無底洞里扔進去。等到“名妓”十六歲時,便可以為其“梳攏”,也就是得到她的**了。當然代價同樣不菲,除了要邀請大批有頭有臉的風流雅士,還要付一筆豐厚的禮金給鴇母。

    陳圓圓今年方才十一歲,到十六歲還得有五年時間,這五年裡得扔多少銀子?那隻怕誰也算不出來的了。要是那位“名妓”和對方真心相愛,願為對方省著一些也就算了,可要不是這樣,傾家蕩產者大有人在。

    陳圓圓初入桃花塢,便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在經過鴇母刻意宣傳,還未出台,便已經隱隱然有了名妓風範,名字廣為蘇州文人雅士所知。到了十一歲,在她身上花了大把銀子的鴇母迫不及待,不等其十三歲年紀到來,提前兩年讓其登台,為的無非是儘早把花出去的銀子賺回來而已。

    這一層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要顯出自己的“名士”風采,卻非得按照鴇母說的來做不可。

    丁雲毅在心裡不斷盤算,十兩銀子那,就為了和陳圓圓吃頓飯嗎?十兩銀子可足夠一戶普通人家數月吃用了那!

    可秦云、蕭易風、葉大海卻眼露仰慕之色,想著弟兄們跟著自己也不容易,當下硬著頭皮交了四十兩銀子,又讓阿湖先回客棧。

    阿湖大是不樂意,憑著你們可以去自己就不成?但丁大哥一瞪眼睛,阿湖也只能低著頭,怏怏然的回到了客棧。

    設宴的地方在桃花塢一處別緻風雅的屋子裡,擺了有二十幾桌,有三五人一桌的,有一個人單獨一桌的。丁雲毅大略看了一下,總有三十來人樣子。好傢伙,一人十兩銀子,花是這一頓飯鴇母就能從陳圓圓身上賺回三百多兩銀子。

    難怪妓院是全天下最好賺錢的地方。

    菜餚非常簡單,就是幾個冷碟,一壺酒而已,可這些人的心思都不在吃上,也沒有在乎自己面前放的是些什麼。

    這酒還不是就這麼能吃的,對這些名士來說,一會等到陳圓圓出來,還得吟詩作對,顯出自己的“才華”,以博得美人芳心才好。若是屁都不懂,或者只顧貪圖美色,未免便被別人鄙夷。

    吃頓飯哪有那麼大的規矩?丁雲毅心裡直犯嘀咕。

    雖然人人都迫不及待的在那等著陳圓圓,可在別人面前不能流露出絲毫急切,一個個都正襟危坐,好似全都變成了正人君子。…。

    千盼萬盼,終於等到鴇母領著卸了妝的陳圓圓出來。

    丁雲毅本以為又會和在聽“西廂記”一樣,陳圓圓一出現就會滿堂喝彩,但誰想到,卻居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的。

    這種“高雅”飯局,自然和聽戲大不一樣。“名士”需有“名士”的風範架子,哪怕心裡千願萬願,恨不得立刻大呼小叫,但也必須忍在心裡,不得在臉上流露絲毫,不然又得為別人看不起。

    此番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陳圓圓,和方才又大不相同。這一次她卸了妝,完全露出本來面目,輕施粉黛,明艷驚人。

    這哪裡像是十一歲的少女?

    丁雲毅控制得住自己情緒,葉大海號“海盜侯”,去的地方多,見過的場面也多。秦云本來就屬於“名士”行列,知道這其中規矩,這三人倒也罷了。

    只一個蕭易風,長在軍中,除了當兵什麼也不懂,哪裡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第一次如此近的見到陳圓圓驚心動魄之美,忍不住大叫一聲。

    這一叫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過來了,人人朝丁雲毅這一桌看來,有人嗤笑,有人鄙夷,,有人冷哼,一個個都滿是不屑鄙視。

    蕭易風被他們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大叫他媽的方才聽戲時候你們不和老子一模一樣的叫著?怎麼到了這裡全成啞巴了?難道老子看到美貌女子叫一聲都不成嗎?

    鴇母是見習慣了各色人等的,被蕭易風這一聲叫吸引過來,朝丁雲毅幾人略一打量,頓時面色一變。

    原來在杭州“聽雨樓”一場大戰,丁雲毅、蕭易風、葉大海三人人人身上帶著十幾處傷,又由杭州趕到蘇州,傷勢未好,此時裸露在外的那些傷口觸目驚心。

    鴇母擔心,走到這一桌前,目光在三人傷口上游離不定,忍不住低聲問道:“您幾位爺這身上的傷是?”

    丁雲毅知道鴇母心裡在想什麼,淡淡一笑,也不回答。邊上秦云幫著說道:“請媽媽放心,我們是好人,不是強盜。前些日子這三位爺在杭州打跑了幾十個歹人,因此落了下了一些傷到現在還沒有好。 ”

    秦云人長的斯文,說話也斯文,鴇母聽了這話,一顆心便也放了下來。

    只是那些“名士”鄙夷之色更重,當是什麼人,原來是一群只知道打架鬥毆的外地人。這裡是什麼地方?是桃花塢,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被這些人跑了進來就是就是大煞風景。

    鴇母卻不會去管這些,既然對方是好人,又都付了銀子,那便全都成了自己尊貴的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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